姐夫

　　季言爱上了自己的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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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血 - 生子 - 年上 - 长篇

　　隔壁开了新文《收养关系》，求个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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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踪多年的姐姐有了消息，季言见到了素未谋面的姐夫。

　　经过多日的相处，季言发现他爱上了自己的姐夫。

　　一夜荒唐后，他离开了姐夫的身边，居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1.强攻弱受。

　　2.狗血且俗。

　　3.有生子情节，带球跑。

　　4.攻比受大十三岁。

第一章

　　言言，我是你姐夫，跟我回家。

　　—–正文—–

　　夏日的午后总是慵懒的，可在炎炎烈日底下的学生却不这么认为。

　　宽阔的操场上站着一个又一个整齐的方阵，而每个方阵前都站着一个身穿军服、体魄健壮的男子。他们声音嘹亮、目光炯炯有神，他们都是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好男儿。

　　学生们穿着长袖迷彩服，头戴迷彩帽，个个都挺直着腰板站着军姿。在刺眼灼热的阳光下，他们觉得自己就像在铁板上的蒸鱼，被晒得外焦里嫩。

　　对他们而言最煎熬的项目便是站军姿，在阳光下暴晒还不能动，这个痛苦的阶段还要维持数分钟之久。其实，也有心细的学生发现，每次站军姿的时候，面对太阳的不是他们，而是对他们一向严厉的教官。

　　其中一个方阵里，有个白得发光的学生。在晒得跟烧焦似的人群内，他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上令人眼前一亮精致的面孔，他一眼就能被人看见。

　　季言刚上大学，今天是军训的第七天。因为军训服他的码数没了，只剩下一套大他原来码数好几码的衣服。宽大肥厚的军训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滑稽，他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被汗水打湿的刘海粘在他的额头上很不舒服，即使汗水流到了眼睛里，他也丝毫不敢乱动。

　　也许是体质原因，季言怎么也晒不黑。由于他太白的缘故，教官还调侃过他很多次，“太阳是你亲哥吧，别人越晒越黑，怎么就你越晒还越白了？”

　　每每到这时候，方阵中总是会传出笑声。

　　“笑什么笑，又不是在夸你们，看你们这一个个晒得跟黑炭似的，你们有什么好开心的！”教官大声训斥道。

　　而季言总是目不斜视、正视着前方，在教官盯着他看了很久，发现也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表情后。教官轻轻拍了拍他的帽檐，小声道：“这孩子，还挺冷漠的。”

　　教官绕到方阵后面，一一检查学生穿戴是否整齐，偶而会发现几个学生松垮垮的腰带，他总是会说一句‘调整’。之后，便会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知站了多久，一阵清脆嘹亮声响传来，那是总教官吹响了哨子。每当这个时候，教官就会大声地说：“坐下。”

　　待学生全坐下后，教官又会宣布：“中场休息十分钟，要喝水的尽快去喝水，要方便的立刻去方便，之后立刻回到这里坐下。”

　　学生立刻起身，一哄而散跑去做他们要做的事情。

　　女生喝完水后，立刻争分夺秒地补涂防晒霜。军训期间，她们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看到原本白嫩的皮肤如今变得又黑又糙，心里拔凉拔凉的。每天只能祷告今天的太阳小点，最好能下大雨，这样她们就可以不用军训了。

　　可是这几天完全没有下雨的迹象，看着晴空万里的蓝天，她们便死了这条心，还是好好地涂防晒霜吧。不过，好在军训服是长袖长裤，不然她们的手脚也逃不过晒黑的命运。

　　回到方阵坐下后，她们便开始闲聊，当看到一旁的季言时，她们会拉着他问，有什么美白方法，还是他们那个地方的人都这么白，并且晒不黑的。

　　看着身边过于热情的妙龄少女，季言面色赧然，他怯生生地低着头回答：“我也不知道。”少年的嗓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南方的口音。

　　女生看他这幅害羞样，更想逗他了。直到季言被调侃得满脸通红，她们才止住话题。

　　时间过得很快，为期半个月的军训就这样结束了。这也代表着教官即将归回部队，没有预期的抱头痛哭，教官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就这样在泪眼婆娑的学生眼中默默离去。

　　教官对他们总是严厉，但是与他相处的时间却出人意料的开心。这段快乐的回忆他们终生难忘，人生中有着来来往往的过客，教官也是其中一个。

　　虽然教官总爱调侃他，但是看着那群身姿挺拔、昂首挺胸离去的身影，直至在眼前消失。季言眼泛泪光，也有些伤感。

　　季言来自江南的某个小城镇里。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留下了年幼的他和姐姐。在亲人家多次辗转后，他们最终寄宿在舅舅家。

　　舅舅善良温柔，可舅母脾气暴躁，总是打骂他们。家里还有个嚣张跋扈的小表哥，他和姐姐可没少吃这个表哥的苦头。

　　寄人篱下的他只能和姐姐互相依偎，可是多年后，最爱他的姐姐失踪了，下落不明，至今未寻回。

　　因为家庭环境特殊的原因，季言自卑又怕生，不善于跟别人交流。

　　刚到学校那天，学长帮他拿着行李，给他介绍经过的建筑，其实他的行李很少，就一个小小的包袱。之后，学长把他送到了宿舍。

　　房间里还没有人，他是第一个到的。宿舍宽阔明亮，还有阳台，卫生间和浴室是分开的，跟他在家住的杂物间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之后另外三个舍友陆陆续续也来了，身边还跟着父母。舍友们都很热情，跟他打招呼，季言怯生生地也向他们打了声招呼。

　　舍友们讨论的话题都是游戏和鞋子，还有漂亮姐姐，这些季言都不太懂。从小他的眼里只有学习，只有学习他才有出路，才能改变他的命运。而舍友一双鞋子就是他一个月的生活费，舅母没有给他一分钱，就连念书的钱都是他暑假打工挣来的。他现在就是靠着学校给的贫困金和兼职过活，虽然日子过得很凄苦，但是他很开心。他终于可以用自己挣的钱买糖果，不会再被舅母丢了。

　　季言总爱低着头，由于长时间没有剪头发，头发早就盖住他的眼睛，身上还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裤。这样的他，即使是换了个环境也很难交到朋友。刚开始的时候，看着身边的同学总是成群结队的，他也不会羡慕，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从上学以来他无论做什么总是独来独往，孤身一人。

　　舍友一开始对季言很热情，但是他很自卑，害怕与人交流。除了其中一个名叫‘赵凯’的舍友外，久而久之，另外两个舍友都不太搭理他。

　　赵凯是个阳光俊朗的男生，他待人友好热情，即使在季言这里碰壁多次，也没放弃与他结交的想法。后来，季言因为交到赵凯这个朋友，庆幸了很久。

　　季言每天的生活就是三点一线，上课、去图书馆、食堂。不过近段时间，他在外找到了一份薪水可观的兼职。

　　那是离学校不远的餐厅，这家餐厅口碑良好，在全国有很多连锁店。季言在不影响学业的情况下才去上班，在他认为往后的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的时候，一个将会改变他一生的男人出现了。

　　季言还记得那天，他在上菜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客人的奶茶，还不小心洒在了他看上去昂贵的西装上。

　　客人立刻站起身，季言慌张地拿纸给他擦衣服，一边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没长眼睛吗？”客人怒道。

　　客人依旧不依不饶地训斥着季言，季言愧疚得头都快垂到胸下了。之后经理被这边的吵闹引来，在知道原委后他让季言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把衣服送去干洗可以吗？”季言不断道歉。

　　“好了好了，你别为难他了。”客人对面坐着一个秀美优雅的女人，她温柔地劝阻男子，还对季言露出了一个看似安抚的微笑。

　　客人在听到她的劝阻后，怒气渐渐消了下来。在拿毛巾擦拭后发现问题其实不大后，他便不再追究。

　　经理再次感谢后，带着季言离开。他们走到了一个角落，经理怒气冲冲地训斥季言：“要不是看你手脚麻利，我就直接让你收拾包袱走人了！”

　　季言垂着头不断道歉。

　　经理看他一副急着道歉的样子，捂了捂额头道：“今天工资扣了，你去门口迎宾吧。”说完之后便摇着头离开了。

　　季言走到门口默默地站着，没过多久有人往他这个方向走来走来。那是一个气度不凡，面容英俊的男人。男人身穿昂贵的西装，皮鞋擦得程亮，一看就知道此人非富即贵。

　　男人经过季言身边的时候，季言说了声“欢迎光临”。过了半天，那人还停留在季言身前。季言疑惑地抬起头，直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睛。

　　季言被男人看得有些紧张，手心竟然出了冷汗。在坚持了一段时间后，季言忍不住出声：“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语音刚落，沉默了很久的男人开口道：“言言。”

　　听到这声呼唤，季言睁大了双眼。

　　这个陌生的男人怎么会知道他的乳名？

　　季言对上男人平淡的双眼，就好像无论发生了什么，即使是天塌下来，那双眼也丝毫不会动摇。

　　下一刻男人低沉浑厚的嗓音在耳边落下，季言听到男人说：“言言，我是你姐夫，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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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季言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黑沉的眼，霍叔华回来了。

　　—–正文—–

　　敞阔明亮的房子里富丽堂皇，周围的装饰品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季言坐在昂贵的皮质沙发上有些局促不安，身前的茶几上摆着精致的糕点。房子的装饰是欧式风格，复古的金色吊灯悬挂在客厅中间，半环形的楼梯通向二楼。

　　季言低着头紧张地扣着手指，看着自己尺寸不合身、洗得发白的裤子，他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这条裤子还是高中时的校裤，是高中入学的时候买的。他穿了三年，这几年他长高了，裤子也不再合身。他就像一只被捡回来的流浪猫，浑身脏兮兮的，爪子还沾着土黄色的泥巴。

　　生怕会把这昂贵的沙发弄脏，所以季言一动都不敢动。

　　站在一旁的男人看到季言这幅紧张的样子，笑着说：“季先生，您不用这么拘谨。霍先生说了，从今往后这里就是您的家。”

　　男人叫李维，是个相貌英俊、温柔的年轻男人，他是那天突然出现，自称是季言姐夫的男人的助理。那位姐夫名为霍叔华，也就是李维口中的霍先生。这家里除了霍叔华居住以外，还有个吴姓佣人，她是个年长的女人，笑起来很慈祥。

　　“嗯。”季言小声应了一句，但还是那副紧张的样子。

　　李维接了个电话，他对电话恭敬地回应：“好的，霍先生。”

　　挂了电话，李维歉意地对季言说：“季先生不好意思，霍先生今天有事没这么早回来，我先带你去房间看看吧。请随我来。”

　　李维躬身对季言做了个‘请’的动作。

　　季言起身跟在李维身后上了楼，二楼的走廊又宽又长，每隔两米就有一盏灯，灯的正上方墙上挂着色彩鲜明的油画。李维告诉季言二楼是客房，三楼是霍叔华住的地方，而他的房间在二楼。

　　“霍先生喜静，不习惯外人进他的房间。所以，在没有先生的允许下，请不要随意去三楼。”

　　“嗯。”季言乖巧地点了点头。

　　李维带着季言到了二楼的某扇门前停下，他推开了门对季言说：“季先生，这里就是您的房间了。”

　　季言走进明亮宽阔的房间，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室内的采光很好，阳光通过玻璃射了进来，刚好洒在窗前的鲜花上，透过窗还能看到庭院的花园。

　　季言本以为学校的宿舍已经够好了，没想到这里的环境能好到这个地步。不是潮湿阴暗的杂物间，这里宽阔、明亮，还看得见太阳。

　　“季先生，行李已经让下人帮您拿上来了。房间左侧有书房，右侧有卫生间，都可供你使用。”李维向季言一一介绍，“另外，床头柜上有住宅的内线，要是有什么吩咐，季先生可以打电话给阿姨。”

　　季言小声地道过谢，李维听到后笑了笑：“季先生不用谢我，这些都是霍先生安排的。我就不打扰季先生了，您好好休息。霍先生回来后，我会让人通知您的。”

　　看着李维关上了门，季言这才松了口气。他看到书桌上摆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穿着白裙的女人面容与季言十分相似。即便季言多年不见姐姐，但是他也知道女人是他的姐姐。

　　季言一直都知道姐姐是个美人，从小身边就有很多男孩子说过，要娶像姐姐一样漂亮的女人当妻子。照片里的姐姐面色有些苍白，面色温柔。

　　随后季言在房间转了一圈，发现浴室还有浴缸，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浴缸。再走进书房，里面的书柜又大又高，里面放满了书。

　　季言走到书架前看了看，发现里面有很多他想看的书。他躺在柔软的床上，舒服地打了个滚，床单和被子都充满了阳光的味道，十分温暖。床又大又宽，他滚几圈都不会掉下来吧。这里的一切就像按照他的喜好来安排的，他很喜欢这里。

　　儿时季言就想过，长大以后要让姐姐住进这样的大房子里。想到姐姐，季言的目光黯了黯，思绪回到了一周前。

　　一周前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叫霍叔华，说是他的姐夫。季言第一反应就是有姐姐的消息了，他一改往常内向的性格，情绪激动地抓住那个男人的手臂，情绪有些失态：“你说什么！我姐姐在哪？”

　　霍叔华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季言。一旁走过来一个身穿黑色西装、带着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那人在季言身旁停下，笑着说：“季先生，初次见面你好，我叫李维，是你面前这位霍先生的助理。我知道你听到夫人消息情绪难免激动，但是在外面讨论这些有关隐私的问题也不太好，不然我们换个地方讨论，你意下如何？”

　　季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那个自称‘姐夫’男人的手，他立刻松开，低声道歉。

　　他们进了餐厅，那位年轻的助理递给经理一张名片，不知道与经理说了些什么，经理脸上立刻浮现出恭敬的样子，带着他们进了一个包间。

　　经理出去后，李维拿出一份资料递给季言，示意他打开。里面是有关鹿暖的资料，这些都是为了令季言相信眼前这个男人说的话是否属实。

　　男人叫霍叔华，资料上写的是四年前姐姐就与这个男人结婚了。往下翻，季言看到了他们的结婚证。时隔多年，季言再次见到姐姐的照片。姐姐看上去憔悴了很多，但是眉眼依旧温柔，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而她旁边的男人此刻正坐在季言的对面，即使是结婚照，他也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看到照片，季言心知姐姐应该不是被强迫结婚的，季言微微松了口气，悬挂已久的心放了下来。

　　看完了资料后，季言问：“我姐姐现在在哪？”

　　李维面色一顿，收起了微笑，季言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就听李维道：“这就是我们的来意，半年前夫人出了意外，陷入了昏迷，现在正在国外养伤。”

　　季言听到这个噩耗，眼前一黑，要不是因为坐在椅子上，这会儿他可能已经晕倒在地了。

　　“半年前，我在国外出差回来，她为了接我，在路上出的意外。”对面一直沉默不语的霍叔华突然开了口，“等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陷入了昏迷。”

　　不知是不是季言的错觉，他仿佛看到霍叔华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医生…说她变成了植物人，不知何时会醒。”

　　一个又一个噩耗传来，季言的内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本以为时隔多年，终于可以见到心心念念的姐姐，可是却不想得到这样的消息。

　　“那我…那我可以去见姐姐一面吗？”季言知道自己这样有些唐突，但内心中的思念在此刻达到顶峰，他想见姐姐。

　　李维听到他的话，脸色为难地看着他，“抱歉。季先生，医生说目前夫人的情况还不能见任何人，不然会影响到病情。”

　　虽然很想见姐姐，但如果因为这样会影响姐姐的恢复，季言一定会后悔不已的。他失落地点点头，问：“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姐姐一面？”

　　“这得看夫人恢复得如何了。”李维回答。

　　“我们接夫人回来的时候她有些神志不清，由于精神上的问题，她只知道自己有个弟弟，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直到一个月前我们才有了你的消息。夫人昏迷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把你接回家。”李维在一旁继续说道。

　　季言心里很不是滋味，姐姐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他不敢想。可是即使都这样了，姐姐还不忘把他接走。果然，姐姐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人。而他却什么都不能为姐姐做，就连见她一面都办不到，他真的是太没用了。

　　“言言。”

　　霍叔华突然叫住了他，季言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自从舅舅去世后，已经很多年没人这么亲切地喊他了。更何况，眼前这个男人，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半小时前，他们还是个陌生人。而此刻，由于姐姐的关系，他们联系在了一起，他得喊这个男人一声“姐夫”。

　　“你愿意跟我回去吗？”霍叔华对着季言的双眼问。

　　沉默了许久，既然这是姐姐的愿望，那他一定会答应的。最终，季言在二人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季言怕耽误到学业，所以他决定只有节假日的时候才回去。因为要办出校手续，季言还要整理行李，所以一周后的今天他才搬到霍家。

　　直到晚上霍叔华都没有回来，季言以为今天应该见不到他了。想起霍叔华黑沉沉的双眼，因为见不到霍叔华他居然松了口气。他莫名地怕他这个姐夫。就像弱小的动物见到自己的天敌一般，有着不由自主的恐惧。

　　半夜，季言从梦中惊醒，他做了个噩梦，他梦到姐姐出了车祸。梦境中的一切太过真实，眼前一片刺目的红，温热的血液喷洒在他的脸上，耳边尽是嘈杂的车鸣，他看到姐姐躺在血泊里，白裙被染成了红色。

　　一时之间他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绝望从胸口慢慢攀岩，不断漫延至全身，他仿佛可以感受到车从身上无情碾过的痛楚。

　　有什么从眼眶里溢了出来，等季言发现的时候，自己早已满脸泪水。这种痛太过于撕心裂肺，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过来。

　　季言呆愣地看着桌上的照片，姐姐的面孔在清冷的月光下接近透明，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一丝青烟飘散而去。

　　待季言内心平复，他感到口干舌燥，许是在梦中的哭喊叫哑了嗓子。他忍着不适，下楼到厨房倒了杯水。

　　突然，客厅的灯亮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季言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黑沉的眼，霍叔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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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言言，我是你姐夫，不用怕我。

　　—–正文—–

　　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气氛，季言一脸呆愣地拿着水杯。他张了张口想叫姐夫，但是在霍叔华的目光下，一时之间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霍叔华看着穿着单薄睡衣的季言皱了皱眉：“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我有点渴。”季言低声回答，声音带着些沙哑，他垂眼不敢看霍叔华。

　　看到季言一副瑟缩的样子，霍叔华眉间的沟壑更深了，他有这么可怕？

　　“言言，我是你姐夫，不用怕我。”

　　“嗯。”季言咬了咬下唇。

　　“去睡吧。”

　　听到霍叔华的话，季言如蒙大赦拿着水杯上楼了。看着季言落荒而逃的身影，霍叔华眼里的情绪不明。

　　早上季言洗漱完后下了楼，到了客厅他看到一身正装的霍叔华坐在饭桌旁看着报纸。

　　“姐夫。”季言小声地喊了他一声。

　　霍叔华对他点了点头，放下报纸说：“吃早餐。”

　　难道霍叔华在等他？季言拉开凳子坐下，偷偷看霍叔华。哪知对方突然抬起头看向自己，偷看被抓包，季言立刻垂下眼往嘴里塞东西。

　　“不合胃口？”霍叔华问道。

　　“不，不会。”季言慌张地摇了摇头，“很好吃。”

　　早餐很丰盛，霍叔华怕季言吃不习惯，特意吩咐阿姨做了西式和中式的早餐。

　　之后的时间二人没有任何交流。季言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的时候，发现自己今天胃口大开，吃的东西好像有点多，他感到脸有些微热。

　　“吃饱了？”霍叔华放下报纸看着他问。

　　“嗯。”季言点了点头。

　　“待会让司机送你去学校。”霍叔华说。

　　“不…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可以去的。”季言有些惶恐。

　　“这里离你学校不近，司机接送比较方便。”霍叔华继续道。

　　季言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没有说话。

　　“住在这里习惯吗？”霍叔华问，“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吴妈。”

　　吴妈是这里唯一的佣人。

　　“嗯。”季言回答，其实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来这里到现在也没有人提起过姐姐。他现在也很想知道有关姐姐的消息，他问，“姐夫，我姐姐她现在…”

　　“我最近要出差几天，你姐姐的事等我回来再说。”霍叔华打断了季言要说的话。

　　季言抿了抿下唇，只好说：“我知道了，谢谢姐夫。”

　　“去学校吧。”

　　霍叔华把季言送到了楼下，目送季言上了车，直到车开到远处消失在眼底后，霍叔华才收回目光。

　　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子，一路上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其实这样正和季言的意，他不太习惯跟陌生人交流。由于昨天晚上没睡好，困意渐渐涌了上来，季言就这么在车上睡着了。

　　“季先生，到了。”季言是被司机叫醒的。

　　季言迷茫地睁开眼，目光清明后，发现居然到学校了。

　　“谢谢。”

　　季言道过谢后就打开车门打算下车。

　　突然，司机叫住了他：“季先生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打这个电话给我。”

　　司机把写着号码的纸条递给了季言。

　　季言接过再次道谢，司机说：“季先生不用这么客气，这些都是霍先生吩咐的，我只是按照他说的来做而已。”

　　看着车离去，季言回忆刚刚司机说的话。虽然他的姐夫看上去有些可怕，但是其实对他很好，真是个面冷心善的人。这样的姐夫对姐姐应该也不错，姐姐有这样的丈夫照顾她，这几年一定很幸福。想到这里，他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下课后，季言去了话剧社。大学里有很多部门和社团，初入学校的季言被这些各式各样的社团弄得眼花缭乱。他一向认生，还不爱与人交流，会进这个话剧社还是赵凯的缘故。赵凯很有表演天赋，发现季言还没有加任何社团的时候，赵凯就硬拉着他进了话剧社。

　　话剧社的人都很有趣，大家都很热情。季言第一次去报到的时候，一个长相可爱的学姐就拉着他说：“小学弟，别这么怕生啊。我们话剧社可有趣了，而且我们还可以教你打麻将哦。”

　　季言很少跟别人这么接触过，而且对方还是个女生，他立刻就涨红了脸，连耳根子都红了。

　　学姐看到他这样，失笑道：“你怎么这么害羞啊，真可爱。”

　　学姐没想到这年头居然还有脸皮这么薄的男生，也太纯情了吧，让人忍不住想逗逗他。

　　“好啦好啦，季言这个人一向脸皮薄，学姐就不要再逗他了。”赵凯出来解围。

　　“我这不是看他这么怕生，就想跟他打个招呼，认识一下嘛。”学姐笑着说。

　　季言耐不住赵凯的劝说，接下来的日子只要一有空，赵凯就拉着季言去话剧社。其实赵凯是因为看到季言大半个学期了，还生活在自己的圈子里，除了他就没交任何朋友。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赵凯真的担心季言会越来越不合群。

　　在话剧社待久之后，季言发现话剧社还是很有趣的。大家惟妙惟肖的表演、站在舞台上自信的样子，还有热情的社员们，这些都让季言对话剧社抱有很大的好感。

　　最近话剧社在为元旦晚会的节目做准备，这次节目对话剧社而言很重要。这两年话剧社越来越不景气，新加入的社员一年比一年少，也没有拿出什么出色的作品。学校勒令要是这次节目再没有拿到好成绩，就会减少给话剧社的经费。

　　“季言你来啦。”刘青是季言第一次来报到逗他的那个学姐，长着一副娃娃脸，很是可爱。

　　季言虽然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但是在表演上还是很有天赋的。而且他记忆力很好，剧情和台词排练两遍基本上就记住了。

　　刘青本想让季言参演这次的节目，但是季言实在太怕生了，一想到登台表演的时候，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看，他都会觉得很紧张，更何况真正上台的时候。所以季言直接拒绝她了。虽然觉得很可惜，但是季言不想上台她也没办法。所以，她让季言负责处理道具去了。

　　“学姐好。”

　　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二人已经逐渐熟络。但是，只要刘青故意逗季言，季言还是会脸红。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暂时还没有，先看会儿他们排练吧。”刘青笑着回答。

　　季言点点头。

　　舞台上传来赵凯的声音，季言走到台下看着他们排练。

　　这次他们排练的节目叫做《相亲》，故事是这样的：老赵是个鳏夫，有个独生女，漂亮又聪明，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小孩。老赵从未为孩子的事担忧过，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女儿的婚事一直没有落实下来。女儿性格腼腆，没谈过恋爱，身边连个合适的对象都没有。转眼女儿就快三十岁了，还没有找到心仪的对象，这可让老赵着急坏了。现在不是崇尚自由恋爱吗，可是女儿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所以，老赵给女儿安排了一场相亲。相亲的对象是个优秀的成功人士，老赵对这个帅气的小伙很是满意。亲家张姐是个寡妇，性格泼辣。在双方儿女还未到来的时候，他们就开始为孩子婚后的事而谈话。谈着谈着，居然开始吵起来了，儿女刚好在这个时候来了。结果发现儿女居然早都有了结婚对象，老赵和张姐就开始抱怨儿女的不懂事。抱怨着抱怨着，就发现他们二人还挺合适的，结果变成他们两个相亲成功了。

　　赵凯演的就是老赵。现在他们排练到老赵和张姐因为儿女婚事争吵的部分，赵凯和另外一位学姐表演得得不错，台词和情绪都很到位。没过多久，儿子和女儿的扮演者进来了。

　　一排练完，赵凯就冲了下来，一把揽过季言颇为得意地说：“哥是不是很厉害啊。”

　　虽然赵凯平时大大咧咧的，但一到舞台上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表演得实在太好了。

　　季言不习惯别人如此亲密的接触，他轻轻地推了推赵凯的手，笑着说：“厉害。”

　　赵凯看季言拿开了自己的手，说：“又不是大姑娘，你一个大男人这么扭扭捏捏干什么？”

　　闻言，季言下意识咬下唇，浅色的唇立刻变得嫣红，白皙的脸上也有些微红。

　　赵凯看到季言这幅样子，没忍住道：“说实话，你还真挺像大姑娘的。”

　　“我不像！”季言反驳道。

　　看到季言脸上的不快，赵凯笑了笑不再逗他，“好好好，不像不像。走，哥带你去看看道具。”

　　在看道具期间，季言跟女儿的扮演者认识了一下。对方也是一位学姐，看她那张青涩稚嫩的脸完全看不出来她已经大三了。这个学姐性格很腼腆，跟角色太符合了，难怪选了她来演女儿的角色。

　　话剧社的人都为这次节目很用心，即使排练得很好了，他们还在精益求精。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终于到了元旦这天。

　　本以为事情一切顺利，可下午在进行最后一次排练的时候，女儿的扮演者张晓敏却突然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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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带我和姐姐离开吗？

　　—–正文—–

　　张晓敏倒下的那一刻，大家瞬间都慌了。刘青让赵凯和另外某个社员先把张晓敏送到了医院，等她处理好社团的事后，季言跟她再一同去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了，是食物中毒，节目是不能再演下去了。

　　“晚上我们就要表演了，这该怎么办？”病房里某个社员着急地说道。

　　“大家对不起，都怪我。我今天也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早上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食物中毒了？”张晓敏躺在病床上满脸愧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能怪你。”刘青安慰道。

　　“对啊，学姐这不能怪你。”赵凯在一旁附和。

　　“可是…今天晚上的节目该怎么办？”张晓敏眼里布满了担忧，都怪自己身体不争气，这段时间大家为这个节目辛苦排练。要是因为自己，造成这次演出失败，她以后该怎么面对其他社员，她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个我再想想办法，你不用担心。”刘青说。

　　这段时间大家为这个节目付出的汗水季言是看在眼里的，难道大家的辛苦都要付之东流了吗？想到这里，季言有些难过。

　　赵凯虽然表面看着没什么，但是心里还是很焦急。他无意一瞥，看到站在一旁垂着眼的季言唇红齿白的。某个想法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犹豫了一下说：“不然我们换个人来演吧。”

　　“替演这个方法不错，可是现在时间这么短，马上就要演出了，哪里还找得到合适的人。”旁边的一个社员说。

　　“其实…还是有合适的人选的。”赵凯回答

　　“谁？”众人的目光全放在了赵凯的身上。

　　“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赵凯犹豫了一会，看了眼季言说：“季言不是就很适合这个人物吗？”

　　语音刚落，季言睁大了双眼诧异地看着他。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开玩笑了，季言是个男生啊。”刘青皱着眉说。

　　“不是，你们看季言长得这么漂亮，身高也跟晓敏学姐差不多，性格还腼腆。最重要的是，他也有参与我们的排练，况且他记忆力这么好，应该早就把剧本和台词记下来了。”赵凯解释道。

　　“我…我不行的。”季言慌张地摇着头拒绝。

　　刘青看着季言白嫩的脸，若有所思。

　　另外一个社员说：“我觉得赵凯这个提议挺好的，季言是挺适合这个角色的。季言你也是社团里的一员，现在社团陷入危机，你是不是也应该出一份力？”

　　“我…”季言一脸为难的样子。

　　“这件事让季言自己做决定。”刘青见季言为难的样子安抚道，“季言，你别听他们的，你自己决定。”

　　季言看着病床上晓敏学姐苍白的面庞，回想起这段时间大家辛苦排练，以及大家充满期待的目光。他内心不断挣扎，最终他点了点头回答：“好。”

　　听到季言的回答，众人如释负重，松了口气。

　　“季言，谢谢你。”

　　对上刘青感激的目光，季言摇了摇头说：“学姐不用这么客气。可是我还没上过舞台，我怕我…”

　　“没关系的，你以前不是也有演过几个角色吗。虽然没上过台，但是你也别担心，要是你实在紧张，把台下的观众全当成大萝卜就好了。你其实很有表演天赋的，别怕。我相信你。”刘青安抚着他，“出错也没关系，就算拿不到好成绩，我们也要开开心心地把节目演完。”

　　“不会的，我们一定会完成得很好的。”社员紧握拳头说，眼里仿佛都冒出了熊熊烈火。

　　赵凯看了看时间说：“现在距离晚会开始还有三个小时，我们先回去最后再排练一次吧。”

　　“好。”刘青点头。

　　“晓敏学姐，那我们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赵凯说。

　　“好，祝你们演出顺利，加油。”张晓敏笑着说。

　　一行人回到学校已经五点了，距离晚会开始还有两小时。他们进行了最后一次排练，季言刚开始有些放不开，渐渐地就进入了状态。

　　最后一幕结束后，刘青拍了拍手说：“不错，待会儿演出要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就好了。”

　　“看不出来啊季言，没想到你演得这么好，不比我差嘛。平时还那么谦虚。”赵凯笑着说，“不过，你刚刚喊我爸的时候，喊得还挺自然的啊，我很受用。”

　　季言脸有些微热，不理会赵凯的调侃。

　　到了晚上刘青给季言化妆的时候，刘青不断感叹：“季言，你这皮肤底子也太好了吧。”

　　季言腼腆笑了笑。

　　季言面容精致，底子又好，刘青没费多大功夫就把妆化好了。

　　待季言换好服装和假发，刘青已经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知道季言长得好看，但是刘青没想到季言女装起来会这么漂亮。这是哪来的仙女下凡！

　　尤其是被季言水润的双眼轻轻一瞥，刘青都感到自己心跳慢了半拍。她不禁感叹上天不公，为什么一个男生可以好看到这个地步。这让她们女生怎么活啊！

　　平时季言总是低着头不敢正视他人，那双好看的眼睛也被过长的额发挡了三分之二，她怎么早没发现季言打理一番会这样，要是早知道，凭季言这张男女通吃的脸肯定有很多颜狗进她们社团，还担心什么招不到新社员的问题。

　　在季言出去的那一刻，众人的反应跟刘青相差无几。社员看着眼前的季言，咽了咽口水，“这…这是季言？”

　　“对啊，好看吧。”刘青拉过季言笑着回答。

　　一旁的赵凯穿着西装，脸上还粘了个假胡子，就连鬓角都有些斑白，他笑着说：“看吧，我就说季言适合这个角色吧。”

　　季言本来就因为女装很不好意思了，现在还要面对众人的围观，他的脸已经红到可以滴出血来了。

　　“好了好了，马上就到我们的节目了，快去准备吧。”刘青说。

　　季言看着外面黑压压一片的人头，有些退缩，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刘像是看出他的慌张，在一旁安慰道：“没关系的，加油！”

　　“嗯。”季言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由话剧社带来的节目《相亲》，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主持人报幕完后，工作人员把道具搬了上去。

　　本来大家对话剧社不报多大希望，一开始都是兴致缺缺，大多数学生都低着头玩手机。可是后来他们不由自主被这个剧情吸引了，老赵和张姐的争执太搞笑了。

　　当季清河出场的时候，大荧幕映着他漂亮的脸，台下闹哄哄一片。有人开始询问这位神仙姐姐是哪个系的，以前怎么没见过，话剧社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姐姐？早知道这样，他们也去加了。

　　最后当老赵和张姐牵手成功后，台下响起了爆笑，这个结局真的是出人意料。众人谢幕后，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次的节目他们出演得很成功，在晚会节目排名上拿到了前三，之后还收到了源源不断的入社申请。其实大都是来询问女儿的扮演者是谁，想要个联系方式。可后来知道季言居然是个男生时，无数春心萌动的少男落泪，这不是欺骗感情吗。倒是很多女孩子还在求季言联系方式，女装都这么惊为天人，男装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总之，这段时间季言收到了很多好友申请。大多数问他有没有对象的，能不能交个朋友。季言一时之间也处理不来这些事情，所以有段时间他都不敢打开消息。

　　-

　　晚上，霍家。

　　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

　　“进来。”霍叔华说。

　　李维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霍先生，这是季先生今天晚会的表演录像和照片。”李维拿出照片和录像带递给霍叔华。

　　霍叔华接过照片，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动作一顿。

　　其实李维收到照片的时候也被吓到了，照片里那张熟悉的面孔，他不知见过多少回了。他心里暗惊：真不愧是姐弟，长得居然如此相像。

　　霍叔华一边浏览照片，一边对李维说：“你先回去吧。”

　　“是的，霍先生。”李维恭敬说。

　　霍先生应该是想到夫人了吧。

　　李维跟在霍叔华身边很多年了，五年前霍叔华第一次在拍卖会上遇到了鹿暖，立刻就让他把鹿暖买下，没过多久居然还娶了鹿暖。

　　这么看来，霍先生应该是真的动感情了。可是现在…

　　想到鹿暖，李维不禁叹了口气。

　　李维出去后，霍叔华手指摩挲着照片上那张惊艳的面孔，目光微动。

　　“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带我和姐姐离开吗？”少年稚嫩的声音仿佛从耳边响起。

　　多年后霍叔华达成了许下的承诺。

　　—–

第五章

　　门外站着眼眶泛红、一脸难以置信的季言。

　　—–正文—–

　　季言到霍家已经大半年了，他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拘束，现在还能跟吴阿姨聊天。但是他依旧害怕霍叔华，霍叔华于他而言虽然是姐夫，但是他们才认识半年而已。

　　况且这半年以来，季言跟霍叔华并未有过多交流。所以直到现在，他们的关系只停留在刚认识的阶段而已。

　　霍叔华一直很忙，总是在外面工作，很少回家。有时候季言两周才见他一次，有次甚至一个月都没看到过霍叔华。而季言，又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会回霍家。这样，他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霍叔华外表看上去不像是会关心别人的人，但是其实只要他与季言碰面，就一定会问问季言的生活状况。可是每当季言向他提起姐姐的时候，他总是说姐姐在国外养伤，还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不能跟他联系，让他再等等。季言虽然很想念姐姐，但是每每被霍叔华黑沉沉的目光一扫，他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起初，季言在家里除了吃饭和出门就没下过楼，因为他真的不善于跟他人交流。尤其是他来到这个新环境后，就如同刚出生的幼崽般，对陌生的地方有着不由自主的恐惧。

　　有次季言刚看完书，也许是用眼过度，双眼有些干涩。于是他站在窗前想看看院子里的花园，双眼望去，一簇又一簇的百合盛开，在枝叶的衬托下显得淡雅、素净。据说这些百合花是为了姐姐种的，姐姐一直都很喜欢百合花。她身体一向不好，总是在家休养，为了让她开心，姐夫便在花园里种满了百合。

　　无意一瞥，季言好像看到旁边的草丛里有什么在动。仔细一看，发现是吴阿姨。她带着草帽，弯着腰正在修剪花草。

　　季言想起前几天环艺工人有事请假了几天，这样花园就没人来打理了，没想到吴阿姨居然亲自去修剪了。

　　许是累了，她站直身垂了垂后背，她把东西收好，转身时刚巧对上了季言的双眼。应该是没想到有人在看她，在片刻的愣怔后，她回过神来对季言露出了善意的微笑。而季言也没想到她突然会转身，他慌张地对阿姨点了点头。吴阿姨看到他的反应后，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到了傍晚，季言下楼看到吴阿姨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脑中浮现出上午吴阿姨温柔的微笑，他垂了垂眼，终于鼓起勇气向吴阿姨走去。

　　他走到厨房，低声喊了一句阿姨。

　　吴阿姨看到是他，笑着说：“原来是季先生啊，有什么需要吗？”

　　季言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下来走走。”

　　“这样啊…”吴阿姨点了点头，“季先生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嗯，这里很好。”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我还一直担心你会不习惯呢。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可以叫吴阿姨。”

　　吴阿姨第一次见到季言的时候，其实也暗暗吃了一惊，他跟鹿暖真不愧是姐弟，长得竟然这么相似。

　　季言听到吴阿姨的话点了点头，吴阿姨对他一直很好，他其实也想与对方聊聊天。余光扫到水池里的碗，他走过去拿起碗对吴阿姨说：“阿姨，我来帮你。”

　　吴阿姨看到他洗碗的动作，慌乱地阻止他，“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我怎么能让你做这些粗活呢，这要是被霍先生看到，他会不开心的，这些还是让阿姨来做吧。”

　　“没事的，以前在家，这些事都是我做的。”

　　在舅母家的时候，一向都是季言和鹿暖两个人做这些事。自从鹿暖失踪后，家务事就全落在他身上了。

　　吴阿姨拦不住他，看着季言闷声低头洗碗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便随对方去了。

　　一段时间后，吴阿姨发现一旁的季言无论是洗菜、还是做其他事都很熟练，她有些诧异，忍不住夸道：“没想到季先生做得这么好啊。”

　　季言腼腆地笑了笑，没说话，这还是他第一次因为做家务被夸。

　　“吴阿姨，你叫我小季就好了，不用叫我季先生的。”

　　每次阿姨称季言为‘季先生’的时候，季言总觉得很不好意思，被一个长辈这么称呼，这还是二十年来第一次。

　　自那以后，季言总是会帮阿姨做做家务。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下，他知道阿姨很久以前就在霍家工作了，而她的丈夫在乡下干农活。她有一个已经结了婚的儿子，还有一个正在上小学的孙子。

　　季言跟吴阿姨一起聊天时，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油然而生，这是他时隔多年来感受到的温馨，他们就像是家人一样。

　　霍叔华跟李维回来的时候，刚好就看到季言在厨房和吴阿姨做饭的一幕。

　　听到了客厅的动静，吴阿姨偏头看了看，发现一周未见的霍叔华回来了。季言转头时，刚好对上了霍叔华的双眼，手中的动作一顿，立刻垂下了双眼。

　　“霍先生，你回来了啊。”吴阿姨停下了手中的活，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倒了两杯茶端到客厅去了。

　　季言跟在吴阿姨身后，站到沙发旁小小地喊了一声姐夫。

　　霍叔华闻到他身上的油烟味，扫过他身上系的围裙，皱了皱眉问：“你在干什么？”

　　季言垂着头，不敢看霍叔华的眼睛。

　　“小季…季先生怕我辛苦，在厨房帮我呢。”吴阿姨意识到这不妙的气氛，笑着出来解围，“季先生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呢。”

　　季言在一旁一声不吭，霍叔华看到他这样眉间的沟壑更深了。

　　“季先生，霍先生在问您话呢。”一旁的李维实在看不下去了，也跟着出来解围。

　　“嗯。”季言点了点头，低声说，“我在家挺闲的，就想着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霍先生和李先生辛苦了，饭快做好了，你们先喝点茶。这茶是刚烧好的，热着呢。”吴阿姨把茶摆到二人面前说道。

　　“谢谢吴姨。”李维拿起茶杯笑着说。

　　“李先生别这么客气。”

　　片刻后，菜上桌了，三人坐下，霍叔华让吴阿姨也一起上桌吃饭。

　　“霍先生，这是季先生做的菜。没想到季先生在做菜这方面居然这么有天赋，烧出来的菜可香了。”吴阿姨指了一碗菜说道。

　　霍叔华听到后，夹了那菜尝了一口。不知为何，季言内心竟有些期待，想知道霍叔华会觉得怎么样。

　　片刻后，他看到霍叔华点了点头，“不错。”

　　季言低着头，心里莫名地有些欢喜。

　　晚饭过后，霍叔华和李维上楼谈话。季言在楼下帮阿姨收拾东西，阿姨安慰着季言：“小季啊，你别在意，霍先生平时虽然严厉了点，但是为人还是很好的。你刚来的那段时间，他怕你住得不习惯。他还嘱咐我，要是你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帮你办到。”

　　季言有些诧异，他没想到霍叔华居然这么关心他。

　　“阿姨，待会就让我送茶上去吧。”季言说。

　　吴阿姨听到后，笑着点了点头，“好，好。”

　　要是季言就此能跟霍叔华亲近起来，这可是一件好事。

　　书房内，霍叔华正跟李维安排这次公司项目的事。

　　处理完事情后，李维想起季言刚刚在楼下瑟缩的样子，对霍叔华说：“霍先生，季先生好像有些怕您。”

　　霍叔华听到后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夫人的事…霍先生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季先生？”李维有些担忧地问，“这样一直瞒着季先生，我怕日后他要是知道了，会…”

　　霍叔华沉默了片刻，问：“鹿暖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切就绪，夫人的葬礼全按您的要求准备好了。”

　　“很好。”霍叔华点了点头说，“告诉殡仪馆那边的人，葬礼后天如期举行。”

　　‘哐当！’门外传来东西摔下的声音,二人闻声看去，看到门外站着眼眶泛红、一脸难以置信的季言，对方脚下是碎了一地的玻璃。

　　霍叔华跟李维的谈话，季言全都听到了。

　　—–

第六章

　　银色的巨型鸟笼泛着冷光，里面跪坐着一个身穿白裙的少女。

　　—–正文—–

　　季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刚刚听到了什么，‘夫人的葬礼’、‘殡仪馆’？

　　李维口中的夫人，是指他的姐姐吗？可是姐姐不是在国外养伤、昏迷不醒吗？

　　季言想到这段时间，每次只要提起有关姐姐的事，霍叔华就会绕开这个话题，吴阿姨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过有关姐姐的事。

　　此刻，季言脑中的思绪混乱不堪。无论他怎么想去理清，可是越理越乱。脑中清晰地浮现出‘姐姐葬礼’这几个字，在意识到这些代表什么的时候，巨大的悲伤席卷了他的胸口，他感觉自己快喘不上气了。

　　“季先生…”李维看到门口手足无措的季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一旁的霍叔华没说话，看着季言皱了皱眉。

　　季言白着一张脸，眼睛布满了难以置信。继而泪水从眼眶滚落，季言不断摇着头向后退，口中低声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

　　看到季言如此失控，霍叔华和李维冲了出去。在看到季言脚踝时，霍叔华目光一凝，鲜红的血液不断地从皮肤上渗出，裤子的颜色被血染深，白色的大理石上沾了几滴血珠。

　　季言应该是刚刚被玻璃割破的。

　　“言言！”看到季言受伤，霍叔华内心不再平稳，他喊了季言一声，想把他拉回现实。

　　季言回过神来，心想刚刚李维说的那些话肯定是他听错了，姐姐怎么可能去世了呢，她分明在国外养伤。

　　季言冲过去抓住霍叔华的手臂，目光充满了期待：“姐夫，你们刚刚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姐姐现在不是在国外养伤吗，怎么会…怎么会…”

　　季言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死’这个字。

　　“一定是我听错了对不对？”

　　霍叔华看着季言的眼睛，纤长卷曲的睫毛被打湿，那双眼盛满了泪水。他就这么静静地、沉默着看着季言的双眼。

　　随着沉默的时间变长，季言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眼中最后的一抹希冀消失殆尽。他放开霍叔华的手臂，垂着眼口中低声喃喃道：“是我听错了，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因为我没睡好，只要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季言一边不断地安慰自己，一边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脚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

　　霍叔华上前拉住他说：“你脚受伤了，别动。”

　　季言闻言低头看了看脚上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周围的皮肤，可他却感受不到一点儿疼痛。他对霍叔华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轻声说：“我没事，姐夫，我先回房间了。”

　　季言说完便往回走，可没走两步，眼前一阵恍惚，他身体晃了两下，最终无力倒下。

　　“言言!”霍叔华向他跑去。

　　霍叔华把季言抱回了房间，让李维喊了家庭医生过来给季言看伤口。

　　医生检查完伤口后说：“伤口有点深，不过我已经给季先生处理好了，这几天伤口不要碰水，要定时用药。”

　　霍叔华凝视着睡着的季言。暖色的柔光打在季言白皙的面庞上，他紧闭双眼，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昭示主人的不安。

　　虽然早就知道季言会接受不了鹿暖的死讯，但是霍叔华没想到季言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原以为季言与鹿暖分开这么多年，即便再深的感情也会慢慢变淡。

　　可季言是个重感情的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挂念着下落不明的姐姐，只要有一点关于鹿暖的消息，哪怕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靠不靠谱，他与一定会拔树寻根不断探寻。

　　多年以后，终于有了一点有关姐姐的消息，季言不知道有多开心。本以为终于能见到思念已久的姐姐，可却得知姐姐居然出了意外陷入昏迷不醒，得知这个消息的季言，胸口仿佛被一条又粗又长的锁链牢牢缠绕。。

　　这半年来，季言一直在等待鹿暖醒来的消息，他期待着与姐姐的重逢，幻想过无数次与姐姐相见的场景。可现在鹿暖居然已经离世了，支撑他已久的支柱倒下，季言一时处理不了脑中杂乱的情绪，所以最后他崩溃了。

　　医生收拾完医药箱后，离开了房间。房间里只剩下霍叔华、李维和昏迷的季言三人。

　　李维看着霍叔华对着季言的背影，回想起刚刚霍叔华的举动，对方不复往常的稳重，仿佛还有一瞬间的失控。眼前的霍叔华让李维感到有些陌生。

　　霍先生是不是有点过于在意季言了？

　　李维原以为一向冷漠的霍先生，从来不会有任何东西能让对方产生丝毫的动摇，直到鹿暖的出现，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霍叔华对一个人如此感兴趣。

　　霍叔华大手一挥，在拍卖会上高价买下了鹿暖，没到一个月后居然就和鹿暖举办了婚礼。一年前鹿暖出了意外去世，李维以为霍叔华不会再为任何人流露出感情，可现在，鹿暖的弟弟季言却让霍叔华再次破例。

　　看着沉睡中的季言，那张苍白的面孔不断与记忆里美丽的霍夫人重合。李维不止一次感叹，二人长得竟如此相似。

　　李维第一次见到季言的时候，也被吓到了。他还以为眼前的人是霍夫人，就好像半年前那个出意外离去的人只是他的一个幻想，眼前活生生的人才是鹿暖。

　　正因是鹿暖的亲弟弟，亦或者这张与鹿暖有相似的面孔，才能让一向稳重的霍叔华一次又一次的动摇吧。果然，霍先生深爱着霍夫人。

　　其实李维对鹿暖并不熟悉，他只知道鹿暖六年前在国外的一场拍卖会上以高价竞拍。社会上流人士总有些不可言说的爱好，正巧这场拍卖会邀请了霍叔华。在拍卖会进行到高潮的时候，主办方神秘兮兮地告知宾客后面还有一个重头戏。

　　拍卖陷入尾声时，一个盖着红布巨大的笼子被搬上台。

　　“这是近日我们拍卖场收到的一个绝品，一名刚满十八岁的少女。”拍卖师的语音刚落下，助手就把红布掀开。

　　看清台上的一切，所以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银色的巨型鸟笼泛着冷光，里面跪坐着一个身穿白裙的少女。乌黑柔亮的长发垂落在盈盈一握的腰间，青眉如黛，蜷曲纤长的睫毛宛若扑闪翅膀的蝴蝶。那双眼睛实在是太漂亮了，好像收入了银河中所有琐碎的星光。少女美目蓄着泪水，似乎下一秒就会坠落。她紧咬下唇，脸上布满了恐慌。

　　李维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像是无意间跌落凡尘的仙子。

　　如此尤物，让台下的男人兴奋至极。笼中的少女让他们血脉偾张，他们化身为凶猛的野兽，看到肉质鲜嫩的食物，红着眼拼命抢夺。直到一旁沉默多时的霍叔华举起了手中的拍卖牌，这场争夺食物的闹剧才停了下来。

　　这位年纪轻轻就继承了家族产业的霍先生，做事雷厉风行。上台后没过多久就解决了所有对他怀有二心之人，手段令人闻风丧胆。即使他们有再多不甘，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猎物被抢走，他们的竞争对手是比自己血统更高的种族。

　　霍叔华带着鹿暖离开后，没过多久就传出了婚讯。外人传出，果然，一向沉稳的霍叔华也逃不过美人石榴裙下的命运。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是自古以来的定律。

　　这位美丽的霍夫人性格很奇怪，她不爱出门，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无论是谁靠近她就会疯狂地尖叫，看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下人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让给鹿暖换了衣服，在给对方清理身体的时候，下人发现这位夫人身上布满了鞭痕。

　　谁也不知道霍叔华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让不断挣扎失控的鹿暖安静了下来，最后还结了婚。

　　冷冽的霍叔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这位新夫人无微不至。可没过多久，这位霍夫人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联想到她身上的各种伤口，也许是多年前在拍卖会所里不断的摧残，让她的身体破败如此，最终终于支撑不住了。

　　李维再次见到鹿暖时，身体的衰败让她看上去既苍白又憔悴，却为她增添了一种病态的美。那双好看的眼睛像是蒙尘的珠宝，失去了璀璨的亮光。

　　鹿暖宛若一朵渐渐凋零的花，李维看着鹿暖慢慢枯萎。他感到惋惜，又悲哀。

　　一年后，鹿暖离世。

　　又过了半年霍叔华找到了鹿暖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季言，这个与鹿暖血脉相连的少年，身上透露出姐姐一样的气息。与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对上，李维好像看到了多年前在拍卖会上的鹿暖。

　　本想慢慢向季言透露鹿暖的死讯，给他一点缓冲的时间。可是，却不曾想今天被季言无意间听到了这个消息，这是李维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霍先生，季先生他…”李维轻声道。

　　霍叔华抬起左手打断了李维的话头，“我们出去说，别吵醒言言。”

　　关门声响起，床上的人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姐姐离去的消息在萦绕在心口，泪水止不住地滚落，季言低声喃喃道：“姐姐…”

　　回想多年前，饥寒交迫的夜晚，姐姐用她瘦弱的身躯紧紧地抱着自己，轻柔的歌声传来，幼小的季言像是被泡在温暖的水中，渐渐陷入沉睡。

　　现在，季言再也回不到姐姐温暖的拥抱中了，他的姐姐不在了。这个世上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爱他、一心一意对他好的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他再也触碰不到姐姐了。

　　屋内传出压抑的悲泣，声音充满了化不开的绝望与无助。

　　—–

第七章

　　他感受着怀里柔软的身躯，摩挲着指尖，眼里一片幽深。

　　—–正文—–

　　天空灰蒙蒙一片，乌云密布，颇有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墓园里，季言穿着黑色的衣裤木然地站在鹿暖的墓碑前，他低头让人看不到他的神色。

　　墓碑上贴着鹿暖的照片，照片里的鹿暖脸色苍白，即使被病痛折磨了很久，但是依旧美丽。她对着镜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眉眼温柔似水，就像一朵盛开的百合，淡雅、清丽。

　　鹿暖，就如她的名字一般是个温和善良的人。在季言的记忆里，姐姐性格纯良、坚强，即便父母离世，在舅母家备受折磨，季言也从未在鹿暖的口中听过一句抱怨。鹿暖用她瘦小的身躯、单薄的肩膀撑起了季言的整片天，是他在黑暗沼泽中最后一道温暖的光。可现在，温柔的姐姐变成了一抔黄土，埋葬在一块冷冰冰的墓碑下，立于此地，而季言再也感受不到姐姐温暖的拥抱了。

　　看着照片里眉目如画的鹿暖，季言紧咬下唇，不让眼里的泪水溢出，他不能在姐姐面前哭，他不能再让姐姐为他担忧。

　　李维告诉季言，鹿暖早在一年前就走了。鹿暖身体一直不太好，她走得很意外，谁都没有料到。霍叔华出差回来，走进房间就看见鹿暖躺在床上，就像睡着了一样。鹿暖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脸上还挂着笑。

　　仿佛有利刃刺进季言胸口，心脏被剜下一块，他的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姐姐那么温柔，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她还那么年轻，怎么会，怎么会这么早就走了呢？

　　鹿暖是季言在这世上真正意义上最后一个亲人了，可现在这个最爱他的人也不在了。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季言带着哽咽的声音问。

　　“霍先生怕你太伤心，所以瞒着你，只告诉你夫人在外养伤，本打算慢慢向你透露。”李维回答。

　　季言嘲弄地笑笑。难道以后告诉他，他就不会难受了吗？他就这么抱着这份空有的希望等了这么久，这样的自己在别人眼里一定很可笑吧。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他姐姐的死讯，这样他就不会傻傻地苦苦等待着与姐姐再次相见了。

　　“轰隆！”一道苍白的闪电划破天际，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李维抬头看向天空，走到霍叔华身旁低声问：“霍先生，看这天应该要下雨了，要不要先让季先生…”

　　霍叔华摆了摆手，看着季言跪在鹿暖墓碑前的身影，说：“让他最后跟他姐姐好好道别。”

　　没过多久，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霍叔华让人回车里拿伞。

　　“霍先生。”手下把伞递给霍叔华。

　　霍叔华点了点头接过，他撑开伞向跪在墓碑前的身影走去。

　　“下雨了，我们先走吧。你姐姐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霍叔华看着季言的头顶说。

　　季言沉默了许久，之后就像老旧的工具一般缓慢又机械地点了点头，但他依旧未起身。

　　一阵又一阵闷雷声传来，雨滴在风中簌簌落下，看这雨势一时不会停下，甚至还有变大的预兆。

　　霍叔华为了给季言遮雨，伞往季言的方向靠了靠，致使他左肩被雨打湿，黑色西装的颜色被染得更深。

　　不知又过了多久，季言慢慢起身，双眸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变得有些空洞。也许跪了太久，他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好在身旁的霍叔华扶住了他，他才没有倒下。

　　“谢谢姐夫。”季言低声道谢，不着痕迹地挣开霍叔华的手，继续向前走去。一旁的李维在霍叔华的示意下追了上去，而留在原地的霍叔华注视着季言离去的身影，目光微动。

　　“我会好好照顾季言的。再见了，鹿暖。”

　　低沉的男声被噼里啪啦的雨声盖过，霍叔华没再停留，转身向车的方向离去。

　　朦胧的雨幕中，照片里秀美清丽的鹿暖脸上挂着笑。硕大的雨滴打在墓碑上，溅起了一片小水花。

　　回到家，季言就倒下了。淋了雨再加上伤心过度，他烧得很厉害。

　　平常季言很少生病，幼时只要他一生病就会被舅母打骂，打骂完后舅母也没带他去看病，把他丢在阴暗的杂货间里自生自灭。也许是他命贱，居然每次都熬过来了。久而久之，他就养成了不易生病的身体。

　　可是这次发烧不知怎么的难以消退，像是把以前没生的病全补回来了，所以现在怎么也好不了。

　　季言在朦朦胧胧中感到床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这个身影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言言怎么样了？”

　　男性低沉的声音传来，就连这声音也好耳熟，到底是谁呢？

　　“先生回来前，小季醒过一次，吃过晚饭后又睡下了。”吴阿姨回答。

　　霍叔华看着季言脸上浮现着不正常的潮红，俯身摸了摸季言的额头，触碰到季言滚烫的皮肤，他收回了手问：“药吃了吗？”

　　“还没有。”吴阿姨回答，“小季躺下后，怎么也不吃药，他一直说太苦了。我也不敢强压着他喝下去。”

　　“把药给我。”

　　听到霍叔华的话，吴阿姨赶忙把药递给霍叔华。

　　霍叔华接过后，感受到药还是热的，于是他把药放在了床头柜上，他小心地扶起季言，低声唤道：“言言，言言，先起来吃药，待会再睡。”

　　季言小小地挣扎了一下，没有完全清醒，他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霍叔华一时没听清，他靠近季言，听到季言说：“难受，不吃，苦。”

　　霍叔华听了轻笑一声摇摇头，果然还只是个孩子。

　　就像哄孩子一样，霍叔华放轻了声音说：“喝了就不难受了，喝完给你颗糖，糖吃了就不苦了。”

　　“来。”霍叔华拿过旁边的药，先试了一下温度，觉得温度适宜后，他舀起一勺放在季言唇边。

　　在季言耳畔柔声哄道：“言言乖，吃完姐夫给你糖。”

　　听到吃完药有糖，季言居然缓缓地张开了口。苦涩的药汤进入口中的那刻，季言皱了皱眉头想吐出去，但是因为男人的话，他强忍着苦涩硬咽了下去。

　　吴阿姨看见一向冷漠的霍叔华居然露出了如此温柔的神情，十分诧异。果然，霍先生真的很爱夫人，爱屋及乌，连带着夫人的弟弟也疼爱有加。

　　“我怎么劝小季，他都不喝，还是霍先生有办法。您对小季可真好啊。”吴阿姨笑着说。

　　霍叔华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之后继续喂药的动作，说：“言言是鹿暖弟弟，也是我的弟弟，我这么做是应该的。吴妈，麻烦你去楼下拿几颗糖上来。”

　　“好，我这就去。”

　　吴阿姨回来后，碗里的药汤已经见底了。还是霍先生厉害，居然把药喂完了，她把糖递给霍叔华，“霍先生，糖拿来了。”

　　霍叔华接过糖后说：“吴妈，今天你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言言这里有我照顾。”

　　“好，霍先生也早点休息。”

　　关门声响起，霍叔华拨开糖纸，把糖放到季言唇前，语气带着诱哄：“言言张口，这是糖。”

　　昏昏沉沉中季言睁开双眼，在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躺在对方的怀里，对方递给他什么东西。

　　听到是糖后，季言缓缓地张开了嘴，把东西吃进口中。香甜的味道在口中漫开，熟悉的味道，这个人没有骗他，真的是糖。幼时他最喜欢吃大白兔奶糖了，姐姐总是把自己的那颗让给他。

　　淡淡的沐浴露芬芳在鼻尖，季言感觉这个怀抱真温暖，季言往霍叔华的身体靠了靠，想汲取更多的温暖。这个人的怀抱让他感到很安心，就像儿时姐姐的怀抱一样，温暖、可靠。

　　柔软湿润的舌尖舔过霍叔华的指尖，留下湿漉漉的触感。柔和的灯光映出他冷峻的面孔，他感受着怀里柔软的身躯，摩挲着指尖，眼里一片幽深。

　　—–

第八章

　　季言看着刘青的侧脸，柔和的面孔，那双眼睛闪着星光。

　　—–正文—–

　　高烧不退的季言终于在一周后清醒了，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至少脑子不再昏昏沉沉的了。

　　生病期间发生的事，他很多都记不清。只依稀记得自己吃了很苦的药，以及很甜的糖？为什么会有糖，是他的幻觉吗？想来是烧糊涂了，这件事他也没再探究下去。

　　姐姐的死讯给季言的打击太大了，他一时也难以把自己的心情调整过来。但是他不想让姐姐担心，他不能因为姐姐的离去一直停滞不前，活着的人虽痛苦，但是总得活下去。

　　季言清醒后的这几天从未见过霍叔华，吴阿姨说他又出差去了，果然姐夫是个大忙人。以前姐姐在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频繁地出差吗？姐姐一个人在家会孤单吗？

　　霍叔华给他请了假，季言不想耽误学习，想着要去学校上课。起初，吴阿姨不让他下床，但是季言执意说自己已经完全好了，吴阿姨实在拦不住他，便随他去了。然后告诉他要是坚持不住，一定不要硬撑，好不容易退烧，要是再复发，那可就麻烦了。

　　季言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看着吴阿姨絮絮叨叨的样子，季言心里淌过一道暖流，有多久没人这么关心他了呢？他也不太记得清了。不过这种被人挂念、关心的感觉真好，至少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由于季言太过于突然要去学校，家里的司机不也在。吴阿姨说要打电话让司机过来送他，可季言不想太麻烦别人，便回绝了吴阿姨的好意，他到附近的公交站坐公交去学校了。

　　现在是高峰期，车内挤满了人。季言吃力地拉着挂钩，空气混杂着杂乱的气味，偶尔来个刹车，身旁的人总会撞到他。这样的环境下，再加上他身体并未痊愈，胃里开始翻滚，他强忍着不适，硬生生撑到了目的地。

　　新鲜空气灌入胸腔时，季言如获新生，他呼出一口浊气。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说来也可笑，也许是这段时间司机接送习惯了，现在坐公交居然有点不自在。俗话说得好，入奢容易入俭难，便是如此吧。

　　到了学校，季言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按照课表的安排去了教室。他刚进教室，就看到赵凯向他挥手，大声地对他喊道：“季言，来这。”

　　此刻季言感到周围人都看了过来，他垂下头，往赵凯的方向走去。

　　季言刚把书包放下，赵凯就问：“你这段时间去哪了，怎么一直不见人影？”

　　“生病了。”季言回答。

　　赵凯听到后，担忧地问：“怎么好端端的就生病了，现在怎么样？病好了吗，还来学校。”

　　“现在好多了。”

　　看到任课老师拿着书走了进来，季言轻轻地扯了扯赵凯的袖子。

　　“怎么会生病？”赵凯压低了音量问。

　　“有些着凉了。”季言看着讲台上的老师放好了课件，小声地回答了赵凯的问题，“专心听课。”

　　赵凯虽然有很多问题，但是看到季言一副认真的样子，就不再说话了。

　　听着老师讲的内容，季言学得有些吃力，但是好在他基础好，终究还是听进去了。果然，他还是落下太多课程了，得多花时间下点功夫好好补回来。

　　下课后，季言跟赵凯去了趟话剧社。自从上次元旦晚会的演出后，话剧社开始变得热闹起来，新加入的社员越来越多。

　　二人到话剧社的时候，刘青正在排练一个新节目。赵凯跑过去跟她打了声招呼，后来附在刘青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刘青听到后捂嘴大笑。赵凯指了指季言，刘青看到后在对面向季言挥了挥手，对她喊道：“季言，过来呀，站那么远干什么？”

　　季言听到后走了过去，刘青看到他后，笑着问：“这段时间怎么不见你人影，去哪了？”

　　“我…”

　　季言张了张口想说话，可一旁的赵强先替他回答了，“他前段时间生病，请假了很久，今天才回来上课的。”

　　刘青有些担忧地看着季言问：“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现在已经好多了。”季言回答。

　　“那就好，以后要注意身体啊，身体是本钱。”刘青笑着说。

　　季言点了点头。

　　刘青向台上看去，对二人说：“你们看，这都是我们社团新鲜血液，我看了看有好几个都是好苗子，可以好好培养。”

　　借着舞台的灯光，季言看着刘青的侧脸，柔和的面孔，那双眼睛闪着星光。下一秒，他听到刘青轻声道：“这样就算我不在了，社团也可以好好发展。”

　　季言听到后愣了愣，疑惑道：“不在？”

　　“暑假我就要出国了。”刘青转过身笑着回答他。

　　季言听到后震惊地看着刘青，“出国！”

　　“是的，出国。赵凯没跟你说吗？”

　　“怎么好端端要出国，学姐什么时候决定的？”季言慌张地问。

　　“就这段时间。”刘青垂了垂眼，“我的家人早在半年前就移民到美国了。”

　　怎么会这样，学姐怎么突然决定要出国？现在离暑假就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季言焦急地看向赵凯，可是赵凯脸色淡淡，完全看不出半点伤心的样子。赵凯喜欢刘青的事他是知道的，现在刘青突然说要出国，赵凯该怎么办？

　　看到赵凯跟刘青笑谈，季言如鲠在喉，喜欢的人要离开了，赵凯并不像表面上的无所谓，实际上他现在也很伤心吧。

　　到了晚上，二人与刘青吃过饭便分开了。

　　入夏后，夜晚的风吹散白日里的炎热，反而还带着一丝清凉。季言和赵凯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两旁的大树投下一片阴影，二人沉默着一直没说话。

　　季言低头看着二人的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说吧。”赵凯突然出声。

　　季言抬起头看他，在昏暗的环境下他看不清赵凯的脸色，他低声问：“学姐出国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个月。”赵凯回答，季言并未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什么情绪，就像往常聊天一般自然。可是他明白，越自然这也代表着赵凯心里越难过。

　　季言面色不忍，不再说话。

　　“我一直不敢向她告白。”赵凯说，“我知道我只是穷小子，配不上她。所以我打算好好努力，等哪一天我有钱了，我就可以挺直腰板大声地告诉她，我喜欢她。可是我没想到，她居然要出国了，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没机会了。”

　　赵凯的声音有些哽咽，二人刚好走到没有遮挡物的地方，借着月色季言看到他眼里泛着泪光，他一直在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平常赵凯在大家面前，永远是一副阳光的样子。最初季言刚到宿舍的时候不爱说话，还是赵凯主动和季言交朋友的。这个脸上总是挂着笑的大男孩，把痛苦全打碎咽到了肚子里。可现在，心爱的姑娘要离开了，他却连句喜欢和挽留都不敢说出口。

　　季言拍了拍赵凯的后背安慰道：“不会的，学姐只是出国留学，不代表永远不回来。就算她不回来，你以后一样可以出国找她，不是吗？”

　　赵凯没接季言的话，他胡乱地擦了擦眼泪，笑着说：“不说这个了，今天的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我英明神武的形象就全毁了。”

　　“好。”看到赵凯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季言笑着点了点头。

　　“你呢，虽然你一直说没事，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不开心。”赵凯转身认真地看着季言的双眼问。

　　季言听到他的问题，目光黯了黯，低声回答：“我姐姐…走了。”

　　赵凯眼里浮现出震惊，他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随后，赵凯拍了拍季言的后背低声说：节哀。”

　　季言勉强地勾了勾嘴角，“没事，我现在已经看开了。姐姐在天上看着我，我不能让她担心。”

　　季言抬起头看向天空，夜晚的天空上闪烁着一颗又一颗明星。小的时候姐姐告诉过他，人死后会变成一颗星星，在天上看着自己的亲人，姐姐现在也一定在看着他。

　　银色的月光笼罩在季言的身上，清冷的月色令季言的面色看上去更加柔和，他眼里布满了温柔。

　　赵凯轻声说：“是啊，姐姐一定在天上看着你，所以你一定要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赵凯知道季言很爱他姐姐，虽然他没见过季言的姐姐，但是从季言的口中他可以得知季言的姐姐是个很温柔的人。

　　“嗯。”季言笑着点了点头，他看了眼时间，发现不早了，他催促道：“回宿舍吧，快到门禁时间了。”

　　“好。”赵凯追上季言的脚步。

　　夜晚的风拂过，一旁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漆黑的夜空上点缀着一颗又一颗明星，汇成一条长长的银河。夜幕下，借着昏暗的光，依稀可见两个身影沿着蜿蜒的小路，往尽头建筑的方向走去。

　　—–

第九章

　　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季言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正文—–

　　二人刚到宿舍门口，舍友打游戏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快防左边，左边啊。没看见那里有人吗！操！”李锐气愤地摘下耳机，甩到桌上。他听见门把扭动的声音，转头看了看发现是赵强回来了。他随意地打了声招呼，“回来啦。”

　　“嗯。”赵凯放下东西问“怎么，又输了？火气这么大。”

　　“唉，别提了，猪队友太多了。这回段位又要掉了，气死老子了。”李锐翻了个白眼，发现赵凯身后还有一个身影。

　　那个人跟着赵凯走了进来，对上他的双眼后，低声叫了他一句：“李锐。”

　　李锐定睛一看，喲！这不是他那个消失了一个月的舍友季言吗？终于舍得回来了，也不知道跑哪鬼混去了。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没想到性子这么浪荡，真是表里不一。一开始他就不喜欢这个人，总是一副好像别人欺负他的委屈样，跟个小娘炮似的，声音听起来也娘娘的。

　　当季言抱着书从李锐身边经过时，李锐好像闻到了淡淡的香味，视线忍不住跟着季言移动。

　　李锐脑中不禁浮现出上次元旦晚会季言演的那个话剧，季言不是还穿了女装吗。还真别说，那可真是好看，一开始他还没认出来，搞得他都有点春心荡漾了，可最后没想到居然是季言这个小娘炮。篮球队的人知道季言是他舍友后，还嘲笑了他好久，问他有这么个好看的舍友，平常会不会忍不住干出什么不轨之事。对方说话的时候一脸淫荡，当时他还咒骂了对方好久，谁会跟那个死娘炮有什么。

　　可现在…

　　李锐看了看季言单薄的身体，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的发亮，弯腰的时候还能看见一截细白的腰身。看这腰又白又细的，比自己以前交的女朋友细多了。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说不定…玩玩也不错。

　　“对了，黄浩轩呢，怎么没看见他人？”赵凯从阳台收了衣服进来，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另外一个舍友的身影。

　　“他啊，前两天约了个小学妹，两三天没回来了。”

　　李锐目光一直在季言身上打转，把季言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没想到这小子屁股还挺翘的，摸上去不知道什么感觉，手感应该不错吧。他转了转眼睛，好像想到了什么，面上浮现出不纯的笑容，他拿着手上的耳机转了转，装作不经意地问：“季言啊，这段时间去哪了，怎么不见你人影啊？跑哪去鬼混了，都舍不得回来了。”

　　季言整理东西的动作顿了顿回答：“回家了。”

　　“啧。”这么敷衍，多说几句会死？李锐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

　　李锐起身慢慢地走到季言身后，季言正背对着他站着整理书架，他靠近季言身边，闻到了淡淡的洗发水清香，刚刚好像就是这个味道。

　　李锐扭头看了看专心致志做着自己事的赵凯，应该不会注意到这边吧，视线落在眼前浑圆挺翘的臀部上，他装作右手不经意拂过，问：“在干吗呢？”

　　谁知一感受到他的动作，季言立刻就转身用力地推开了他，脸上布满了惊恐。

　　“你他妈的干什么！”李锐怒道，突然的推力，令他身形晃荡，差点就向后倒下。

　　“怎么了？”赵凯听到那边的动静后，转头看向对面二人。李锐一脸怒气，而季言则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

　　“他不知道发什么疯，我刚刚就问他在干什么，谁知道他一下子转过来用力地推我，神经病吧！”李锐指着季言怒气冲冲回答。

　　“我…是你靠我太近了。”季言咬了咬下唇。

　　“不是，靠你靠得近怎么了，又不是大姑娘，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李锐骂骂咧咧道，“娘们唧唧的，真触霉头。”

　　“李锐，你在自己位置上坐得好好的，没事跑到季言那里去干什么？你突然站在别人身后，是个人都会被你吓到。还有，季言不习惯别人靠得太近，你注意点。”赵凯皱了皱眉头说。

　　“啧，谁稀罕碰他。我还怕他对我做什么呢！”李锐低声说道。

　　其实听到赵凯的话李锐也有些心虚，害怕对方看出什么。对上季言布满惊恐的双眼，他不屑地移开目光，一脸不爽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李锐走后，季言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赵凯向季言投过安抚的目光，季言向他点了点头，转身继续整理东西，只不过这次他分开了点注意力，以防李锐突然又过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刚刚感到好像李锐是故意的。可他不想多事，所有才没说什么。总之，离李锐远一点就好。

　　李锐这个人不好接触，总是爱斤斤计较，又贪财好色，晚上不顾他人打游戏打到很晚。赵凯因为打游戏这件事还找他谈过几次，之后他也安分点了。他总爱找季言麻烦，不是嫌这个就是嫌那个。看季言好欺负，总是找他当出气筒。好几次因为他晚上熬夜打游戏，第二天上课迟到了，事后还怪季言为什么没叫醒他。季言其实叫过他好多次了，只是李锐一直不理会而已。

　　一段时间后，季言整理完东西，从衣柜拿出睡衣到浴室洗澡去了。

　　李锐听到浴室传来的水声，转了转眼睛，忍不住又动了些小心思。他放下鼠标往阳台走去，拿起牙刷挤了点牙膏开始刷牙。他一边刷着牙一边在阳台转悠，探了探头发现赵凯依旧在认真地看电脑，没有注意到这边。

　　他缓缓地靠近浴室门口，假装手滑把牙刷丢在地上，抱怨似地说了一句：“哎呀，这牙刷怎么掉了。”

　　说着就蹲下身去捡牙刷，他侧着头，透过浴室门的换气口眼睛往上看。只见浴室里氤氲的水汽往上升，入目的是圆润粉嫩的脚趾，目光渐渐往上移，他看到一只又细又白、光溜溜的小腿。

　　水珠顺着小腿滑落，李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禁拢了拢右手，回忆刚刚柔软的触感，想继续往上看。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赵凯的质问：“你在干什么！”

　　李锐被吓得一抖，牙杯里的水洒了出来，弄得他身上到处都是，他起身怒道：“你才是干什么，吓我一条，抽风了吗！”

　　李锐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浴室里面的季言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对着外面问道：“赵凯，怎么了？”

　　“没什么，你继续洗。”赵凯回答完，皱着眉又看向李锐问，“你刚刚在干什么？”

　　李锐被他阴沉的双眼看得有些发毛，有些心虚地回答：“我捡牙刷而已，大惊小怪的干什么！”说完他到洗手池胡乱冲洗一通，放下东西进了房间。

　　赵凯走到他旁边，压低了声音黑着一张脸警告他：“李锐，别以为我不知道在想什么。收起你那副花花肠子，别让我发现再有下次。”

　　李锐意识到赵凯生气了，赵凯身高和气势的压迫，硬生生把他刚刚嚣张的气焰压了下去，令他不敢说一句话。

　　直到看赵凯回到了自己位置上，他才小声嘀咕了一句：“就你爱装逼，我还怕你不成。”

　　妈的，这个赵凯又坏他好事。等什么时候季言单独一个人，看谁还帮得了他。

　　季言洗完衣服进来后，发现房间里的气氛不太对，低沉的气压围绕在赵凯和李锐的身上。想到刚刚在阳台二人好像发生了什么，他有些担忧地看着赵凯，小声问：“怎么了？”

　　赵凯抬起头，笑着对他摇了摇头回答：“没什么，现在不早了，快点睡觉，明天还有早课。”

　　“嗯。”虽然知道赵凯没说真话，但是季言还是应声点了点头。

　　回到自己的床位后，季言整理了明天要用的课本，没过多久，他就上床盖好被子准备睡觉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房间的灯被熄灭，对面李锐桌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晃得季言眼睛有些不舒服，他翻了个身面对着墙。

　　虽然赵凯说没什么，但是看赵凯和李锐的脸色都不太好，他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可既然赵凯不想说，他也不好再问下去。

　　入睡前，季言看了眼手机，发现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是吴阿姨发来的。

　　吴阿姨：小季，身体还会不会不舒服？要是吃不消就回来，在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

　　看到这条消息，躺在被窝里的季言面上浮现出微笑，心里暖烘烘的。

　　回了句好的之后，他就放下了手机，陷入了沉睡中。

　　…

　　朦胧的梦境中，依稀可见室内只有一盏台灯是亮着的，柔和的灯光打在那人身上。

　　“言言，乖，张口。吃了糖就不苦。”低沉温柔的男声在耳边传来，季言目光往上，费力地想要看清那人的脸，可有一团浓浓的雾气散在对方的脸上，干扰到他的视线。

　　看着眼前的糖，季言听话地张开口，浓郁的奶香在口中散开，消去了口中的苦涩。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季言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

第十章

　　姐夫，好像没有他想的那么冷漠。

　　—–正文—–

　　周末回霍家前，季言先去了趟附近的超市。他推着手推车到指定的食材区，挑完食材后，他又在其它区域转了转，买了一些日用品。

　　在经过零食区的时候，季言无意间看到了小时候常吃的那款糖，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他想起生病期间，隐约有个人影给他喂了这款糖，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幻觉？

　　“你好，麻烦让一下。”

　　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季言的思绪，他回过神来连忙让开身，向那人道歉：“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女人对季言笑着摇了摇头。

　　女人走后，季言拿下了一包糖放进了手推车，往收银台的方向走去。由于周末，超市今天的人很多，每个收银台都排了长长的队伍，大概等了十几分钟才排到他。他把东西一件又一件地放到台上，收银员把账单丢给他，“一共一百三十五。”

　　季言拿出钱包，翻了翻发现带的钱不够，他拿出手机，发现手机居然也没电了。这该怎么办？他犹豫片刻，拿起刚刚放到购物车的糖，尴尬地问收营员：“不好意思，这个我可以退了吗？”

　　无休止的工作令收营员烦躁不堪，他一脸不耐地挥了挥手：“钱算都算完了，怎么不早说，麻烦死了，不退。快点结账，买不起的话快点给我走人，没看见后面那么多人等着结账吗！”

　　听到收银员的话，后面传来其他顾客的抱怨声：“快点啊，怎么那么慢吞吞的。干什么呢，真是的，别浪费他人的时间啊。”

　　季言慌忙向后面的人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不然这些食材就不要了，下次再来买吧。

　　霍宗瀚正低着头看手机，忽然前排传来一阵慌乱，几个顾客正在指责一个单薄的身影。好像是那个人钱不够，现在后面的人一直等着他一个人。

　　何女士今天不知道哪来的兴致，想要自己做饭。保姆今天刚好又请假，何女士硬是让他到超市去卖食材。

　　长时间的等待让他有些烦躁，霍宗瀚不耐地啧了一声。钱不够买什么东西，真倒霉，本来就赶时间，还遇上这种事。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何女士发来的消息，催促他快点卖食材回家。看着前方的混乱，不知道还要浪费多长时间。他皱了皱眉，收起手机上前，掏出钱包对收营员说：“多少钱，我替他结了。”

　　“一百三十五。”收营员没好气地回答。

　　“给。”霍宗瀚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钱给了收营员。

　　“先生，不用，不用。”季言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居然帮他结账，他慌忙地拦住对方的动作。

　　“你让开。”霍宗瀚不耐烦地挥开季言的手，这个人可真烦。帮他付钱还不好，一直在浪费别人时间。他垂眼看了看季言，单薄的身体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个男生，听这软软糯糯的声音就更不像男生了。还有那盖住眼睛的额发可真碍眼，头发留这么长还不剪，再看他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八成是个娘炮。他最讨厌这样娘们唧唧的小娘炮了，他嫌弃地撇撇嘴角。

　　霍宗瀚把自己的东西结完账后，直接往停车场走，可没想到那个小娘炮居然跟了上来。

　　“先生，先生，你等等！”软软糯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霍宗瀚耐着性子停下，那个人终于追上他，气喘吁吁地说：“等等…”

　　霍宗瀚强忍着心中的不快，转身就看见那人弯着腰一副脱力的样子。他手上提着刚刚买的一大袋东西，低着头半蹲喘着气。看到他这幅模样，霍宗瀚更嫌弃了，随便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也太没用了吧。亏他还是个男的，女人都比他厉害。

　　“请问有什么事？”虽然很不耐烦，霍宗瀚还是强忍着脾气问。

　　“我…我还没跟你道谢。”季言喘着气说，这位先生走得可真快，他差点就追不上他了。

　　“小事，没事的话我先走了。”霍宗瀚赶着回家，他不想再跟这个人浪费时间，调头打算要走。

　　“等等。”季言一听他要走，立刻直起身体，下意识地拉着对方的袖子。

　　突然一下子被人拉住，而且还是这样的小娘炮。霍宗瀚怒火立刻蹭蹭往上涨，先前装的客气消失殆尽，他一把甩开季言的手，转身抬高了声音大声呵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个人…”

　　目光触及到对方的脸时，声音戛然而止，霍宗瀚眼里布满了惊艳，愣愣地看着对方。

　　季言抬头对着霍宗瀚的双眼。刚刚季言在追霍宗瀚的时候，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原本盖住双眼的额发被打乱，几缕头发垂在耳边，露出了白皙的额头和润泽的双眸。傍晚的夕阳洒在他的脸上，刚刚在追霍宗瀚的时候他出了点汗，汗水在夕阳下一闪一闪的，晃晕了霍宗瀚的双眼。

　　白皙的脸上染了一层红晕，在对上那双眼睛的一刻，霍宗瀚感到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浅褐色的瞳孔在落日的余晖下像是幻境里的湖水，微微漾起波纹，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荡漾进霍宗瀚的心口。

　　方才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砰砰的心跳声。

　　“对不起，对不起。”季言立刻道歉，“你能不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我方便把钱还给你。”

　　对方半天没回应，难道是生气了吗？季言试探性地问：“先生，先生，你听到了吗？”

　　霍宗瀚被清澈的男声唤回神，此刻他只觉得对方的声音悦耳动听，比山谷的清泉还甘甜上几分。他立刻笑着回答：“那些钱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请问你叫什么？”

　　霍宗瀚没想到一个人的眼睛居然可以这么好看，眼前的身影跟刚刚那个娘炮简直是判若两人，方才他眼里的小娘炮瞬间变成了一个美少年。

　　“啊？”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季言愣了一会儿，他反应了片刻才回答，“我叫季言。”

　　“季言。”霍宗瀚默念他的名字，“你好，我叫霍宗瀚。”

　　“霍先生谢谢你，能麻烦把联系方式给我吗？到时候我把钱转给你。”季言说。

　　“可以，可是现在为什么不直接加我呢？”霍宗瀚笑着问。

　　“是这样的，我手机没电了。”季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好。”霍宗瀚从西装口袋拿出名片，把名片给了季言，“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

　　季言接过名片道谢：“您放心，我回去一定会把这笔钱还给你的。”

　　“没事，你不用还给我也行，就当交个朋友。”霍宗瀚笑着说。

　　“不行的，这笔钱我一定要还。”听到对方不打算收钱，季言摇了摇头拒绝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交个朋友总行吧。”看着那双圆润的眼睛，霍宗瀚低笑。这个人还挺实诚的，真可爱。

　　对方极力想与自己交朋友的想法令季言有些诧异，他点点头应声道：“可以的。”

　　听到季言的话，霍宗瀚扬了扬嘴角。本想再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他掏出一看，果然是何女士。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霍宗瀚眼里带着歉意。

　　看着季言点头后，他转身接了电话，何女士正催促他快点回去。

　　“好好好，我就回去，先挂了。”

　　霍宗瀚收起手机，转身歉意地对季言说：“季先生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季言摇了摇头浅笑道：“霍先生要是有事就先忙去吧，今天真是多谢了。”

　　离开前，霍宗瀚扬了扬手机，对季言说：“记得联系我，别忘了啊！”

　　“好。”季言笑着向他挥了挥手，看着霍宗瀚开着车离开后，他才放下手。这位初次见面的霍先生，真是个好人。

　　回到家后，季言跟吴阿姨打了声招呼，把东西放到厨房后上楼充电。手机连接到电源后，季言就开了机。他翻了翻口袋，打算加那位善良的霍先生，找了半天，他发现名片居然不见了。他又打开了钱包，名片也不在钱包里。

　　怎么这么粗心，这下该怎么办，季言怎么把钱还给那位先生，名片会不会在购物袋里？正想着他就立刻下楼翻了翻购物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看来是真的丢了。怎么回事，他分明把名片放在口袋里，怎么就丢了？

　　等一下，他记得霍先生给他名片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汉文集团，好像是叫这个名字。他听说过这个公司，是个大公司，霍先生在里面上班，正好他也知道霍先生的名字，到时候可以去公司问问。

　　另一边，霍宗瀚在回到家后一直等着季言联系他，可是一直没等到。难道是还没到家？再过段时间看看吧。

　　晚饭期间他看了好几次手机，还引起了何女士的不满。直到晚上，季言也没有联系他。

　　难道季言骗了他？不可能啊，季言看上去那么纯良，怎么可能会骗他。可是说好了回去就联系他，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又是怎么回事？

　　脑中浮现出那张秀美的面孔，还有说一定会联系他是异常认真的双眼，霍宗瀚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季言。”霍宗瀚看着手机联系人的界面，低声默念对方的名字，拇指和食指摩挲着。

　　-

　　霍叔华是在晚饭后回来的，季言那时候和吴阿姨正在厨房洗碗。

　　季言随着吴阿姨身后出去叫了声姐夫，吴阿姨告诉他，他生病的这段期间霍叔华很照顾他，还亲自给他喂药。季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叔华居然给他喂过药。难道不是他做的梦，给他喂糖的人难道是霍叔华？

　　不不不，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记忆里的男声实在过于温柔了，绝对不可能会是霍叔华。

　　“霍先生晚饭吃了吗？”吴阿姨问。

　　“吃过了。”

　　“那真是可惜了，今天季先生亲自下厨煮了好多菜。”吴阿姨一脸惋惜。

　　“恢复得怎么样？”霍叔华抬眼看季言，语气淡淡的。

　　“已经完全好了。”季言回答。

　　“嗯。”霍叔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季言松了口气，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跟霍叔华交流。

　　看霍叔华没再问他问题，季言回到厨房，继续洗碗去了。今天霍叔华居然没说什么，平常他可是很反对自己在厨房的，真奇怪。

　　季言上楼的时候，霍叔华正好也准备上楼。季言侧了侧身，想让霍叔华先上去。霍叔华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抬起脚步上了楼，季言默默跟在他身后。

　　到三楼的时候，身前的霍叔华驻足，低沉的声音在楼梯道落下：“言言，我说过的，我是你姐夫，你不用怕我。”

　　听到霍叔华的话，季言愣了一会儿，难道霍叔华看出什么了吗，原来他的表情有那么明显的吗？

　　季言垂了垂眼回答：“嗯。”

　　“早点休息，晚安。”霍叔华说完抬起脚步往楼上走去。

　　“晚安，姐夫。”不知为何，季言的心里仿佛淌过一条暖流，他忍不住笑了笑，往房间走去。

　　姐夫，好像没有他想的那么冷漠。

　　—–

第十一章

　　霍叔华看着手心那颗脏乎乎的糖。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正文—–

　　回到房间没过多久，霍叔华就让吴阿姨热了热晚饭送上楼。

　　霍叔华尝了一口菜，季言的手艺不错，只是让霍叔华有些意外的是，季言居然很会吃辣，这口味跟他姐姐鹿暖倒是一样。

　　鹿暖刚到霍家的时候情绪不稳定，还食不下咽，直到吴阿姨煮了次水煮活鱼，鹿暖居然动了筷子。

　　霍叔华调查过鹿暖的身世，鹿暖是被一路辗转卖到海外的，她的资料很难调查齐全。调查到她被卖的那间酒吧的时候，负责人说是一个中年女人带着鹿暖来的。那时候鹿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是作为一个商品，要被卖到酒吧。

　　负责人告诉霍叔华，中年女人说过鹿暖是她的侄女，再联系到季言的身世，那个女人应该是二人的舅母。换了钱后，女人拿着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了满身伤痕昏迷的鹿暖，在这个将会毁了她一生的地方。

　　由于时间过于久远，负责人也记不清那个女人的样子。等霍叔华找到那家人的住址时，发现他们已经搬走了。问了邻居，邻居也不太清楚他们的去向。这户人家不久前才搬到这里，没想到这么快就搬走了。并且总是有人上门讨债，应该是躲债去了。

　　调查便断在了这里。

　　鹿暖死后，调查才有了新的进展。最后霍叔华找到了鹿暖的弟弟季言，这个跟鹿暖长相甚为相似的少年。

　　季言听到自己说是他的姐夫的时候，他脸上的每一分表情，霍叔华全收入眼底。那双清澈的瞳孔里先是震惊，继而转为狂喜，唯独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熟悉的表情。他拉过霍叔华的衣袖，一开口就是问鹿暖在哪。

　　霍叔华有些失望，季言不记得他了。

　　霍叔华第一次见到季言是在九年前，比遇到鹿暖的时间更早。

　　那时霍叔华刚接手公司，公司里有些老狐狸意见与他相驳，在他一次外出的时候，那些人对他下了杀手。即便早有准备，他还是受伤了。他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躲到一个巷子里，这条街的地形错综复杂，对方应该一时找不到他。

　　好不容易躲过仇家的追杀，霍叔华却因为失血过多晕倒了。等他醒来的时候，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伤口似乎被草草地处理过。

　　没过多久，老旧的房门伴随着刺耳的声音被推开。借着微弱的光线，霍叔华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进来，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岁的孩子，他穿着不合身、破旧的衣服。

　　孩子看到霍叔华醒了，怯生生地走到霍叔华身旁，递给他一碗粥，小声地说了一句：“吃。”

　　孩子的声音听上去软软糯糯的，带着江南口音。

　　淡淡的米香传入鼻尖，长久没进食，霍叔华的肚子早就饿得不像话。但是他没接过，他警惕地看着那碗粥，说：“你先吃一口。”

　　小孩愣了愣，小小地吃了一口。过了一段时间，霍叔华看他没什么事，这才接过粥慢慢地咽下。粥的味道很淡，量也不是很多。霍叔华作为一个成年男性，这碗粥不足吃饱，但是垫垫肚子、勉强充饥还是够的。

　　霍叔华起身想去外面看看，但是他的腿刚用力，伤口就传来撕裂的痛感。

　　孩子看到霍叔华的动作，上前慌张地阻止他：“你腿上有伤，不能乱动。”

　　霍叔华皱着眉头坐下，身上的痛感令他无法自由行动。他问孩子：“这是哪里？”

　　“这里是后巷的一间仓库，你放心这里没有人会来。”

　　听到孩子的回答，霍叔华淡淡看了他一眼，这孩子还挺聪明的，知道他想要的回答是什么。了解到这里暂时是安全的，霍叔华又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八月三号。”

　　听到孩子的回答，霍叔华环顾仓库四周。看来他已经失踪一天了，李维那边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只不过这里太偏，要找到他可能还要费一段时间。

　　过后那孩子给霍叔华拿来了水，并给他换了药。每到饭点，孩子又会回来给他送饭。

　　第二天、第三天依旧如此。

　　第四天那孩子没有准时来，霍叔华以为他不会来了。可到了晚上，门外传来一声动静，霍叔华本来是闭着眼的。听到声音后，他立刻睁开了双眼，警惕地看着门外。这几天他的伤口恢复了很多，已经可以勉强站起身了，但是就算敌人来了，他也无法自我防卫。

　　门被推开了，走进一个瘦小的身影。霍叔华看见是那个孩子，绷紧的肌肉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等孩子走近后，霍叔华才发现孩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走路还一瘸一拐。

　　霍叔华见状，不禁皱起眉问：“你怎么了？”

　　孩子支支吾吾地回答：“摔了一跤，对不起，今天来得有些晚。你应该饿了吧。”他把食物放到了霍叔华的面前，今天的食物很少，孩子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家里只剩这些了。”

　　霍叔华抬眼，看这孩子眼神躲闪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事瞒着他。从这几天的接触中，他可以看出这孩子家庭不太富裕，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身上还有一些的伤口，看来他的家人对他不是很好。

　　放下碗筷后，霍叔华问他：“你叫什么？”

　　那孩子愣了一会儿，小声地回答：“季言。”

　　季言，霍叔华在心里默念孩子的名字，他问：“你有什么想要的？”

　　“嗯？”小季言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你救了我，所以我会报答你。”

　　意识到霍叔华在说些什么，小季言连忙摇头拒绝：“我姐姐说帮助别人，是不能索求报答的。”

　　没想到这孩子如此单纯，看来很听姐姐的话，霍叔华低声笑了笑，“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

　　小季言没接他的话，低着头沉默了许久。虽然这个人看起来很狼狈，但从这几天的接触中季言可以看出他身份不一般，而且他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人。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季言抬头，双眼异常认真：“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带我和姐姐离开吗？”

　　对上霍叔华诧异的双眼，小季言紧张地扣了扣手指。对方沉默了许久，小季言泄气地垂下头。

　　对啊，对方怎么可能会带他和姐姐走呢。

　　谁知下一刻，低沉的男声落下，“好。”

　　小季言猛地抬头，那双清澈的眼睛布满了震惊，继而浮现出浓浓的笑意，眼里好像闪烁着星光。

　　这双眼睛真好看，早怎么没发现呢，霍叔华想。

　　给霍叔华换完药后，小季言像往常一样坐到一旁。其实从前几天开始他就这样，跟霍叔华待在这里一段时间，可在这期间二人毫无交流。

　　霍叔华正计划着回去后要做的事，突然他闻到了一丝奶香。这里怎么会有奶香？他转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小季言，发现对方手中好像拿着什么。

　　小季言注意到旁边的人在看他，准确的说是在看他手中的糖。

　　“这是什么？”小季言听到对方问。

　　“糖。”小季言回答，“是我姐姐省下来，偷偷给我的，超级好吃。”

　　霍叔华没说话，只是又看了眼小季言手中的糖。包装看起来脏兮兮的，看来他们家境真的不太好，连颗糖都要省。

　　发现男人的目光停留在手中的糖上，小季言眼中浮现出挣扎，最后他咬了咬下唇，像是作出了什么决定，他把糖拿到霍叔华眼前说：“你要是想吃，就…就给你好了，我还有一个。”说着就从口袋中拿出另外一颗。

　　霍叔华对上小季言清澈的双眼，鬼使神差下他接过了那颗糖。

　　看到对方拿走了手心的糖，小季言心里有些不舍，其实这糖他存了很久。因为这些糖，他还被舅母打了一顿。舅母把糖全倒了，之后还他一颗一颗地把糖从垃圾桶里捡了回来，所以他很珍惜这些糖，只有在很难过的时候才会拿来吃。

　　霍叔华看着手心那颗脏乎乎的糖。心里有些疑惑，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霍叔华不解地拆开糖衣，许是放了太久，糖有些融化了，黏糊糊的。入口的那瞬间，浓郁的奶香味在口中绽开。

　　太甜了，霍叔华皱了皱眉，他一向不喜欢这些甜腻的东西。看到一旁的瘦小的身影，因为吃到糖果脸上浮现出的满足，霍叔华不禁勾了勾嘴角，果然只是个孩子。

　　发现霍叔华吃了糖，小季言期待地问：“是不是很好吃。”

　　霍叔华对上他充满期待的双眼，不知怎么的，到嘴边的话有些说不出来了。下一秒，他点点头回答：“嗯。”

　　听到他的回答，小季言脸上浮现出开心的笑容，霍叔华心里萌生出一丝说不清的情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的人对他的笑容都掺杂着其他的成分呢？看着小季言的笑容，没有掺和一丝杂质，是霍叔华见过最干净的笑容。

　　口中黏糊糊的糖果在此刻仿佛也变得香甜了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吃。

　　第二天，李维终于找到了霍叔华。

　　霍叔华回去后休养了一段时间，等把公司那些老狐狸处理完后，他想起自己的小救命恩人。他让李维派人去找对方，可是最后李维告诉他对方已经搬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讯息。

　　而霍叔华也只知道小恩人的名字，至于其他的事他也不清楚了，这时候霍叔华心里竟升出一丝悔意，当时应该先把他带走的，这样就不会找不到他了。

　　此后，霍叔华失去了小季言的消息。他依旧派人寻找季言的踪迹，要是一有消息就告诉他，可是过了很久他也没得到任何有关季言的去向。而他又刚接手家里的公司，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于是这件事便搁到一旁了。

　　三年后，霍叔华在家里已经稳定了跟脚。他在国外的某个拍卖会上见到了鹿暖，与季言长相相似的女人。他想起那个瘦弱的孩子，他的小救命恩人。

　　对上鹿暖瑟缩的目光，跟三年前的小季言一样漂亮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认为此人就是季言。所以，他当即让手下买下了鹿暖，后来他才意识到这不是他的小恩人。同时，他也发现这是季言的姐姐鹿暖。

　　霍叔华想从鹿暖的口中知道有关季言的消息，可鹿暖在酒吧期间身体与精神上受了极大的摧残，导致她意识一直不太清醒，霍叔华废了很大的功夫才让她情绪稳定下来。而她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霍叔华派手下去调查鹿暖的来历，也许这样就可以得知季言的去向了。可是，季言的消息石沉大海，在偌大的中国就像海底捞针，他找不到季言。最终也只得知对方两年前在江南某个小镇待过。

　　霍叔华请了心理医生帮鹿暖治疗，等哪一天鹿暖好了，说不定就会恢复记忆了。

　　在此期间，碰巧家里人见到他照顾鹿暖，以为鹿暖是他的情人。霍叔华便顺水推舟默认，最后娶了鹿暖。这样鹿暖也有个庇护，作为霍夫人，至少在这个家没有人敢不尊重她。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鹿暖的病情没多大变化，精神时好时坏。只是有的时候她会偶尔清醒几分钟，但是每次问她过往的事，她就会受到刺激般的大吼大叫，导致霍叔华不得不放弃从她口中得知季言的消息。

　　几年过去了，鹿暖对霍叔华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害怕到依赖，她不再害怕霍叔华的靠近。她意识到霍叔华是个好人，对方在照顾自己。

　　直到有天，鹿暖突然恢复了正常。霍叔华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却不想鹿暖只记得自己有个弟弟叫季言，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就连自己为什么会在拍卖所她都忘了。

　　霍叔华本想就这样吧，既然鹿暖是季言的姐姐，他把对季言的报答投在鹿暖身上就好了。

　　可霍叔华没想到，鹿暖再次受到刺激，她脆弱的精神受到了灭顶的伤害。最后，她自杀了。

　　没过多久，手下传来季言的消息。这是继五年来，霍叔华收到季言的消息。

　　时隔多年，霍叔华终于再次见到了季言。隔着餐厅的玻璃，他看到穿着工作服的季言低着头，身前站着一个脸色不太好的男人，男人仿佛在训斥些什么。

　　李维想进去阻止男人的动作，被霍叔华拦下了，他想看看季言的反应。不出所料，季言安静地接受了所有训斥。

　　霍叔华看着季言低着头沉默的样子，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变，性格还是如此软弱。他回想起，多年前那个夜晚。借着清冷的月色，他看到季言眼里的紧张。

　　“如果可以，你愿意带我和姐姐离开吗？”

　　现在，霍叔华来实现多年前他许下的诺言了。

　　待男人走后，季言默默地走到了店门口垂着头站着。

　　霍叔华向季言一步一步走去，季言感受到身前有人，说了句：“欢迎光临”。发现到对方没有进店，反而在他身前驻足，他抬起了头。

　　霍叔华注视着季言的双眼，这双眼睛就如当年般清澈。下一刻，在季言诧异的目光下，他说：“言言，我是你姐夫，跟我回家。”

　　六年前，他带走了鹿暖。

　　现在，他终于可以接回他的小恩人了。

　　—–

第十二章

　　看清来人的模样后瞪大了双眼。这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季言吗！

　　—–正文—–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刘青出国的那天。诺大的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而季言与赵凯也在其中，他们是来送刘青的。

　　“这次一别，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刘青只带着一个小型行李箱，至于其它行李拿去托运了。

　　“学姐…”季言面露不舍，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口。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的赵凯，发现对方垂着眼，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青笑着轻撞季言，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哎呀，你们别这样啊，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我不就是出趟国吗，又不是见不到了。有机会你们可以一起去找我呀，或者我回来找你们。”

　　“尊敬的旅客，您乘坐的J8302次航班现在开始检票。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由五号登机口上飞机。祝您旅途愉快，谢谢！”机场的广播响起。

　　周围有人陆陆续续地走向指定的登机口，刘青转头看了看，对二人说：“好啦，我要走了。”她看了眼垂着头的赵凯，抿了抿唇轻声说，“分别前…给我一个拥抱吧。”

　　说完，刘青放下行李，靠近季言抱了他，她拍了拍季言的后背说：“季言，不要太自卑，其实你很好。”

　　接触到肢体的那刻，季言身子僵硬了一下，随后渐渐软化。他抬起手回抱了刘青，低声说：“学姐，谢谢你。”

　　二人分开后，刘青把目光放到季言身后的赵凯身上，她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他面前，张开双手拥抱他。她目光温柔，把头靠在赵凯的肩上低声说：“好好照顾自己。”

　　刘青说完便松开了赵凯。

　　温热娇小的躯体离开怀中，淡淡的洗发水清香似乎还留在鼻尖。赵凯抬头，入眼是浅笑的刘青，他握了握拳头，眼里似在挣扎些什么，渐渐又趋于平静。他开口：“你也是，别再不吃早餐了。”

　　刘青目光微动，眼里的失落转瞬即逝，但下一刻她立马又扬起笑容说：“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还是这么啰嗦。还有呀，你也记得不要再那么拼了，要懂得劳逸结合知不知道！”

　　“那我走啦，你们好好照顾自己。”刘青转了转头对二人说。

　　“学姐再见。”季言看到刘青的状态与往常无异，好像真的只是出了趟远门，没过多久就会回来的样子，那他也不能苦着一张脸。

　　季言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悲伤。

　　“再见。”

　　听到赵凯的声音，刘青最后看了一眼二人，先是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季言，再是一旁静静注视着她的赵凯。她看着赵凯的脸，心里默默描绘着他的轮廓，就好像这样才能把他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

　　刘青知道赵凯喜欢自己，而自己也对赵凯抱着同样的情感。她一直在等对方告白，可她现在都要走了，也没等到赵凯的那句“喜欢”。

　　转身的那一刻，心里的不舍再也压抑不住，全都涌了上来，刘青再也维持不住原先的风轻云淡，眼里充满了悲伤。

　　飞机起飞的时候，刘青最后看了眼手机，微信置顶人是赵凯。她把这段感情，默默藏在了心里。

　　出了机场，飞机的轰鸣声响起，季言抬头看天，一架飞机从眼前飞过。

　　学姐应该就在这架飞机上吧。

　　季言转头看了眼身旁沉默的赵凯，自学姐离开后，赵凯一句话都没说过，季言有点担心。

　　“赵凯，你还好吗？”季言轻声问，眼里布满了担忧。

　　赵凯深呼一口气，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他眼里复杂的情绪被抹去，他恢复成往常的状态，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拍了拍季言的肩膀说：“我很好啊。怎么，你以为我会哭吗？那你可要失望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是不会轻易掉眼泪的。”

　　季言对着赵凯的双眼，刚刚他分明看到赵凯眼里带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

　　“你这什么眼神，不信我说的？”

　　“没有，我只是…”季言面色犹豫。

　　“走啦走啦，我们去吃饭吧，午饭我就没吃，快饿死我了。”赵凯看了一眼季言后，笑着一把揽过季言的肩膀往前走去。

　　蔚蓝的天空再次掠过一架飞机，周边白云浮动。一切好像都没变，一切好像又都变了。

　　-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不断闪烁，人们在震耳欲聋的音响下舞动着身躯。

　　霍宗瀚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斑斓的灯光打在的脸上，勾勒出英俊的轮廓。自从那日见过季言后，对方的身影就在霍宗瀚的心中挥之不去。

　　霍宗瀚是家里的独子，父母就对他宠爱有加，自他出生以来，他要什么就有什么，可现在他居然在卑微地等一个电话，竟然还没等到。

　　在舞池的富二代朋友看到霍宗瀚这幅兴致缺缺的样子，倒了杯酒在霍宗瀚身旁坐下，“霍少，今天怎么了，兴致这么低？一个人默默坐在这儿，可不像你的作风”

　　霍宗瀚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声音淡淡的，“管好你自己。”

　　那人就算碰了壁也没离开，反而还笑嘻嘻地给霍宗瀚倒了杯酒，推到他面前说：“这里最近进了几个新货色，要不要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霍宗瀚没说话，朋友以为他同意了，于是叫来了服务员，让他安排几个人进来。

　　没过多久，几个秀气的男孩陆续走了进来，他们依次在霍宗瀚面前停下，个个白净俊俏，像是在学校念书的大学生。

　　会所的经理向前谄媚地对二人说：“江先生霍先生，这是我们店新进的一批，个个都还是雏，干净着呢。”说完他语气一变，对那些男孩使了个眼色，挥了挥手催促道，“你们还不快点上去服侍两位先生。”

　　那几个MB知道今天来的是两位贵人，一听经理的话立马扭着腰上前，细声细气地叫着先生。

　　朋友随手搂了两个坐在沙发上，对另外两个使了个眼色，他们知晓对方的意思后，在霍宗瀚身边坐下。

　　“霍先生。”其中一个MB软绵绵地叫了声霍宗瀚，眼睛水汪汪的，样子可人极了。

　　霍宗瀚不为所动，他闻到浓烈的香水味后，不禁皱了皱眉头。看着MB那张娇俏的脸，他不禁想起那日季言的样子，虽然看上去有些木讷呆愣，但是却显得可爱纯真。对方身上那股青葱劲，是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而不是像这些MB都是装出来的。

　　这一对比，令霍宗瀚更加待不下去了，于是他拿起外套对朋友说：“我有事，先回去了。”

　　霍宗瀚丢下这句话，不给朋友反应的机会便直接离开了。

　　“诶，诶！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朋友起身对霍宗瀚离去的背影喊道。一旁的MB扯了扯他的袖子，轻柔地叫了声“先生”。

　　朋友对上那张水灵灵的笑脸，坐下搂过MB说：“算了算了，我们继续。”

　　出了会所，霍宗瀚看了眼手机，十个未接来电，全都是何女士打来的。他妈何琴女士的狮吼功可不是盖的，每次只要他没接电话，就会收到她的夺命连环call以及狮吼功的洗礼。

　　这不，手机再次震动，何女士的电话又来了。电话刚接通，何女士的狮吼就传了出来，震得霍宗瀚耳朵生疼，好在他接通前把手机拿远了点。

　　“霍宗瀚，你这个死小子，又跑哪鬼混去了？今天要去你叔叔家吃饭，你是不是又给我忘了！”

　　闻言，霍宗瀚心道糟糕，他早就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了。当务之急，他只能编个谎话了。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好一点：“没忘没忘，刚刚谈完一桩生意，现在立马就过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去那个会所了，我问过你助理了，你今天分明什么事都没有。我告诉你啊霍宗瀚，你爸公司最近在谈一桩生意，需要你叔叔帮忙，你今天要是没准时到，你就别再想去外面花天酒地了…”

　　耳边不断传来何女士的絮絮叨叨，霍宗瀚听得脑壳疼，他掐了掐眉间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就先这样了，我马上过去。”

　　说完，霍宗瀚立刻挂了电话。

　　呼，终于清静了。

　　霍宗瀚虽然很不想去这场饭局，但要真迟到的话，免不了再一次被何女士的絮叨。为了让他不再受到何女士的狮吼功洗礼，他被迫调头往另外一个方向驶去。

　　到了目的地，霍宗瀚把车停到车库，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才走了进去。

　　一走进客厅，清亮的女声就传来。霍宗瀚不用想，就知道是何琴的。

　　何琴一看到霍宗瀚就向他挥了挥手，说：“你这小子，终于到了，快来，叫叔叔。”

　　霍宗瀚叹了口气，走到何琴面前，看了眼坐在一旁表情淡淡的霍叔华叫了声叔叔。

　　霍宗瀚这个叔叔只比他大了十岁，是他爸霍叔胤的亲弟弟。说来，他这个叔叔也是个人物，不向他爸一样无能，年纪轻轻就接管了爷爷的产业下的主公司，还越办越大。他们霍家能在国内站稳脚跟，还都是沾了这位叔叔的光。

　　霍宗瀚早年在国外留学，所以对这位叔叔并不了解，也不太亲近。只知道对方六年前娶了个拍卖回来的小宠物为妻，一年前那小宠物死了，到现在霍叔华还为她守身如玉，没有续弦。没想到他这位叔叔在感情上还挺专一的。

　　霍叔华向他点了点头，“来了。”

　　霍宗瀚在一旁坐下，何女士就拉着他笑着对霍叔华说：“叔华啊，宗瀚从小就仰仗你这个叔叔，一直把你当榜样学习呢。前段时间他才从国外回来，还说要来看望你呢。你说是不是啊，宗瀚。”

　　霍宗瀚听到何女士的话，心里不禁浮现出一个词：虚伪。他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了，他看了眼霍叔华眼里毫无波动，说不定人家早就看出来何女士的来意，只是不戳破而已。

　　何琴看霍宗瀚半天都没反应，脸上的笑僵了僵，她暗暗掐了霍宗瀚一把，霍宗瀚这才扯了扯嘴角点点头：“我妈说的没错。”别提多敷衍了。

　　何琴尴尬地笑了笑，小声对霍宗瀚骂道：“你这死孩子！”

　　说完，何琴又扭头笑着问霍叔华：“叔华啊，听说你家新来了个小孩，好像还是鹿暖的弟弟。”说完她就看了看四周问，“怎么没看见人呢？”

　　霍叔华回答：“还在学校。”

　　何琴恍然道：“啊，原来还在上学啊。说来也可怜，姐姐年纪轻轻就走了，也不知道…”

　　“妈！”霍宗瀚看何女士乱说话的毛病又开始了，连忙截住她的话。

　　何琴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妥后，立马截住了接下来的话。幸好宗瀚拦住了自己，不然…她偷偷看了眼霍叔华的脸色。

　　还好还好，没生气。何琴暗暗舒了口气。

　　过后她又开始跟霍叔华扯了扯家常，而霍宗瀚在一旁偶尔附和几句，其他时间都靠在沙发上看手机。

　　快到饭点的时候，门外走进一个人。

　　季言看到家里来了客人，他走到霍叔华面前打了声招呼。

　　“姐夫。”

　　霍宗瀚听到熟悉的声音，从手机上收回了目光，他抬起头，看清来人的模样后瞪大了双眼。这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季言吗！

　　眼里的情绪从原先的漫不经心转为狂喜，霍宗瀚激动地站起身对季言说：“是你！”

　　—–

第十三章

　　季言不禁也勾了勾嘴角，心里一片柔软。

　　—–正文—–

　　听到霍宗瀚的声音，季言这才看到他，眼里闪过诧异，这位不是那天在超市帮自己的先生吗？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霍先生？”

　　“是我！”霍宗瀚声音带着喜意，“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霍叔华目光淡淡地扫过季言和霍宗瀚，问：“认识？”

　　“嗯，霍先生帮过我一次忙。”季言点了点头。

　　听到霍宗瀚跟季言认识，何琴目光放到季言身上，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这模样还挺俊的，只不过这张脸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她再次看了一眼季言，柔和秀美的面孔，直到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时，她目光一顿。

　　哎！怎么跟霍叔华那个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的妻子那么像？

　　何琴转念一想，霍叔华不是正好接了鹿暖的弟弟回家了吗，应该就是他了。这孩子跟他姐姐鹿暖还真的挺像的。只不过这张脸长在男生的脸上过于阴柔了，她轻咳一声问：“这就是鹿暖的弟弟吗？”

　　霍叔华点点头。

　　季言闻声看去，看到沙发中间坐着一位优雅的中年女子。

　　这位夫人也认识姐姐吗？

　　“您好。”他对何琴打了声招呼。

　　听到季言软糯轻柔的声音，何琴微微皱了皱眉，长相不仅女气，就说话也如此细声细气的。想到他姐姐鹿暖是被拍卖回来的，何琴就更加看不上季言了，她心里有些不屑，说：“你跟你姐姐挺像的。”

　　何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霍叔华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她刚到口中的话就被截下。她怎么把霍叔华给忘了，她以为霍叔华宠爱鹿暖，不一定对她的弟弟在意，把他接过来，说不定只是因为他是鹿暖的弟弟。可是，现在看到霍叔华的眼神，她又觉得自己好像错了，霍叔华是护着这个小叔子的。

　　何琴犹豫了一会，碰巧吴阿姨说饭做好了，何琴扬起笑脸道：“都杵着这里干嘛，快去吃饭吧，吴妈饭早都做好了。”

　　她暗暗拍了拍还沉浸在喜悦中的霍宗瀚说：“还愣怔干什么，吃饭！”

　　季言看向霍叔华，霍叔华感受到他的目光，对他点了点头。

　　洗完手后，季言走到饭桌前。接触到霍宗瀚的目光顿了下，他笑着向霍宗瀚点了点头。

　　看到季言在对面坐下，霍宗瀚期待的目光转为失落。他的意思分明是让季言坐到自己旁边，可季言怎么坐到对面去了！

　　二人的一举一动何琴都看在眼里，她皱了皱眉头，从霍宗瀚第一眼看到季言开始，对方就不太对劲，眼睛都怪挂在季言身上了。

　　菜早就上好了，吴阿姨给四人盛了饭。季言接过碗，对吴阿姨道了声谢。

　　季言本来是低着头默默吃饭的，然后他听到何琴问他：“你叫什么？”

　　他放下碗筷，回答：“季言。”

　　“季言？”何琴声音有些疑惑，“你姐姐不是叫鹿暖吗，怎么两个人不同姓？”

　　“姐姐跟父亲姓，我跟母亲姓。”季言回答。

　　何琴听到季言的回答，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霍宗瀚没想到季言居然是鹿暖的弟弟。说到鹿暖，其实霍宗瀚从未见过这个婶婶。他自小就在国外生活，霍叔华与鹿暖的婚礼他没有去。他一直害怕他这个小叔叔，所以能不跟霍叔华见面就不跟他见面。

　　关于鹿暖的事，他都是听家里的长辈说的。鹿暖来历不明，只知道是霍叔华在国外拍卖场领回来的。他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久久难以相信。在他记忆里霍叔华是个清心寡欲的男人，从未有过恋人，他很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女人能让霍叔华一改往常，相见不过一个月就办了婚礼。

　　几年后，他在国外完成学业，回国帮父亲管理公司。回来的时候他拜访了一次霍叔华，但是依然没见到那位婶婶，这位婶婶好像不太喜欢见人。

　　再次听到鹿暖的消息，是她的死讯。不知道为什么霍叔华延迟了葬礼，再然后他听何女士说，霍叔华找到了鹿暖的弟弟。这些便是霍宗瀚知道所有有关鹿暖的事了。

　　令霍宗瀚没想到的是，他没有见到鹿暖，却见到了她的弟弟季言。

　　霍宗瀚看着对面的季言，柔软的黑发垂在耳边。他垂着眼，就连吃饭都是一副乖巧的样子。霍宗瀚的心就像丢下了一颗石子的湖面，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对方好像修了头发，被刘海遮住的眼睛露了出来，霍宗瀚还记得第一次对上季言的双眼时，就被深深地迷住了。

　　而这时，季言突然抬起头，撞上了霍宗瀚的目光。看到季言微微愣怔后疑惑的目光，霍宗瀚下意识扬了扬嘴角，真可爱。

　　霍叔华目光淡淡地扫过二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饭过后，霍宗瀚向季言提议出去散步。季言想着正好向他解释上次为什么没有联系他的事，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霍叔华家后面有块类似风景区的地方，霍宗瀚和季言并肩走在一条铺满鹅卵石的路上。也许是刚刚下过雨的缘故，灌木丛的叶子显得更加翠绿。空气中混着泥土潮湿的味道，天气也不再闷热，这样的环境很适合散步。

　　“霍先生，那天真是谢谢你。”是季言先开的口。

　　“都说不用那么客气了，我只是随手帮了你个小忙而已。”霍宗瀚笑着说，“还有不要那么见外，你叫我宗瀚就好了。”

　　“可是…”

　　霍宗瀚打断了季言的话，“没有什么可是，你这样我会不高兴的。”

　　“好吧，霍…”对上霍宗瀚否定的目光，季言咬了咬下唇，有些不习惯道：“宗…宗瀚。”

　　霍宗瀚听到后，笑着说：“这就对了嘛！那我可以叫你言言吗？”

　　除了姐姐，很少有人会这么叫他。

　　“言言，我是你姐夫。”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霍叔华的声音突然浮现在脑中，季言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

　　没有得到回答，霍宗瀚停下了脚步，发现身后的季言一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样子，他在季言眼前挥了挥手，“季言，你听到了吗？”

　　“啊？”季言回过神来，他对着霍宗瀚的双眼。想着这么叫他会不会太亲密了？但最终季言还是在霍宗瀚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真是太好了，言言。”

　　季言看到霍宗瀚如此开心的样子，他有些困惑。明明只是个称呼而已，霍宗瀚却因为这个如此高兴。

　　“霍先…”季言顿了顿，有些生涩地改口道，“宗…瀚，冒昧地问一句，你跟我姐夫…是…”

　　“他是我小叔叔。”霍宗瀚知道他想问什么，便直接回答了。

　　季言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二人竟是这样的关系。霍宗瀚的性子跟霍叔华可截然不同。

　　下一刻，霍宗瀚换了语气，问：“言言，为什么那天你没有联系我？”霍宗瀚垂下眼，语气有些失落，“难道那天你是骗我的？”

　　季言听到后慌张地摇头否认：“不是，不是这样的。”

　　霍宗瀚看到他这幅无措的样子，心里强忍着笑，面上却带着忧伤，他低声问：“那是为什么？”

　　“那天我一回到家，就打算跟你联系，但是我发现我把你的联系方式弄丢了。都怪我太粗心了，真是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季言连忙解释道，他不希望霍宗瀚误会他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是故意不联系我的，这两个月来我可是一直都在等你的电话。”

　　听到霍宗瀚居然等了自己两个月，季言更加愧疚了，他再次说了声抱歉。

　　“不过说来也是缘分，没想到你居然是我叔叔的小舅子，你看连上天都让我们再次相遇，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霍宗瀚笑着一步一步走向季言，直到在他面前停下，语气中充满了暧昧。

　　对上近在咫尺的霍宗瀚充满笑意的双眼，季言似乎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

　　这样是不是太近了？

　　“言言，你说是吧？”霍宗瀚对上季言躲闪的目光，发现他白皙的面孔肉眼可见地染上了红色。下一刻，季言慌张地低下头，霍宗瀚看着他红着耳廓对他点了点头，小声地应了他一句，“嗯。”

　　真是太可爱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霍宗瀚觉得自己捡到一个宝贝，季言就像是按照他喜欢的样子长的。

　　季言不明白霍宗瀚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他不太习惯别人靠得太近。可是对方帮了自己，他不好再刻意远离霍宗瀚。

　　霍宗瀚看着他这幅害羞的样子，不再逗他，向后退了一步，他眼里噙着笑：“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感受到身前的人退后，季言松了口气，才与霍宗瀚一起离开。

　　之后二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而留在家的何琴和霍叔华刚好也谈完了事情。

　　“叔华，那我们先回去了。”何琴推了推霍宗瀚，低声道，“还不快跟你叔叔说再见。”

　　因为成功与季言交换了联系方式，霍宗瀚心情很好，他笑着和霍叔华说了声再见。

　　霍叔华对他点了点头。

　　霍宗瀚走到季言身前，语气温柔：“言言，到时候我们手机联系。”

　　季言回应：“好，你路上小心。”

　　回去的路上，霍宗瀚沉浸在与心上人再次见面里，甚至还开心地哼了哼歌。一旁的何琴推了推他，问：“你跟那个季言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霍宗瀚笑着回答。

　　“别跟我打马虎眼啊，你那些花花肠子我会不知道吗。”何琴一想到霍宗瀚看到季言的那副神魂颠倒的样子，心里十分不舒服。

　　“我帮了他一次而已，其他又没什么。”

　　“我告诉你啊，你最好少跟他接触，你想想他姐姐那个出身，再联系到他身上，又能好到哪里去！还有…”

　　一听到何女士又要开始唠叨，霍宗瀚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说：“好了好了，您别说了，我有些困了，先睡了啊。”说完也不给何琴反应，立刻闭上了双眼。

　　何琴有些恨铁不成钢用力地拍了一把霍宗瀚：“你这死孩子！”

　　过后，何琴又让司机开稳一点，不要打扰到霍宗瀚休息。

　　何琴和霍宗瀚离开后，季言跟着霍叔华回到家里。霍叔华问了问他近况，对他与霍宗瀚的事一字不提。

　　“言言。”霍叔华突然叫住他。

　　“怎么了，姐夫？”季言问。

　　霍叔华借着余晖凝视着季言，那双浅色的瞳孔跟鹿暖的确很像。恍然间，他好似看到了鹿暖。

　　“早点休息。”最后，他也只是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季言一头雾水地回到房间，姐夫这是怎么了？

　　霍叔华刚刚的目光，让季言以为他要说些什么重要的事，结果却只让自己好好休息。

　　想到霍叔华刚刚的那句‘言言’，季言心里涌上一丝莫名的感觉，除了姐姐，霍叔华是第二个这么称呼他的人。

　　不知为何，霍叔华刚刚短暂的注视，居然让季言有些紧张，就好像…

　　不对，不对！季言立刻摇头否定，想把这个想法甩走。

　　一定是他的错觉，一定是因为他太怕霍叔华才会这样，肯定是的！

　　下一刻，季言脑中浮现出上次霍叔华对他说的那句“言言，我是你姐夫，你不用怕我。”

　　低沉的男声仿佛就在耳边，季言垂了垂眼。

　　其实…他现在好像也没那么害怕霍叔华了。因为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下，季言逐渐发现霍叔华还是有温柔的一面。

　　姐姐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目光触到桌上的照片，鹿暖秀美的脸上挂着淡雅的笑，季言不禁也勾了勾嘴角，心里一片柔软。

　　—–

第十四章

　　季言垂下双眼，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正文—–

　　这日，季言与霍宗瀚去了市中心的书店，那家书店季言很早就想去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霍宗瀚居然向他提出了邀请。想到前几次霍宗瀚的邀请他都拒绝了，人家毕竟帮过他，总是这么拒绝也不太好，刚好这次的地点他也想去，再三思量下，他便答应了。

　　那家书店挺出名的，装潢简单大方，环境很舒适，最重要的是季言能在里面找到所有他想要的书。

　　季言从小就喜欢看书，在舅母家的时候，因为没钱他买不了想要的书。每次看到班上的同学在讨论那本书的时候，季言就特别羡慕他们。直到他离开了舅母家，来到了S城上大学，这种状况才有所改变。

　　与霍宗瀚一起去了书店后，季言才知道霍宗瀚知识领域有多宽广。谈话过程中，季言了解到霍宗瀚十岁就出国了，直到大学毕业后才回国帮父亲打理公司。

　　季言与霍宗瀚在外吃了晚饭，刚开始季言没想太多，带着霍宗瀚到了一家小餐馆。直到进了餐馆，季言目光触及油腻的桌面以及绕在桌上飞来飞去的苍蝇，季言才想起霍宗瀚应该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他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霍宗瀚。他问霍宗瀚要不要换个地方，谁知霍宗瀚直接拉着他找了个位置坐下，下一刻就开始点餐，还非常绅士地问了季言想吃些什么。

　　季言有些意外，他以为霍宗瀚会不习惯这个地方。吃饭的时候霍宗瀚告诉他，其实小的时候他也经常跟同学来这样的小餐馆吃饭，只是出国后就很少有这样的机会了。

　　“今天还要谢谢你，让我回忆起以前跟朋友在一起的日子。”霍宗瀚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看着季言的，眼里满是认真。说完他就拿起一旁的调味料混到了米粉里面，还问了季言是否需要。

　　从餐馆出来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S城的生活节奏一直很快，一入夜万家灯火通明，即使到半夜来往的车辆也络绎不绝，初次来到这样的大城市，季言感觉自己如同宇宙间一颗渺小的沙砾。

　　季言与霍宗瀚在附近散了会儿步，发觉时间不早了，他向霍宗瀚示意要学校了，霍宗瀚便提出送他回去，季言摇了摇头拒绝：“我现在还赶得上最后一班地铁，所以就不麻烦你了。”

　　霍宗瀚一直送他到了地铁站，车门合上的那刻，季言透过玻璃看到霍宗瀚与他挥了挥手，季言便也笑着与他挥手。

　　自从季言与霍宗瀚互换了号码，霍宗瀚便时不时地联系他，还约他出去过几次，但是都被他委婉地拒绝了。刚开始季言还很不习惯对方这么热情，经过长时间的接触后，季言发现霍宗瀚其实是个幽默风趣的人。又因为初次见面霍宗瀚帮了他，所以他对霍宗瀚印象不错。

　　季言从浴室出来发现手机有新消息提醒，是霍宗瀚发的。

　　霍宗瀚：言言到学校了吗？

　　季言：嗯，到了。

　　消息没发出去多久，霍宗瀚就回复了。

　　霍宗瀚：今天能跟言言一起我很开心，期待下一次的约会。现在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看到‘约会’这个词，季言感到哪里怪怪的。朋友之间出去，应该也算是约会吧。他也没想太多，直接在消息栏输入了晚安。

　　发完消息后，季言放下了手机，准备明天上课要带的东西。突然，一旁赵凯兴奋的声音传来：“季言，你快看班级群通知。”

　　看到赵凯欣喜的神情，季言有些疑惑：“怎么了吗？”

　　“你看就知道了。”

　　在赵强的注视下，季言打开了手机，发现班群已经炸翻天了，同学讨论的对象全是他。季言诧异地把消息往上翻，直到看见了辅导员发的一则消息，是学校公布的奖学金名单，那名单上赫然印着他的名字。

　　自入学以来，季言拿过大大小小的奖学金数次，但是这次的奖学金非同一般，是学校投资方设立的，全校就三个名额，奖金高达六万。

　　其实季言也没想过自己可以拿到这份奖学金，毕竟学校比他优秀的人多了去，可是现在他竟然被选中了。

　　“恭喜你啊，好小子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赵凯笑着用力地揉了揉季言的头发，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就像是自己拿到了奖学金一般。

　　季言心里也很高兴，这笔钱供他四年学费都绰绰有余。霍叔华每月会给他一笔数目可观的生活费，就连学费霍叔华都帮他交了。但是季言一直不敢用那笔钱，他一直存着，打算日后一口气归还给霍叔华。

　　一旁的李锐语气泛着酸意：“不就拿了个奖学金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赵凯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李锐，这次半期考你好像是倒数吧。”

　　“你…”这句话正好戳到了李锐的伤口上，他被赵凯噎得说不出话，恼羞成怒地戴上耳机打游戏继续打游戏去了。

　　下午季言去了教室，感觉到很多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他下意识地垂下双眸走到座位上，拿出课本刻意回避这些注视。

　　“季言，牛啊，这次奖学金没想到也落到了我们班上。”后座拍了拍季言的肩膀，笑着说。

　　“对啊，虽然知道你是学霸，但是没想到这么厉害。”一旁的同学附和道，“恭喜你啊。”

　　“谢谢。”季言腼腆地笑了笑，他在班上很少与人交流，这次周围的人突然这么热情，他反而还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知道大家都是真心实意地在祝贺他。

　　“砰！”桌子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季言手中的笔一抖划过科作业纸，留下一道长长的黑色笔迹。

　　他抬头，看到学委杨迪一脸阴沉地看着他，对上季言诧异的双眼后，他冷笑一声离开，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杨迪这是怎么了？那眼神看得我瑟瑟发抖。”后座夸张地双手环胸问道。

　　“还不是因为奖学金的事，嫉妒呗。”旁边的同学压低了声音回答。

　　“难怪他刚刚看季言的眼神那么恐怖。”

　　“好了好了，别说了，老师来了。”

　　“季言，你别理他，他今天出门可能忘记吃药了。”同桌转头小声地安慰季言。

　　“嗯。”季言笑着点了点头，他低头看着作业纸上划过的笔迹，翻到了下一页。

　　上课的时候任课老师夸奖了季言一番，季言这孩子他是知道的，学习好还很努力。每次上交的作业，他都挑不出什么毛病。除了性子有些腼腆外，其它方面都很优秀，这次的奖项他实至名归，没有掺杂任何水分。

　　老教授平时都是板着一张脸，更别提夸人了，这次居然当着全班的面称赞了季言，着实让他们有些诧异。再看看当事人季言，耳根子都红透了。

　　下课后，一个声音从季言头顶传来：“季言，你可真厉害，这次的奖学金全校就只有三个名额，没想到居然被你占了一个。”

　　季言抬头对上了杨迪讥讽的双眼，虽然杨迪字面上在夸奖季言，但是他的语气全然相反。周围的同学看到这一幕，压低了声音开始议论。

　　杨迪看季言半天不说话，用力地拍了桌子：“怎么，哑巴了？”

　　据说杨迪很看重这次奖学金，曾经还在班上扬言自己一定会拿到这份奖学金，可没想到这次名单上没有他，反而是季言拿到了这个名额。大家都知道杨迪的父亲是这所学校的校董，平时杨迪在学校就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大家都不敢去惹他。所以这次季言被欺负，他们也不敢滩这趟浑水。

　　“喂！跟你说话呢！”季言依旧闭口不言，杨迪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杨迪，好了。”班长徐文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徐哥，我这不是在恭喜季同学吗，可是季同学一直不理我，这也太没礼貌了吧。”杨迪露出了恶意的笑容。

　　大家听到杨迪的话敢怒不敢言，分明是你自己找人家麻烦。平时杨迪很听徐文凯的话，可是这次居然无视了徐文凯的话，看来这次杨迪是真的想整季言了，季言这次麻烦了。虽然很多人为此忿忿不平，可他们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所以大多数人都持着一种漠然的状态。

　　偶尔有些同学想为季言说句话，可是立刻就被身边的朋友拉住了：“你找死啊，你想想杨迪他爸是干什么的。”一听到这句话，对方就打消了帮季言的想法。

　　杨迪看着季言低着头瑟缩的样子，得意地笑了笑，他今天就是要欺负季言怎么了，谁又敢拦他。无意中一瞥，他注意到季言桌上夹在课本里露出半截的钢笔。看到了那熟悉的商标，他眯了眯眼，把笔从书中抽了出来。

　　杨迪刚刚还以为是自己看岔眼了，可是现在仔细一看没想到真的某个牌子的限量版。这要放在平常，他肯定不会注意到，但是徐文凯刚好也有这么一支钢笔。大家都知道季言家境不好，这个穷小子，怎么会有这款钢笔？

　　“喂！臭小子，这支笔你哪来的？”杨迪目光不善，拿着笔质问季言。

　　在杨迪把笔拿走时，季言就抬起了头，这支笔是霍叔华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收到的生日礼物，这支笔对他来说意义非凡。虽然很害怕，但是他还是鼓起了勇气说：“麻烦把笔还给我。”

　　“我问你呢，这支笔你哪来的，你知道它的价格吗？”杨迪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扫过他廉价的衣裤不屑道，“这支笔可比这奖学金多上好几倍，你一个穷小子，怎么可能会有！”

　　季言听到他的话，眼中布满了震惊。这支钢笔看上去跟绝大数的钢笔相差无几，他一直以为只是一只普通的钢笔。况且他也从未了解过什么牌子，原来这支笔如此贵重，要是早知道它价值不菲，当初他肯定不会收下。

　　下一刻，杨迪拿着笔问徐文凯：“徐哥，我记得你好像也有一样的吧，前段时间好像还丢了。”

　　大家都听出了杨迪话中有话。

　　“嗯。”徐文凯点点头，他的确也有这样的一支笔，前段时间是丢了。

　　杨迪听到了徐文凯的回答，他转着笔说：“徐哥的笔丢了，而你又买不起这支笔。”他假意思考了一会儿，装作恍然大悟大样子看着季言，“说不定这支就是徐哥丢的那只！”

　　顿时，班上的议论声变大了，季言贫困生的身份不是个秘密，大家都知道他家境不太好。杨迪说的话也不无道理，难道真的是季言偷了徐文凯的笔吗？

　　季言立刻摇头否定，争辩道：“不是这样的，这是别人送我的。”

　　“好啊，那你倒是说说，是谁送的？”杨迪不依不饶地追问，仿佛在胁迫季言承认。

　　太近了，杨迪靠得太近了，还有他咄咄逼人的气势，以及周围的同学怀疑的目光，这些都令季言一时有些喘不过气。他不知所措地咬了咬下唇，张了张口想辩解些什么。

　　“你看，默认了吧，这肯定就是你偷的。”杨迪眼中带着不屑，“想不到你手脚这么不干净，学校真是瞎了眼才会把奖学金发给你这样偷鸡摸狗的贼！”

　　“我没有，东西是我亲人送的。”季言辩解道，但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奈于实力悬殊，他抢不过杨迪，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拿着东西离开了。

　　这件事不到半天就传遍了学校，其中有杨迪的手笔，他故意要把事情弄大。辅导员知道后，立刻把季言叫到了办公室。

　　“季言，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好好跟徐文凯道个歉，知道吗？”辅导员严肃地看着季言，这件事涉及到校董的儿子，上面已经交代下来让他好好处理，更何况杨迪一口咬定是季言偷了东西。而怎么个处理法，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使季言没做过这件事，他也得担下，不然自己升职的事铁定就泡汤了。况且一个没背景的穷学生，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老师，我真的没做过这样的事。”季言对辅导员辩解道，他的内心一直相信对方不会颠倒是非，可是他错了。

　　“那东西你是哪来的？”辅导员听到季言的回答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那支笔他查过了，价值不菲。季言一个穷小子，又怎么会有如此贵重的物品。

　　季言解释：“是我亲人送的。”

　　“亲人？”辅导员冷笑，“季言，你家里有什么人我会不知道吗？你压根就没有什么可以送你贵重物品的亲人。”

　　“老师，这是我姐夫…”

　　“好了，你不要再狡辩了！事情原委我都了解了，刚刚上面通知，奖学金这件事泡汤了，学校不允许一个手脚不干净满口谎话的人拿到奖学金。”辅导员脸上写满了怒气，抬高了音量训斥道。

　　季言听到后，猛地抬起头，眼里布满了难以置信。他不敢相信自己一向尊敬的师长竟如此不辨是非，连他的解释都不听，直接就给他判了死刑。

　　之后学校贴出了公告通报批评，因为偷窃行为，季言被记大过一次给予警告，并收回奖学金的名额。

　　赵凯知道这件事后，第一时间找到季言：“季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凯，你相信我，东西不是我偷的。”季言向他解释道，眼里充满了希冀，他担心就连赵凯也不信他。

　　“我信你，我这就找他们理论去。”说着赵凯就打算离开，一副要去找辅导员争论的样子。

　　季言担心他做出什么过激之事，慌忙拦住他，他不想让赵凯惹麻烦上身：“赵凯，你别去。”

　　“我不去，难道你就要这样平白无故背负上偷窃的罪名？”赵凯怒道。

　　见赵凯如此关心自己，季言心里升起一股暖意：“我不想把事情再闹大了，也不希望你因为我惹上麻烦。只要你相信东西不是我偷的就好了，谢谢你。”

　　对着季言认真的双眼，赵凯渐渐地停下了动作，他感到自己的无力，一拳砸在了门上。

　　—–

第十五章

　　霍叔华依然停驻在窗前，烟雾环绕在他的身上。

　　—–正文—–

　　洗碗的时候吴阿姨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季言，发现他精神不征，手上的动作虽然还是很熟练，但是他两眼放空，根本没看手里的东西。

　　想想这个月，季言的确不太对，他一副情绪低落、满面愁容的样子，还经常走神。

　　这孩子应该是有什么心事吧，不然怎么会如此心神不定？

　　吴阿姨有些担忧地看着季言，张口欲言。倏然传来“哐当”一声。

　　季言意识到盘子碎了，第一反应便是蹲下身去捡。

　　幸而吴阿姨眼疾手快，立刻就阻止了他：“哎呀！小季，你别用手去捡啊，小心受伤。我去拿扫把，你放在那里别动啊。”

　　季言停下动作，凝视着地上破碎的盘子，皱了皱眉头。

　　吴阿姨清理完碎片后，她叫住季言问：“小季啊，吴阿姨看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阿姨，你别担心，我没什么事。”季言看到了吴阿姨眼里的担忧。为了不让吴阿姨担心，他扬了扬嘴角，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跟平常一样。殊不知，他的笑容在吴阿姨眼里有多勉强。

　　如此，吴阿姨忧虑更甚。可是看到季言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吴阿姨害怕触到他的伤心事，便没再追问。只是告诉季言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说出来，她要是帮得到一定会尽力帮忙，实在不行，也可以找霍叔华。

　　季言知道吴阿姨是真的关心他，他虽然内心很是感激，但是依旧没告诉吴阿姨实情。东西整理完毕后，他向吴阿姨道过谢，便直接上楼去了。吴阿姨看着他单薄的背影，眼里布满了担忧。

　　七点过后，吴阿姨端着刚泡好的茶送到了霍叔华的房间里。

　　“先生，这是刚泡好的茶。”吴阿姨把茶放到了霍叔华的桌上，霍叔华向她点了点头。

　　一段时间后，发现人还停留在身前，霍叔华抬头问道：“怎么了？”

　　吴阿姨心里思量了一会儿回答：“先生，最近小季先生不知道怎么了，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胃口也不太好，我看他瘦了很多。”

　　这段时间霍叔华很少回家，而季言又只有周末才会回霍家，所以这个月以来他们基本上没见过。霍叔华放下了手中的文件，问：“问过他了吗？”

　　“问了，可是小季先生说没事，应该不是很想多说。”吴阿姨回答。

　　霍叔华脸上没什么表情，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吴妈出去后，霍叔华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靠在椅子上想着吴妈刚刚说的话。下一刻，他起身下了楼，敲了敲季言的房门。

　　霍叔华在门口等了许久，想着季言也许是睡了，正打算离开，房门被打开了。

　　“姐夫？”季言看到霍叔华有些意外，这么晚了，姐夫怎么会来找自己？

　　霍叔华看着季言穿着睡衣，面色有些憔悴，他收回目光问：“睡了？”

　　“还没有，正准备睡觉，姐夫有什么事吗？”季言对上霍叔华漆黑的双眼，害怕对方看出什么，立刻移开了视线。

　　“我看你这几天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季言愣神片刻，回答：“没什么，就是这几天学习繁忙，没休息好。”

　　“明天我让司机送你去学校。”

　　“姐夫，不…”

　　许是看出季言要拒绝，霍叔华说了句“早点休息”直接就离开了。

　　季言看着霍叔华离去的背影，说了句“谢谢”，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直到霍叔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关上了房门。

　　回到房间，霍叔华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季言憔悴的面容，心中思量了一会儿，他拿起电话打给了李维。

　　挂了电话后，霍叔华点燃烟，站到窗户旁看着二楼对面的那扇窗。透过帘子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坐在窗前，没过多久那人站起身往旁边走去，下一刻房间暗了下来，许是主人熄了灯。

　　没过多久，天空落下了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的玻璃上。霍叔华依然停驻在窗前，烟雾环绕在他的身上，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直到烟燃尽，霍叔华才收回目光，转身熄了灯。

　　宽阔的校园里学生来来往往，日光倾泻而下，透过枝叶的罅隙投下斑驳的光影。

　　“就是他啊，那个因为偷东西奖学金被撤销的人？”

　　“好像是。”

　　“这种人也能拿奖学金？”

　　闻言，季言抱着书垂下了头，加快脚步往宿舍方向走去。

　　自从学校通报批评后，全校都知道季言偷了东西，即使过去了一个月，现在走在学校里，依然还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哟，这不是季言吗。”

　　充满恶意的调笑声传来，季言抬头便看到了杨迪眼里的讥讽。

　　杨迪扫了扫他怀中的书，问：“这么巧啊，刚刚下课？”

　　季言没回答。

　　随后班长徐文凯也走了过来，二人合伙堵住了季言前去的路。季言抱着书的手微微收紧，打算绕道走。

　　谁知杨迪看季言要走，便一把扯过季言的手臂。季言被杨迪扯得向后退了几步，虽然最后稳住了身形，但是手中的书本和笔没抓稳全掉到了地上，他立刻蹲下身去捡散落的书本。

　　杨迪看到季言这幅狼狈的样子冷笑了一声：“季言，你就不能服个软，何必这样自讨苦吃呢。”

　　季言当作没听见，捡完了书打算往回走。

　　“诶，先别急着走啊。”杨迪绕过他，在他前面停下。

　　“杨同学，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季言皱眉道。

　　杨迪冷笑一声：“季言，我可没针对你，你自己做错事，我只不过是不想大家被你骗了，怎么能说是我针对你呢？”

　　见状，季言不想再跟杨迪纠缠下去，打算离开。不想杨迪再次挡在了他身前，季言有些愠怒：“你究竟想干什么？”

　　杨迪看着季言那张精致的脸，不禁想起大一时季言女装出演的那部话剧，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悠悠地凑近靠在季言耳边说：“我要你像向上次演话剧那样扮女装，好好服侍我。”说着杨迪伸出手摸了一把季言的脸，“你要是让我高兴了，说不定学校就会撤回对你的处分。”

　　闻言，季言眼里浮现出难以置信，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他。

　　杨迪吃了闭门羹，还突然被季言推得后退了一步。待他站稳，随之便看到一旁的徐文凯。他觉得自己丢了脸面，眼里的揶揄荡然无存，火气瞬间就上来了，他怒道：“臭小子，不要给脸不要脸，老子给你机会你不要，到时候你就等着哭着求饶吧。”

　　“季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告诉辅导员说那支笔是什么姐夫送的，谁会信啊！说不定是干什么勾当来的。”杨迪语气阴阳怪气，“前两天我还看见你从一辆跑车上下来，那车可是这季的最新款，国内目前都买不到。你说你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又是从哪里认识了这种有钱人？”

　　季言听到杨迪的话不禁皱眉，前天霍叔华担心下雨不方便，特意让司机送他来学校的，没想到被对方看到了。

　　杨迪冷笑一声，对身旁的徐文凯道：“徐哥，你看他一副娘里娘气的样子，准不是去哪个会所卖屁股去了，不然怎么认识这样的有钱人。”

　　听到杨迪的污言秽语，季言抬起头，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他没想到杨迪竟然会如此侮辱自己：“你胡说些什么！”

　　“我可没胡说”杨迪不屑道，“不然你解释解释你为什么会从那辆车下来，该不会又是你口中的那位姐夫吧。”

　　季言气愤地抓紧了衣角，他张了张口想辩解些什么。可他刚打算张口，杨迪的话接连不断地向他砸来。面对杨迪的咄咄逼人，一时之间他难以辩解。

　　一旁的徐文凯听到杨迪的话越发不堪，他开口打断：“好了，杨迪。”

　　杨迪喋喋不休道：“徐哥，我说的有错吗？他不就是一个卖屁股的娘娘腔吗？”他对季言抬高了音量，“你不就是当了婊子又立牌坊吗，这种人我见多了！”

　　季言的沉默，愈发让杨迪觉得他是默认了。既然他愿意去外面卖，那么就算让自己玩几次没什么，可他居然还在自己面前装作一副清高的样子，杨迪眼里充满了嘲讽，“季言，看不出来啊，原来你是这种人。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了吧，那被我上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到杨迪说的话越来越过分，季言抓紧了衣角反驳：“我没做过这种事！”

　　“那是怎样？问你你又回答不出来，你倒是给个解释啊。”杨迪翻了个白眼骂道，“你就是去卖屁股的贱货，老子给你脸还不要脸，还敢推老子。”

　　杨迪一想到刚刚季言推他的那一下，让自己在徐文凯面前丢了脸，他就越发生气，下一刻便扬起手向季言挥去。

　　季言看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地举起胸前的书想挡。但是过了很久，预料中的巴掌没落下。

　　杨迪的手臂被抓得发痛，顺着抓他的那只手往上看，他看到一张凛若冰霜的面孔。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对上来人阴鸷森冷的双眼，心里莫名瘆得慌。

　　下一刻那人寒意入骨的声音落下：“你在干什么？”

　　季言听到熟悉的声音放下了书，他看清那人的面孔，微微睁大了双眼，无声地张了张口。

　　姐夫。

　　—–

第十六章

　　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正文—–

　　徐文凯看到前方来人的侧脸时皱了皱眉，这人好像在哪见过。直到看到后面走过来另外一个身影，他脑中闪过了什么。

　　是他，霍叔华！

　　半年前，在爷爷的七十大寿上他见过这个人。当时他们家有个新项目一直过不了审，父亲三番五次亲自上门拜访，为的就是让对方帮忙。

　　可是，现在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徐文凯把目光放在季言身上，随后又看了看一脸阴沉的霍叔华，这两个人居然认识，他们什么关系？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霍叔华牢牢禁锢着杨迪的手臂，杨迪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快废了，他试着想抽出手，但对方的力气太大，无论他怎么使劲都无可奈何。这下脸丢得更大了。

　　杨迪对霍叔华骂骂咧咧道：“关你屁事，你是哪来的东西，多管闲事！”

　　即使他放了狠话，对方也不为所动。尤其是看到对方阴着的一张脸时，杨迪不禁打了个哆嗦。霎那间，嚣张的气焰被浇灭，他心里也有些底气不足。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呼唤：“霍先生。”

　　杨迪闻声看去，入眼是一名戴着金丝边眼镜、身穿西装的年轻男子。

　　李维追上了霍叔华，就看到霍叔华与一名看似学生的人僵持。

　　今天霍叔华给了司机一个地址，到了目的地，李维发现是季言的学校。再联想到前几天霍叔华让他调查的事，他心里已是了然。

　　霍叔华是这所学校最大的投资方，校长一听霍叔华到来，立刻就亲自出面迎接了。霍叔华并未向校长说明来意，而校长以为霍叔华只是一时兴起想来学校看看，便提议带他们到学校周围转转。

　　在经过某栋教学楼时，李维看到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季言和另外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像是想离开，但是却被其中一个人挡住了去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季言被欺负了。他刚想上前阻止，却不想一旁的霍叔华走了过去。

　　霍叔华松开了手，杨迪立刻收回手臂一看，果不出其然，他的手臂留下了深深的红印。

　　面对霍叔华，杨迪心生惧意，他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这么多人情况下，他料对方应该不敢拿他怎么样。

　　“怎么？你还想仗着人多干什么吗！我告诉你现在可是法制社会，你别想对我怎么样。”

　　杨迪抬高了音量，经过的学生因为好奇纷纷停下了脚步，压低了声音开始议论，正好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下一刻，从人群外围响起一个声音：“李先生，李先生！您等等我啊！”

　　学生回头应声看去，校长穿着黑色的西装、挺着圆润的身体朝这里小跑而来，好似一个巨大的皮球，看起来滑稽至极。人群中甚至传来几个偷笑的声音，随着校长不断靠近的身影，他们默默向两边散开，给校长让出了一条路。

　　眼看着在他们面前一向威严的校长，跑到杨迪身前气场强大的男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在场的学生不禁对身旁的伙伴投去疑惑的目光，这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能让校长这么重视的人，来头肯定不小。

　　“霍先生，李先生。”校长大口大口喘气，掏出手帕擦了擦汗。他们刚刚分明还在讨论日后投资的事宜，也不知道这二位看到了什么，直接把他留下往别处走去，他跟都跟不上二人的脚步。

　　“叔叔！”杨迪看到校长，吃了一惊，为什么叔叔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他对这两个人的态度还非同一般。

　　“杨迪，你怎么会在这里？”校长听到杨迪的声音，这才发现自己的侄子也在场，他疑惑地看向他。

　　“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我不想再问第三次。”

　　霍叔华没去理会二人的交谈，森冷的目光再次令杨迪打了个寒颤，他咽了咽口水，说了个“我”后，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校长感受到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霍先生，这是怎么了？”

　　“这可要问你的侄子了。”霍叔华目光泛着冷意看着杨迪呵斥道，“说话！”

　　杨迪被吓得一抖，他感到身周的气压前所未有的低。看着围观的学生，里面不乏有认识的人，这次丢脸可丢大了。他杨迪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他握紧拳头，硬着头皮回答：“我就骂他怎么了！”

　　一旁的徐文凯不禁皱了皱眉，这个人难道不知道看气氛说话吗，真是个蠢货！他心中庆幸自己没有淌这趟浑水，要是因此惹祸上身他又该如何向父亲解释。

　　“杨迪！你怎么能这么跟霍先生说话，快道歉！”校长听到杨迪说的话，他眼里透出恨铁不成钢。这死小子，平时就是太惯着他了。说完他立即又换上了一张面孔转向霍叔华，语气中充满了讨好，“霍先生对不起，是我校教导无方，学生这平时的小大小闹…”

　　“小打小闹？”霍叔华出言打断他的话，“满口污言秽语，二话不说就要动手，毫无悔改之心，难道这就是贵校教育出来的好学生？看来给贵校投资的事需要再考虑考虑了。”

　　霍叔华说的每句话都令校长胆战心惊，要是霍叔华真的撤资了，董事会那些老狐狸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霍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件事，不让您失望的。”校长连声道歉，冷汗不断从额头上冒出。

　　霍叔华没理会校长的回答，他看向一旁愣神的季言，向他唤道：“言言，过来。”

　　季言听到霍叔华唤他的名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走了过去，在霍叔华身前停下低声道：“姐夫。”

　　听到季言对霍叔华的称呼，徐文凯瞳孔紧缩，霍叔华居然是季言的姐夫！

　　霍叔华对上季言微红的眼眶，他问：“他怎么欺负你了？”

　　季言摇了摇头回答：“我没事。”他看到一旁的李维，李维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杨校长，有关此事我们下次再谈。”李维虽说脸上挂着笑，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校长用力地拍了杨迪后背一把，怒道：“死小子，这次你可真是害死我了，回去等着你爸妈好好收拾你吧。”

　　说完，校长又挺着他那圆润的身躯向那三人追去。

　　这时杨迪才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惹了很大的麻烦，一向对他宠爱有加的舅舅这次不仅没护着他，还如此方寸大乱，对方应该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事后杨迪才知道霍叔华的身份，母亲告诉他，这次父亲的选举全靠霍叔华一句话，现在被他这么一闹，这些日子他们找人到处上下打点、付出的时间和金钱全泡汤了。

　　杨迪没想到季言会与霍叔华扯上关系，要是早知道，他一定不会做那些蠢事。想到这里，杨迪真的是有苦不堪言，肠子都快悔青了。

　　回到家后，霍叔华让李维先回去。吴阿姨刚好出门采购，家里只剩下季言和霍叔华二人。

　　“言言，过来。”霍叔华坐在沙发上，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让季言坐下。

　　季言应声走了过去，看着霍叔华身旁的位置，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坐下了。

　　刚刚霍叔华没怎么注意，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季言消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太好，看来这段时间真的是被欺负惨了。前两天他派人去调查了季言最近在学校发生的事，今天早上手下打来电话告知后，这才知道季言被人诬陷偷东西、奖学金泡汤的事情。他立刻让司机调头去季言所在的学校，正巧就看见季言被人欺负。

　　“为什么不跟姐夫说这些事？”霍叔华问，看着季言半天不回答，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是我的疏忽，这段时间太忙了，没好好照顾你。姐夫跟你道个歉。”

　　“姐夫，这不是你的错。”一听到霍叔华居然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季言立刻慌张地解释，“只是…我不想麻烦你…”

　　随之季言对上了霍叔华黑沉的双眼，这双眼里的情绪是季言认识霍叔华这么久以来，看过最复杂的一次，里面盛满了愧疚、担忧以及少有的温柔。

　　季言张了张口，其实他想说的是：我不想麻烦你，毕竟我只是个借住在你家的外人。

　　姐姐已经不在了，霍叔华本就没有义务再照顾他，但是霍叔华不仅把他接回来了，还对他照顾有加，他又怎么能再麻烦对方呢。

　　闻言，霍叔华皱了皱眉道：“言言，我说过，我是你姐夫，你的事不能叫麻烦。”

　　听到霍叔华的话，季言心中一怔，微微颤抖的睫毛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霍叔华继续到：“要是再发生类似的事，记得告诉姐夫。放心，姐夫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我答应过你姐姐要好好照顾你。”

　　“谢谢。”季言收紧了放在腿上的双手。

　　霍叔华轻轻地拍了拍季言的后背道：“上楼休息吧。”

　　“嗯。”季言点了点头，他对上霍叔华温柔的双眼，鼻子有些发酸。这是除了姐姐以外第一个如此维护的他的人，这个人在他最窘迫的时候出现，给他一个温暖的庇护所，这一切都是源于这个他叫姐夫的人。

　　在得知姐姐去世的真相后，季言甚至还怀疑过是不是霍叔华对姐姐做了什么。可现在，他为自己卑劣的想法感到羞愧，他居然怀疑一个真心实意对他好的人。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

　　居然在明天之前赶出来了，祝大家中秋快乐呀！

第十七章

　　姐夫真是个好人

　　—–正文—–

　　偷窃这件事最后以学校调查失误收尾，属于季言的那份奖学金也如期打到了他的卡上。至于霍叔华送给他的那支钢笔，是辅导员亲自向他道歉后归还于他的。

　　现今事情大反转，大家都知道季言身后有一个很厉害的靠山。

　　虽然霍叔华与季言的关系并没有被公布出去，但是那日在学校还是有很多学生看到发生的，纷纷猜测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男子的身份，以及季言与他的关系。

　　而本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杨迪现在可不好过，因为这件事他家的公司也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虽然很气愤，但是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也无可奈何。与季言道歉后，他再也不敢找季言麻烦，原来嚣张的气焰也收敛了许多。

　　这日季言跟赵凯一同到了宿舍，他们刚从话剧社回来。刘青走后，话剧社社长的职位就落到了赵凯身上。赵凯本想让季言顶替他的副社长的职位，但是被季言拒绝了。

　　季言不擅长与他人沟通，况且现在他一心专攻学业，这学期开始就很少往社团跑了。要是副社这个职位落在他身上，说不定会遭受很多人不满。季言告诉赵凯后，赵凯便不再勉强他，副社的职位现在落在某个学弟身上。

　　“你们回来啦！”二人一进门，一个清亮的声音传了出来。

　　闻声看去，是一个身材修长、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那人眼里带着笑，露出了一只小虎牙，浓浓的少年气息扑面而来。原来是数日不见身影的舍友黄浩轩。

　　黄浩轩在学校还是个风云人物，不仅有一副好皮囊还是个富二代，无论是学习上还是体育上都极为优秀，开学没多久就成为全校公认的校草。但是此人是个花心大萝卜，女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快，令人恨得牙痒痒的是他历任女友个个都是大美女。

　　“怎么，你终于舍得回来啦，跟女朋友在学校外面住的开心吗？”赵凯把门关上后，走过去拍了拍黄浩轩的肩笑着问。

　　“别提了，前几天吵架，今天一分手就被她赶出来了。”一提到女朋友，再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黄浩轩太阳穴就突突地疼。

　　赵凯目露诧异：“什么！怎么又分手了，这个不是都交往半年了吗？我还以为你浪子回头，终于要收心了。”

　　“本来啊，没同居前是挺好的，可同居之后我才发现她什么都要管。这个不让，那个不准的。还偷偷看我手机，翻我聊天记录。”黄浩轩面上愤愤，语气中也充满了不悦。

　　联想到黄浩轩的那些风流往事，赵凯忍不住说：“这还不是得怪你自己是个花心大萝卜，有前科，女朋友肯定要防你了。”

　　“反正，我现在是看开了，还是单身好。唉，不提她了。”黄浩轩摇了摇头，余光扫到了旁边的季言，他对季言招了招手，“季言，好久不见啊。”

　　正在找东西的季言冷不丁地被点名，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对黄浩轩点点头说：“好久不见。”

　　“奖学金的事我可听说了，季言你可真厉害啊，以前真是小瞧你了。”黄浩轩走到季言身边，靠在一旁的柜子上问，“我听说杨迪那二货诬陷你偷东西，后来有一个神秘人帮了你，那个人跟你什么关系啊？学校论坛下面开了好多贴子，都在讨论这件事呢。”

　　帖子里还有人附上了照片。照片是偷拍的，虽然没看到正脸，但是仍旧可以发现对方气质不俗，尤其是校长还对他毕恭毕敬，此人非富即贵。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据说此事牵连的人挨个都当着全班的面向季言道了歉。

　　季言手中的动作一顿，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他是我姐夫。”说出来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吧，毕竟那日还是有很多人在场的，应该有人听到他对霍叔华的称呼的。

　　“原来是你姐夫啊，他是做什么的？我看那天校长…”黄浩轩本想继续追问下去，一旁的赵凯一把搂过他的肩把他拉开了，“问那么多干什么，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不是，我就好奇…”黄浩轩辩解道。

　　“好了，别好奇这些事了，上次那件事我还没问你呢…”

　　见黄浩轩被支开，季言松了口气，若是对方继续追问下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他不想对外人告知太多有关霍叔华的事。

　　收拾好东西后，季言准备到阳台收东西。这时宿舍门突然开了，李锐走了进来。谁知他一对上季言的双眼，就立刻慌张的躲开了，继而回到了自己的床位旁坐下。这几天他知道季言身后有一个厉害的靠山，他想起自己上次对季言做的那些事，不禁打了个寒颤，希望季言不要报复他。

　　季言觉得刚刚与李锐对视的时候，李锐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那双眼里好像是透露出了害怕？不对，也许是他看错了吧，李锐为什么会怕他。带着一丝不解，他向阳台走去。

　　周末季言陪吴阿姨一同去附近的超市采购，季言在一旁推着手推车，吴阿姨挑好东西后放进手推车里。要是有什么东西比较高比较重，季言便帮吴阿姨拿下。

　　一旁的导购看见，笑着说：“阿姨，这是你孙子吧，真孝顺。”

　　吴阿姨听到后，脸上也浮现出笑容，说：“是啊，我孙子可孝顺了。”说着就看了一眼季言，眼里透出慈爱。

　　“小伙子长得真俊啊。”导购笑着看了看季言说。

　　季言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也不禁浮现出笑容。要是他外婆还在的话，一定也像吴阿姨这么温柔吧，毕竟姐姐和妈妈在他记忆里也是很温柔的人。

　　“小季啊，陪吴阿姨去买点小孩喜欢吃的东西吧。过两天我要去看看我孙子，想给他带点好吃的。”家里需要的东西买完后，吴阿姨对身旁的季言说道。

　　“好。”季言点了点头。

　　于是二人到了零食区，吴阿姨拿起一包薯片问：“小季，你看看这个可以吗？你们年轻人好像很喜欢这些东西。”

　　季言不常吃零食，但是想起刘青好像是很喜欢吃这些东西，于是点了点头回答：“应该是的。”

　　之后吴阿姨陆陆续续又买了些零食，季言便一直推着手推车跟在她身后。看着吴阿姨认真为孙子挑零食的身影，季言眼里浮现出羡艳，吴阿姨对他孙子真好。

　　小的时候，舅母让季言去超市买东西，每次路过零食区，他都不敢过多停留，他没有多余的钱。以前一直没吃过这些东西，现在有机会吃后，他不禁有些失望，这些东西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吃。所以到现在，他也没有吃零食的习惯，只有记忆中的糖果才是他一直以来喜欢的东西。

　　想到这里，季言停下脚步，对吴阿姨说：“阿姨，你等我一下，我去买个东西。”

　　“好，你去吧，不急。”

　　季言又回到了零食区，如愿地找到了他想要的那款糖果。他眼中浮现出回忆的情绪，当年舅舅偷偷给她和姐姐买糖的时候，姐姐总是把她的那份给自己。

　　结完账，门口的吴阿姨看他春风满面提着购物袋出来，忍不住问他：“去卖什么啦？看你笑得这么开心。”

　　季言有些不好意思：“刚刚想起以前总吃的糖，就跑回去买了，我一直很喜欢吃这款糖。”

　　听到季言这么说，吴阿姨有些好奇，季言很少在她面前说喜欢吃什么。她再次看了看季言手中提的袋子问：“什么糖啊？让阿姨看看，改天给我孙子也买一袋。”

　　季言把糖拿了出来，递给吴阿姨。吴阿姨接过，看了眼包装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见吴阿姨一直盯着糖，季言有些疑惑：“吴阿姨，怎么了吗？”

　　吴阿姨看着包装袋上兔子的图标，脑中闪过一个片段。

　　啊！她想起来了，这不是季言上次生病，霍叔华让她拿的糖吗。

　　“没想到小季这么喜欢这款糖，难怪上次先生给你吃的是这种，原来先生这么了解你。”想到霍叔华哄着怀中闹着不吃药的季言，吴阿姨眼中浮现出笑意，一向严厉的先生原来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啊。

　　听到吴阿姨的话，季言眼里浮现出不解：“阿姨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姐夫何时又给自己糖了，他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你还记得有次你高烧不退，在家休养了很久的事吗？那时候你嫌药苦，一直闹着不吃，之后还是先生哄着你，说只要你把药吃了就给你糖。哎！没想到先生的话还真灵，你听到后就乖乖吃了药。”

　　那次还是吴阿姨第一次见到闹小脾气的季言。季言总是很懂事，从不会对人提什么要求，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也许是自小生活的环境令他只要受到一点点善意，他就会满怀感激、铭记在心，哪里还敢要求别人做什么呢。

　　吴阿姨指了指季言手中的糖：“我还记得，就是这种糖。”

　　季言愕然，脑中不断闪过一些片段，最后定格在男人给他喂药的一幕，围绕在男人身上的雾霭层层散尽，原本模糊的面孔也逐渐变得清晰。

　　居然不是做梦，那个人竟是霍叔华！

　　发现季言难以置信的表情，吴阿姨笑着说：“我也没想过，霍先生居然还会哄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浮现出那么温柔的神情。你别看霍先生平时一副严厉的样子，实际上他的心热着呢。有次我摔着了，还是他让人送我去的医院，给我付的医药费。住院的时候，还派人隔三差五地看望我。霍先生真是个好人啊。”

　　季言仿佛又回到霍叔华给他喂药的那一晚。他靠在宽阔温暖的胸膛上，耳畔传来男人温柔的声音。

　　“言言，乖，吃糖。”

　　季言仿佛还可以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温暖，甚至还有对方有力的心跳。

　　季言摸了摸熟悉的兔子标志，即使隔着包装袋，仿佛都可以闻到糖果的奶香。他不禁勾了勾嘴角，低声喃喃道：“是啊，姐夫真是个好人。”

　　—–

　　呼，言言终于知道是姐夫给他喂的糖了。发生了学校的那件事，现在再加上得知姐夫哄他吃药，言言已经开始慢慢喜欢上姐夫了，只是他太迟钝没意识到而已。感情需要一个过程，毕竟二人不是一见钟情。最后再来一次波折，言言就会发现自己爱上姐夫啦，然后开始我们的全垒打以及带球跑。

第十八章

　　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正文—–

　　也许是记起那日照顾自己，给自己喂药、喂糖的人是霍叔华后，季言对霍叔华的想法已经完全改观了，他不同往日那么害怕霍叔华，反而还有点想见霍叔华。

　　这几日霍叔华外出工作了，以往这时季言总是感到很轻松，但今不同往日，他迫切地希望能见到霍叔华。

　　午饭时，吴阿姨告诉季言自己下午要去看孙子，晚饭麻烦让他自己热热，可是季言一直没回答。吴阿姨转头看他，发现季言呆呆地不知道在看什么，她顺着季言的目光望去，她看到了空荡荡的主位，那里是霍叔华一贯坐的位置。

　　吴阿姨再次唤了季言一声，依旧没得到回应，她在季言眼前挥了挥手，微微抬高了音量，“小季啊。”

　　季言这次终于回过神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吴阿姨你刚刚说什么？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吴阿姨眼中浮现出笑意，“我下午要去看我的宝贝乖孙啦，晚饭就麻烦你自己热热了。”

　　“好。”季言点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又放回原来的地方。

　　“小季你在干什么呀，怎么一直看着先生的位置？”吴阿姨笑眯眯地问道。

　　季言立刻收回目光：“没有。”

　　“你是不是在想先生啊？”吴阿姨忍不住打趣。

　　季言脸上微热，有这么明显吗？吴阿姨都看出来了。

　　吴阿姨看季言垂着头，一副做坏事被大人捉到的样子，她转了转眼睛说：“先生过两周就会回来。”

　　听到吴阿姨的话，季言立刻抬起头，满脸期待地问：“真的吗？”下一刻，他对上了吴阿姨满是笑意的双眼，意识到自己跳进了吴阿姨挖下的坑，脸上瞬间充血，就连耳根子都红了。

　　“当然是真的了，你见过吴阿姨骗你吗？”

　　她一直笑眯眯地盯着季言看，季言感觉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

　　见季言面色涨红，吴阿姨不再逗他，“你这孩子，不好意思些什么，有什么好害臊的！”

　　这孩子可真经不起逗。

　　吴阿姨笑着摇了摇头，收起碗筷起身往厨房走去，留下满脸通红的季言。

　　季言凝视着眼前的饭菜，心想着吴阿姨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爱调侃人了。

　　其实是因为吴阿姨认识季言的日子长了，也许季言自己也没发现，他在吴阿姨面前不再拘束。而吴阿姨一向喜欢懂事听话的孩子，早就不当他是外人了，心里甚至把他当成了亲人看待了。

　　打理好一切后，吴阿姨准备出门。季言见她手上提着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想要帮对方拿，“阿姨，我送你去车站吧，这些东西怪沉的。”

　　吴阿姨摆手回绝，“我身子骨硬朗着呢，这些东西不重。你回去吧，可别小瞧你吴阿姨了。”

　　说完吴阿姨就离开了，可没走几步，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回头叫住了季言：“小季你先等等。”

　　季言停下脚步，转身看到折回来的吴阿姨，他目露疑惑：“阿姨，怎么了吗，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我这就回去帮你拿。”

　　“不是不是，阿姨刚刚突然想起来两周后是霍先生的生辰。”吴阿姨回答。

　　“姐夫生日？”季言这才想起他来霍家两年了，从来没有见过霍叔华庆祝过生日的，他甚至还不清楚霍叔华生日在什么时候。

　　“这往年，霍先生都是不过生日的。这不你现在搬进来了，家里多了一个人，就热闹点。可是没想到霍先生依旧不过生日，也不是说要大办什么的，就自己在家弄弄庆祝一下不也挺好的吗？可是霍先生嫌麻烦，所以就拒绝了。”

　　说着吴阿姨就叹了口气，“霍先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以前老先生工作忙，老夫人去得又早，所以每次霍先生都是一个人过生日的。之后你姐姐来了，霍先生还有个人陪一陪，可现在夫人也…”

　　说到这里吴阿姨立刻止住，果不出其然，季言脸色黯了下来。

　　她忍不住在心里敲打自己。真是年纪大了，好端端的提夫人干什么，这不是触及到小季的伤心事了吗。

　　吴阿姨面色愧疚向季言解释道：“小季啊，吴阿姨刚刚嘴快，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里。”

　　“没事的阿姨。”季言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安抚的浅笑。

　　“其实我的意思是…”说着吴阿姨就抬头看了看季言，目光中带着试探，“这不，我发现最近你和霍先生的关系有所改善，而且霍先生又对你很照顾，霍先生心里应该也是想跟你过个生日的，所以我想这次生日要不要…”

　　“其实我也想陪姐夫过一次生日，毕竟他帮了我这么多。”

　　听到季言这么说，吴阿姨就放心了，其实她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擅作主张。鹿暖走后，她一直以为霍叔华要花很久才会走出来。但是自从季言来了之后，她可以感到霍叔华变了，不再冷若冰霜，身上也有了点人气，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比以前多了。她想，这一切都是因为季言吧。所以要是季言给霍叔华庆祝，霍叔华一定不会拒绝。

　　“谢谢你啊小季。”

　　“不用的，我给姐夫过生日是应该的，平常他那么照顾我。”

　　“好好好。”吴阿姨打心底觉得季言很懂事，本来她还担心这样会不会为难季言了，毕竟她也不太清楚季言愿不愿意。令她没想到的是季言居然同意了。

　　前方的车即将到站，吴阿姨对季言说：“车来了，那我先走了。”

　　季言点点头，“您路上小心。”

　　季言看着吴阿姨离去的身影，想起她刚刚说的话。

　　“小的时候老先生工作忙，老夫人去得又早，所以每次霍先生都是一个人过生日的。”

　　季言垂了垂眼，想到以前他跟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姐姐还是会陪他过生日的。他一直以为霍叔华身边不乏有人为对方过生日的，可是他没想到霍叔华连生日都很少过。

　　越是了解得多，季言就越觉得霍叔华跟他想象中的姐夫不太一样。以前他一直以为像霍叔华这样的出身，生来就比大多数人优秀，聪明能干，应该会有很多朋友。但是他发现并不是这样的，他觉得霍叔华其实也是一个很孤单的人。即使有着令人羡艳的身世，也不一定能拥有常人的幸福。

　　季言只有两周的时间可以安排怎么给霍叔华过生日，他也不太清楚霍叔华的喜好。他上网查了很多攻略，最后决定自己做个蛋糕送给霍叔华。以前他在蛋糕店打过工，师傅有教过他一些基础的做法，所以做个简单点的蛋糕还是没问题的。

　　周末过后，季言回到了学校，宿舍只剩下他和赵凯二人。

　　书桌前，季言正在专心致志地观看做蛋糕的视频。虽然他会做蛋糕，但是为了让蛋糕看上去更加精美，味道更加可口，他又去做了一些攻略。

　　赵凯看到视频的内容，走到季言身旁好奇地问：“你看做蛋糕的视频干什么，怎么，要自己做吗？”

　　季言点了暂停，摘下了耳机回答：“是的。”

　　“你怎么突然想做蛋糕了？”赵凯面色不解。

　　季言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我姐夫生日在下周，我想自己做个蛋糕送给他。”

　　赵凯听到后，不禁打趣道：“不错啊，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人妻的一面。”

　　季言脸微热，带上了耳机打算继续看视频，这时候赵凯突然再次喊住他，于是季言又摘下了耳机，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季言，我想跟你说一件事。”赵凯对着他的双眼，语气中充满了认真，气氛突然变得有些严肃。季言有些不习惯，他问：“怎么了？”

　　赵凯犹豫了片刻，最后一副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他对季言说：“我想好了，我打算出国去找刘青。”

　　季言听到后，微微睁大了双眼，满眼震惊。

　　“其实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我不能就这么放弃她。”赵凯垂了垂眼，继续道，“我不想后悔。”

　　赵凯担心季言会否定他的决定，季言是他的兄弟，他希望可以得到季言的支持。这段时间他跟朋友一起做了个小买卖，获得了一笔可观的收入，他打算赌一把，去找刘青。

　　季言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其实他心里早有预感。

　　“学姐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听到季言支持他的决定，赵凯目光充满了感激，“谢谢你，季言。”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一放暑假就走。”赵凯回答。

　　“这么快？”季言有些诧异。

　　赵凯摇了摇头，“我已经跟她快一年没见了，这段日子对我来说很难熬，所以我希望能尽快见到她。”

　　赵凯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思念，其实季言理解这种迫切想见到对方的心情，就如他知道姐姐的消息后想立刻见到姐姐一般，又好似现在，他想见霍叔华一般。

　　不对不对，怎么又想到姐夫了？

　　季言忍不住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个想法甩掉。

　　发现季言这奇怪的反应，赵凯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季言慌张地挥了挥手。

　　片刻后，他对赵凯说了声加油。他心里也很希望赵凯和刘青能有个好结局，而不是就这样错过。

　　时间过得很快，两周一晃就过去了，周末就是霍叔华的生日了。这两周季言经过多次试验，终于做出了他想要的蛋糕，现在就等着周末霍叔华的生日那天了。

　　周五晚上季言从学校回到家里，发现家里没开一盏灯，吴阿姨也不在家。他书包放到楼上，感到有些口渴，打算下楼去倒些水。走到楼梯口的时，楼上似乎传来了什么声响。

　　季言有些不解，阿姨说过的，姐夫明天才会回来。那现在楼上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回忆刚刚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碰倒的声音。这时候家里不可能会有其他人，难道是…家里招贼了吗？

　　三楼是霍叔华的卧室，要是真的是小偷那可就糟了，季言担心有什么贵重物品会丢失。他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上了楼，到霍叔华门前停下，他靠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果真听到里面传来了什么声响。

　　他拿起手机打算报警，由于太过紧张，他出了冷汗，半天也解不开锁屏。他立刻调成了紧急呼叫，输入了110，就在他准备拨出去时，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

第十九章

　　那隐秘的、一直被忽视的感情

　　—–正文—–

　　走廊没开灯，窗外清冷的月色洒落。霍叔华房内的光，照亮了此刻在门前驻足的二人。

　　霍叔华逆着光站在季言身前，显得双眸更加深邃，似乎多看一刻就会深陷下去。季言紧挨着霍叔华，二人的呼吸在缠绵悱恻。

　　霍叔华凝视着站在身前一脸惊慌失措的季言，问：“言言，你在干什么？”

　　心里的慌乱尚未平复，季言呆愣地与霍叔华对视。

　　居然是姐夫！可是吴阿姨分明对方他明天才会回来的。

　　沐浴露淡淡的芬芳围绕在季言的鼻尖，霍叔华身上穿着浴袍，头发濡湿，应该是刚刚沐浴完。一滴水珠顺着霍叔华的发丝滑落，季言的目光跟着水珠往下，看到了浴袍在胸口处敞开，露出了轮廓鲜明的胸肌。那水珠最终顺着胸肌滚进浴袍内，流向更加隐秘的地方。

　　季言长久未回答，霍叔华再次唤了一声言言。

　　低沉的嗓音落在耳畔，季言猛地回过神来。他慌张地向后退了一步，立刻垂下了双眸不敢再看霍叔华，一股血流往脸上冲，好似有火在燃烧：“姐…姐夫，你怎么回来了？吴阿姨说你…你明天才会回来的。”

　　“事情办完，我就提早回来了。”霍叔华扫过季言的手机屏幕，声音淡淡的，“你报警干什么？”

　　听到霍叔华的问题，季言有些疑惑，低头看了眼手机，视线停留在屏幕上的拨号界面，他这才想起来刚刚误以为家里招贼，正打算报警来着的。可现在发现房间里的人是霍叔华后，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好在电话还未拨出去，于是他立刻退出了界面。

　　“我以为你明天回来，刚刚听到楼上传来动静，就上来看看。我发现你房间有人，我以为是小偷。”

　　霍叔华蹙眉，“要真是小偷，对方又是个身强体壮的人，发现你了怎么办？东西丢了是小事，你要是受伤了才是大事，你要是真有什么大碍，你知道我会…我该怎么向你姐姐交代！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懂了吗？”霍叔华语气中带着许些的严厉，他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对季言说过话。

　　季言愣愣地对着霍叔华的双眼，发现他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担忧。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霍叔华眼里除平静外的情绪，由于太过于震惊，他没意识到霍叔华话中的疏漏。

　　虽然霍叔华语气偏重，但季言没有被吓到，从这些话里季言可以明确地感到霍叔华对他的关心。想到这里，季言心里淌过一丝暖意。

　　意识到这点后，喜悦之情渐渐涌上心头，季言嘴角忍不住上扬，他乖巧地点了点头，回答：“嗯，下次我一定不会这样了，谢谢姐夫。”就连他自己都未发现语气中到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欢快。

　　之后季言才知道刚刚那声很大的响声，其实是霍叔华不小心把玻璃杯摔了。

　　而吴阿姨其实刚刚时出去散步了，回来之后见到霍叔华的她也很诧异，霍叔华并没有告诉她提前回来的事。

　　回到房间后，季言到浴室洗澡。按下沐浴露时，他想起刚刚霍叔华身上的味道，居然跟他用的沐浴露味道一样。脑中不知为何浮现出线条优美的胸肌，血液再次倒流到脸上。

　　他这是在乱想些什么呢！

　　季言用力摇了摇头，想把这些画面全赶走。

　　翌日

　　因为霍叔华提前回来，打乱了季言所有的计划。要是霍叔华一下楼，做蛋糕的事肯定就会被他发现。

　　最终，季言只能在厨房做蛋糕的时候让吴阿姨帮他放风，要是霍叔华一下楼就立刻告诉他。而他也时刻注意着外面的情况，吴阿姨还笑他偷偷摸摸的像在干坏事。

　　好在午饭过后，霍叔华就没下过楼，就连在家他都是一心工作。

　　接到吴阿姨的电话，霍叔华才知道已经到了饭点，他盖上文件，起身出了房门。

　　快到一楼时，他发现楼下一片漆黑。到了楼下发现客厅内一盏灯都未开，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在手指刚触碰到灯的开关时，一道微弱的光从客厅某一角窜起，随后那抹光越来越亮，一个熟悉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霍叔华看着季言端着蛋糕向他慢慢走来，口中还轻轻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直到季言在他身前停下，那歌声才消失。

　　季言的双眼倒映着烛火，目光潋滟，明媚的火光勾勒出他柔和的面孔，下一刻季言的双眼弯成了月牙状，伴随着夏夜的蝉鸣，他的声音落下。

　　“生日快乐，姐夫。”

　　耳畔传来软糯的少年音，此刻，霍叔华觉得季言注视着他的双眼比这火光还明亮上几分。对着季言染上了红晕的面孔，霍叔华心湖漾开一圈圈涟漪。

　　在霍叔华长久的注视下，季言脸微热。

　　姐夫怎么这么看着自己，刚刚唱的歌是不是跑调了？

　　片刻后，吴阿姨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寂静。

　　“霍先生，这蛋糕可是小季亲手做的。”吴阿姨在一旁笑着说，“这孩子知道今天是你生日，准备了好久。”

　　“这是你做的？”霍叔华看了一眼蛋糕问。蛋糕看上去很是精致，上面还写着‘姐夫生日快乐’几个字。

　　“做的可能不太好。”季言点了点头，“姐夫许个愿吧。”

　　霍叔华儿时就不信这些东西了，但他不想拒绝季言的好意，他闭上了双眼。

　　在淡淡的烛光中，霍叔华原本冷峻的面孔也柔和了几分。

　　季言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不由地想着，姐夫会许什么愿呢？关于这个问题，他还是很好奇的。

　　这时，霍叔华突然睁开双眼，季言与他视线相撞，他呼吸一滞，就连心跳也慢了半拍。

　　客厅的灯被打开了，桌上放着被切好的蛋糕。霍叔华拿了一小块尝了一口，奶油入口即化，香甜的味道在口中漫开，在奶油下包裹的蛋糕饱满柔软。

　　季言有些期待地看了眼霍叔华，他紧张地抿了抿下唇，就像一个等着面试官宣布考核结果的职员。

　　下一刻他看到霍叔华点了点头，“味道不错。”

　　听到霍叔华的评价，季言心里的紧张随之消散，眼里写满了喜意。

　　“你们也尝尝吧。”霍叔华对二人说。

　　这个蛋糕是季言做出最满意的一个了，味道确实比以往做的香甜可口，奶油且甜而不腻。

　　“小季手艺不错，跟外面那些蛋糕店做的比起来，这个更好吃呢。”吴妈尝了一口后，赞不绝口。

　　季言赧然，虽然知道吴阿姨说得有些夸张，但是听到这些赞赏，他内心还是很开心的。自己的努力能得到认可，对他而言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霍叔华不嗜甜，他目光掠过季言的头顶。看见低眉顺眼乖巧地吃着蛋糕的季言，对方嘴角微微上扬，一副强忍着喜意的神情。霍叔华看了眼盘子上裹着奶油的蛋糕，想来也没那么受不了，其实味道不错，竟是全吃了下去。

　　季言看到霍叔华面前空荡荡的盘子，心里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对方居然全吃完了。为了让奶油不过于甜腻、蛋糕松软可口，他下了很大的功夫，做了很多试验。

　　霍叔华喜欢这蛋糕，说明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想到这里，季言偷偷看了一眼霍叔华。

　　明亮的灯光勾勒出霍叔华轮廓鲜明的面孔，霍叔华垂着双眼，纤长浓密的睫毛盖住了他的双眸。霍叔华今天只穿了一件白衬衫，不知是不是季言的错觉，他觉得这样的霍叔华看上去更加平易近人。季言见惯了他西装革履的样子，第一次他见霍叔华这样的穿着还有些不习惯。

　　倏然，霍叔华向他看过来，深邃的目光对上他的双眼，季言心跳再次慢了半拍，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心口漫开。他慌张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手不小心牵动了桌布，桌上的碗筷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好在没有摔下桌。

　　“怎么了？”吴阿姨注意被这阵声响吸引了过去，她有些担忧地问。

　　“没…没事。”季言低着头整理倒下的碗，他按捺着剧烈跳动的心跳，不敢再看任何人。

　　吃完晚饭后，霍叔华没有像一起那样直接上楼，而是在楼下看了会儿杂志，而另一边季言在厨房帮吴阿姨收拾今晚的碗筷。

　　季言不明白刚刚是怎么回事，他解释不清心里那是什么感觉，最终他把这些反常归咎于今天太高兴了。

　　等他收拾好东西后准备上楼，霍叔华也关了电视，与他一同上楼，季言心中闪过一丝错觉。

　　姐夫是在等自己吗？

　　突然霍叔华叫住了他，他停下脚步，他犹豫了一会儿转身问：“姐夫有什么事吗？”

　　霍叔华在他身前停下，季言再次猝不及防对上对方的双眼，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他错开目光不敢正视对方，微微垂下了头。

　　季言看着地板以掩饰自己的慌张，他知道霍叔华在看自己。而现在，他们靠得很近，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霍叔华的呼吸，可是他不敢抬眼看他。他不能解释心里的波动，实在是太奇怪了，奇怪到超过了他的认知。

　　渐渐地，空气中弥漫出一丝暧昧。

　　“言言，谢谢你的礼物。”

　　随后，季言感受到头顶传来一阵温热，余光扫到旁边的影子，是霍叔华的手搭在他的头上。下一刻，那只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男人低沉的嗓音落在耳畔，“我很喜欢。”

　　季言身子一僵，这四个字直直落在他的心头。心里掀起一阵狂风巨浪，仿佛有什么即将破浪而出。

　　那隐秘的、一直被忽视的感情。

　　微风拂过，吹开了乌云，明月瞬间显露出来，就连走廊也亮了几分。月色温柔，夏夜里清脆的蝉鸣从窗外传来，即使如此也盖不住青年如鼓般的心跳声。

　　—–

第二十章

　　季言停下转身，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正文—–

　　这段时间季言有意避开霍叔华，借着临近期末学习繁忙的理由，周末也没回家。

　　吴阿姨把这件事告诉霍叔华的时候，霍叔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让季言专心学习。

　　知道霍叔华的态度，季言反到松了口气。自从那日霍叔华生日过后，季言总觉得自己不太正常。比方说看到霍叔华会莫名地心跳加速，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对方吸引。他解释不清这是为什么，总之这是一个异常的现象。于是他才打算避着霍叔华，可是这样并没有缓解他心中的异样，反倒心中想见霍叔华的欲望愈加强烈。

　　一定是最近太累，再加上临近期末，压力太大才会这样，一定这样的！

　　季言不断在心中安慰自己。

　　自从赵凯向季言坦白要去找刘青后，应该是去处理出国的事了，整天见不着人影。不过上次听他说，已经把剩下的课程全都修完了，签证也办下来了。

　　时间飞逝，眨眼间就到了期末。

　　考试周期间，季言成天往图书馆跑，平常图书馆来的人寥落晨星，很是冷清。可现在一到了期末，却一反往常的座无虚席，季言有时候还找不到位置，所以他每天早早的就去占位置。

　　季言平常都是一个人去图书馆，不过这段时间赵凯事情处理完了，闲下来也会陪他去复习。

　　午间，在灼热的阳光下，从宿舍到图书馆的路途变得更加漫长。路上的学生三三两两，都是赶着去上课或者去图书馆的学生。

　　他们学校绿化搞得不错，两旁的道路上栽满了梧桐树。因此很多人都往路边走，树荫下会比较凉爽。

　　“这太阳也太大了吧，我都快被晒脱水了。”路上一个女学生对身旁的伙伴抱怨道。

　　“就是，这要是在外面晒一天肯定要黑成煤球，防晒霜都救不了我。走快点吧，教室有空调呢。”说完伙伴就拉着她的手，加快了脚步。

　　一旁的季言和赵凯何尝不这么觉得，二人还没带伞和帽子，这样晒下去肯定会中暑，于是也加快了脚步往图书馆走去。

　　到达目的地，二人一推开门，一阵凉气迎面而来，毛孔在这一刻全都打开了，驱散了身上的炎热。

　　“爽！”赵凯不禁感叹道。

　　刷完卡后，二人径直往里走去，果然二楼的位置都被坐满了，往上的三楼也是，最后终于他们在四楼的角落找到了两个空位。他们找到的这张桌子是四个位置的，对面已经坐了两个女生。

　　季言再三犹豫后，走了过去轻声询问对方是否愿意与他们拼桌，攥紧的手指暴露出他的紧张。

　　女生闻言抬头，目光触到季言的脸上时愣了愣，半天没说话。

　　季言有些紧张，要是对方不愿，他们只能再去别的地方找找有没有空位了。

　　好在那女生点了点头，季言这才松了口气，道过谢后，与赵凯一同在对面坐下。

　　赵凯发现女生轻轻推了旁边的伙伴，用目光示意让伙伴看季言，伙伴视线放在季言脸上后，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赵凯看二人情绪激动，再转头看了看一坐下就拿出书本、心无旁骛地学习的季言，不禁摇了摇头，感叹道这小子真是个木头啊。

　　想来他第一次见到季言的时候，季言总是垂着头，过长的额发挡住他的双眼，又不爱与他人交流，看上去很是阴郁。

　　直到军训期间，教官要求男生头发不能过长，季言剪了头发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一样。那张面孔长在男生的脸上漂亮得过分，还有那双眼睛真的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了。

　　那天的话剧，赵凯见到女装的季言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词汇稀少，形容不出他的震撼。这张脸要是长在女生上，不知会掀起多大的波浪。

　　而季言本人，一直美得不自知，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的容貌有多令人惊艳。也许是太过于自卑了吧，而这三年来季言的自卑从未改善，遇到不熟的人还是一副畏缩的样子，不敢过多交流。希望以后能遇到一个让他抹去自卑的人，让那双明媚的眼睛勇敢地正视这个世界。

　　图书馆确实是个能安心学习的地方，静得只有书页翻过的声音。比起宿舍嘈杂的吵闹声，季言在这里可以心无旁骛地学习。

　　由于天气炎热，图书馆冷气开得很足。季言没坐多久就感到全身冰冷，他体虚，不习惯在空调下待太久。好在他有所准备带了外套，穿上外套后这种寒冷的状态才有所缓解。

　　翌日，考场内。

　　季言检查完答案，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后，他收拾好东西，上讲台交了考卷。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他呼出一口气，考试总算结束了。虽然在别人的眼里他是个学霸，但是他也同大多数人一样不喜欢考试。考场的气氛太过于紧绷，他不喜欢在这种地方待太久，无形中会给他增加很多压力。

　　没过多久隔壁考场的赵凯出来了，说来也巧，考场这么多，二人居然就在隔壁。

　　赵凯迎面向季言走来，在他面前停下后，不禁感叹道：“终于考完了。”

　　“是啊。”季言点了点头。

　　“走吧，回宿舍拿东西去机场。”也许是见刘青的心急切，赵凯买了下午的机票，季言知道的时候还问他会不会太仓促了，要不要休息一天再去。可赵凯挥了挥手，笑着说急着去追学姐，哪有什么仓促不仓促的。

　　行李前一天就整理好了，季言送赵凯到机场。今天一路上畅通无阻，居然没有堵车，二人很快就到了机场。

　　赵凯看了看手表，发现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就跟季言在机场吃了午饭。

　　“不知道到了国外还能不能尝到这些美味。”赵凯放下筷子，注视着碗中的饭菜喃喃自语。

　　季言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看赵凯，赵凯垂着眼，面露不舍。顿时，酸涩感在胸口漫开，好久才缓过来。他轻声说：“不是还有唐人街吗？那里一定吃得到这些菜的。”

　　“嗯，也是，再不济我也可以自己煮啊。虽然味道不太行，但是一定比那些洋快餐好。你看，我为了刘青去学了自己最讨厌的英语，还跑到国外去找她。要是我没追到她也太失败了吧，所以你等着，我一定把她带回来，你等着参加我们的婚礼吧。”赵凯绽开笑容，再次动筷子。

　　季言看到这样的赵凯，双目酸涩，好像有什么随时都会溢出来。他深吸一口气，低声喃喃道：“一定可以的。”

　　午饭过后，他们休息了一段时间。登机时间到了，季言上前抱了抱赵凯，轻声道：“在国外好好照顾自己。”

　　“你也是，要是有谁欺负你，一定不要忍气吞声。”赵凯拍了拍季言的后背。

　　“到了之后记得给我打电话报平安。”

　　“嗯。”赵凯点点头。

　　“加油！”季言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

　　二人分开后，赵凯拉着行李箱往登机口走去。身后传来季言的声音：“我等着你把学姐带回来！”

　　赵凯没回头，他举起左手，示意他听到了。

　　直到赵凯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季言才收回目光。一年前他和赵凯在这里送走刘青，一年后他又在同一个地方送走赵凯。希望在将来，他能回到这里迎接一同归来的二人。

　　季言眨了眨眼，不让泪水溢出。

　　出了机场，天色已经不早了。身旁有人感叹，今天的晚霞真好看。季言抬头，入目的是被晚霞染红的天空，橘色的夕阳洒下，世界笼罩在梦幻之中，川流不息的车辆仿佛都慢了下来。

　　“真美啊。”季言不禁感叹。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季言！”

　　季言停下转身，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那些在他记忆深处最不愿回忆的片段在他脑中一一闪过。

　　—–

第二十一章

　　仿佛再次被拉入泥沼，越是挣扎越是下陷。

　　—–正文—–

　　季言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记忆遥远的梦，他回到了小时候。

　　他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自己，年幼的他跪在一个怒气冲冲的女人面前。

　　“叫你偷东西，叫你偷东西。小小年纪学不好，居然来偷老娘的钱，真是死了妈的，没教养！”女人面露凶色，拿着衣架抽打着孩子瘦小的身躯。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偷东西。”小季言满身伤痕，因痛不断颤抖着，声音也染上了哭腔。他不敢躲，他知道越躲舅母下手就越重。

　　看到这里，模糊的记忆一点一点清晰。这是表哥发现他偷偷藏起的糖果，告诉了舅母。舅母逼问着他是哪来的，是不是偷了她的钱去买的，而实际上她丢的那些钱其实是表哥偷的。

　　“妈妈，他骗人，我明明看见了，就是他偷了你的钱。”女人身旁站着一个年龄看上去稍大的孩子，他指着地上的小季言说道。他对季言投去恶狠狠的目光，以来威胁季言。

　　“我没有。”小季言的泪水在眼眶打转，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你还敢说没有。”舅母生气地拿起桌上的盒子，小季言看清后睁大了双眼，舅母打开拿出里面的糖大声地质问他，“你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不是偷的你哪来的？”

　　小季言咬着下唇，攥紧手指不敢吭声。他不敢告诉舅母那是舅舅给他买的，他害怕舅舅和舅母因此吵架。舅舅是个很温柔的人，舅母脾气暴躁，到时候家里肯定会闹翻天。他不止见过一次舅母打舅舅的样子，而舅舅因为性格温润，都是忍着的。

　　舅母看他不说话，更加生气了，音量都提高了几分，“好啊，不说话是吧。”说着就把糖全倒进了垃圾桶。

　　“不要！”旁观者视角的季言与小季言一同呼喊出声，小季言起身想阻止舅母的动作，可旁边的表哥用力推了他一把，小季言再次倒在地上。随后舅母拿着衣架打得更加用力了，“不说实话是吧，那我就打得你说实话。”

　　看到这里，季言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在女人的打骂下，小季言疼得身体蜷缩，而站着旁边的小表哥一边对他做鬼脸一边骂他活该。

　　舅母的怒吼声，表哥的嘲笑声，小季言痛苦的哭声混作一团。

　　季言从梦中惊醒，气息紊乱，满脸泪水，后背早已湿透。又梦到了，这段他不想再提及的回忆。最近他总会隔三差五地梦到以前的事，可无论他多么想逃离，都无济于事。就像是被下了诅咒般，这段记忆就是阴魂不散。

　　即使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只要他回忆起这段记忆，仿佛还是可以感受到曾经的无助与痛苦。

　　那日 他被舅母打得差点晕了过去。接姐姐放学的舅舅刚好回到了家，这才阻止了舅母。之后舅舅和舅母便开始了激烈的争吵，姐姐抱着他大哭。

　　小季言微微睁开眼，强忍着身上的痛楚，轻轻地抹去鹿暖的泪水，他柔声安慰鹿暖，“姐姐，言言没事的，言言不痛，你别哭了。”

　　小季言挣扎着想起身，鹿暖问他想要什么。小季言让鹿暖把垃圾桶拿过来，鹿暖看着他捡起垃圾桶里的什么东西，递给她。鹿暖接过，看清手中是什么后，眼眶更为酸涩，那是一枚糖果。

　　许是糖果放太久融化了，即便是裹着糖衣摸起来也是粘粘的。小季言拆开包装，把糖果喂给鹿暖。他小心翼翼地给鹿暖擦了擦眼泪，说姐姐不哭，这糖我藏了可久了，别浪费了。是不是很甜。

　　鹿暖看着弟弟纤细白嫩的手臂上布满了红痕，眼眶里的泪水滚落。嘴里的糖虽然是甜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吃起来确十分苦涩。她收紧抱着小季言的手臂，哽咽道：“言言对不起，是姐姐没保护好你，等以后长大了，姐姐一定带你离开这里，谁也不敢欺负你。”

　　小季言笑着回应，说好啊，言言等着跟姐姐离开这里。

　　可是季言没想到的是，他没有等到和鹿暖一同离开，鹿暖就失踪了。此后，没有鹿暖的日子，他在舅母家的每一天都如同无尽深渊。

　　那日他在机场遇到了季皓轩，他的这个表哥体内虽然有一半流淌着季家的血液，但是却丝毫没有继承到季家温和纯良的性格。他那嚣张跋扈的性格随他母亲，小的时候季言可没少吃他的苦头。

　　季皓轩本也不确定那人是不是季言，等对方转过身，他看清那人的面孔后，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季言，没想到真的是你啊，三年没见了吧。”

　　季言看着季皓轩脸上的笑容，没错，就是这个笑，是他记忆中的噩梦。他攥紧拳头，尽力控制住心中的情绪，假装平静道：“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他。”说完转身想走。

　　季皓轩看他这低眉敛眼的样子，不禁发出了一声嗤笑。他的这个堂弟他最清楚了，一副唯唯诺诺的瑟缩样，看到他就害怕。即使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没有变。看来离开他家，来到这个大都市生活也洗不去他骨子里的怯懦。

　　季皓轩立刻就跟了上去，他挡在季言身前，伸出一只手拦住他嘲弄道：“得了吧季言，别以为你装作不认识我，我就会放你走。三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这么怕我。看来，你对我这个表哥真是念念不忘啊。”

　　季皓轩俯身靠近季言，鼻尖传来淡淡的清香，他忍不住用力地吸了一下，在季言耳边痴迷地说道：“堂弟，你可真香啊。”

　　季言猛地用力推开他，转身往反方向走。季皓轩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季言，你以为你跑得掉吗，我可是知道你学校在哪的。你就不怕我去你学校找你吗！”

　　季言身形一顿，他收紧拳头紧紧地咬住下唇。

　　季皓轩看到他停下，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他慢悠悠地走到季言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才乖嘛，我的好堂弟。”

　　“你想干什么？”季言抬起头直视季皓轩的双眼，颤抖的声音暴露出他内心的慌乱。

　　季皓轩发现他的恐惧，恶意嘲弄道：“哟，终于肯承认你是季言啦。表哥不想干什么，就想找你叙叙旧。”

　　“我跟你没什么旧好说的。”季言冷冷地说道。

　　“你这么说表哥就很伤心了，这三年我可是无时不刻想着你呢。”季皓轩目光露出几分揶揄，顺着季言的领口隐约可见白皙的锁骨，他吞了吞口水，抬起手想去触碰。

　　季言注意到他的动作，一把挥开他的手，立刻后退了一步。对上季皓轩黏腻的目光，他强忍着恶心，“你究竟想干什么？”

　　季皓轩眼里燃起肆虐的火苗。就是这个表情，这幅生气的样子，他能看到季言眼底露出的恐惧。他就是喜欢季言这幅分明害怕得发抖，却还是不敢激怒他的样子。

　　季皓轩痴迷地看着眼前这张漂亮得过分的面孔，他舔了舔嘴唇：“我说过了，我只是想和你叙叙旧。”

　　季言忘不了季皓轩那黏腻的目光，就像一只冰凉滑腻的巨蟒缓缓地缠绕着猎物，露出血盆大口，尖锐的毒牙泛着苍白的光。稍稍刺破皮肤，剧毒便立刻顺着血液的流动漫延至全身。

　　丝丝凉意袭来，季言转头看向窗外。窗户半开着，入眼之处皆为黑暗，映得黑沉沉夜空上的圆月更为苍白。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微风吹起帘子一角，寒意入骨。

　　脑中浮现出一幕又一幕幼时惨痛的经历，这些都是他不愿面对的，所以他深埋在心底。可现在，季皓轩的出现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剖开季言的心脏，把这些血淋淋的回忆摆在他眼前。

　　内心中堆砌已久的堡垒轰然倒塌，消失已久的深渊再次出现，随时等着他跌落。

　　而此刻在昏暗的房间内，季言感觉身遭围绕着无穷的恶鬼，在他耳边嘶哑尖叫，对他张开尖锐的獠牙随时准备一口吞了他。

　　恐惧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无情地敲打他的心房。他感觉寒意入骨，身体不禁剧烈颤抖起来，他躬背蜷缩，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膝间无声啜泣。

　　他仿佛再次被拉入泥沼，越是挣扎越是下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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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网站的缘故，这半个月不能在废文更新了，大家可以移步去长佩看更新哦。

第二十二章

　　他抱着行李，透过车窗看到天空翱翔的飞鸟，眼里净是对未来的期待。

　　—–正文—–

　　前几天吴阿姨在乡下的丈夫来过，还带了一麻袋的蔬菜。据说都是他们家自己种的，绿色无污染。季言吃过后，确实是比平常吃的菜味道好很多。比方说那毛豆虽然剥起来麻烦点，但是吃起来香脆可口。

　　晚上，季言坐在沙发上帮吴阿姨剥豆子，一旁坐着正在看杂志的霍叔华。

　　“言言，下学期你就大四了，打算去哪实习，想好了吗？”霍叔华把杂志翻过一页，久久没得到季言的回答。他抬头，发现季言一边剥豆子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霍叔华又唤了季言的名字。

　　这次季言听到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迷茫地看着霍叔华，“姐夫，怎么了？”

　　“大四打算去哪实习？”霍叔华放下手中的杂志，望着季言。

　　“还没想好，不过最近已经在找有没有合适的工作了。”季言回答。

　　霍叔华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其实季言大可不必为这些担忧，要是他找不到心仪的工作，霍叔华自然会给他找一个合适的。但是霍叔华要是直接提出来，季言一定会拒绝接受他的帮助，所以他没提。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客厅只有书页翻动声和厨房传来的一些声响。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起来，季言擦了擦手，拿起手机，看完消息后，他放下手机继续剥豆子。

　　没过多久他把豆子全剥完了，拿到厨房给了吴阿姨，回到客厅他对霍叔华说：“姐夫，我先上楼了。”

　　“嗯，晚上早点休息。”霍叔华点点头，目光并未从杂志上移开。

　　季言回到自己的房间，靠在门上深呼吸。他打开手机，屏幕的荧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他苍白的面色，他眼里的情绪十分繁杂。

　　刚刚的短信是季皓轩发来的，他要求季言明天下午三点到他说的地点。

　　当时霍叔华在，季言不好表露出太多的情绪，所以他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剥豆子，实际上内心早已紊乱不堪。

　　长时间未收到季言的回复，季皓轩又给季言发了一条消息。

　　季皓轩：你不来也没关系，到时候我会去你学校找你。

　　季言攥紧了手机，平复了情绪后，他才输入了回复。

　　季言：好，我跟你见面。

　　那日在机场季皓轩认出了自己，在他的强迫下二人互换了联系方式。季言实在不想再与他有什么瓜葛，但季皓轩拿以前的事情来威胁他，要是季言不听他的，季皓轩便会到学校去闹事。季言无他办法，只能强忍着厌恶与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到现在他还记得，季皓轩看到自己妥协的样子后，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这个表情他不知见过多少次了，小时候只要自己不得不听他的话，他就会露出这样的笑容，这是季言一直都洗不去的噩梦。

　　第二天下午，季言跟吴阿姨打了个招呼，说晚上会晚点回来，让她别准备自己的晚饭了。

　　季言到了约定好的地点，是一家咖啡厅。他看了眼时间，还差半小时才到三点。他没有直接进去，与季皓轩多待一秒他都觉得难以忍受，但是他又是个守时的人，所以就在附近徘徊了一会儿，顺便思考待会儿面对季皓轩的对策。

　　距离约定时间还剩三分钟时，季言才进了咖啡厅，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季皓轩。他点了杯咖啡，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今天不是周末，咖啡厅的人不是很多。

　　咖啡厅传来舒缓的音乐，季言正在努力平复情绪，他不想在季皓轩面前失控。要是被季皓轩看出他的怯懦，季皓轩一定会变本加厉地欺压他。

　　直到过了半个多小时，季皓轩才姗姗来迟。

　　“堂弟，等我很久了吗？”季皓轩拉过椅子在季言对面坐下，“啧，大城市就是不一样，路上的车可真多，堵车了这么久…”

　　季言不想听他瞎掰，冷冷地开口打断了他：“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哎呀，别一到就谈这些，先让我点杯喝的。”季皓轩笑嘻嘻地回答，他叫来服务员，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女生。季皓轩点了一杯咖啡后，说了句谢谢漂亮姐姐，那女生红着脸走了。

　　季皓轩长得不赖，他顶着那张脸骗了不少姑娘。他有些娃娃脸，但是他那双到处乱转的眼睛与嘴角的嬉笑减去了几分纯良。

　　咖啡上来后，季皓轩喝了一口，脸立刻皱成一团，“呸，难喝死了。这洋人的东西就是喝不惯，真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

　　“休息够了，东西也喝了，现在你可以说你究竟想干什么了吧。”季言双眼冰冷，但是桌下的手却握成了拳头。

　　“别这么着急嘛，堂弟。”季皓轩突然身体向前倾，凑近季言道，“我就是想找你叙叙旧而已。”

　　哪知季言不领情，他看着季言上身微微向后与他拉开了距离，冷冷开口道：“不说的话，那我先走了。”

　　“哎，这么着急干什么，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急性子。”季皓轩眼睛转了转，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说，“我没想到三年前你离开之后，还真的就没回家过，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

　　听到季皓轩的话，季言目光更加冰冷。

　　那个地方可以称为‘家’吗？那里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囚笼，他一直在跟青面獠牙的怪物关在一起。

　　季皓轩也不管季言什么表情，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看上去真是像是一幅找到离家多年的堂弟、内心激动万分找他叙旧的样子。

　　“果然长大了，翅膀就硬了，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把自己所有的证件都偷走，看来是真的铁了心不回来了。”季皓轩面色不悦。

　　季言收紧了放在桌下的拳头，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而季皓轩依旧不停地数落着他。

　　“就连自己的亲舅母去世了，也不回来看一看。你自己想想你爸妈死后，是谁照顾你和你姐姐的。我爸妈供你们吃穿，还要供你们上学。就算再白眼狼，你也要顾及着多年的养育之恩，看不出来你这么狠心…”

　　“够了！”季言声音提高了几分，引得附近的客人都看过来。

　　季皓轩的这些话让他觉得既可笑又反胃，他这一通颠倒是非的能力可真厉害，黑的硬生生都被说成了白的。他那个所谓的舅母去世的消息，他是知道的。大一那年，小镇发大水，她不听劝在江边徘徊，失足跌落被洪水冲走了。那时候他还没换号码，知道这个消息后，他内心十分平淡。

　　在季言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出车祸死了，留下年仅五岁的他和年长他五岁的姐姐鹿暖。

　　季言依稀记得，儿时他住在一个大房子里，有着非常爱他的爸爸妈妈和姐姐。他曾也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只不过因为那一场车祸毁了一切。如同有了裂痕的玻璃一般，稍稍再受到外界的打击就会彻底破碎。

　　父母死后，家里的值钱的东西都被一群长相凶恶的人给抢走了，他们还莫名其妙地背负上一笔债务。这笔钱对刚丧失父母，年幼的他和姐姐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父母给他们留下的遗产全拿去还这笔债务了。身无分文的他和姐姐就像个皮球一般，被亲戚踢来踢去，谁也不想要两个拖油瓶，惹得一身麻烦。

　　那时候季言意识到，原来和蔼可亲的叔叔阿姨们都是建立在金钱和利益上的。俗话说树倒猢狲散，无非就是如此。最后他和姐姐住进了舅舅家，记忆中一向温柔的舅母居然让他们住在杂物间。

　　年幼的他和姐姐开始承包家里所有的家务，一旦哪里没做好，迎接他们的就是一顿痛打。舅母每天都在他们耳边念叨他们的父母是如何的自私，死了把他们两个丢给舅舅，为什么不带着他跟姐姐一起走。

　　在季言的记忆里，他和姐姐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舅母。

　　舅舅是个温柔善良的男人，因为接手他与姐姐二人，舅母就已经跟他大吵一架了。舅母威胁舅舅，要是不按照她的意愿，就把他和姐姐赶出去，舅舅不得不妥协。

　　杂物间昏暗潮湿，夏天还好，可一到冬天他和姐姐就得互相依偎取暖。一开始小小的杂物间还可以容纳他和姐姐幼小的身躯。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和姐姐长大了，杂物间也变得狭窄拥挤。

　　舅舅找过舅母商量，租个大点的房子，这样他与姐姐就不用住在杂货间了。舅母不同意，因为这件事二人吵过很多次。

　　舅舅十分自责，都怪自己太过无能，连自己姐姐的孩子都照顾不好。他无比愧疚地抱着季言说：“言言，对不起，都怪舅舅没用。”

　　季言总是很乖巧地说不怪舅舅，舅舅是除了爸爸妈妈对她和姐姐最好的人了。那次舅舅挡住他的双眼，随之压抑的抽泣声传来。他知道，舅舅哭了。

　　有些时候舅舅会偷偷给季言和鹿暖买糖果，而鹿暖总是把这些糖果省下来给季言。

　　直到初中的时候，有天他放学回家，等了很久很久，姐姐都没有回来。之后舅母告诉他姐姐失踪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不信，一向最爱他的姐姐不可能把他丢下。所以他每天都在家门口等啊等啊，就是希望突然有一天姐姐会回来，可是姐姐再也没回来过。

　　没过多久，他们居然要搬家了，还是搬到很远的地方。搬家的那天，季言哭着不愿离开，他还没有等到姐姐回来。舅母硬生生把他拖走，因为这件事他大病一场。

　　而从此以后那个会偷偷省着糖、每当他被欺负保护他的姐姐不在了。再有没有人会在他伤心的时候，抱着他说言言不哭了。

　　高中的时候，唯一对他好的舅舅也因为生病离世，再也没有人会给他偷偷买糖了。

　　就这样，爱他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季言的世界变得灰暗无比。

　　季言想逃离这样的生活，也就只有学习了。他成绩一向很好，再加上努力，他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他终于感受到生活有了一丝希望。

　　舅母是不会给他出学费的，所以暑假的时候他天天在外打工，就是为了学费。虽然很累，但是他很开心，因为他终于可以逃离这个囚笼了。

　　可在就在他去学校的前一周，发生了一件令他最为屈辱的事情。内心充满恐惧的他，在第二天夜里，趁着舅母和季皓轩沉睡时，带着他为数不多的行李、证件、通知书以及这段时间打工所得的工资，离开了他生活十三年之久的地方。

　　他到小城唯一的车站，买了最近一班车的车票往大学所在城市的方向离去。

　　季言坐在摇摇晃晃的车里，看着不断后退的景物，从熟悉到陌生，眼里没有一丝留恋。他终于逃离了囚禁他多年的牢笼，他抱着行李，透过车窗看到天空翱翔的飞鸟，眼里净是对未来的期待。

　　—–

第二十三章

　　季皓轩看着回头的季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眼里泛着光。

　　—–正文—–

　　季言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与季皓轩分开后，他在外面转悠了很久，等情绪稳定后，他才回家。

　　可他没想到是霍叔华给他开的门，他看到对方后，心里又紧张起来。

　　“姐夫。”季言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

　　霍叔华见季言神色有些不自然，注意到他在不停地抠手指，他知道这是季言紧张的表现。

　　“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霍叔华问。

　　“我跟老朋友见面，一聊就忘记了时间，等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这么晚了。”季言在回来前就想好了借口。

　　“怎么没让司机去接你？”

　　“这么晚了，不想麻烦李叔。”季言低声回答。

　　霍叔华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季言有些紧张地攥紧衣角，他害怕霍叔华看出什么。

　　沉默片刻后，霍叔华侧了侧身，“先进来吧。”季言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言言。”走到客厅的时候，霍叔华突然叫住了他，季言顿住脚步，下一刻他听到霍叔华说，“我说过的，我是你姐夫，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可以提出来，姐夫会帮你解决。”

　　季言有些动摇，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差点就脱口而出，挣扎片刻后，他把那些在口中的话一一咽了下去。霍叔华帮他的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麻烦霍叔华。

　　他深呼一口气，眼里复杂的情绪不复存在，转身笑着向霍叔华说：“谢谢姐夫，不过我没有什么困扰，姐夫不用担心。”

　　霍叔华默然，就这么静静地与季言对视着，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

　　也许是季言伪装得太好，片刻后，霍叔华点点说：“没事就好，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季言浅笑道。

　　等走过楼梯的转角后，季言脸上的微笑尽数褪去。

　　霍叔华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目光晦暗不明。

　　第二天一大早，季言就接到了一通来自遥远的电话，是赵凯打来的。他接了电话，赵凯难以掩饰的喜意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季言！我告诉你，刘青终于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一个月前，赵凯在美国落地安顿好后，立刻去找了刘青。刘青没想到赵凯会为了他追到这遥远的异国他乡，之后赵凯开始对刘青展开了热烈的追求。而现今，有情人终成眷属，季言脸上浮现出笑容，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听到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恭喜啊。”季言忍不住笑道，“你一定要好好对学姐。”

　　“当然，我好不容易才把她追到手，我肯定会好好珍惜她的。”赵凯回答。

　　接下来就是赵凯说自己是如何追到刘青的，而刘青听到他情深意切的表白，又是如何地感动流泪的。季言听着赵凯的讲述，进而也被赵凯的欣喜所感染，这几日内心的阴郁渐渐被驱散。虽然赵凯说的这些话不免有夸张的成分存在，但是他和刘青能幸福就好。

　　“好了，不说我们了，你最近怎么样？”赵凯停下了他这段时间心路历程的讲述，转而关心季言的近况。

　　季言嘴角的笑容僵住，垂了垂眼回答：“就跟往常一样，现在准备大四的事情，要外出实习了。”

　　“这么快就大四了啊。”赵凯不禁感叹道：“我们认识都三年了。”

　　“嗯，都三年了。”季言低声说道。

　　“还记得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一个不太容易接触的人，不爱说话又认生。”赵凯顿了顿，继续道，“可是经过这么久相处下来，我才发现你只是太过于腼腆。”

　　季言听到后，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之后二人又说了一些接下来准备干什么，季言看了眼时间，该下去吃早饭了，二人才挂了电话。

　　又过了一个月，新学期开始，季言升为大四。班会结束后，有同学对他喊了声：“季言，有人找你。”

　　季言走到了门口，季皓轩突然从他身后跳了出来，季言一看是他，心里瞬间慌张起来，“你怎么来了？”

　　“给你发短信你不回，打电话你又不接，我只好到学校来找你了。”季皓轩勾了勾嘴角，往季言班级看了看，目光揶揄，“我刚刚在你学校周围转了会儿，现在看你这教室，发现你学校不错啊，在这里上学应该很舒服吧。”

　　路过的同学看了他们几眼，季言面色焦急，“有什么事，我们到外面说。”

　　“怎么，嫌我丢人？”季皓轩冷笑道。

　　季言没理他，向外走去。他知道季皓轩一定会跟上来，因为季皓轩有求于他，不然就不会急到来学校找他了。

　　果不出其然，季皓轩追了上来，季言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停下。季皓轩声音上扬，嘲讽道：“不错啊，季言，看不出来你变了这么多，都知道找谈话的地方了。”

　　“说你来这里找我的理由。”季言没接他上句话，皱眉问道。

　　“好，那我就说了。”季皓轩看季言不想跟他多说些什么，他也不想自讨没趣，直接说了正事，“再给我点钱呗。”

　　“什么？一周前不是给你钱了吗，怎么现在又要？”季言心中生出怒气，这个月以来，季皓轩陆陆续续威胁他拿钱已经快有十万了。这三年来，包括他兼职还有去年跟赵凯做的一个小投资所得的钱，尽数被季皓轩挖空。他知道季皓轩就像个无底洞，一定会不断找他要钱，但是要是他不给季皓轩钱，季皓轩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就你那点钱，也就够我塞牙缝。”季皓轩冷笑道。

　　“我没钱了。”季言冷冷地说。

　　“放屁！”季皓轩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傍了个大款，你现在住的那栋别墅价格不菲，我还看到几次还有司机接送你上学。”

　　季言没想到季皓轩调查得这么清楚，只不过季皓轩没查出霍叔华是他的姐夫。

　　“你想要多少？”季言深呼一口气，他害怕自己会失控。

　　“一百万。”

　　季皓轩语出惊人，季言立刻变了脸色，“一百万？你把我当提款机了吗，我没有！”

　　季皓轩转了转眼珠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面色一转，语气也软了下来，不断讨好道：“堂弟啊，你没钱，可是那位德高望重的霍先生可有啊，你找他要不就解决了吗。”说着就举起一只手向上指着，继续说：“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找你要钱，你只要把这一百万给我，我就立刻消失在你眼前，日后再也不来纠缠你。怎么样，你说可以吗？”

　　听到季皓轩说的不再纠缠，季言眼中闪过动摇，他真的可以完完全全摆脱季皓轩吗？即使有一次机会，他也要尝试，他将信将疑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只要我把钱给你，你就不再纠缠我？”

　　季皓轩看出他的动摇，笑着回答：“当然是真的，我立刻就买票离开S城，再也不出现你面前。”

　　季言沉默了很久，内心不断挣扎。最后他攥了攥拳头，闭上双眼后再睁开，他看着季皓轩说：“好。”

　　季皓轩看他答应了，面色狂喜，“这就对了嘛，我就知道堂弟你是个聪明人。”

　　“不过，你得给我一点时间，一百万不是个小数目，我不可能再短期内筹出这些钱。”季言要求道。

　　“好啊，那我就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

　　“不行，一个星期太短。”季言抬头看着季皓轩。

　　“这样啊…”季皓轩面色为难，考虑了一会儿说：“那就两个星期，不能再多了，不然就不是一百万了。”

　　季言沉默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现在没事了，你可以走了吧。”季言说。

　　“好好好，我这就走。”季皓轩面色得意，在经过季言身边时，他笑着说：“堂弟，我们下次再见。”

　　与季言错开时，季皓轩内心嗤笑，他这个堂弟可真是天真，真的以为区区一百万就可以赶走他了，真是痴心妄想。他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呢，这些钱就当作是他们家对季言这么多年来的养育之恩的报酬吧。至于后面他想干些什么…

　　季皓轩脑中浮现出季言秀美的面孔，舔了舔嘴唇，眼里充满了欲望。当年没做成的事，他要继续做下去。现在，季言只不过是他的囊中之物。就算他对季言做出什么，谅他这个懦弱的表弟也掀不起多大的波浪。

　　“霍先生，近日公司的汇报就是这些了。”办公室里，李维一身西装站在霍叔华桌前。

　　“嗯。”霍叔华翻了翻文件点头道。

　　“还有霍先生，我早上收到银行发来的短信，你给季先生的那张卡被提了一笔钱，金额为一百万。”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李维有些诧异。要知道，自从三年前霍叔华把这张卡给季言以来，季言从未动用过这张卡。可是这次他居然提了这么一大笔钱，究竟是为什么呢？

　　即使听到这些话，霍叔华的目光也没有从文件上移开，只是淡淡地说：“这张卡本来就是送给他的，里面的钱他可以随意使用，你不用向我汇报。没什么事的话，下去吧。”

　　“是。”李维面色恭敬。

　　不知为何霍叔华脑中闪过早上季言看到他目光躲闪、面色慌张的样子，于是他收回目光，叫住了李维，“等一下。”

　　“霍先生还有什么吩咐？”李维放下了握住门把的手，转身问道。

　　“你去调查一下言言最近都见了些什么人。”

　　“是。”收到霍叔华派下的任务后，李维扭动了把手，打开门离开了办公室。

　　某家餐厅隔间内，季言把卡放在桌上推给了对面的季皓轩，“这里面有一百万，密码六个零。”

　　季皓轩立刻抢过那张卡，在眼前翻来覆去地查看，恨不得立刻躺在钱堆里。与上次相比，他脸色铁青，黑眼圈极重，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看上去很是可怖。

　　季言看到他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面露厌恶，他冷冷道：“既然拿到这笔钱，希望你能记住自己许下的诺言，不要再纠缠我，”

　　“好的，好的，待会儿我就买票离开S城。”季皓轩目光停留在卡上，没看季言。

　　季言不想跟季皓轩多待一秒，他起身准备离开。

　　季皓轩听到凳子被推开的声音，他立刻叫住了季言，“等等！”

　　“你还有什么事？”季言没有回头，他不想再看见季皓轩那副令人作呕的面目。

　　“这么快就走了吗？说不定这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了，不多待一会儿，跟我聊聊天？”季皓轩挑了挑眉。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季言说完，准备离开。

　　“难道你就不想拿走鹿暖留下的东西？”

　　季言面色一愣，停下了脚步。沉默了许久后，他终究还是回了头，因为那句有关姐姐的话。

　　“在哪？”

　　季皓轩看着回头的季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眼里泛着光。

　　猎物上钩了。

　　—–

第二十四章

　　门被打开了，那人逆着光，向季言走来。

　　—–正文—–

　　季言在门前停下，有些怀疑地看向季皓轩，“在这里？”

　　“对啊，你姐姐留下了的东西当然在我家了，进去你就知道了。”季皓轩回答。

　　季言将信将疑，最终还是跟季皓轩进了门。

　　两小时前季皓轩告诉季言，他有鹿暖留下的东西，一开始季言是不相信他的，但是他拿出了鹿暖以前常用的头绳，季言认得那头绳，姐姐以前最喜欢的头绳。所以最后季言还是跟着季皓轩去他住的地方，为了鹿暖的遗物。

　　季言推开门的那刻，一阵恶臭扑鼻而来，混杂着烟酒味以及其他难以形容的怪味。整个房间脏乱不堪，沙发上丢着几件衣服，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酒瓶，茶几上的烟灰缸内堆满了烟头。

　　季言皱了皱眉，他真不知道这样肮脏混乱的环境，季皓轩是怎么住下去的。

　　“东西在哪？”季言没有再往里走，地板已经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了。

　　“一来我家就问这些，先喝杯水休息一下吧。”季皓轩踢开旁边的一个易拉罐往里走去，他倒了两杯水，拿起一杯喝了一口，两手摊开靠在沙发上，“喝水。”

　　季言看了那杯水一眼，他不确定水里是否有什么，所以他不会喝的。

　　“不要这么冷漠嘛，好不容易来堂哥家里一次，水都不喝一口？”看到季言无动于衷，他挑了挑眉，“难道你怕我在水里放了什么？”

　　季言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他面露不耐，说：“没东西的话，那我就走了。”

　　“诶，等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耐性了。”季皓轩一听他要走，立刻起身阻止，“鹿暖的东西在我房里，你跟我来。”

　　季言跟着他一起一同走进一个房间，季皓轩指着里面的一个箱子说：“喏，鹿暖的东西全在那里了。”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腥臭味，季言胃里一阵翻滚，他强忍着不适向季皓轩指的箱子走去。

　　季皓轩看着季言白皙的后颈，内心瘙痒难堪，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吃到这口肉了。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鹿暖的东西，就算有，也早就被他妈丢了。那根头绳只是他碰巧在家里翻到的，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这只不过是让季言走进他陷阱的诱饵而已。

　　三年前，季皓轩有次无意间撞见季言沐浴，隐藏在雾气下白皙美好的肉体让他血脉偾张。从那天开始，季言每晚都出现在他的梦里。

　　那几年因为季言长开了，季皓轩才发现他的这个堂弟居然长得如此漂亮，就跟他的姐姐鹿暖一样。

　　季皓轩看着屏幕中纠缠的躯体，居然是两个男人！看到雌伏在下白皙的肉体，耳边不断传来甜腻的呻吟，脑中不禁幻想着季言被他压在身下的样子，真是一副迷人的场面啊。

　　每天看到季言秀美的面庞，他就越发心痒，天天幻想着季言的肉体手淫。可季言没过多久就要去外面上大学了，他想吃到季言这块肉动作就得快点，不然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终于在一天晚上，母亲外出打麻将，很晚还没回来。平常要是这样的话，母亲肯定会在外通宵，而季皓轩可以实施他的计划了。

　　半夜，他趁着季言熟睡的时候，拿出了房间的钥匙打开门。他一步一步向床边走去，而季言仿佛一只弱小的动物，不知危险正在靠近。

　　昏暗的光线下，季言的面孔变得更加柔美，季皓轩痴迷地注视着他，向垂涎已久的猎物扑去。

　　感受到重物的压下，季言立刻被惊醒，看着压在他身上的季皓轩，他脑子瞬间变得清明，“表哥！你干什么！”

　　季言用尽力气推开他，但是由于实力悬殊，他被季皓轩压制住了。

　　季皓轩扼住季言的手腕，跨坐在他的腰上，双目充血，脸上尽是猥亵之情。他嗤笑道：“干什么，当然是干你了。”

　　季言睁大了双眼，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季皓轩，他没想到季皓轩居然打算对他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你放开我！”季言不断挣扎，但是季皓轩丝毫不动，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季言完全挣脱不开。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开锁声，季皓轩僵住了笑容，他没想到母亲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放开我！”季言趁他一个不注意，挣脱了他的禁锢。

　　“你们这么晚不睡觉，吵什么吵！”黄玉丹一回来就听到季言的房间传来的大叫，今天输了钱本来心情就不好了，一回来还被吓了一跳。

　　看到季言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地靠在角落瑟缩的样子，黄玉丹皱了皱眉，“皓轩，你们干什么呢？”

　　季皓轩的猎捕计划被打断，看着一脸惊恐的季言，他带着威胁的语气看着季言说：“没什么呢，刚刚有一只老鼠爬到了季言的床上，我帮他打老鼠呢。你说是吧，堂弟。”

　　“就一只老鼠，有什么好怕的，没用的东西。”黄玉丹骂完就离开了。

　　季皓轩走到季言身前蹲下，拍了拍季言的脸，目光带着威胁的意味，恶狠狠地说：“算你走运，下次给我等着。”

　　可是他没想到，第二天半夜，季言就跑了。此后他再也没见过季言，直到那天他去机场送朋友，看到了季言。逃跑多年的猎物，又被他逮到了。

　　季言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落锁的声音，他警惕地转过身，看到一脸猥亵的季皓轩。

　　“季言，我的好堂弟，时隔三年，你终于又落到我手里了。”季皓轩一边说着一边向季言走去，“你以为你今天还逃得掉吗。”

　　季言脑中闪过三年前的那一幕，他在季皓轩身下无助地挣扎。看着向自己靠近的季皓轩，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可没退两步就撞到了障碍物。这个房间不大，放下一张床和桌子就占满了空间，他无处可逃。

　　季言忍不住收紧了拳头，好不容易逃离了囚笼，他不能再进去。不行，这次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下一刻，他余光扫到桌上的台灯。

　　“怎么，害怕得不敢说话了？别怕，让表哥好好疼疼你。”季皓轩话语中带着得意，说完他就向季言扑了过去。

　　就是现在！

　　季言拿起台灯向季皓轩的脑袋用力地砸过去，砸完他立刻向门口跑去，可他发现门被上了锁，怎么也打不开。

　　“啊！”一阵剧痛袭来，台灯砸到了季皓轩的额头，温热的液体留下。季皓轩摸了一把，发现见血了，“操！”。

　　季皓轩回头愤怒地拉过门口的季言，把他甩到地上。季言的后脑撞到了地上，发出了“砰”的声响。他眼前一黑，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季皓轩的巴掌就挥了过来。

　　季皓轩的手劲很大，这一巴掌让季言的嘴角出了血。

　　“臭婊子，还敢打老子，老子今天就要弄死你。”季皓轩扯过季言的头发，面目狰狞。下一刻，他开始扒季言的衣服。

　　恐怖的回忆在眼前一幕幕闪过，季言内心陷入了恐慌，他用力推开季皓轩，“季皓轩你放开我！”

　　季皓轩拿过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把季言的双手牢牢地绑了起来。在纠缠间，季皓轩又甩了季言一巴掌，白嫩的皮肤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季言的上衣已经被撕破，皮肤接触到空气的那瞬间，毛孔战栗了起来。

　　“真滑啊。”季皓轩手指摩挲着季言劲瘦的腰身，他靠在季言的耳边，看着那精致小巧的耳廓，忍不住舔了一口，他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你放开我！季皓轩。”

　　滑腻的舌头舔过耳垂时，季言弓起上半身，想用头撞季皓轩。季皓轩看出了他的意图，狠狠扼住他的脖子，“臭婊子，你姐姐我都尝过了，今天我还会吃不到你！”

　　听到了季皓轩的话，季言睁大了双眼，眼中透露出难以置信，“你对姐姐做了什么？”

　　季皓轩得意地说：“鹿暖那个婊子就是一破鞋，都不知道被我压在身下肏了多少回了，早就被我玩烂了。”

　　闻言，季言只感觉脑中一阵嗡鸣，数道惊雷在耳边炸开，他眼前发黑嘶吼道：“畜生，你这个畜生！”

　　“我就告诉你吧。你该不会真以为鹿暖是失踪的吧？”看到季言眼里的惊疑，季皓轩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多年前的雨夜，鹿暖因高烧不退卧病在床，令她没想到的是，丧尽天良的表哥打开了她的房门，把她压在身下欺辱。少女痛苦无助的呻吟被窗外的雷声掩盖，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鹿暖昏迷后，等来的不是正义公道，而是更加穷凶恶极的深渊。

　　黄玉丹知道自己的儿子强奸了鹿暖后，担心鹿暖生事，脑中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她决定把鹿暖卖进情色会所。

　　“她这个脸蛋，才十万？”因不满对方的开价，黄玉丹心生不悦，想着怎么样才能把价格抬高，“诶！在我们这街坊巷子里，哪里还找得到脸蛋这么漂亮的！”

　　“废话少说，都不知道被玩多少回了，还想抬价。”男人踢了踢地上昏迷不醒的鹿暖，“看她这死样子，说不定还是个不耐操的赔钱货，给你十万都算看得起你了，嫌少就带着人滚蛋，别影响我做生意。”男人一脸凶恶地吼道。

　　舅母看着昏迷的鹿暖，依旧不死心地纠缠：“大哥啊，真的不能再高了吗？你看我就这么一个侄女，我…”

　　“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滚滚滚，别影响我做生意。”男人面露不耐，准备赶人。

　　黄玉丹看没有商量的余地，再三考虑后还是同意了。鹿暖要是醒了之后，一定会告诉她丈夫，依照他丈夫那个性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的儿子压到局子里，她就季皓轩一个儿子，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因为一己私欲，她亲手把鹿暖推进了地狱。

　　季皓轩诉说的真相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往季言心口刺去。季言不禁想起舅舅临终前一直对他说对不起他们姐弟二人，那时候他以为是舅舅为舅母欺负他和姐姐的事愧疚。听了季皓轩说的这些话后，季言把舅舅的话与此事联系起来，他终于明白舅舅说的话了。

　　“畜生…畜生…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姐姐！你们怎么狠得下心！”曾经他以为黄玉丹虽然对他们不好，但是毕竟还是养育了他们多年。可现在，知道真相后，他现在恨不得把这母子二人千刀万剐，即便如此，也难解心头之恨。

　　难怪姐姐会精神失常，都是这些畜生一手造成的，而他却一直被蒙在鼓里。他居然听信黄玉丹编织的谎话，他们骗的他好苦。整整八年，他们骗了他整整八年！而且这八年期间，他还给这些畜牲洗手作羹汤了五年，这些畜牲活得好好的，而她的姐姐每天却活在地狱里生不如死。

　　“季皓轩，你这个畜牲！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季言脸上露出了从未出现过凶狠的表情，他双目充血，左脸红肿，嘴角挂着鲜血。

　　季言这幅样子，在季皓轩眼里有些可怖，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被季言眼里的疯狂镇住了。

　　不过没多久季皓轩又稳住了心神，兔子急了会咬人很正常，而季言只是只没用的兔子，他有什么好怕的。

　　他嗤笑道：“你以为你现在这幅样子能干什么？我劝你还是乖乖张开腿让我操，这样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季皓轩三两下就解开了裤腰带，他轻而易取地脱下季言的裤子，手脚并用牢牢压住对方，无论季言如何挣扎，他都丝毫不动弹。

　　季皓轩感受着手下温润的皮肤，红着双眼，眼里净是痴迷，今天他终于可以得到肖想已久的东西了。挣扎又有什么用，结果还不都一样，季言姐弟俩注定要落在他的手上。

　　下一秒，季言趁季皓轩不注意狠狠踹了对方一脚，准确地踢在季皓轩腹部。这一脚可不轻，季皓轩差点被他踹吐血。

　　“妈的，老子弄死你！”季皓轩痛苦地捂住腹部，咬牙切齿道。他看到一旁地上的台灯，拿起狠狠往季言头上砸去。

　　温热的液体从伤口溢出，季言眼前一片鲜红，他感到季皓轩在他脖颈处胡乱亲吻，可他却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了。

　　“不要…畜生…放开我！”季言痛苦地挣扎，身上的暴徒听到他绝望的呻吟，非但没停下，反而变本加厉往他下半身探去。

　　季言无助地望着天花板，像在遭受一场凌迟的酷刑。不知为何，此时他脑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轮廓，霍叔华沉稳的面孔逐渐清晰起来，还有那双黑沉的眼。

　　“有什么事告诉姐夫，姐夫会帮你，不让你再受这种委屈。”似梦非梦间，男人低沉的嗓音从耳边传来。

　　“姐夫…”季言轻声低喃，眼角留下痛苦的泪水。

　　谁也不会来救他了，他将再次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渊中，季言无力地垂下双眼。

　　“言言！”

　　陷入黑暗前，季言似乎听到了霍叔华的声音。他听错了吗？没有人会来救他的，没有人。

　　“碰！”

　　门被打开了，那人逆着光，向季言奔来。

　　—–

第二十五章

　　他爱上了自己的姐夫

　　—–正文—–

　　窗外雷雨交加，豆大的雨珠敲击着玻璃。一道苍白的闪电划破苍穹，似乎下一刻就要撕裂夜空。

　　此刻S市市医院某个私人病房内，季言正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而一旁坐着霍叔华。

　　因为失血过多和精神上的刺激，季言已经昏迷了一周的时间。除了被包扎好的头部外，季言身上还有多处大大小小的伤口。白嫩的皮肤上遍布淤青，显得触目惊心。两只手的手腕上还有深深的勒痕，是季言在挣扎的时候，皮肤被粗粝的绳索磨破而留下的。

　　季言眉头紧锁，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梦中呓语般地呼喊：“姐姐…姐姐…对不起…不要！不要啊！”

　　霍叔华低沉着眼，抬手轻轻拭去季言眼角的泪水。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季言带着哭腔呼救，无助的声音令人十分揪心，“救救我，姐夫…”

　　霍叔华动作一顿，凝视季言苍白憔悴的面庞，耳边传来季言对他的求救声。

　　“轰隆隆！”闪电亮起的刹那，夜晚被劈开，白昼破出了一瞬。

　　“啊！”仿佛有所感应，原本紧闭的双目睁开，季言被雷鸣惊醒。内心中的恐惧从血淋淋的胸口倾倒而出，他立即坐起身，疯了一般要下床。

　　“不要碰我，畜生，你滚开，放开我！”由于受到强烈的刺激，季言的记忆停留在季皓轩向他施暴的那一幕。而此刻，他把霍叔华认成了季皓轩。

　　在剧烈的挣扎过程中，季言手上的吊针被挣脱了下来，手蹭破了一层皮。

　　霍叔华看到鲜血从伤口流出的那一刻，立刻松开了手。脱离了桎梏，季言后退到角落，全身蜷缩着不断颤抖，口中断断续续低喃着什么。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刚刚那阵吵闹惊动了外面的护士，几个医生和护士推门而入，李维在他们后面冲了进来。

　　看到这混乱的一幕，李维问：“霍先生，这是怎么了？季先生他…”

　　“他刚醒，你们先别刺激他。”

　　李维的视线弱在角落那个畏缩的身影上，季言抱着自己不断发抖，眼里布满了恐惧。他注意到对方伤口源源不断溢出鲜血，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下一刻，霍叔华放轻了嗓音唤道：“言言。”

　　季言听到熟悉的呼唤，缓缓地抬起了头。霍叔华对上季言的目光时，季言瞳孔微微放大。那双灵动、宛如琥珀般剔透的双眼变得空洞，泪水不断冲里面涌出来。

　　霍叔华慢慢靠近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造不成威胁。片刻后，霍叔华停在季言身前，慢慢地向他伸出右手，柔声呼唤道：“言言，别怕，是姐夫。”

　　听到“姐夫”时，季言渐渐放松了身体。

　　“轰隆隆！”又一道雷鸣响起，打碎了季言好不容易粘好的心绪，他一把抓过横在眼前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霍先生！”李维焦急道，冲过去想制止季言的动作。

　　霍叔华摆了下手，示意李维停下，“我没事，别吓到言言。”

　　听到霍叔华的话，李维不敢再轻举妄动，他担忧地看着霍叔华的右手。

　　霍叔华感觉手臂传来刺痛，还有液体落在皮肤上的触感。

　　“言言。”

　　霍叔华放轻嗓音，柔声安抚季言。可季言反而加重了口中的力气，牙齿刺穿皮肤，陷入肉里面，殷红的血丝从季言的口中流出。

　　即便如此，霍叔华眼里也没有显露出一丝痛楚。

　　一旁的李维心中担忧更甚，他很想阻止季言，可霍叔华不让他帮忙，他再担忧，也只能在一旁干看着，不敢轻举妄动。

　　霍叔华注视着季言，对方柔软的黑发有些凌乱，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季言的后背，入手的触感是瘦削的骨头。霍叔华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季言居然这么瘦。

　　“言言，别怕。”

　　季言仿佛是只受惊的兔子，稍稍一点响动就会把他吓跑。霍叔华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左手轻拍安抚着季言的后背。

　　“唔…”季言的口中传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言言，我是姐夫，别怕。”

　　耳边传来男人温柔的呼唤，季言感受着后背温热的手掌，口中的血腥味渐渐弥漫开。

　　“姐夫？”

　　季言缓缓松开口，眼底逐渐恢复清明。入眼是鲜血淋漓的手臂，季言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他手足无措地看着那伤口，这是他弄出来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姐夫，我…”季言带着颤音不断道歉，浓浓的愧疚涌上心头，他无措地看着霍叔华的手臂，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霍叔华看着季言瘦弱的身躯不断颤抖，沾染上血液的双手抱着脸，泪水不断从指缝流出，混杂着淡淡的红色，他目光微动，轻轻地拍着季言的后背。

　　“对不起，对不起…”季言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没关系，姐夫不怪言言，言言别怕。”

　　男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下一刻季言陷入了温暖的怀抱中，突如其来的温暖令他绷紧了身体。感受到霍叔华温暖的手掌抚摸着他的头，这一刻，季言感受到前所未有地安心，身体缓缓地放松下来，情绪也渐渐趋于平静。

　　-

　　距离那件事发生的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今天是季言出院的日子。

　　最近已入秋，季言看着窗外的枫叶逐渐变黄，直到一片一片凋零。

　　“言言，准备好了吗？”霍叔华从门外走进病房，看到季言对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到霍叔华的声音，季言收回了目光，点点头，“嗯。”

　　季言醒来后变得越来越沉默，就像回到初次见面一般，交流甚少。

　　霍叔华接过季言的行李说：“走吧，司机在外面等着我们。”

　　季言跟在霍叔华身后，他默默注视着霍叔华的背影。高大的身影，宽阔的肩膀，就好像天塌下来，这个人也丝毫不畏惧。他不止一次感受过霍叔华温暖的怀抱，令他很安心。

　　感受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霍叔华放慢了脚步。

　　深秋的太阳不再炽热，但是依旧刺眼，季言下意识用手挡了挡眼睛。霍叔华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打开了车门对季言说：“上车吧言言。”

　　季言小声说了句谢谢，躬身坐上了车。紧接着霍叔华也跟了上来，关上了车门。

　　一路无言。

　　到了霍家，季言就看到一脸急切的吴阿姨。这段时间因为身体的原因，季言抵触见任何人，除了要亲自照顾他的霍叔华、医生以及护士。所以这月以来，吴阿姨都没有见过季言。

　　他一下车，吴阿姨就走了过来，慈爱地摸了摸季言的头，看到他瘦削的下颚还有额头的伤口，她双目含泪，“孩子，你受苦了。”

　　其实现在季言害怕别人的触碰，但是由于对方是吴阿姨，所以他强忍着不适没有做出过激的反应。只是微微避开了吴阿姨的手，好在吴阿姨没有发现。

　　为了不让吴阿姨担心，季言露出了这个月以来第一次的微笑，他摇了摇头说：“不会的，吴阿姨，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吴妈，言言刚出院，我们先进去，有话家里说。”

　　“你看我，真是年纪大了，一见到小季就忘了这些。”吴阿姨擦了擦眼泪，“小季啊，我们先进去吧。”

　　季言点了点头，跟着吴阿姨一同进了家门。

　　明明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季言看着熟悉的环境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霍叔华和司机一起把行李拿上了楼，吴阿姨拉着季言坐在沙发上诉说着近日发生的事。

　　“你的那个表哥啊真不是个人，不过你放心，他现在正在监狱里蹲着呢，不会再来骚扰你了。”吴阿姨只知道季皓轩威胁季言拿钱的事，其余什么事都不知道，应该是霍叔华刻意隐瞒了。

　　季皓轩最终被判了无期徒刑，其实光光只靠诈骗罪是判不了这么多年的，但是不知道霍叔华用力什么办法，令季皓轩的罪名又多了几条，所以最后才有了这个判决。

　　“孩子，你想吃什么？阿姨今天都给你做。”吴阿姨笑着问。

　　“就像平常那样，阿姨不用太麻烦。”季言回答。

　　霍叔华下楼后，二人又聊了一段时间，季言说：“阿姨，我想先上去休息。”

　　“好，你先上去吧，阿姨给你做饭。”

　　霍叔华担心季言身体，所以跟着他上了楼。一到房间内，季言立刻冲到卫生间，趴在洗手台上狂吐不止。

　　霍叔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等季言恢复过来后，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这样的状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只要他与人触碰就会这样。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只有霍叔华的触碰，季言才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刚刚在楼下他忍了很久，为了不让吴阿姨看出什么，季言硬生生忍到了现在。这也是霍叔华为什么会跟上来的原因，他担心季言一个人应付不了这样的情况。

　　季言吐完之后漱了口，霍叔华扶着他坐到床上，倒了一杯刚刚准备好的水，“言言，喝一口。”

　　季言顺着他的动作，稍稍抿了一口。

　　过了几分钟，季言感觉不会再难受后，对霍叔华开口道：“姐夫，我现在好多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霍叔华点点头，替他盖上被子：“要是觉得不舒服，记得喊我。”

　　“嗯，谢谢姐夫。”季言低声道谢。

　　霍叔华轻轻拍了拍的头，关上门离开。

　　听到门关上的那一刻，季言全身软了下来。左手放在胸口，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

　　这个月霍叔华为了照顾他，公司的事务全拿到医院处理，医院已经成了他半个家。每当季言看到对方眉眼间疲惫的样子，他就愧疚不已，他已经不知道麻烦姐夫多少次了，自己居然还咬伤了他。

　　每晚自己从梦中惊醒时，面对黑暗恐惧不已，都是姐夫轻安抚他入睡。

　　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其实他很早就意识到自己对霍叔华的感情，只是一直不愿承认而已。

　　隐藏已久的感情终于再次爆发，这一次他再也不能无视这段来势汹汹的感情，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

　　他心里在期盼些什么，难道希望姐夫能施舍他一点点爱意吗？霍叔华之所以对他这么好，只是因为他是鹿暖的弟弟，要是抹去这层关系，霍叔华跟他完全不会有任何交集。窗外传来清脆的鸟叫声，仿佛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与无耻。

　　季言凝视着桌上的照片，看着鹿暖淡雅的微笑，心里升起浓浓的愧疚，他闭上双眼，泪水从眼角流出。他低声轻喃：“姐姐，对不起。”

　　季言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另一个困境，因为他爱上了自己的姐夫。

　　—–

第二十六章

　　这个人早就已经成为他心中的柔软之处。

　　—–正文—–

　　季皓轩死了，是自杀。据说他在监狱里过得很不好，与他同一间的狱友天天欺负他，他实在受不了那样的生活，最终在一次教化中，拿起剪刀自杀了。

　　在监狱期间，他提过不下一次要见季言，可是都被霍叔华拒绝了，季言并不知道这件事。哪怕是一点有关季皓轩的事，霍叔华都不会让人在季言面前提起。季言这次受到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他不能再让季言受到刺激。

　　季言是在两个月后大年三十的时候，知道季皓轩死亡的消息。他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反而很平静，知道后只是神情淡淡、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由于身体原因，季言在家休养了大半年，现在除了和霍叔华和吴阿姨外，勉强可以和别人交流。只是与人触碰会反胃的症状一直没好，但也没变得更严重。

　　赵凯知道这件事后，刘青也知道了。二人一同打了视频电话给他，意在安慰他，却没有在季言面前提过季皓轩这个名字，二人话语中充满了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季言。

　　之后季言转移了话题，把谈话的内容放到二人身上。他第一次见到印象中大大咧咧的刘青，居然在他眼前脸红了，这两个人，对他而言都很重要。看到二人如此幸福的模样，季言心里也替他们高兴。

　　大年三十的晚上，吴阿姨留在霍家给他们做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后，就与二人告别，要去儿子家过年了。

　　吴阿姨走之前，还拉着季言，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是有惊喜，让他吃饭的时候注意一下。

　　直到吃年夜饭的时候，季言从饺子里吃到了一枚硬币后，才知道惊喜是什么。季言失笑，吴阿姨还把他当成了个孩子。

　　这应该是季言第一次跟霍叔华吃年夜饭，前两年霍叔华回本家过年，说是要带他一起回去。可是季言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去本家过年不太合适就拒绝了。而霍叔华其实只在本家吃了顿年夜饭，没过多久便就回来了。

　　季言本以为今年也要自己吃年夜饭的时候，霍叔华居然留在了家里，陪他一起吃了这顿饭。应该是发生了这些事后，担心他一个人在家吧。

　　虽然季言很脆弱，但是并没有想不开的想法。毕竟姐姐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对他而言，他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而他在这个世上又有很多留念，比如有赵凯、刘青、吴阿姨，亦或者还有霍叔华。

　　每当感受霍叔华的关心，季言就觉得自己卑鄙无耻，他只不过是仗着自己是鹿暖弟弟的身份，获取霍叔华的照顾而已。可另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享受霍叔华的温柔，他不知道这种状况还能持续多久。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他的心底，可是他却是自己的姐夫。每当看着照片里姐姐温柔的笑容，他就会羞愧地流下泪水，他居然爱上了自己的姐夫，他这样该有多对不起姐姐。

　　其实知道季皓轩死亡的消息，季言觉得心里围绕已久的噩梦终于被驱散。那些伤害过姐姐的、把姐姐推进深渊的罪魁祸首，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如果可以，他希望能用这两个人的命换来姐姐的命。可是这根本不可能，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别人总说他内心纯良温润，可是他现在却有这样恶毒的想法，真是可笑。

　　大年初一的时候，季言打开了手机，发现收到了很多拜年的消息。

　　有同学发的，不过大多数都是群发，放在前两年，他还会一条一条地回复。可现在，他实在是没那个心情去回复了。

　　往下翻，他看到了赵凯和刘青发来的消息，是他们的合照。

　　最后，他还收到了很久不见的霍宗瀚的短信。一年前，他去国外扩展自己的事业去了，他们已经快一年没见了，只是偶尔联系。不过，季言并没有把自己这半年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季言下了楼，无意一瞥，看向窗外，有什么纷纷扬扬一片又一片地飘落，居然下起了雪。

　　他一向喜欢雪，但是由于他是南方的孩子，所以很少见到雪。自从来到S城后，终于满足了他想看雪的心愿。

　　他慢慢地推开门，向外走去，凉意袭来，他拢了拢外套。

　　天空灰蒙蒙一片，漫天飞雪飘舞着，他踩在松软的雪地上，伸出手接过一片雪，手心传来微弱的凉意，刚落在手心上时还可以看见雪花的形状。由于手心的温度，雪花慢慢融化，直至消失。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那么的缥缈、虚幻。

　　有什么顺着下颚滑落，滴落到手心上，与刚刚融化的雪花混为一体。

　　就如开了闸的水坝般，泪水止不住流出。季言心里空荡荡的，什么情绪都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好难过，好难过。为什么胸口如此痛，痛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他忍不住蹲下，抱着膝盖蜷缩着，雪花沸沸扬扬飘落在他身上，他在白茫茫一片中，随着哭泣身体颤抖着。胸口好像有什么正在无声无息地消失。

　　许久，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他身前，他慢慢抬头。逆着光，他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还有那双幽深的双眼。

　　那人向他伸出手，温热透过发丝传来，那人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说：“言言，别哭。”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季言的泪水没收住，反而变得更为凶猛。心里弥漫着无限的痛楚，丝丝缕缕包裹着他，他起身抱住身前那人，在投入到那人温暖的怀抱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季言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感受着怀里温热的身躯，霍叔华身体一僵，之后慢慢放松。在听到季言的哭声后，他缓缓地抬起手环住季言的身躯。太瘦了，真的太瘦了，仿佛只要他一用力，这个人就会被他弄坏。

　　就像保护一个易碎的陶瓷娃娃般，霍叔华轻柔地拍着季言的后背。

　　“姐夫，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季言哭着说，“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我快受不了了，我要坚持不住了…”

　　霍叔华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他说：“言言，别怕，姐夫在这，一直陪着言言。”

　　漫天的雪花飘落，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怀中的人沙哑的哭声传来，霍叔华收紧了怀抱，这个人早就已经成为他心中的柔软之处。

　　—–

第二十七章

　　是时候结束这段无终的感情了。

　　—–正文—–

　　直到毕业，季言都没有去过一次学校，就连拍毕业照也没去。他不知道霍叔华怎么帮他弄到毕业证书的，本来他这样的情况是不能如期毕业的。

　　又过了一个月，在李维的陪同下，季言去了一次学校，他去整理宿舍的东西。

　　推开门进去，除了季言的床位，其余三个床位都是空荡荡的。季言走到桌前，发现桌上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太久没回来了，快一年了吧。

　　整理柜子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放着霍叔华送他的钢笔。因为这支钢笔，他还背负上偷窃的罪名。要不是霍叔华出面帮忙，这个罪名大概会一直跟着他到毕业，将来遇到同学，说不定人家也只记得他是那个偷东西的季言而已。

　　回忆起霍叔华帮他挡住学委的拳头，季言眼里泛起一丝柔情，也许那个时候他对霍叔华的感情就已经变质了吧。只是他过于迟钝，没发现而已。等到他发现自己的心意后，一切都来不及了，他控制不住这些来势汹汹的爱意。要是一开始就发现自己对霍叔华特殊的感情，他一定会在这段感情有苗头的时候就斩断这丝情义。

　　东西整理完后，季言最后看了一眼宿舍。结束了啊，四年如弹指一挥间。其实他对这里没多大留念，唯一有念想的就是话剧社的那段时光。

　　坐在车里的时候，熟悉的景色在眼前一幕幕倒退。四年前他抱着期待的心情来到这座城市上大学，四年后他离开了这所给他希望的大学。可现在的他却对无法预知的未来抱着恐惧，以他现在这样的状况，不知道将来能做些什么。当初那个对未来抱有希望的他，被残酷的现实打散了美好的幻想。

　　霍叔华今天很早就回家了，其实从那件事过后，他在家的时间变长了，很多公事都拿回来处理。

　　季言其实知道霍叔华这么做都是为了他，霍叔华担心他会做傻事。可是霍叔华这么做令他更加愧疚，自己给姐夫带来太多麻烦了，而自己居然还爱上了姐夫。

　　季言不耻自己的爱意，又忍不住想汲取霍叔华多一点关心，来缓解他这空虚的胸口。他就像一个贪婪无耻的囚犯，而这肮脏的爱意终究是无法见到光亮的，他只能让这爱意的藤蔓在阴暗潮湿下，可是他没想到，即使在这恶劣的环境下，这株藤蔓竟也能疯狂生长。速度快到，等到他发现的时候，这棵藤蔓早已根深蒂固，它已经沿着血管蔓延至全身，怎么也去除不了了。

　　季言到厨房帮吴阿姨的时候，霍叔华跟李维在客厅。

　　“言言今天状况如何？”霍叔华问。

　　“季先生今天情绪稳定，并未作出过激的反应，即使是到了学校也很平静。”李维回答。

　　“那就好。”霍叔华点了点头。

　　其实李维也担忧过季言经历过那件事后，会步入他姐姐鹿暖的后尘。实际上季言并未如此，只不过他太过于平静了，平静得如一滩毫无波澜的死水。就连那双明亮的双眸也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霍先生，季先生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李维担忧地看着季言。

　　“他不需要有什么打算，就算他想一直留在这里，什么事都不做也可以。我会照顾他一辈子。”

　　虽然霍叔华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浅淡。但是李维却觉得他说得很认真，好像就算季言真的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霍叔华也会照顾他一辈子。他知道霍叔华对季言如此是因为鹿暖，但是就算是为了鹿暖，他对季言未免是不是太好了。就好像，就好像把他当成了霍夫人一样。

　　想到这里，李维猛地转头看向霍叔华。

　　注意到李维的目光，霍叔华问：“怎么了？”

　　“没有，没事。”李维回答。

　　不可能的，霍先生怎么可能对季言抱有其他的感情，他可是霍夫人的弟弟啊。可是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可以解释这件事？

　　看着季言那张与鹿暖相似的脸，难道霍先生把季言当成了夫人的替代品？若真是如此，季言未免太可怜了。霍先生对他的好，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姐姐，而他这辈子都要活在鹿暖的阴影下。

　　一周后，季言收到了赵凯的消息，赵凯回国了。

　　见到赵凯的时候，赵凯并未像往常那般热情，他好像变得稳重了。

　　吃饭期间，赵凯一句也没提起过有关刘青的事，季言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到最后赵凯慢慢收住了笑容。

　　“季言，我和刘青分手了。”

　　虽然早有预料他跟学姐出了什么事，但是季言没想到他们居然分手了。

　　“为什么，前段时间你们不是好好的吗？”

　　“其实她父母一直反对我们在一起，而刘青执意跟我在一起，最后她父母断了她的生活费。然后我们同居了，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了些，可是我们都很幸福。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我也在努力工作，每次很累的时候，只要想到我们的未来，什么苦都值得了。可前段时间，我跟朋友合作的公司出了点问题。一个月前，她突然提出了分手。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受不了跟我过苦日子。”赵凯顿了顿，他抓住酒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三的时候，赵凯跟某位学长一起创业，成立了一个小公司，季言是知道的。

　　“怎么可能，学姐不是这样的人。”季言诧异道。

　　“一开始我在想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可是我看着她跟父母安排的男人在一起，她们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听音乐会。她带着戒指告诉我，她不爱我了，希望我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的眼前。”赵凯的目光凄切，声音充斥无尽的悲伤。

　　“怎么会这样…”季言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学姐分明不是这样的人，她肯定是有什么苦衷。

　　“我只希望她幸福，她能幸福就好了，而我什么的都无所谓。”赵凯说。

　　季言看着赵凯，他知道这段平淡无奇的话，包含着无尽的悲伤。

　　二人沉默了许久后，赵凯再次扬起微笑说：“不过，反正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去挣钱。这一年我都待在国外，把我爸妈留在家。我现在只想好好敬孝道，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嗯。”季言点了点头，他知道赵凯在强颜欢笑。

　　出了饭店后，赵凯跟季言又去了附近公园湖边散散步。说来也可笑，赵凯跟刘青分手后的一个月，原本快破产的公司却起死回生，一个大客户给他们公司投资。都说情场失意，事业得意，就是如此吧。

　　谈话期间，赵凯无意间碰到了季言的手，季言立刻缩了回去。看到季言如此激烈的反应，赵凯皱了皱眉，他问：“季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季言垂了垂眼，来之前他就很担心赵凯会看出什么，现在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赵凯看他不说话，笑着说：“算了，不勉强你，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季言沉默了很久，最后他攥了攥拳头，低声说：“我好像爱上我姐夫了。”

　　赵凯面色一愣，季言在他面前表明了性向就够他吃惊了，可现在季言还告诉他中意的对象居然是自己的姐夫。季言的姐夫他是知道的，国内数一数二的权贵。上次钢笔的那件事，赵凯就知道霍叔华对季言很好了。但是他没想到，季言居然会爱上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季言自嘲道，“可是我也控制不住对他的喜欢。就像吸毒一样，怎么样也戒不掉。”

　　季言转头对着赵凯的双眼，看到赵凯眼中的震惊，他问道：“我这样是不是很不知廉耻？”

　　赵凯哑然，他低声叫了季言一声：“季言…”他没想到一向纯良温润的季言居然会说出这些话。

　　“不过，我现在已经想好了，我打算离开霍家，离开姐夫的身边。只要见不到他，我相信自己一定能斩断这段感情的。”

　　赵凯看着他认真的双眼，忍不住说：“我不觉你不知廉耻。季言，感情这东西是控制不住的，我理解你。爱上自己的姐夫不是你的错。你想离开你姐夫的身边，我支持你。”

　　可是想斩断这段感情真的有那么容易吗？作为朋友，赵凯别无他法，只能这么安慰他了。

　　季言低声说了句：“谢谢。”

　　湖边的风拂过，吹起季言细碎的额发。他脸上虽然挂着微笑，但是眼里却带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

　　是时候结束这段无终的感情了。

　　—–

第二十八章

　　他关了灯，推开大门，却发现门外站着多日不见的身影。

　　—–正文—–

　　季言跟赵凯分开时间已经很晚了，是霍叔华让司机去接的季言。季言下了车后，向司机道了声谢。

　　老李看到他那双黯淡无光的双眼，叹了口气。还记得初次见到这孩子的时候，虽然他有些怕生，但是那双眼睛却是亮着的，可现在他就连声音听上去都是沉甸甸的。

　　看着季言瘦削的背影，老李不禁摇了摇头，才把车掉了个头离开。

　　季言下了车后，发现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灯光勾勒出霍叔华坚韧英俊的轮廓，看向季言的目光依旧淡淡的。

　　季言看到霍叔华有些诧异，是他想的那样吗？

　　姐夫在等自己？

　　心跳不禁加快，直到他走到了霍叔华身前停下，小心翼翼地问，那声音隐约带着期待，“姐夫，你怎么在外面？”

　　“等你。”

　　分明是简单的两个字，却直直地、准确无误地砸在季言的心口上。

　　欣喜过后，心口又漫出丝丝缕缕的酸涩。姐夫只是担心他的身体而已，对自己的关心全都是因为他是鹿暖的弟弟，并没有其它的感情掺杂在里面。

　　季言的眼中闪过低落，他得控制好自己的感情，不能让姐夫看出什么。

　　爱上自己的姐夫是多少的不知羞耻，他不敢想象要是霍叔华知道自己对他抱有的感情后，会对他投来多厌恶的目光。光是想象他就已经受不了了，要是真的发生，他一定会崩溃的。

　　“谢谢姐夫。”季言低声道谢，声音依旧软糯，但语气却充满了冷淡。

　　霍叔华看着季言的头顶，目光微动，靠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抬起，他听出了季言声音的疏离。他知道眼前人发丝的触感有多柔软，就如他的主人一般乖巧。

　　“先进去吧。”

　　“嗯。”季言点点头，跟着霍叔华的脚步进了家门。

　　第二天李维带着文件到了霍家，他已经快记不清这一年来自己究竟来了多少次霍家了。

　　自从季言发生了那件事后，霍叔华有三个月的时间基本上对季言寸步不离。即使季言出院了，霍叔华还是尽量把公司的事拿到家中处理，为的就是要是季言有什么突发事件，他可以及时赶到。

　　自从上次脑中闪过霍叔华对季言抱有特殊感情后，这个想法便一直萦绕在李维的脑中，久久不能消失。

　　也许霍先生只是因为夫人才这样的呢，但是有些事，他这个当下属的没资格说那么多。所以，他总是刻意避开这些问题。

　　今天他是来找霍叔华谈公司收购的事的，他到霍家的时候，吴阿姨告诉他霍叔华已经在书房等着他了。

　　“霍先生，长藤那边的事已经谈妥了，现在就等您到那边视察了。”李维把文件递给了霍叔华。

　　霍叔华动作依旧，“那边你去就好了，到时候有什么问题，你再告诉我。”

　　听到霍叔华的话，李维面色犹豫，“您这段时间不在公司，黄总那边已经开始有怨言了，还有股东那边也开始蠢蠢欲动了。我知道您担心季先生的病情，但是…”

　　霍叔华听到季言二字动作顿了顿，他开口打断李维的话，“他们掀不起多大波浪，我自己有分寸。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其他的不要多管。”

　　李维有些担忧地看着霍叔华，开口说：“可是…”

　　“就按我说的办。”霍叔华声音虽然淡淡的，但是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威严。

　　李维不好再说些什么，他低声道：“好的，霍先生。”

　　听着书房里二人的谈话，站在书房门口的季言垂了垂眼，拿着碟子的手泛白，最后悄声无息地离开。

　　他本来是打算找霍叔华说他下午要出去一趟，但是却在无意间听到了这一席话。

　　姐夫这一年来为他做的够多了，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报答了。他现在唯一能为姐夫做的就是离开霍家，这样姐夫就不会再被他束缚，只要他离开，一切都能回归正轨。姐夫也就不用再这么辛苦地公司和家两头跑，而他也不用再担心自己对姐夫的感情发现而每天担惊受怕了。

　　所以，还是尽快离开霍家吧。

　　由于公司的诸多事宜，李维留在霍家吃了午饭，以便下午继续与霍叔华讨论。

　　二人上楼前，季言突然叫住了霍叔华，“姐夫，下午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我叫李叔送你。”霍叔华问。

　　“不用了，其实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你不需要再一直陪着我了。”

　　霍叔华蹙额，“言言…”

　　季言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姐夫一直都很忙，这段时间因为我耽搁了很多事。可我现在真的好多了，所以你就不要再为了我浪费时间了。有什么事你就去做吧，不用再顾虑我了。”

　　不，不是这样的，其实我一直都希望你能永远陪在我身边，哪怕多一秒也好。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你从来就不是属于我。

　　他知道，姐夫是真心对他好，可是他不要因为他是姐姐的弟弟这样的关心。他想要的，姐夫给不了，他也没这个资格要求。

　　季言努力扬起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可他这幅样子落在霍叔华的眼里就是强颜欢笑。

　　也许是不想伤及季言的自尊，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最终霍叔华在季言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好。”

　　季言松了口气，“那你们忙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一旁的李维听到二人的对话，心里更加担忧了。霍先生对季言的好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季言的这些话未免有些太伤人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如此对霍先生说话的，而霍先生居然没发怒。他真的搞不懂这两个人是怎么想的，算了，他只是个外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许是季言的那番话起了作用，霍叔华竟然答应了去长藤视察的事。

　　李维竟觉得一向稳重的霍先生好像是在跟季言赌气，这真的是前所未有的事啊！

　　不过最后霍叔华能答应去长藤，李维还是松了口气，毕竟为了这个项目他们策划了整整一年，付出了很多心血。

　　季言觉得也许是那天自己说的话让霍叔华不悦了，毕竟他说的那些话有些伤人，这几天霍叔华好像对他不复往常那般，就连话都感觉少了。

　　季言苦笑，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但是现在不这么做，将来事情到了不可逆转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直到霍叔华离开的那天，霍叔华担心季言的身体，所以只让季言送他到家门口。

　　“姐夫，路上小心，好好照顾自己。”

　　“嗯。”霍叔华声音淡淡的，“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

　　季言点点头。

　　霍叔华对上季言的双眼，最终，心还是软了下来，他开口道：“等我。”

　　不是姐夫，而是我。

　　“好。”

　　季言面上维持这浅笑，心里却酸涩无比。他认真地描绘着霍叔华的轮廓，想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因为他知道，这一次他等不到霍叔华回来就要离开了。

　　要是现在就告诉霍叔华自己要离开的事，霍叔华一定不会答应的，所以霍叔华出差期间才是他离开的最好时机。

　　目送那宽阔的背影上车，季言目光闪烁，直至消失看不见，他也没有收回目光。

　　再见了，姐夫。

　　这次去长藤视察总共一个月，霍叔华每隔一天打一次电话给季言，而隔着的那天便打电话给吴阿姨询问季言的状况。

　　虽然季言在他面前状况看似很好，吴阿姨也告知他季言没什么不对，但是他总有些心神不宁。

　　这个担忧在他出差结束的前三天得到了验证，那天酒会刚结束，霍叔华刚回到酒店头就有些晕，这些天他心里很是烦躁，晚上酒喝得有点多了。

　　到房间，他如往常打开邮箱，居然收到了季言的邮件。等他打开了邮件后，看到了内容，心里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姐夫安好，等你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已经离开霍家了。这三年感谢你的照顾，季言无以回报。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体状况，但是我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并且我找到了一份合适的工作。离开霍家的事我是深思熟虑过才决定的，你不必再为我担忧。祝愿一切顺心。

　　季言留。

　　季言收拾好最后一个行李后，关上了柜子。环顾四周，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这么快，他就要离开了。

　　三年前，他抱着惶恐的心态住进霍家。三年后，他只能狼狈地离开。

　　姐夫这段时间很忙，应该不会那么快看到自己发的邮件。等他看到的时候，自己应该已经离开了。

　　今天吴阿姨去儿子家了，要后天回来。季言在桌上留下一封告别信后，带着行李下了楼，他打算趁没人的时候离开。

　　他关了灯，推开大门，却发现门外站着多日不见的身影。

　　那人目光深邃，就这么凝视着他。

　　—–

第二十九章

　　他听到那人说，我爱你。

　　—–正文—–

　　面对着多日不见的面孔，季言瞪大了双眼，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下意识抓紧了行李箱的拉杆，张了张口“姐…姐夫…”话语尽显慌张无措。

　　怎么回事！姐夫怎么提前回来了，他不是后天才回来吗？可现在…

　　看着霍叔华冷峻的面孔以及黑沉的双眸，季言咬了咬下唇。鼻尖传来淡淡的酒香，他意识到霍叔华可能是参加完酒会回来的，而且对方应该看了他发的邮件。

　　霍叔华看着身前的人没说话，扫了一眼季言身后的行李箱。

　　季言意识到霍叔华的目光，下意识地侧身挡了挡。

　　怎么办？他没想到姐夫居然提前回来了，他该怎么解释。

　　“你这是干什么？”

　　男人低沉的嗓音落下，季言再次咬了咬下唇，“我…”

　　霍叔华提前回来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他本想趁着家里空无一人时离开，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姐夫要是在的话，他害怕自己又会舍不得而走不了。他就是担心这样的状况，可他没想到居然真的发生了，现在对着霍叔华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尤其是在霍叔华的审视下，他就像一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手脚无处安放。

　　不行，他都打算离开了，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不能就此退缩。他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要是被姐夫发现了，事情就真的到了无法逆转的地步了，他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直接说了。

　　季言攥紧行李箱的拉杆，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狠下心回答：“姐夫，感谢你这几年的照顾，我不能再麻烦你了，所以我打算走了。”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如释负重地吐出一口气，没想到自己居然说出来了。他抬眼看着霍叔华，发现对方眉间的沟壑更深，男人低沉的嗓音落下：“为什么要趁我不在的时候离开？”

　　“我…”季言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总不能说因为我爱你，但是你却是我姐夫，我怕我控制不了对你的爱，被你发现，被你讨厌。我知道你关心我，我害怕你因为姐姐不让我走，我害怕你的一句挽留就打消了我离开的想法，所以我才决定趁你不在的时候离开。

　　虽然想了这么多，但是季言不敢把心中的想法吐露出来，他低声道歉：“对不起姐夫，我不想再麻烦您了，我该走了。”说完，他便拉着行李箱从霍叔华身边走过。

　　终于要结束了啊，季言心想，这样他就不会这么难过了。每天都在担忧自己的爱意会不会被发现，自己会不会被姐夫讨厌。自己已经给姐夫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了，他不想再这样下去。离开了，他就不用再担心这些了。

　　刚往外走出一步，浓浓的夜色就映入眼帘，今晚乌云密布，月亮和星星都被掩盖。季言感觉自己的前方也如今夜这般灰蒙蒙一片，他没往外走一步，步履就越发沉重，这一次他是真的要离开了，离开这个人的身边。

　　脑中不禁闪过一幕又一幕有关霍叔华的画面。第一次见这个男人的时候，季言是害怕的。在知道他是自己姐夫的时候，住进霍家的时候，季言是惶恐的。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季言渐渐对这个人放下了心防。他原以为霍叔华应该是冷漠的一个人，可是他却见过对方的温柔。正是因为对方的温柔，季言才毫无防备的爱上了霍叔华，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个男人是他的姐夫，即使男人不是他的姐夫，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他不属于这里，他知道自己跟这个男人是没有结果的。

　　自己这么说，姐夫生气了吧。他也不想这样，可是自己不这么说，姐夫是不会让他走的。

　　对不起，姐夫。

　　再见了，姐夫。

　　一瞬间，胸口传来刺痛，就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视线变得模糊，泪水就此涌了上来。

　　“别走。”

　　触到男人温热的指尖，季言浑身一怔，眼眶蓄满了泪水，他不敢回头。谁知那人走上前，强硬地拉着自己与他面对面。

　　因为太过突然，季言还没收回眼里的情绪。他蓄着泪水的双眸里汹涌的爱意，尽被霍叔华收入眼中。

　　对上季言的双眼那瞬间，霍叔华了然了，对方跟自己的感情是一样的。他不再隐忍，在季言布满震惊的目光下俯身。

　　下一刻，有什么落在了季言的唇上，浓浓的男性气息包裹着他。

　　一旁的行李箱被主人松了手而倒下，发出了‘哐当！’的一声巨响。

　　霍叔华收紧了怀抱，在吻上季言的唇时，心中束缚已久的野兽发出了满足的低吼。他没等对方反应，就用舌头顶开了对方的唇，刚触到季言柔嫩的舌尖，他立刻就勾住对方湿软多汁的舌头，贪婪地吸吮着，用舌头扫过季言口腔地每个角落。酒精侵袭了他的大脑，他不复往常的温柔，暴虐似地啃食着季言的唇。

　　季言睁大了双眼，许久才反应过来霍叔华在做什么。

　　姐夫在吻他？

　　他下意识想推开男人，谁知男人立刻锁住了他挣扎的双手，维持着接吻的动作，推着他慢慢退到了门后。

　　“砰！”一阵关门声响起，阻断了季言的后路。

　　“唔…姐夫，我们…”季言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机会想说些什么，谁知男人抬起一只手压着他的后脑，一只腿插进他的双腿间，把他压到了门上，二人就此贴得更近。

　　男人勾着他的舌尖，口腔布满了浓浓的酒香。季言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不行，他不行这样。他得做些什么，可是他的身体现在不受控制，他什么举动都做不出来。承认吧，他一点也不想推开对方。

　　霍叔华感觉身上一阵燥热，在车上的时候他就感觉身体不对了。他回忆起几个小时前在酒会时，那个假装撞到他的女人为了给他道歉递的酒，那杯酒肯定有问题，下面已经有抬头的趋势了。他感到头晕脑胀，一怔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那张早已去世的熟悉的面孔，他立刻停下了动作，脑中一片混沌。

　　眼前的人不断和鹿暖重叠，霍叔华目光微凝，“鹿暖？”

　　听到姐姐的名字的那一刻，季言感到全身冰凉。这一声‘鹿暖’震醒了季言，他猛地推开了霍叔华。原来姐夫把他认成姐姐了，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居然还在期待些什么，真是可笑至极。

　　“言言？”霍叔华有些不确定地问。他摇了摇头，想确认眼前的人就是季言。

　　知道霍叔华认出了自己，季言想起他刚刚自己的反应，感到无地自容，他居然接受了姐夫的亲吻，没有推开对方。姐夫一定会觉得很恶心吧，妻子的弟弟居然爱上了自己。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那见不得人的爱意，终于暴露在阳光之下。他不敢看霍叔华的双眼，他害怕看到那双眼里充满的厌恶。

　　季言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他立刻推开了霍叔华，想打开门逃走。

　　霍叔华确认了眼前的人是季言，而不是早已离去的鹿暖。他阻止了季言开门的动作，再次把季言抵在门上。

　　季言挣扎着想推开霍叔华，“姐夫，你清醒点，我是季言，我不是姐姐！唔…”

　　谁知霍叔华听到他的话后，不仅没停下压制他的动作，反而贴上了湿热的唇，吻得更加猛烈。

　　不行，姐夫是把他认成了姐姐才会这样。这个念头在季言脑中浮现着。他狠心咬了对方的嘴唇，一丝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口腔，即便如此，那人的动作也没停下。

　　“言言…”

　　季言一怔，一时之间脑中竟处理不了这个信息。借此，霍叔华趁机锁住了他的双手，加深了这个吻。

　　姐夫这是在喊他的名字？

　　男人就如猛兽般舔舐着他的唇，耳边回荡着男人刚刚的那声呼唤，不断挣扎的手渐渐停了下来。他沉沦在这欲望中，心里默默地对姐姐说了声抱歉。这么多年他从未做过如此自私一次的事，所以这次就让他自私吧。就好像他也被酒精扰乱了脑，他也醉了，醉在霍叔华的吻中。他缓缓地抬起手搂住了霍叔华的腰，他回应了霍叔华的吻。

　　等季言意识到的时候，他跟姐夫不知何时已经在二楼的卧室里了。

　　姐夫压着他，身下是柔软的床。隔着薄薄的衣物，季言感受到男人火热的体温，以及下面有什么硬物顶着他。

　　霍叔华对着季言的双眼，微微颤抖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内心一片柔软，动作也随之变得温柔。他小心地舔舐着季言的唇，季言的唇又甜又软，让他忍不住吸吮。

　　许是刚刚挣扎的过程中，季言的衣物早已凌乱不堪，他的上衣被撩起，露出了半截腰肢。

　　霍叔华揽过季言的腰，入手的皮肤细腻滑嫩，指腹的茧摩擦着季言腰间的那一刻，季言忍不住战栗。青年瘦弱的身躯就在他的身下，那段白皙的脖颈就对着他，领口处露出精致的锁骨，他凑前附上唇。淡淡的清香充斥在鼻尖，这是属于季言的味道。

　　他吻着季言的脖颈，再到锁骨，他贪婪地闻着季言身上的味道，这个人是他的。

　　季言感受到有人撩开他衣物的下摆，他慌张地睁开了双眼。他对上了的是一双充血的双眼，此刻他觉得眼前的姐夫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对方看自己的目光太过于灼热，宛如野兽扑食。

　　“姐夫…”

　　也不知道自己这声姐夫触到了什么开关，姐夫双眼更红了，下一秒俯下身吻上了自己的乳尖。季言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开始挣扎，谁知姐夫锁住他的双手压到头上。二人实力过于悬殊，他没多久就被压制住了。

　　霍叔华不断吸吮季言的乳头，难以言喻的快感从尾脊骨爬上来，直冲他的大脑，季言忍不住呻吟：“啊…”还没等他缓过来，霍叔华用另一只空暇的手捏揉上他的乳头。那一团白嫩的乳肉晃得霍叔华眼花，他捏住季言的乳尖蹂躏，用指腹在乳头周围打转。

　　“姐夫…不要…啊…”

　　黏腻的呻吟落在霍叔华的耳边，他用舌尖抵在奶孔上舔舐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吸出乳汁般。忽然他感到腿间有硬物顶着他，他用手往下面探去。他一只手不断撸动着季言的性器，一只手捏揉着季言的乳肉。

　　“嗯…不要…姐夫不要…”季言感受到粗粝的指腹在下体上下撸动着，他从未感受到如此的刺激，但是又不想让对方的动作停下，“唔…”下一秒霍叔华用嘴堵住了他的呻吟。

　　在季言快达到顶峰的时候，男人停下了撸动的动作，改用拇指在冠口打转，堵住了洞口。难以纾解的季言忍不住扭动身躯，“嗯…姐夫…”

　　对着季言布满水汽的双眼，以及脸上写满的委屈，霍叔华松开了拇指，季言这才得以释放。感受到手中的黏腻，霍叔华褪去了季言的衣物，看到了自己手中沾染着精液的性器，那物件就像他的主人一样漂亮。

　　下体在药物的作用下早已硬的发烫，霍叔华抬起季言的双腿分开，视线下移，白嫩臀肉间嫣红的臀眼暴露在眼前。他沾染一些精液涂在穴口，手指在穴口外徘徊再慢慢插入，模仿着交媾的动作。乳白色的液体在粉色的穴口的这一画面意外刺激，霍叔华一边压抑着长驱直入的欲望，一边红着眼开拓蜜穴。

　　季言还沉浸在刚刚高潮带来的快感，就感受到下体难以启齿的地方异物的入侵，他迷茫地睁开眼，望着表情隐忍的姐夫在他下面动作着。当他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的时候，想出声阻止，男人不知道按到了什么地方，“啊…”仿佛一道电流穿透全身，身体向上弓起，甜腻的呻吟从季言口中漏出。

　　男人粗粝的手掌不停套弄粉嫩的性器，乳白色的精液再次喷射而出。季言感觉自己就像坐在云端飘飘然、晕乎乎的。下一秒，耳边传来皮带的金属碰撞声，继而是拉链声响起。

　　勃起的阴茎从男人黑色的内裤中弹出，不同于主人的淡漠英俊，硕大的阴茎上盘旋着紫色的脉络，显得狰狞无比。滚烫的性器在白嫩的臀缝间来回插弄，霍叔华掰开臀瓣缓缓插入性器。刚进去一个头，层层媚肉包裹而来，紧致的蜜穴让他寸步难行。蜜穴内仿佛有无数张小嘴吸吮，差点让他精关失守。

　　臀眼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刺激得季言出了生理泪水，“啊…姐夫…好痛…”然而男人并没有因为他的痛呼而停下，反而更加深入。

　　“姐夫…姐夫…”

　　霍叔华一抬头就对上那双布满水汽的眼，白皙的面孔染上不正常的红晕，听着身下之人的呼喊，这一刻脑中的理智断了，内心不断叫嚣着这个人是他的，催促着他进入。药物扰乱了他的大脑，下体硬得爆炸，他不再疼惜直驱而入。

　　“啊…”男人完全进入的那一刻，季言感觉自己的下半身快被撑破了，痛楚从下半身源源不断传来。

　　殷红的血丝从穴口流出，霍叔华不断来回进出，混杂着乳白色的精液。淫靡至极的画面再次刺激了他的大脑，他分开季言软弱无力的双腿，顺着记忆里往季言的敏感点开始大开大合地操干起来。

　　起初的痛楚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灭顶的快感，“啊…啊…嗯…姐夫…”支离破碎的呻吟从季言口中漏出，男人粗声粗气的喘气落在耳边。下一秒男人俯身吻住他的唇，勾住他的舌头与之交缠，来不及吞咽的津液顺着唇边流下。身周全是男人浓烈的气息，带给他充足的安全感，他伸出手勾住男人的脖颈，在这云端之上，沉沦在无穷的欲望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蜜穴中的性器胀大，下一秒滚烫的精液喷射而出，激得季言弓起了身。季言眼角泛红，化成了一滩春水，间而不断地漫出。

　　一想到身下之人打算瞒着自己偷偷离去，霍叔华就愤怒不已。好在自己看到了季言的邮件，不然等他如期归来的时候，已经离开了吧。他一看完邮件就立刻让李维备好车赶了回来，J城离S城不远，三小时的车距。要是再晚一点，这个人就真的走了。想到季言拉着行李跟自己说要走的画面，霍叔华心里既愤怒又后怕。

　　这个人是他的！内心的野兽叫嚣着，强烈的占有欲冲破天际。他紧紧锁住身下之人纤细的腰肢，顺着刚刚的润滑再次操干蜜穴。

　　“姐夫…”季言被快感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嫩白的臀瓣留下了男人的指印，乳头被男人揉捏舔弄得红肿不已，身上遍布了男人留下的痕迹。精致粉嫩的性器早已被玩弄得射不出来，可是男人还是不放过他。他扭动着腰肢想逃离，可男人紧紧锁住他的腰肢令他动弹不得，只能承受着无边无际的快感。

　　紫红的性器带着精液在蜜穴中来回进出，传出淫靡的水渍声。

　　在模糊的视线中，季言仿佛感受到男人附上了湿热的唇，变成了以往一贯温柔的姐夫，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些什么，声音轻到仿佛怕惊扰到自己。

　　他听到那人说

　　我爱你

　　泪水从眼角滑落至枕间，留下了深深的水迹。

　　第二天一早，因为服用了药物，霍叔华睡得很沉。在他还未醒来，季言带着行李离开了霍家。

　　—–

　　大家新年快乐，祝大家平平安安万事如意，新的一年降临在大家身上的都是好事。至于其它的就妖魔鬼怪快离开，烦恼统统消失。

第三十章

　　故人

　　—–正文—–

　　深秋早晨的风寒意入骨，许是下了一夜的雨的缘故，枯黄的落叶铺满了一地，环卫工人正在打扫着。日光透过云层射出，落在枯枝上被雨水浸透的几片黄叶上，闪着斑驳细碎的光。

　　季言穿过人群，顺着导航往目的地行去。直到转过最后一个拐角，他看着熟悉既陌生的街道默默放下了手机，顺着记忆往前走，直到那个熟悉的建筑映入眼帘他才停下脚步。

　　他离开霍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晚过后，他便直接拿着定好的车票到了H城。H城是个水乡，据说这里是以前父母生活的地方，其实他对这里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父母曾带他和姐姐在这里游过湖。

　　初到H城时，面对陌生的建筑，他并未感到害怕，反而感到有些亲切，就如同在外流浪的游子终于回到了家乡。

　　曾经他们一家人住的房子为了还债早就变卖了，他凭借着记忆以及导航，竟没想到真找到了这个地方。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H城变了很多，他依然走了很多冤枉路。

　　原来只有两层的老旧建筑，局然还是如此没变过，只是外表有些翻新了。这里承载着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他门前驻足良久，脸上挂着浅笑，似是在回忆些什么。

　　“你好，请问你要找谁吗？”

　　倏然，身侧传来苍老低哑的女声。季言回过神来转头看到一位身材矮小、一脸慈祥的老妇人，她手上还提着一个装满东西的菜篮，应该是刚从菜市场采购回来。意识到对方是这家的主人后，季言慌乱地向对方道歉：“抱歉，我找错地方了。”

　　不等对方说什么，季言立刻就离开了。

　　对着季言看似落荒而逃的身影，老妇人眼里带着困惑。刚刚她分明在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回忆，而且她从很远就看到他站在自己家门口了，应该是认得这里的，可他怎么说自己找错地方了呢？

　　想起方才匆匆一瞥，怎么感觉有点眼熟？等等！这孩子，这孩子该不会是鹿怡的孩子季言吧？再想想刚刚那孩子的面孔，哎呀，好像真的是鹿怡的孩子啊！

　　多年前鹿怡夫妻走后，她还记得留下了两个孩子，她的女儿跟鹿怡情同姐妹，鹿怡死后她不知难过了多久，之后还买下了这栋房子。本想照顾挚友留下的孩子，却不想孩子也下落不明了，女儿苦苦寻找多年，终究还是没寻到他们的下落。女儿也没结婚，她这段时间只是刚好来女儿家住几天而已，却没想到遇到了鹿怡的孩子。

　　老妇人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都未收回目光。

　　只是他离开得太匆忙了，为什么要说谎找错地方了呢？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跑出了一个街道的季言慢慢停下了脚步，他懊恼地揉了揉头发。自己跑什么呢，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到那位婆婆。那位婆婆应该就是那栋房子的新主人吧，脑中不禁想起刚刚她轻柔的询问声，再加上慈祥的面庞。那栋房子能保存到现在这个模样，实属不易。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季言拿出手机一看，是上级发来的。今天本来是周末，公司临时派了个工作给他，让他回公司。

　　季言在H城的某个小公司找了份文书工作，勉强糊口过活。只不过因为他是新人，看起来又文文弱弱的好说话，所以总是有很多不是自己本职的工作他都一一接了下来。

　　一赶到公司，他就到先到上级那拿了文件回到自己的办工桌上处理。刚来公司的那段时间，他对这些业务都很生疏，犯了很多错吃了很多苦，好在上级是个耐心的主，不然他早就卷铺盖走人了。经过这段时间的实习，再加上季言本身学习快，现在处理这些事务倒也没那么手忙脚乱了。

　　只不过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身心疲惫、嗜睡、反胃。之后他去看了医生，要不是因为看到性别那一栏，知道季言是个男人，要不然这状况，医生还真以为他是怀孕了。

　　最后医生只好说应该是压力太大了，让他放宽心。

　　他把这件事告诉赵凯后，赵凯也调侃他说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男人怎么可能怀孕！季言定是不会相信这个说法的，还说了赵凯一通。可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也许真的如医生说的那样，压力太大了吧。而且，他与人触碰太多次，是会有恶心反胃的状况，这些都是因为之前的那些事。

　　这么想想也对，之后季言便把这件事揭过了。

　　可最近，这些症状没有缓解，反而还加剧了。他想着要不要再去看一次医生，可是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了，公司里琐碎的小事都交给他做，就连买咖啡这种事也是他做，他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哪里还有时间去看医生。所以这件事就这样耽搁下去了。

　　某次下班，季言拖着疲惫的身躯坐上了公交车。他靠在玻璃窗上，垂眼看着一幕幕后退的景色。穿梭在夜幕下的车流，人行道上的人来人往。渐渐地他竟然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公交已经坐过站了。望着显示屏上熟悉的站名，他改变主意下了车。

　　不知不觉，季言再次回到了幼时住的地方。他看着眼前这栋熟悉的建筑，温暖美好的记忆交织在脑中，眉眼温柔。

　　“言言？”

　　身旁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季言转头，借着路灯看见了一个面容精致、气质优雅的女人。不知为何，这个女人给他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

　　“真的是你，言言。”女人确定是他后满目欣喜，眼眶微红。

　　“您是？”他不明白眼前陌生的女人为何会有如此反应。

　　“我是你母亲鹿怡的朋友李阿姨，你不记得我了吗？你小的时候，我还经常带你和鹿暖出去玩的。”

　　听着女人说的话，那些不清晰的回忆渐渐涌现出来。

　　眼前的女人名为李倩，是母亲的好朋友，二人情同姐妹，是季言和鹿暖的干妈。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李阿姨居然还认得自己。在记忆里，李阿姨待他们姐弟二人如同自己所出般，李阿姨经常来家里串门，时常给姐弟二人买东西。在季言的眼里，李倩就是他的第二个母亲。

　　季言坐在沙发上，看着这熟悉的一角一落，屋子里的摆设也与他的记忆所差无几。

　　“来，喝点茶。”李倩端着茶具放到了茶几上。

　　“谢谢阿姨。”季言赶忙接过。

　　李倩坐在季言身旁，目光温柔地看着季言，“孩子，这些年你和你姐姐去哪了？李阿姨找了你们很久，都没找到你们。你姐姐是跟你一起来H市的吗？”

　　提到鹿暖，季言垂下眼帘，目光暗淡，酸涩感弥漫在喉咙里，“四年前，姐姐出了意外…走了。”

　　李倩听到后，立刻红了眼眶。

　　季言把这些年发生的事告诉了李倩，说着说着，自己也红了眼眶。除了他和霍叔华的那些事一笔带过，其它的他都说了。尤其是听到季皓轩对他们做的那些事后，李倩面含怒气站起了身，许是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又坐下了，收敛了阴沉的面色。她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季言，柔声道：“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季言身体僵了僵，但没有其他激烈的反应。这段时间，他不能与他人肢体接触的毛病已经好转很多了。

　　李倩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继续道：“你现在在住在哪？”

　　季言说了一个地址后，李倩又问了他一些其他事，言语中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时间易逝，不知不觉夜色已晚，李倩想让季言留宿一晚，季言不想太麻烦对方便出言拒绝了。

　　把季言送到门口，李倩看了看外面，出声：“言言你看这么晚了，还是让阿姨送你回去吧。”

　　季言摇了摇头，柔声道：“不用了阿姨，我自己回去就好，您进去吧。”

　　见季言执意回去，李倩也不再劝说，“好，有空来阿姨家玩。”

　　看着对方进了门季言也离开了。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还赶得上末班车，于是加快了脚步。可没走几步，身体又传来不适之感，他身形晃了晃，努力睁开眼摇了摇头。可这样不仅没缓解，胸口还变得很闷，眼前的景色也开始扭曲。

　　“霍先生，你这么久才从国外回来，现在不回家，反倒来到了这里，我担心夫人…”

　　助理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霍宗瀚打断了，“我来这里还不是为了躲她啊，一回来就让我去相亲。”

　　最近何女士不知怎么了，天天给他打电话催他快点找个女朋友，许是又受到什么朋友的刺激了吧。近几年何女士的朋友纷纷抱上了孙子，这就更加刺激她了，到头来苦的还是自己。可是他只对男人感兴趣，怎么可能会找个女人结婚生子呢？况且他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想到这里，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张娟秀的面孔，本是不耐的面色也有所柔和起来。

　　他无意间扫过窗外，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形，上一秒还在脑中的人现在居然出现在眼前。他赶忙让司机停下，他立刻下了车欣喜地向那人奔去。

　　没想到随便到某个地方落脚，还能收获这样的意外之喜，这不是命中注定那还是是什么？

　　就快追上那人的时候，霍宗瀚发现十字路口前有一辆车向对方疾驰而去，可对方像是完全没发现一般毫不躲闪。

　　“小心！”霍宗瀚立刻向前抓过他的手臂，这才阻止了意外的发生。

　　“宗瀚？”季言看到来人是霍宗瀚后，有些吃惊，霍宗瀚怎么会在这里？他晃了晃头，觉得有些晕眩。

　　“言言，你有没有受伤？”发现人完好无损后，有惊无险中霍宗瀚才放下了悬挂的心。方才太远没注意，现在凑近看，霍宗瀚才发现季言脸色苍白，还出了不少虚汗，眉间满是疲惫，手中的胳膊抓着也没什么实物感，浑身上下透露出病态。

　　“宗瀚，你怎么会在这里？”季言努力维持着清醒，声音有些沙哑。

　　“我刚下飞机，打算在H市歇歇脚。”霍宗瀚回答，他对着季言有些混沌的双眼，蹙眉问，“言言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也许是这几天工作太忙了，有些疲惫。”季言揉了揉眉心，身体的不适并未消失。

　　“工作再忙也不能忘记身体。”

　　“嗯。”季言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那个，宗瀚…”

　　顺着季言的目光，霍宗瀚把目光放到了自己抓着季言胳膊的手上，他松开了手说：“见到你太高兴了，手都忘了放了。”

　　“没事。”季言浅笑道，面色更为苍白。

　　望着季言毫无血色的面孔，霍宗瀚担忧地问：“我有个朋友私人医院就在这，我带你去看看吧。”

　　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季言也感觉到了，他刚想点头答应。谁知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他无力向霍宗瀚倒去。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了霍宗瀚焦急的面孔。

　　—–

第三十一章

　　霍宗瀚沉默了片刻，开口问：“你确定你没诊断错？”

　　—–正文—–

　　鼻尖弥漫着浓浓的消毒水味，季言慢慢掀开眼皮，入眼处一片雪白。刺眼的光晃得他眼睛很不舒服，他尝试着睁开眼后又闭上，再缓缓睁开眼，双眼才终于适应。

　　他意识到自己躺在病床上，看来自己现在是在医院了。

　　“言言，你终于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季言转头看见了一脸欣喜的霍宗瀚，晕倒前的记忆慢慢浮现了上来。自己跟李阿姨分开后，路上他感到身体不适，之后遇到了霍宗瀚。他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晕倒，幸好有霍宗瀚，不然大晚上的在街上晕倒实在太危险了。

　　他看到霍宗瀚眉间的疲惫，许是在这里照看自己很久了，季言心里很是感激，“宗瀚谢谢你，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晕倒。”季言的声音沙哑得自己都差点被吓到，他这是昏迷了多久，声音才会这样？

　　提到晕倒，霍宗瀚的表情变了变，因他醒来面上的欣喜不复存在。

　　“怎么了？”季言目露疑惑，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霍宗瀚眉头紧锁，沉默了很久也没回答季言的问题。

　　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难道他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想到这里，他的心底开始慢慢变凉。

　　“宗瀚，你告诉我，我身体怎么了？”

　　也许是季言的语气得认真起来，霍宗瀚终于不再沉默，他抬眼对上了季言的双眸。他的眼里闪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他面色犹豫道：“言言…你的身体…出了很大的问题。”

　　听到这里，季言垂下眼帘。原来如此，难怪自己最近身体状态这么差，听宗瀚这样的语气，难道自己得了什么难以治愈的病？

　　季言在心里做了最严重的设想，人固有一死，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耳边传来男人的笑声，季言抬头看到霍宗瀚脸上一副玩笑得逞的笑容。

　　看着季言愣愣的样子，霍宗瀚面上的笑意更盛，“被我吓到了吗？其实你就是劳累过度再加上营养不良才晕倒的。”

　　“真的吗？”季言双眼亮了亮。

　　“这次是真的！”

　　听到霍宗瀚这么回答，季言终于放下了心，毕竟刚刚霍宗瀚的表情真的吓到了他，他还真的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下一刻，霍宗瀚脸上又变得严肃，“言言，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这次要是我没在，我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嗯，谢谢你，宗瀚。”季言笑着道谢，一脸感激。他扭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快一天了。”霍宗瀚回答，“这里是我朋友的医院，就是我昨天跟你提的那个。”

　　霍宗瀚话刚落下，房间门就由外推进，一个身材修长、相貌俊朗的青年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普通的白大褂，却像是个走秀的模特。

　　青年目光落在季言身上，开口道：“醒了？”青年的嗓音清冷，镜片下的双眼毫无波澜，拿着病例的手白皙纤长，浑身上下散发着禁欲的气息。

　　霍宗瀚看到他便立刻上去，对青年使了个眼色，对方看到季言一幅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心里了然。看来这位老朋友，没把实情告诉对方。

　　“言言，给你介绍一下。白墨，就是我的那位医生朋友。”白墨出生医学世家，一年前刚从国外进修回来开了这家私人医院。

　　“白先生你好，我叫季言。谢谢你为我治疗。”季言道谢。

　　白墨对他点了点头。

　　“白墨啊，你说言言他因为营养不良再加上过度劳累才晕倒的，要怎么调理好呢？”霍宗瀚对白墨使了个眼色。

　　白墨听到后挑了挑眉，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不要太过劳累。多吃青菜水果。”白墨顿了顿，视线停下季言纯良的面孔上继续道，“不过要先住院观察几天。”

　　“谢谢医生，麻烦你了。”季言再次道谢，“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言言啊，那么着急出院干什么，再观察两天比较放心。”没等白墨回答，霍宗瀚就先出口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身体重要知道吗，就这么决定了。”霍宗瀚看季言一副犹豫的样子，打断了他的话。

　　季言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季言打电话给公司说明了缘由，请了三天的假。本想他才工作没多久就请假，老板可能会训斥一番，却没想到老板关心地询问了他的状况后，还给他多放了几天的假，特意嘱咐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季言受宠若惊地道过谢挂了电话。

　　“怎么样？”霍宗瀚问。

　　“老板给我放了一周的假，让我好好休息。”他也没想到老板居然这么好说话。

　　“这就好了，所以这几天你就好好休养吧。”。

　　其实早在季言还没醒时，霍宗瀚就已经让助理给季言公司打了个电话。

　　季言本想两天后回去，可在霍宗瀚的软磨硬泡下，季言又硬生生地住了几天。这几天以来，霍宗瀚片刻不离，季言想让他回去，可被霍宗瀚拒绝了。霍宗瀚告诉他，自己正在休假，所以公司的事没关系。在霍宗瀚的悉心照顾下，季言的身体很快就恢复了，面色也变得红润起来。只不过，那阵反胃的问题依旧存在，据白墨解释是自己肠胃不太好，还需好好调理。

　　这天季言刚从外面散步回来，想着去白墨的办公室，打算问问自己的情况，以及明天能否出院。他刚走到门口，白墨的声音传入耳中。对方应该是在和谁谈话，季言想了想打算待会再来，正打算离开时，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准备离开的脚步停下。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季言？”

　　接着霍宗瀚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我暂时还没想好。”

　　“可他终究会发现的。”

　　听到二人的对话，季言微微沉下了心。果然，他的身体是出了大问题了，霍宗瀚向他隐瞒了病情。

　　霍宗瀚沉默了片刻，开口问：“你确定你没诊断错？”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我好几遍。他的情况是很特殊，结果出来的时候，我也很诧异。为了确定他的情况，我做了多次检查，可是最终结果都是如此。季言确实是怀孕了，即使他是个男人。”

　　—–

第三十二章

　　意识消散前，霍叔华依稀好像看到了季言的身影。

　　—–正文—–

　　白墨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落在季言的耳里。瞬间天旋地转，耳鸣声响起，季言扶着墙才勉强维持住身形没倒下，一时之间，大脑难以处理这些信息。

　　他怀孕了？

　　不可能！

　　男人怎么可能怀孕，他一定是听错了，他怎么可能怀孕！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霍宗瀚发现白墨突然不说话了，他转过身，看到了一脸失魂落魄的季言，内心暗叫不好。

　　“言言…”

　　季言抬起头，慢慢地走向霍宗瀚，直到他身前停下，对着霍宗瀚的双眼问：“你们…说的是真的吗？不要骗我。”

　　不知为何，对着季言如此认真的双眼，霍宗瀚到嘴边的否认咽了下去，他最终点点头回答：“是真的。”

　　季言听到后，身形踉跄了一下。

　　“言言！”霍宗瀚立刻扶住了他。

　　“我没事。”季言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淡淡令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他轻轻地推开霍宗瀚扶着他的手，继续道，“我想一个人静静。”说完他便离开了白墨的办公室。

　　看着季言瘦弱的身影，霍宗瀚心里更是担忧，他本想跟上去，却被人拉住了手臂。他转头皱着眉看着白墨问：“你拉我干什么？”

　　“你先让他静静，任哪个男性听到自己怀孕了都不会从容。”白墨目光淡漠，松开握住霍宗瀚的手。

　　“可是我怕他做出什么傻事。”

　　“我知道你关心他，但是他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给他点时间慢慢消化这个信息。”

　　白墨言之有理，霍宗瀚放弃了追上去的打算，季言是需要时间静静。只不过…脑中浮现出季言毫无血色的面孔，霍宗瀚忍不住握紧拳头，看着季言离开的方向，眼里闪过担忧。

　　不知不觉到了傍晚，霍宗瀚和白墨这才到了季言的房门口敲了敲门，“言言，我可以进来吗？”

　　房内无人回应，二人相视一眼，最终霍宗瀚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季言静静地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有点像在发呆。太阳已经完全落下，窗外吹进的风掀动了帘子。

　　霍宗瀚在一次喊了一声季言，季言缓缓地把目光放到他的身上，对他笑了笑。看到季言的微笑，霍宗瀚这才放下心来。

　　深秋的风带着冷意，霍宗瀚担心季言着凉便上前关上了窗。

　　季言转头看向一旁的白墨，问道：“白医生，能麻烦你说说我现在的状况吗？”

　　白墨点头，拿着手上的病例翻了翻，最终递给了季言一张什么东西。

　　季言接过发现是一张B超，脑中浮现出一种可能，白墨的声音随之落下，印证了他的想法，“我给你做了B超，你怀孕快两个月了，这是胎儿的发育情况。”

　　季言抬手摸了摸图片，已经有胎儿的雏形了。

　　“你这段时间的恶心反胃，都是害喜的现象。这段时间你过于操劳，再加上有些营养不良，所以才会晕倒。”白墨看着季言一脸温柔地摸着图片上的胚胎，加了一句话，“胎儿发育良好，很健康。”

　　“季言，你是全球第一例男性怀孕的例子。所以无论是怀孕期间的养胎工作，还是胎儿成熟的分娩都有很大的风险。”白墨是个医痴，这种突破科学理论的事情他当然希望能研究下去，可是同时他也是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理智告诉他需要把最不好的情况告诉季言，因为他也没把握能让对方安全分娩。

　　即便听到白墨分析的最坏情况，季言也毫无变色，他抬头对上白墨的双眼，认真地、一只一句地说：“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听到季言的回答，霍宗瀚言语激动：“言言！”

　　白墨目光诧异，“你真的这么打算？”白墨没想到季言居然没有一丝犹豫就决定了，许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危险，要是知道说不定就不会如此坚定了，想到这他继续道，“这段时间你应该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不适，我不敢保证你可以顺利分娩，最坏的可能就是一尸两命。”

　　“我已经决定好了，我打算把这孩子留下。”

　　对着季言如此坚定的目光，白墨不禁心中生出一丝敬佩。这几天跟季言相处下来，他看出对方是个自卑、不善言辞，甚至可以说懦弱的人。可他没想到，对方会为了孩子不惜抛出性命，这让他对季言的看法大大改观。看来，对方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么柔弱。

　　季言看着婴儿的雏形，把手放到腹部，内心一片柔软。

　　浓浓的烟雾萦绕在轮廓英俊的面孔上，男人视线停留在桌上的相框上，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霍先生。”门外传来李维的叩门声。

　　霍叔华熄灭了烟，说：“进来。”

　　“霍先生，我们查到了季先生的去向了。”鼻尖传来浓郁的烟味，李维扫过一旁的烟灰缸，里面堆满了烟头。虽然他内心感到诧异，但没在面上显露出来，“季先生两个月前去了H城。”

　　“立刻订好去H城的机票。”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落下。

　　“好，我这就去。”李维点点头。

　　等李维离开后，霍叔华把目光再次放到照片上。青年身后是一片花田，暖橘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就连头发也被阳光染成了棕色，对着镜头的双眼浮现出一丝羞涩的笑意。

　　言言，姐夫终于找到你了。

　　三天后，季言出院了。霍宗瀚知道他住的地方环境如此不好，执意给他换了一个住所。眼看季言要拒绝，他直言是为了胎儿健康着想，一个良好的居住环境对胎儿的成长有很大的影响。看到季言有所犹豫，他便立刻定下了新的住所。

　　霍宗瀚对自己的好，季言都看在眼里，他把对方的每一处帮助都暗暗记在心里，等着将来慢慢回报对方。

　　这日他跟霍宗瀚在为新住所置办需要的东西，日常生活所需要的物品基本上看好了，霍宗瀚便留了电话让工作人员明天送到家里。

　　他们在外面吃了晚饭后，便在附近散步。

　　走了一半，霍宗瀚突然出声：“言言，你真的打算把孩子生下来吗？”

　　季言点点头。

　　想起那日白墨说的话，霍宗瀚忍不住劝道：“白墨说有很大的风险，我不想让这些不确定发生在你的身上。”

　　季言摇摇头，“放心，我没事的。”

　　“可是…”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留下我和姐姐相依为命，之后我们住进了舅舅家。没几年姐姐失踪了，舅舅也去世了。这么多年来，我不断寻找着姐姐的踪迹，三年前姐夫出现了，可却带来的是姐姐的死讯。”季言停下了脚步，对上霍宗瀚的双眼继续道，“所以，这个世上，对我而言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就只剩下这个孩子了。”

　　霍宗瀚愣怔，他其实知道季言的身世，但没想到从季言的口中再说出一遍，他的内心会如此震撼。他想给这个人一个家，“言言，我喜欢你。”

　　季言眼里渐渐出现出惊讶，“我…”

　　“我是认真的，没在开玩笑，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活了这么多年，这是霍宗瀚第一次向人表白，他生怕对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季言垂下眼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霍宗瀚的感情。他只把霍宗瀚当成了朋友，他也没想到霍宗瀚居然对自己抱有这样的感情。

　　看着沉默的季言，霍宗瀚内心升起一丝酸涩，他知道季言心里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应该就是孩子的父亲。可是季言没主动说，他也不会去问，他不想给季言造成困扰。他脸上挂着往常的笑容，温柔地说：“没关系，你不用这么快就答复我，就算你一辈子不回应我的感情也没关系。但是我希望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听到如此沉重的表白，季言抬头，面色不忍：“宗瀚，我…”

　　霍宗瀚害怕听到他口中的拒绝，立刻出声：“你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现在又怀孕，多个人多个照应。就算当不成恋人，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当朋友的，所以言言，现在就让我照顾你和孩子好不好？将来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不要拒绝我好吗？”

　　对着霍宗瀚认真的双眼，季言不忍再拒绝，最终他点了点头同意了。

　　得到季言的答复，霍宗瀚这才松了口气，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轰隆隆！”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本是晴空万里的天空开始落下雨滴，继而越来越大，下起了暴雨。季言和霍宗瀚不得不到附近的咖啡店避雨。

　　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二人的目光往窗外看去，对面的行人往一个地方聚集，还有人慌张地拿出了手机打电话。看样子，前方好像是发生了事故。

　　“这天气开车要小心。”霍宗瀚出声。

　　季言点点头，担忧地说道：“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希望人没事。”

　　没过多久雨停了，救护车也随之到来。季言和霍宗瀚出了咖啡厅，没去对面，家的方向与那边正好相反。离开前，季言再次看了眼事故现场，总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这股莫名的心悸从何而来？也许是因为看到了一场事故，再加上自己怀孕的缘故才会这样的吧。

　　耳边传来警报声，温热的液体从侧脸流下，意识消散前，霍叔华依稀好像看到了季言的身影。

　　言言…

　　最终他陷入了黑暗中。

　　—–

第三十三章

　　季曦

　　—–正文—–

　　窗外白茫茫一片，昨晚下了一夜的雪。不知哪跑来的猫跳到树上，惊动了枝头的鸟儿仓皇飞走，抖落了积雪。太阳升起，穿破云层乍现金光，冰雪悄然融化。

　　寒冷的冬日，正是赖床的好时节。一个清瘦的身影坐在窗前，日光透过玻璃洒落在青年的身上。青年的皮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手背上依稀可见黛色的血管，蜷曲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射一层阴影。许是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白皙的脸上带着一抹红润，看起来很是健康。

　　青年小腹微微隆起，下半身盖着一块毛毯，他膝前放着一本书，房内偶尔有书页翻动的声响。

　　“叮咚。”外面传来门铃声，季言放下书拿开毛毯往外走去。

　　打开门，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那人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季言看到来人面露诧异，“宗瀚，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霍宗瀚边换鞋边道：“给你送吃的。”说着便在季言眼前晃晃手上提的保温盒。

　　“快把门关上，外面冷。”看着季言还站在门口，霍宗瀚慌忙把他拉了进来并关上了门，拉着季言坐到沙发上后，霍宗瀚轻车熟路地到厨房拿了碗筷放到了桌上，“今天一大早我就让阿姨炖的汤。”

　　保温盒打开的瞬间，丝丝缕缕的雾气氤氲而出，浓郁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我听家里的老人说，怀孕的人喝这种汤最好了，不仅对母体好，对胎儿也有益。所以呀，昨天我就买好了食材，今天一早让阿姨炖了两小时，一炖好我就送过来了。”霍宗瀚舀了一勺吹了几下，放到季言唇边继续道，“你尝一口。”

　　鲜浓的汤入口，刺激了季言的味蕾。

　　“怎么样？”霍宗瀚期待地看着季言。

　　“嗯。”季言点点头，“谢谢你宗瀚。”

　　笑意从霍宗瀚眼角漫开，“你喜欢就好。”说完便立刻给季言舀了一碗。

　　喝了一半，季言忽然道：“宗瀚啊。”

　　“嗯？”

　　“那个…”季言犹豫了一会儿，“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你看你又给我找房子，又给我送补品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霍宗瀚打断了：“好了好了，你别说啦，我说过的，你不用跟我说谢谢。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可是要认我当干爹的。”

　　“你这天天给我送汤什么的，你看我都胖了。”这段时间，季言的确感觉自己有肉感了，不会像以前那般瘦弱不堪，气色看起来也好多了。

　　“胖了好呀，你多吃点，宝宝才能更健康。”说着便靠近季言的小腹，“是吧，季宝宝？”

　　像是回应霍宗瀚的话，季言居然感受到孩子动了一下。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宗瀚，宝宝…宝宝刚刚动了。”

　　“什么？”

　　“宝宝刚刚踢了我一下。”季言回复道。

　　“真的吗！宝宝踢了你一下。”霍宗瀚兴奋得像个孩子，他开心地对着季言的小腹说，“季宝宝你好，我是霍叔叔，你要乖乖的在妈妈肚子里健康长大，我和妈妈都很期待你的到来。”

　　腹中的孩子再次踢了一下，季言把手放到小腹，感受着胎动。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肚子里的小生命。他轻柔地摸了摸小腹，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几个月前，他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感到仓皇无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身为一个男人，怀孕是不可能的事。医生告诉他，这个孩子可能会给他带来生命危险，即便如此，季言还是想把这个孩子留下。他孤单了这么多年，这个孩子是上天给他的眷顾。

　　之后他住进了霍宗瀚给他找好的房子，就这么安顿了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小腹也开始隆起，他开始穿宽松的衣服，外人看上去，只会以为他胖了。

　　直到有天，李倩发现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她并没有像季言心里害怕的那样以为他是个怪物，反而轻柔地摸了摸季言的头，笑着说自己要当外婆了。

　　起初，她以为霍宗瀚是孩子的爸爸。季言知道后，立刻解释了这个误会。可当对方问起孩子的父亲是谁的时候，季言又沉默了。

　　李倩笑着拍拍他的手语气温柔：“不想说也没关系，阿姨不逼你。”

　　此后，对方真的再也没问过一句孩子的生父是谁。

　　而霍宗瀚也没问孩子的父亲是谁，这才是让季言松了一口气，他真的很害怕霍宗瀚知道。

　　其实霍宗瀚一直在等着季言亲口告诉自己孩子的父亲是谁，他不想强迫季言。孩子的父亲是谁，他都不介意。他只知道自己喜欢季言，即便对方拒绝了自己，自己依旧喜欢他。他相信时间会让季言接受自己，他在等季言，哪怕是一辈子他都愿意等下去。

　　霍宗瀚以为季言只是因为毕业了，才从霍叔华家里搬出来了。想起自己的那位小叔叔，霍宗瀚就会不自觉地打个寒颤，好在言言从那里搬出来了，不然这孩子要是被叔叔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几个月前，他接到了霍叔华出事的电话。他看着正在看书的季言，霍宗瀚怕他动了胎气所以没说，想着日后找个时间再说。等到他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也没提过这件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季言的肚子越来越大，衣服已经挡不住了。长时间没修剪头发的缘故，头发已经到下颚的长度，再加上季言长相秀气，看起来就像个貌美的女性。有时他和霍宗瀚出去散步，别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丈夫英俊帅气，妻子貌美如花，看着丈夫对怀孕的妻子温柔体贴的样子，真是羡煞旁人。

　　有天二人在外散步，回去的路上季言肚子居然开始痛了，这还没到预产期呢，搞得二人猝不及防。霍宗瀚手忙脚乱地把季言送到了白墨的医院，为季言准备临盆。

　　由于季言情况特殊，这个手术是在白墨的私人医院秘密进行的，给他做手术的主刀医生正是白墨。而助手都是白墨的心腹，便不用担心这个消息会被泄露出去。

　　霍宗瀚在手术室外焦急地走来走去，接到消息的李倩也赶了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哇”的一声哭声响起，季宝贝出生了。那个在季言肚子里的小生命，终于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三年后。

　　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客厅里播放着动画片。一个幼小的身影正坐在地上的毛毯上，乌黑柔软的短发，白嫩嫩的小脸带着奶膘，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捏。蜷曲的睫毛像洋娃娃一样，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

　　门外响起“叮咚”的一声，地毯上的身影立刻起身，搬了条小椅子放到门前，爬上去看了一眼猫眼。看到熟悉的面孔，他小心地跳了下来，开了门。

　　看到了多日不见的身影，他立刻扑了上去，“霍叔叔！”稚嫩的声音充满了兴奋。

　　“宝宝，好久不见，想叔叔了吗？”霍宗瀚放下东西，一把抱起了身前的孩子亲密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好想叔叔。”

　　季言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他围着围裙，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虽然毕业了多年，可是他看上去还像是个大学生般，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孩子的爸爸。看到那一大一小亲昵的身影，他笑着说：“小曦昨天知道你今天要来，开心了一晚上。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在客厅等着你来呢。”

　　“是吗？”听到季言的话，霍宗瀚转头笑着问怀中的季曦。

　　哪知季曦听到后没回答，反而躲到了霍宗瀚的怀里不吭声，看来是害羞了。

　　季曦害羞的样子逗乐了二人。

　　季曦今年三岁啦，他的名字是季言取的，季言希望他能像个小太阳一样，明亮而温暖。正如季言所希望的那样，季曦是个性格开朗的孩子。他继承了季言的相貌，精致漂亮。他不像一般的孩子那般调皮，他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虽然他才三岁，但是就已经知道要疼爸爸。他就是季言心里的小太阳，温暖炽热。

　　晚饭过后，季言和霍宗瀚带着季曦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公园里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出来，享受这休闲的时光。看着那里和小朋友玩着的季曦，季言心里一片柔软。

　　“一转眼小曦都这么大了。”霍宗瀚不禁感叹，望着那张稚嫩的脸，那双眼眼睛跟季言实在是太像了。他看了眼身旁的季言，有些动容，“言言…”

　　话还没说完，季曦就大声地冲二人喊了一声：“爸爸，叔叔！”说完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开心。

　　季言看到他额头出的汗，蹲下身给他擦了擦，“宝宝怎么了？”

　　“爸爸，你要不要和叔叔加入我们？”季曦眼睛里就像亮着星星一般，看得出来他玩得很开心。

　　“小曦渴不渴？”霍宗瀚也蹲下身，笑着问，“叔叔去给你买饮料好不好？”

　　“谢谢叔叔。”

　　“小曦真乖。”霍宗瀚揉了揉季曦的头发，对季言说，“你们这里等我一下，我待会就会来。”

　　季言点点头。

　　霍宗瀚走后，季言带着季曦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给季曦擦擦手，“手怎么脏了？”

　　季曦想了想，“刚刚我玩滑梯的时候，摸了一下旁边的栏杆，可能是那时候弄脏的。”

　　等了一会儿，霍宗瀚还没回来，季曦到处张望疑惑道：“爸爸，叔叔怎么还没回来？”

　　季言也有些奇怪，前面的超市离这不远，霍宗瀚可能是什么事耽搁了吧。他想了想问：“小曦，我们去找叔叔好吗？”

　　“好的，我们去找叔叔吧。”

　　季言牵着一蹦一蹦的季曦往超市走去，快走到超市的时候，季曦看到了霍宗瀚正在对面排队，便松开了季言的手往那跑去。

　　“小曦，你慢点跑，不要撞到人。”季言在身后喊道。

　　“我不会的。”季曦大声回答，刚说完，他就撞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事发突然，他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好在一只手捞住了他。

　　他稳住了身形抬头一看，是一位好看的大叔叔，“谢谢叔叔。”

　　季言看到刚刚那一幕，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立刻冲了过去，双手放在季曦的手臂上，满眼担忧，“小曦，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爸爸，我没事。”季曦摇了摇头。

　　听到季曦没事，季言松了口气。想到刚刚季曦撞到了人，他立刻起身道歉，“先生，对不起，我刚刚…”

　　看到那人的面孔时，季言身形一顿，他没想到居然会这里遇到这个人。

　　他难以置信地对着那双黑沉的眼，张了张口无声道。

　　姐夫。

　　—–

第三十四章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对方。

　　—–正文—–

　　霍叔华正和公合作公司亚运代表人在讨论，对方也是亚运董事长的千金江漫雪。一年前从国外回来，亚运董事长的培养的接班人。此次二人谈的是一个大项目，亚运会派出一个新人跟自己谈，可见亚运董事长有多看重这个女儿。

　　饭后，江漫雪说这附近刚好有个公园散步，还可以继续谈公事，霍叔华同意了。走着走着突然一个幼小的身影一头撞进了自己的怀里。

　　一旁的江漫雪受到了惊吓，立刻问霍叔华有没有事。

　　霍叔华摇了摇头回答：“没事。”

　　他看着怀中突然出现的孩子，那孩子抬起头，粉雕玉琢的脸上写满了无措。对着那双水润的眼睛，霍叔华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哪里见过。霍叔华一向不喜欢小孩，但是他却对这个撞到自己的孩子有种莫名的好感。那孩子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有什么轻轻拨动了自己的心弦。

　　前方冲过来一个身影，那人慌张地搂过孩子，应该是孩子的父亲。

　　霍叔华感觉怀里空落落的，下一刻那人担忧的声音响起：“小曦，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知道孩子没事后，孩子的父亲像是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明显松了下来。随后，孩子的父亲立刻起身向他道歉：“先生，对不起，我刚刚…”

　　那人目光触到自己后身形一滞，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那人目光呆愣，嘴唇动了动，但是没发出声音。不知为何，霍叔华耳边却响了姐夫二字，宛如从记忆深处飘忽而来。

　　霍叔华认识这个人，鹿暖的弟弟，他死去多年的妻子的弟弟季言。三年前他出了车祸，醒来后忘记了近十年发生的事，他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刚接管公司没多久。

　　知道自己失忆后，霍叔华并不慌张，他隐瞒了这件事，唯有心腹李维一人知道。李维告诉了自己这些年的事，包括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妻子。

　　霍叔华挺诧异的，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结婚了，而且自己还很爱对方。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只是商业联姻，后来他才了解到他的妻子鹿暖居然是自己拍卖回来的。妻子死后，他还不断寻找妻子的弟弟。李维也跟他说了季言的事，他想不到自己居然会为一个女人做出这么多事，连带着对方的弟弟自己都如此疼爱。

　　他看了鹿暖的照片，是个美人，也许是记忆消失的同时也带走了自己对她的爱意，霍叔华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波动。此后他便放下了这些事，专心事业。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看到了一张照片。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青年，对方应该是鹿暖的弟弟季言，二人是如此相像。看着照片里的青年，面对着镜头露出羞怯的笑容，霍叔华心里漫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像一缕轻烟，缥缈虚幻，怎么也抓不住。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对方。

　　季言对着男人幽深的双眼，心脏如鼓点般跳动。男人对着他的双眼，一言不发，他紧张地攥紧手指。

　　“季言。”男人低沉的嗓音落下，不带一丝情绪，跟记忆里的那声言言完全不同。季言对着霍叔华的双眼，那双眼里毫无波动。这是季言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霍叔华，霍叔华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目光对待自己。即使是初次见面，霍叔华对他的态度也没有如此冷漠。

　　许是知道了妻子的弟弟竟然对自己抱有不伦的感情，又在自己喝醉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所以姐夫才会如此对待自己吧。

　　原来他真的高估自己了，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应该可以放下这些事情，可以正大光明地面对姐夫了。可是在真遇到对方的时候，看着对方冷漠的目光，自己设好的屏障还是轻而易举地被打破。

　　一旁的江漫雪发现了气氛明显不对，她上下打量了这个刚出现的男人，这个相貌秀美的男人看霍叔华的目光，她嗅出一丝隐秘的味道。

　　江漫雪扬起微笑问：“霍先生，这位是？”

　　霍叔华看了一眼季言才回答：“我的小舅子。”

　　“噢，原来是霍先生的小舅子，没想到这么巧居然在这里遇到。”看来圈子里传霍叔华有个秘密妻子的事不假，谣传霍叔华很爱那位霍夫人，所以才把她保护的很好，没多少人知道她的身份。不过这些都是过去式了，因为那位霍夫人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

　　江漫雪对霍叔华抱有很大的好感，霍叔华做事雷厉风行，长相英俊，家庭殷实。还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公司董事长。如此完美的人，江漫雪当然要抓住，自己要是跟对方结了婚，对公司有利而无害。她就是冲着这点，才跟父亲请求让自己跟霍叔华谈这笔生意的。

　　今天来这里散步，也是想跟霍叔华增进感情，只是没想到居然遇到对方的小舅子。弟弟外貌如此之佳，姐姐应该也差不到哪去。不过那又怎么样，一个死人跟自己也争不了。想到这里江漫雪心里冷笑，面色温柔伸出手语气友善道：“你好，我跟霍先生是合作伙伴，我叫江漫雪。”

　　季言这才发现霍叔华旁边还有一个人，他转头想打招呼，目光触到对方脸的那瞬间，季言内心再次受到撞击。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眼前女人眉眼含笑的样子，季言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姐姐鹿暖。

　　可是姐姐已经离开多年，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她，但是季言心头还是涌上了浓浓的悲伤，以及一丝喜悦。他调整了一下呼吸，伸出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江小姐你好，我叫季言。”

　　即使只接触了一瞬间，江漫雪也感受到对方的手在颤抖，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狐疑地看着对方问：“季先生以前见过我吗？”

　　季言抿了抿嘴回答：“江小姐像我一位故人。”

　　江漫雪失笑：“没想到这么巧啊，那我跟季先生真有缘分呢。”

　　季言勉强地勾了勾嘴角，他感受到有人扯了扯衣服的下摆，是季曦。

　　“爸爸。”

　　季言蹲下身轻声问：“怎么了小曦？”

　　“爸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人的。”季曦咬了咬下唇，小脸上不复刚刚的开心，声音充满了无措。

　　季言摸了摸季曦的头，“爸爸知道小曦不是故意的，答应爸爸以后不要乱跑了好不好？”

　　“嗯。”季曦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是你的孩子？”霍叔华的声音传来。

　　“嗯。”季言点点头，没看霍叔华，他忍不住攥紧拳头，害怕霍叔华发现什么。

　　霍叔华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父子二人很是相像。

　　“言言！”霍宗瀚刚从超市出来，就看见季言和季曦跟一男一女在说些什么。等他走近一瞧，发现男人居然是霍叔华。

　　霍宗瀚拿着饮料，诧异地看着霍叔华，“叔叔。”

　　小叔叔怎么会在这里？

　　霍宗瀚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一旁的江漫雪听到这个称呼忍不住挑了挑眉。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接二连三遇到霍叔华的亲戚。

　　“霍叔叔。”

　　孩子清亮的声音传来，霍宗瀚视线下移到季曦稚嫩的脸上，他笑着蹲下戳了戳季曦的脸，把手中买好的饮料给他，“小曦等很久了吗？”

　　“没有。”季曦双手抱着饮料，摇了摇头，“谢谢叔叔。”

　　霍叔华看着相处融洽的二人，应该是在一起很久了，孩子在霍宗瀚的面前很是乖巧。

　　霍宗瀚起身注意到一旁的江漫雪，这个女人是谁？自己居然撞到小叔叔跟一个陌生女人在一起。

　　“叔叔，这位是？”霍宗瀚看了一眼江漫雪，试探性地问。

　　“亚运的总经理，江漫雪。”

　　霍宗瀚突然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最近腾辉在谈一个大项目，原来是跟亚运。

　　“啊，原来是江小姐啊，你好。”霍宗瀚面带微笑，说了自己的名字。

　　二人打了个过场后，霍宗瀚提出要不要去附近的咖啡厅坐坐。没想到霍叔华就出声拒绝了。

　　“我跟江小姐还有事谈，改天。”

　　“这样啊，那改天。”霍宗瀚装作一副失望的样子，其实心里巴不得霍叔华快点走，无论什么时候他见到这位小叔叔就犯怵。

　　刚刚听到要去咖啡厅，季言还为此担忧，跟霍叔华多待一秒，他就更加害怕季曦的身份暴露。好在霍叔华拒绝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直到二人远去，霍宗瀚才问了季言刚刚发生了什么。季言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听完后他也感到诧异，没想到这都能遇到。

　　“你跟我小叔叔几年没见了吧。”霍宗瀚突然出声。

　　“嗯。”季言抱着季曦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我一直没问你，当年你怎么从霍家搬出来了？”霍宗瀚一直以为霍叔华会给季言找个好去处，没想到季言居然自己搬出来了。

　　季言动作一滞，面不改色回答：“我都毕业了，也不好一直麻烦姐夫。H城是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我早就想来看看了。”

　　“原来如此。”霍宗瀚低声喃喃道，“我还以为…”

　　说着他自己就没再说下去，而季言也没听到。

　　看着季言拿出纸巾给季曦擦脸，面色温柔，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就这么一直下去，好像也不错。像是想到了什么，霍宗瀚突然道：“言言，有件事你不要生气，我一直没告诉你。”

　　“嗯？”季言目露不解。

　　“我小叔叔三年前出了一次车祸。”

　　小叔叔？

　　那不是姐夫吗！

　　“什么！怎么会这样？”季言放下给季曦擦脸的手，急切地问。

　　姐夫居然出了车祸，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霍宗瀚没想到季言反应如此激烈，出言安抚季言，“你先别着急。”

　　言言什么时候跟小叔叔关系这么好了？

　　他一直以为季言是跟他一样害怕霍叔华的，毕竟上次见面的时候，季言对霍叔华的态度并不是这样的。看来二人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对着季言焦急的面孔，霍宗瀚继续道：“三年前他好像是来H城谈生意，正巧那天晚上下了大雨，没想到被一辆酒驾的车撞到了。他昏迷了一周才醒，之后休养了很久。那时候你…”他看了眼一旁的小曦，“你有了小曦，我怕你知道这个消息控制不好情绪就一直没告诉你。等小曦出生后，我也忘记这件事，所以就这么耽搁了。”

　　“姐夫的伤势严重吗？”

　　“医生说他撞到了头，可能…”霍宗瀚没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不过他现在恢复得很好，你现在也看到了，并无大碍，你别太担心了。”

　　季言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言言，对不起，我现在才告诉你。”

　　季言摇摇头，“没事，我不怪你，你当时也是为了我好才隐瞒的。姐夫没事就好。”

　　原来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姐夫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可他却毫不知情，一点忙都帮不上。

　　“爸爸喝。”

　　季曦稚嫩的嗓音把他从低落的情绪中喊出来，他看着一脸乖巧的季曦，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

第三十五章

　　季言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正文—–

　　周末的时候季言带着季曦去了李倩家，早在几天前李倩就念叨着季言让他带季曦上她家，说想她的宝贝小曦了。

　　一下车季曦就蹦蹦跳跳地跑到门口按门铃去了，没多久门被打开。

　　“外婆！”季曦看到来人立刻喊了一声，脆生生的别提多乖巧了。

　　李倩一看到季曦眼里的笑意都快漫出来，“原来是我们小曦来啦。”她半蹲一把抱起季曦亲了一口，“外婆好想小曦呀。”

　　季曦立刻在李倩脸上吧唧了一口，“小曦也好想外婆。”

　　“小曦真乖。”李倩开心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她用鼻子碰碰季曦，逗得季曦笑得停不下来。

　　季言一走进就看见门口的一大一小温馨的画面，孩子清澈的笑声在门口传来，他上前喊了一句；“妈。”

　　李倩视季言为己出，季言心里也把当成母亲一样看待了。季曦满月的时候，李倩抱着季曦对季言说，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喊她一声妈。

　　母亲这个词对季言来说已经很陌生了，他不知道多少年没喊过‘妈’这个称呼。

　　这二十几年中间有十几年他每天都活在灰暗的世界，他原以为自己可能就一直这么下去了。可现在他又有了母亲，又有了家，这是以前的他不敢奢望的。

　　李倩笑着对他点点头，“来啦，快进来吧。”

　　李倩和母亲早早就把晚饭做好了，就等着季言父子到来。她的母亲便是那日季言碰到的老妇人，季曦进去看到她跑过去甜甜地喊了一句姥姥。

　　老人家乐得脸上就像开了一朵花似的。她早就想抱孙子了，奈何李倩是个不婚主义者更别提要孩子，可没想到现在不仅有了孙子还当了姥姥。

　　“来小曦，姥姥今天给你做了你最爱的酸排骨。”张氏把菜夹到季曦碗里，“多吃点啊。”

　　“谢谢姥姥。”

　　看着一旁祖孙俩其乐融融，李倩也笑着给季言夹了菜，“言言，来，妈也给你夹你最爱的酸排骨。”

　　季言笑着道谢。

　　二人不愧是父子，口味都差不多。

　　晚饭过后，张氏带着季曦到儿童房里玩去了，那是季言小时候的房间。李倩重新装修了一下，就是为了方便季曦过来有地方玩。

　　那边祖孙笑声连连，这边他们母子二人在客厅边看电视边聊天。这个时间段播的大多是家庭伦理剧，讲的都是婆婆儿媳的相处生活。

　　刚好电视上播着婆婆去接放学的孙女，李倩便问道：“小曦也快上幼儿园了吧？”

　　季言点点头，“下半年就可以送他去了。”

　　“我有一个朋友家里刚好是开幼儿园的，那家管理不错，老师温柔也有责任心，有空可以带小曦去看看。”

　　“好。”季言道谢，“谢谢妈。”

　　“都说过不用这么见外了，小曦可是我的宝贝孙子，我为我孙子找幼儿园不是应该的吗。”

　　李倩保养的很好，完全看不出是个已经快五十的人，岁月只在她眼尾留下缱绻的痕迹。

　　季言带着季曦在李倩家过了一夜，第二天下午他把季曦留下让他多陪陪李倩母女二人，自己有事便先回去了。

　　自那日遇到霍叔华后，季言也没收到过对方的消息。回到家他打开通讯录，看着那个熟悉的称呼季言面色犹豫。

　　姐夫对自己应该真的很失望吧，那天对方的表情和语气就像是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想到这里他便放弃主动联系对方的打算。

　　心里叹了口气，就这样吧。

　　季言下午到公司处理了一下文件，等出公司天都已经黑完了。

　　公司不是他刚到H城工作原来的那家，知道有季曦后他就把工作辞了。等一切稳定后，赵凯也刚巧到H市做生意，这几年他创业还真创出了一番事业。他在H市新开了个工作室，喊着人手不够便拉着季言一起加入了。

　　虽然赵凯没说，季言也知道对方是为了他故意这么说的。

　　回家的路上他停了一会儿，去超市买了一些菜，晚上打算自己做饭。

　　回到小区他跟值班的保安打了个招呼，保安是个中年男子，说是已经在这边工作好几年了。

　　把车停好他提着菜走到楼下，发现楼下停着一辆车，一个男人在旁边抽烟，猩红的火点在半空中。男人站的地方偏黑，季言看不清他的样子，不知为何他感觉这身影竟有些熟悉，浓浓的烟雾飘忽在男人身周。

　　许是听到他的脚步声，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对上男人的目光，季言身形一滞。

　　季言倒好茶放到霍叔华面前，他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双手不自然地放在两侧，面色有些局促，他偷偷用余光看了霍叔华一眼。

　　像是往常那样西装革履，面色平静激不起一丝波澜。头发像是打理过的往后梳露出了饱满的额头，侧脸的线条成熟硬朗。

　　三年过去了，这个男人还是如此，一点都没变。

　　他以为霍叔华不会再见自己，没想到居然在楼下看到了对方。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住着里的，也许是霍宗瀚告诉对方的吧。

　　霍叔华从刚刚在楼下见到他只喊了他一声季言外便没开过口，现在也是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相框沉默不语。

　　那是他和季曦的合照。

　　去年生日他抱着季曦，霍宗瀚给他们照的。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尴尬，最终还是季言先出声。

　　“姐夫，今天你有什么事吗？”

　　霍叔华没回答他的问题，目光依然停留在照片上，“孩子叫什么？”

　　“啊？”季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季曦，晨曦的曦。”

　　“今天怎么没看到他？”

　　“我把他送到他外婆家了。”

　　霍叔华点点头，又问：“孩子的母亲呢？”

　　这个季言早就有准备，有人问起他就说孩子是他和前女友的，前女友现在已经出国结婚了，孩子留给了自己。

　　关于季曦的母亲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问过，季言已经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自己早就编好的答案。可是在霍叔华面前他还是有些紧张，害怕自己漏出什么破绽。

　　好在之后霍叔华没再问孩子的事，询问了他一些生活上的事，无非就是现在工作怎么样之类的。与平常姐夫关心小舅子一般别无二致，这倒让季言松了一口气。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没人提起那晚发生的事。就是气氛有些怪异。

　　虽然霍叔华跟以前差不多，但是季言总感觉对方有哪些地方不对，但是他也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同。

　　不知聊了多久，霍叔华看了眼时间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酒店了。”

　　“这么晚了，姐夫要是不介意，要不要在这里住一晚。”季言话刚说出口就后悔得想咬自己的舌头，说些什么呢！

　　霍叔华动作一顿看了他一眼，“不用了，我回酒店还有事。”

　　“嗯，那你去忙吧。”季言松了一口气，好在对方没同意。

　　送霍叔华上车的时候，车刚启动车窗就被摇了下来，露出男人沉稳的面孔，“季言，有机会去S城的话，记得回霍家看看，吴阿姨很想你。”

　　想起那张慈祥的面孔，还有记忆里那声亲切的‘小季’，季言笑着点点头，“好。”

　　季言望着男人离去的身影，目光微动。没想到自那晚过后，自己有一天还能这么平静的跟姐夫交流，就这么维持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回到家看到茶几上基本上没动的水杯，里面的茶早就冷了，季言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从见面到最后男人没喊过他一声言言，始终都是季言。

　　—–

第三十六章

　　季言发现他早就离不开季曦了。

　　—–正文—–

　　三十六

　　自那日跟霍叔华分开后，二人只在那日后的几天有联系过，之后便没再联系了。此后的几个月季言再也没见过对方。

　　日子就像往常那般，霍叔华的出现仿佛就像一场梦，丝毫没有影响到什么地方。

　　时间流水，就这么又过了半年。

　　今天是季曦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幼儿园是李倩介绍的那家。

　　是季言把季曦叫醒的，季曦并没有赖床。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坐了起来，睡眼朦胧。他穿着小熊睡衣，小小只的看起来真的像一只熊的幼崽。白嫩嫩的脸上睡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在迷糊了几秒后他看到了季言小声地喊了一句爸爸。

　　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小曦起床啦，今天是你去幼儿园的第一天，你没忘吧。”季言看到他呆愣愣的样子笑了笑，轻柔地摸摸他的头。

　　季曦听到后反应了几秒，睡意瞬间被驱散，他眼睛亮了亮，“我记得，今天我要去幼儿园啦。”

　　“来，爸爸帮你穿衣服。”季言拿过昨晚放在床头柜的衣服给季曦穿上。

　　季曦乖巧的坐着让季言给他穿衣服。

　　“爸爸，幼儿园的小朋友多吗？”季曦把手从衣袖伸出，眼里布满了好奇。外婆跟他说幼儿园的小朋友可多了。

　　“嗯，幼儿园的小朋友很多哦。”季言把季曦抱了起来，拿过一旁的裤子。

　　季曦抬起一只腿穿进裤子，继续问：“那有公园的小朋友多吗？”

　　“比公园的小朋友多。”

　　季曦穿好了裤子开心地蹦了蹦，“小曦会乖乖的，这样就可以交到很多朋友了。”

　　“我们小曦最乖了，走，去洗脸刷牙吧。”

　　“好的爸爸。”季曦点点头下了床往卫生间跑去。

　　他搬了条小椅子踩上去，冲洗了一下牙杯和牙刷，挤了他最爱的草莓味牙膏开始刷牙。

　　前段时间季言给季曦买了个儿童电动牙刷，小孩子总是对新东西充满了好奇，刚开始季曦玩得不亦乐乎，觉得刷牙都是一种乐趣。

　　电动牙刷发出了轻微的嗡嗡声，不一会便有白色的泡沫从嘴里跑了出来。

　　刷完牙，季曦嘴角沾了点白色的泡沫，他笑着对外面的季言喊道：“爸爸，我又变成大花猫啦。”

　　季言走过来一看到他的脸便温柔地笑了笑，拿过一旁的毛巾给他擦了擦，“现在就不是大花猫啦。”

　　吃完早饭后，季言拿起季曦的小书包给他背上，再从房间里拿出一个黄色的渔夫帽给他戴上。他拿出手机对着季曦，“小曦，来拍张照。”

　　小黄帽季曦笑着比了个耶。

　　咔嚓！

　　手机把这一幕记录了下来。

　　新学期开学，幼儿园门口都是家长带着孩子。季曦在小花鹿一班，季言没多久就找到了季曦的班级，他牵着季曦的手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这个班全是新来小朋友，班上闹哄哄的，孩子们稚嫩的脸上带着暗暗的兴奋，季曦也是如此。他扯了扯季言的衣服，“爸爸，爸爸。”

　　季言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季曦手向他勾了勾，季言身子向他侧了侧。季曦靠近他耳边用手挡了挡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他压低了声音道：“原来是真的，幼儿园真的好多小朋友呀。”

　　季言失笑，看季曦神神秘秘的样子还以为要说什么秘密呢，没想到说的是这个。

　　“这是你的孩子吗？真可爱。”一旁有个家长看到了季曦全程的动作，被这孩子可爱到了。

　　季曦长相继承了季言，小脸粉雕玉琢的，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起来就像一个洋娃娃，比女孩子还精致。其实季言带着他进班级的时候，很多人的目光不自觉都往他身上移。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外貌都很吸睛。

　　季言听到对方的声音看了过去，是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抱着孩子笑着看他，他也对她笑了笑，“是的。”

　　“小曦，跟阿姨打声招呼。”季言轻轻拍了拍季曦的帽檐。

　　一旁的季曦放下玩具，抬头对女人露出了笑容，“阿姨好。”

　　“啊，你好你好。”女人听到这一声甜甜的阿姨好，心都快化了，内心尖叫着好可爱啊，好像抱着呼噜呼噜几下。

　　女人点了点自己的孩子，“豆子，跟叔叔问好。”

　　“叔叔好。”孩子小小声地喊了一句，喊完立刻就躲到了女人的怀里。

　　“不好意思啊，我家豆子一直都很害羞。”女人轻轻地拍了拍孩子的后背安抚他。

　　“你也是第一次带着孩子来幼儿园吧。”女人问。

　　“是啊。”季言点点头，“您也是吗？”

　　女人回答：“豆子是我二胎的了，我还有个女儿已经上小学了。”她看了看季言继续道，“你看起来挺小的，我还以为你是孩子的哥哥呢。”

　　虽然工作了这么久，但是季言凭着他那张脸，再套上高中校服，即使说自己是高中生也有人会信。

　　季言笑着说：“我已经工作好几年了。”

　　二人又聊了一段时间，老师就进来了。老师是个年轻的女人，看起来还有些娃娃脸。说话的时候很温柔，对家长和孩子的问题都应对自流。

　　每个孩子在幼儿园都要经历父母的离开，剩下自己独立面对陌生环境的过程。

　　现在便是如此。

　　季言温柔地摸了摸季曦的小脸嘱咐道：“小曦，爸爸要先走了，你要乖乖的听老师的话，跟同学好好相处哦。放学爸爸来接你。”

　　季曦像个小大人一样点点头，乖巧地说：“爸爸你不要担心，小曦不怕。”

　　这边季曦跟平常一样毫无变化，另一边已经有孩子大声哭了起来。哭声就像是会感染一样，一个接一个的教室瞬间哭闹一片。

　　一旁的豆子抱着妈妈紧紧地扯着她的衣服不让她走，无论豆子妈妈怎么劝说都没用。

　　季曦走了过去，轻轻地戳了戳豆子说：“小豆子你好啊，我叫季曦。”

　　豆子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虽然豆子没大声哭闹，但是双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随时都会落下来。

　　“爸爸说过，男子汉不可以随便哭的，不然就不酷了。”季曦靠近他看了看，“你没哭也是酷酷的男子汉哦。”

　　豆子妈妈有些诧异季曦会说这些话，她转头看了眼季言，季言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下一秒，季曦从口袋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是季言来学校前放到季曦口袋里的。他担心孩子蛀牙，只给他拿了两颗。

　　“这个糖给你，这是我最爱的大白兔。可是我就只有两个，我们一人一个，你能和我做朋友吗？”孩子稚嫩的声音响起。

　　季言和豆子妈妈看着孩子们，过了几秒，豆子居然安静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接过糖。

　　“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季曦亮晶晶的双眼里带着期待。

　　最后豆子在他的目光下点点头。

　　季曦眼睛亮了亮，他上前抱了抱豆子说：“那我们说定了，现在我们是好朋友啦。”

　　季曦松开他后继续道：“你跟我一起玩吧，你妈妈回去给你做好吃的，放学就会来接你的。你不用害怕，有我在呢。”

　　豆子抬头看了看妈妈。

　　豆子妈妈笑着对他点点头，“没关系的，豆子跟小曦好好玩。妈妈放学来接你哦，带你回家吃好吃的。”

　　“走吧，我们一起去玩吧。”季曦向他伸出小手，豆子犹豫了一下把手放了上去。

　　季曦牵着豆子的手对季言说：“爸爸再见，我跟我的新朋友去玩啦，放学记得来接我哦。”

　　季言笑着点点头，“好的，小曦跟豆子好好玩。”

　　“阿姨再见。”说完季曦便牵着豆子的手回到座位上了。

　　出了教室，豆子妈妈感激地看着季言，“小曦爸爸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没有小曦我们豆子都不知道要拉着我多久了，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用不用，豆子其实也很乖的，就是有点怕生。现在他跟小曦成为朋友，小曦也多了个伴。”

　　二人聊了一段路后到了校门口便分开了。

　　开学不到一个月，季曦就已经被老师夸奖了很多次，老师喜欢他，小朋友也喜欢他。还有几个小女孩为了他打架，说都想嫁给季曦，闹出了很多啼笑皆非的事。

　　季曦还因此为难了很久，最后也不知道他想出了什么办法，让那几个女孩子握手言和成了好姐妹。

　　霍宗瀚知道后，一副骄傲的样子，自己家的孩子在外面这么受欢迎。

　　近来季言公司谈了个项目，需要到公司总部交接一些资料，而公司总部在S城。那个他生活了五年的地方，那里拥有着他和霍叔华的记忆。

　　他把季曦送到李倩家，这还是几年来他第一次离开季曦身边这么久。

　　离开前，季曦依依不舍地拉着季言的衣角说：“爸爸，你要早点回来，小曦会想你的。”

　　季言抱着季曦，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离不开季曦了，因为季曦早就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了。

　　—–

第三十七章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个高肩宽，阔步向他走来。

　　—–正文—–

　　季言刚下车就接到了赵凯的电话，说明了自己在哪个出口后他便在原地等待对方。

　　没过多久，人群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个高肩宽，阔步向他走来。

　　赵凯走近，笑着抱了季言一下便松开，“好久不见。”

　　“前年不是见过了吗，哪里有好久。”季言打趣道。

　　那时候赵凯刚在H城开了工作室，拉着季言加入他的工作室。其实这四年来，也就只见过这一次。

　　“那还不久。”赵凯接过他的行李，“走，先带你去酒店然后再吃饭。”

　　季言跟着赵凯到了停车场，看着他打开一辆保时捷的后备箱，把行李放了进去。

　　“又换车了？”上次见到赵凯的时候，对方开的是一辆奥迪。

　　“对啊，原来那辆给我爸了。”

　　季言跟着他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驶出停车场看到一旁的垃圾桶，问道：“S城最近不是开始实行垃圾分类了吗，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变化吗？”

　　很多国家早就开始垃圾分类了，近年来中国发展得迅速，今年也颁布了垃圾分类的政策。而S市便是定点城市之一。

　　“我没什么感觉，家里都有阿姨打扫。不过听我妈说，她可愁死了，这段时间每次打电话过来都要提几句这事。”

　　“阿姨最近怎么样？”可能是季言昨天没休息好，他现在有点晕车便开了窗。屡屡清风袭来，减轻了他的不适。

　　“还是老样子。不过最近她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三天两头打电话给我让我去相亲。”想到这里赵凯忍不住叹息，没想到自己也到了要被父母催婚的年龄。

　　季言扭头看了他一眼，坚毅英俊的面容。几年过去，赵凯已经从当年那个阳光的大男孩成长为现在成熟的男人模样。

　　脑中浮现出一张娟秀的面孔，也不知道这几年赵凯还有没有跟学姐联系过。当年赵凯跟他说跟刘青分手后，他也联系不到刘青了，对方应该是换了号码。

　　他也不好问赵凯对方的事，毕竟这也是一件伤心事，当年赵凯那么喜欢学姐。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没交女朋友吗？”季言问。

　　“工作这么忙，我哪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赵凯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那你呢，有没有打算给小曦找个爸爸。”

　　赵凯是唯一一个知道霍叔华是季曦父亲的人，但他从未在季言面前提过霍叔华。

　　提到季曦，季言又想他了，这才离开不到半天呢，他笑着摇了摇头。

　　“想小曦了。”季言没回答赵凯的问题。

　　“说来我也好久没见小曦了，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才刚学会走路呢。这两年我又忙，也没机会见见他，可能现在都把我忘了吧。早知道就让你把他带来了。”赵凯有些遗憾地说。

　　“下次吧，等项目谈妥了。”季言笑了笑。

　　“说到这里，你来S城，小曦怎么办？”赵凯问。

　　“送我妈那了。”

　　赵凯闻言点点头，李倩的事他是知道的。

　　把行李放到酒店后，赵凯带着他去吃了晚饭，顺便在外面逛了逛。

　　这几年来S市没多大变化，依然车水马龙，生活节奏很快。

　　接下来的这几天他都忙着处理工作上的事，也没多少时间去做其他的。

　　不过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晚上的时候回酒店跟季曦视频通话了，这不现在他就在跟季曦聊着呢。

　　看着屏幕上那张白嫩的小脸，季言忍不住戳了戳，指尖像是传来真实的触感般。

　　“爸爸，你还要多久回来呀？小曦好想你。”季曦嘟着小嘴，季言居然从他那张稚嫩的脸上看到了愁容，这是父子二人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季言也很想他。

　　季言柔声安慰道：“爸爸也很想小曦啊，后天爸爸就回去了，给小曦带了礼物哦。”

　　季曦听到眼睛亮了亮，眨巴着漆黑的大眼睛好奇道：“是什么呀？”眼里像是有星光闪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季言看了眼时间，继续道，“现在不早了，小曦快去睡觉吧。”

　　季曦点点头，亲了镜头一下乖巧地说：“爸爸晚安。”

　　季言也回亲了一下，说了晚安后便挂了电话。

　　洗完澡，他带着一身疲惫上了床。

　　他关了灯，房间瞬间陷入了黑暗。

　　其实今天工作就已经全部结束了，明天再去公司那边整理好资料就可以回去了。而他也买好了明天晚上回去的票。可他突然想起，那日霍叔华在他家说的话。

　　明天他打算回霍家一趟，去见见吴阿姨。不知道这几年，吴阿姨过的怎么样。

　　季言翻了个身对着窗户，看到一道微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过。渐渐地，他也陷入了沉睡中。

　　第二天下午季言买了一些东西便上霍家去了。

　　他看着这栋熟悉的建筑，站在门前驻足许久。

　　待会见到姐夫该说些什么？

　　算了，想这么多干什么，都到这里了。

　　叹了口气，他按了门铃，没过多久门便开了，一张慈祥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吴阿姨看清门前的人后，瞳孔充满了震惊。

　　“小季？”吴阿姨有些不确定地问，她上前一步，面上浮现出激动的情绪，“真的是你吗，小季？”

　　季言笑着点点头回答：“吴阿姨，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吴阿姨眼里泛起泪光，“这些年你都到哪去了，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阿姨可想你了。”

　　当年在霍家，吴阿姨一直很照顾自己，而在他心里早就把吴阿姨当成亲人了。虽然那时候自己给吴阿姨留了一封信，但是此后他再也没联系过对方。

　　想到这里，季言很是愧疚，他垂了垂眼低声道：“阿姨，对不起。”

　　“傻孩子，你说什么对不起啊。阿姨又不怪你，你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吴阿姨摇了摇头，想到现在他们还在门口，继续道，“先进来吧，有话我们进去慢慢说。”

　　季言点点头跟她进了霍家。

　　他把东西放下，吴阿姨招呼他坐下，之后便去厨房给他倒茶了。

　　季言环顾四周，想到自己第一次来霍家时的无措，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储存着自己的记忆。几年过去，这里的一切好像都没变，好像又变了。

　　吴阿姨端着水果和茶水放到季言身前，在一旁的沙发坐下问：“小季，霍先生知道你回来了吗？”

　　季言喝水的动作一顿，他抿了一口放下水杯，摇了摇头回答：“我没告诉姐夫。”

　　没等吴阿姨说话，他问道：“姐夫今天不在家吗？”

　　“霍先生今天好像去谈生意了，可能没这么早回来。不然我打个电话跟他说说。”吴阿姨说着便起身。

　　季言慌忙地拦下了吴阿姨，“阿姨不用了，姐夫应该在忙。等下次我来之前就给他打电话。”

　　听到霍叔华没在家，季言心里有些失落，但又松了口气。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姐夫。

　　“啊好。”听到季言的话，吴阿姨点点头又坐下，“你跟霍先生见过面了吗？”

　　季言闻言回答：“半年前，他去H城出差，我遇到他了。”

　　“这样啊。”吴阿姨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季言。刚刚在门口没仔细看，现在一瞧发现对方穿着一身西装，面上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成熟。当年身上的那股子自卑也消失了，现在看上去沉稳自信了许多。

　　孩子长大了。

　　吴阿姨心里感受很是欣慰。这些年来，她每每想到季言，总会担心对方在外面有没有受委屈。

　　“你这次回来还要走吗？”吴阿姨问。

　　“我是来S城谈生意的，明天就要回H城了。”季言回答。

　　吴阿姨脸上浮现出失望，“这么快就要走啊。”

　　看到吴阿姨如此，季言出声安慰：“阿姨，以后我还是会来看你的。”

　　吴阿姨点点头，继续道：“留下来吃晚饭吧。”

　　季言推辞，“不用了阿姨，我还要回去整理行李。”他看了眼时间，继续道，“我现在也要走了，等下次我再来看您。”

　　“别这么着急走啊，再坐坐。”

　　季言起身，“您忙吧，我先走了。”

　　“那我送送你。”

　　天色有些暗了下来，吴阿姨把季言送到门口，嘱咐他几句，让他有机会就来看看自己。

　　季言笑着点了点头，“阿姨，我会的。”

　　吴阿姨慈祥地拍了拍季言的手，“你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

　　季言心里升起一股暖流，“您也是。”

　　倏然，吴阿姨像是看到了什么，双眼亮了亮对季言说：“霍先生回来了。”

　　季言诧异地偏过头，明晃晃的车灯从对面照了过来，一辆迈巴赫驶进霍家，最后慢慢地在门口停下。车上下来了两个身影，一个是西装革履的霍叔华，另外一个是个穿着白色西装裙身材窈窕的女人。

　　借着灯光，女人的面容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待看清那张精致的面容，季言面色一怔，竟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江漫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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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江漫雪看到门口的他后，面上也浮现出一丝诧异。

　　—–正文—–

　　江漫雪看到门口的他后，面上也浮现出一丝诧异。随后她对季言勾了勾嘴角，在昏暗的灯光下颇有一番风情。

　　“霍先生你回来了，你看看是谁来了。”吴阿姨笑着对霍叔华说。

　　季言把目光放到了霍叔华的身上，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他都要走了，没想到还是遇到了姐夫。

　　伴随着高跟鞋跟踏在地面上哒哒的声音，江漫雪走了过来，她在吴阿姨身前停下，笑着打了声招呼，“吴阿姨。”

　　“江小姐，你也来啦。”吴阿姨眉梢都染上了几分笑意。

　　“对啊吴阿姨，上次吃了您做的饭我就忘不了了。这不，今天刚巧我跟霍先生有事要谈，说着就来这边了。”

　　听到江漫雪的话，吴阿姨脸上的笑意更浓。

　　正在季言惊讶二人竟不是第一次见面时，江漫雪转身弯了弯眼角跟他打了声招呼，“季先生，我们又见面了，真巧啊。”

　　季言对着江漫雪那张脸内心有些复杂，但未在面上显露出来，他笑着点点头，“是啊，江小姐，真巧啊。”

　　江漫雪和霍叔华合作的事他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江漫雪，而且看对方跟吴阿姨的关系好像还不错，二人是见过了。

　　姐夫会带合作对象到家里吃饭吗？他在霍家住了五年也从未发生过类似的事。

　　看着对方和吴阿姨有说有笑的样子，不知为何，季言心里漫上一丝说不出来的情绪。

　　霍叔华也走了过来，季言对上他的双眼，顿了顿出声道：“姐夫。”

　　霍叔华点点头，随后问：“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季言回答。

　　“我让小季留下来吃饭呢，可他说明天要走了，回酒店还有事。”一旁的吴阿姨突然出声。

　　“什么事这么急，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霍叔华问。

　　季言张了张口，对着霍叔华漆黑的双眼，一时之间竟回答不上来。

　　“刚刚听吴阿姨说季先生是来S城谈生意的？”江漫雪坐在季言的对面，灯光下她的面容更加精致。她俯身放下水杯，柔软的卷发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在胸前。把水杯放好后，她坐直了上半身，抬手把一缕头发别过耳后。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丝优雅。

　　“嗯，今天谈完了。”季言忍不住把目光放到江漫雪的脸上。

　　那晚，季言就觉得对方生的与鹿暖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现在仔细看看，虽然对方长得跟鹿暖很像，但是看起来又不太一样。

　　如果说鹿暖淡雅清丽像是一幅水墨画，那么容貌艳丽的江漫雪就是一幅色彩浓厚的油画。

　　“季先生。”

　　江漫雪的声音把季言拉回现实，刚刚他竟然盯着江漫雪看了那么久。对面的霍叔华看着他的眼神也有些变化，顿时面上一热。

　　“我脸上是有什么吗？”江漫雪看着季言愣神的样子勾了勾嘴角，打趣道。

　　“没，没什么，我刚刚不小心走神了，抱歉。”季言立刻调整自己的情绪。

　　江漫雪闻言，善解人意道：“季先生不用道歉，不是什么大事。”

　　“可以吃饭了。”

　　吴阿姨的声音把处于尴尬的季言解救了出来，他如蒙大赦地起身去帮吴阿姨把碗筷放到桌上。

　　饭桌上很是安静，季言偷偷地看了对面的霍叔华一眼。对方就跟以前一样，细嚼慢咽，举手投足宛如一幅画。余光感受到旁边有人在看他，他转头一看，撞上了江漫雪的目光，他匆匆地收回了目光。

　　江漫雪看到他这幅慌张的样子，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

　　此后季言不再看霍叔华，一顿饭下来都是一言不发。

　　饭后霍叔华和江漫雪上楼谈公事去了，季言本想坐一会儿就回去，可是霍叔华却说要送他回去，目光带着不容拒绝，季言就这样应下来了。

　　他到厨房帮吴阿姨整理，吴阿姨拉着季言说了很多话，仿佛回到了四年前。

　　“小季啊，阿姨问你一件事，你跟先生是怎么了吗？”不知为何吴阿姨总感觉霍叔华和季言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二人像是疏远了许多。虽然以前二人也没多少交流，但是也不会跟现在一样。

　　季言手中的动作一顿，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他淡淡的笑着摇摇头，“我跟姐夫没怎么，吴阿姨你别担心。”

　　吴阿姨看到季言的笑里带着勉强，看出季言不想说，便没再问下去。

　　“刚刚在门口，听江小姐说的话，你跟她是见过吗？”不知为何吴阿姨突然提到了江漫雪。

　　季言点点头，“半年前，在H城见到姐夫的时候，江小姐就跟他在一起。”

　　“啊，原来你们这么早就见过啊。”吴阿姨把洗好的盘子放回原处，继续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先生带客户回来。”

　　“江小姐知书达理，年纪轻轻就接管了公司，真厉害啊。”

　　季言偏头看吴阿姨，她在谈江漫雪的时候面上带着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对方。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江小姐就觉得她跟夫人…”

　　吴阿姨像是想起了什么没再说下去，她看了一眼季言，面上有些紧张，“小季，阿姨不是故意提这个的。”

　　季言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阿姨，姐姐的事我早就走出来了。”他顿了顿继续道，“其实我也觉得江小姐跟姐姐长得很像。”

　　吴阿姨听他这么说便放下心，便继续道：“我看得出来江小姐喜欢霍先生，而先生对江小姐跟别人也确实不一般。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应该来个人照顾先生了。”

　　“是啊。”季言勉强地勾了勾嘴角，心里弥漫出苦涩的滋味。

　　吴阿姨说的没错，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夫应该也放下姐姐了吧。况且他看得出姐夫跟江小姐关系不一般，说不定二人现在就在培养感情阶段。

　　不管怎么样，这些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可是为什么他会这么难受。

　　没过多久，霍叔华和江漫雪下了楼，季言跟吴阿姨道别后跟二人一并上了车。

　　霍叔华和江漫雪坐在前排，而季言坐在后排。前面传来男人和女人的交谈，江漫雪偶尔还会跟季言搭两句话。但是二人也没什么交集，前前后后加起来才见过两次，并没有什么话题可聊。

　　前面传来江漫雪清凌凌的声音，听得出来她很开心。季言没仔细去听他们在说什么，他只感觉心里有些烦躁。于是打开了车窗，窗外的风吹散了他的烦闷，他看着不断倒退的景物，沉默了一路。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下来，季言到酒店了。

　　下车前季言看了眼副驾驶的女人，开口道：“江小姐，再见。”

　　“有缘再见，季先生。”江漫雪眼里虽然带着笑，但是季言却觉得她笑得让人有些不舒服。

　　“姐夫，那我就先走了。”季言顿了顿，“你路上小心。”

　　说完他看了眼后视镜，跟男人对上了目光。

　　“嗯。”霍叔华没多说，目光冷淡点点头。

　　季言开了车门下车，站在酒店门口看着车从视线消失。

　　—–

　　为什么，为什么我写的这么慢啊！！！剧情也好慢，我快哭了。其实还有几章就完结了。

第三十九章

　　订婚？

　　—–正文—–

　　身周传来行李箱拖动着的轱辘声，季言拿出身份证刷了一下，验证完后他收起身份证通过了闸机。

　　他出站口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爸爸！”

　　一道脆声声的童音在旁边响起，寻着声音看去，季曦牵着吴倩的手，小脸上布满了兴奋。

　　下一秒，季曦松开了吴倩的手，向季言跑了过来。

　　季言放开了行李箱弯下腰对他张开了手，季曦像个小炮弹一样撞进他的怀抱。

　　“爸爸，爸爸，小曦好想你。”季曦紧紧抱着季言，抬起头撅着小嘴声音带着委屈。

　　季言内心一片柔软，他轻轻地拍了拍季曦温柔地说：“爸爸也很想小曦啊。”

　　“这几天小曦天天都问我你怎么还不回来，还说是不是自己不乖了，爸爸不喜欢自己了。昨天一听你要回来，开心得睡不着。小曦他啊一小时前就在这里等你了。”吴倩走了过来看着相拥的父子，笑着摇了摇头。

　　季言听到后亲昵地刮了刮季曦的鼻子，“怎么那么早来了，等很久了吧。”

　　“因为我实在太想爸爸了。”季曦眨巴眼睛看着季言。

　　对着那双水润的眼睛，季言心都快化了。

　　他把行李放到家后，带着季曦和吴倩一同去吃了晚饭。吃饱后，三人在外散步了一会儿，吴倩便回去了，而季言也带着季曦回了家。

　　晚上季言陪着季曦洗漱完后，父子俩穿着睡衣香喷喷地上了床。

　　许是父子二人分开太久，季曦缠着季言给他讲睡前故事。

　　季言给他讲了小飞侠彼得潘的故事，季曦靠在他的怀里，稚嫩的脸上带着认真、好奇，是这个年龄孩子独特的纯真。

　　季言讲完了故事合上了书，扭头看了看季曦。

　　“爸爸，真的有小飞侠吗？”季曦眨巴着圆润的双眼问道。

　　季言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回答：“小曦希望有小飞侠吗？”

　　季曦点点头。

　　“为什么呢？”季言问。

　　“因为我想和小飞侠当朋友，跟他一起去看美人鱼姐姐，让他带我一起去打海盗。”

　　季言闻言笑了笑，“好，小曦真勇敢。”

　　他看了看时间，发现时候不早了，“到睡觉的时间了，我们睡觉吧。说不定晚上小飞侠就来找小曦一起去看美人鱼姐姐去打海盗了。”

　　季曦一听兴奋地说：“那我要睡了。”

　　说完便亲了一口季言，甜甜地说了一声爸爸晚安后躺下了。

　　“晚安。”季言笑着给他掖了掖被子，吻了吻他的额头。

　　他把书放在床头柜上，关了灯也躺下。

　　父子二人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周一季言送季曦去学校后便去上班了。

　　到了公司，他跟同事打了声招呼，让下属整理下午开会的资料，自己便回到办公室检查财务报表有没有出错。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叩门声。

　　“进来。”

　　“季先生，下班了，还忙着吗。”门外走进一个青年，是他们组的小张。

　　小张看了看季言笑着问：”要跟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吗？听小李说公司附近新开了家餐厅，口碑还不错。”

　　季言跟公司的人相处不错，主要是他性子温和，又没架子，哪个下属不喜欢这样的上司。工作的时候大家都很认真，私底下也打成一片但又有分寸不越界，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同事关系。

　　季言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了，刚好文件也看完了。他点点头，收拾好便跟同事一起去了新开的餐厅。

　　餐厅里基本上坐满了人，好在季言他们来的早，不然连位置都没有了。

　　大家便吃饭便聊天，偶尔聊聊公事偶尔又聊聊一些八卦，一顿饭下来大家都很开心。

　　“最近亚运跟霍家来往很频繁啊。”一个男同事突然出声。

　　“这两家公司不都合作半年了吗，来往频繁不是很正常吗。”小张不以为意地夹了菜。

　　一旁的季言还在想着晚上回去给季曦做什么吃的，待会去超市给季曦买牛奶什么的。没去在意大家谈什么，不过亚运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听说…”一个女同事放下筷子神神秘秘道，“这两家好像联姻了。”

　　“什么联姻？”另一个女同事立刻也放下筷子好奇道，“快说，我仿佛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这种豪门秘闻简直就像是大家的茶余饭后的甜点，更何况爱听八卦的人。

　　“哎，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女同事一副诧异的样子，“亚运的董事长不是有个回国没多久的女儿吗，亚运董事长正培养她当接班人，刚好两家公司合作就让千金去了。这不，谈着谈着就谈出感情了。昨天不还爆出两家联姻的消息吗，都上热搜了，你们都没刷到吗？”

　　“真的假的？”另外一个女同事听到后立刻拿出了手机，像是要验证对方的消息。

　　“跟霍家的谁啊？”男同事好奇地问。

　　“还能有谁，霍叔华呗。”

　　“啪！”女同事的声音落下，季言脑中的思绪一下子就断了。手中的筷子脱落，掉到了地上。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看向季言。

　　“季先生，你怎么了？”小张关心地问。

　　“没事，手滑了。”季言慌张地弯腰去捡筷子。

　　“你真的没事吗？”小张看他面色苍白，不像没事的样子。

　　季言摇摇头。

　　“你要是你舒服一定要说啊。”旁边的女同事也关心道。

　　“嗯，我没事的，你们不要担心。”季言笑着说。

　　大家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这个小插曲没过多久，大家又开始聊了起来。

　　“那个砖石王老五啊，这么多年他不是爆出好多联姻的消息吗，你怎么就确定这次是真的。”小张满脸不相信的样子。

　　“狗仔都不知道拍到多少次江漫雪去霍家了，还在霍家过夜呢，大晚上的你说两个人要真的只是合作关系，至于这样吗。”

　　“哎，真的啊。不过，这个霍叔华长得还挺帅的啊。”女同事划着照片说着。

　　季言收紧了抓着筷子的手，心如冰窖。他现在只感觉脑中很乱，同事后面说的话，他也没心情再听下去了。脑中只浮现出一个消息，就是姐夫和江小姐在一起了。所以那天他才会在霍家见到江漫雪，而且看姐夫和吴阿姨对江小姐都很满意的样子。他更加确信二人是真的在一起了，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下午开会的时候，季言走神了很多次。

　　回到办公室，他在脑中做了很多斗争，最后还是点开了搜索。

　　他浏览着页面，点开屏幕上那张照片，即使是模糊的镜头季言也认得出里面的男人是霍叔华。后面几张清晰的照片更不用说了，江漫雪脸上的笑都带着几分甜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恋爱中女人的样子。

　　男人高大帅气，女人肤白貌美。

　　江漫雪小鸟依人地依偎在霍叔华的身旁，像是一对神仙眷侣。

　　评论大多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尤其是看到‘婚期将近’时，季言觉得心像是被剜了一下又一下，变得血淋淋的。

　　最后他也没心思看文件了，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期间也有同事进来关心他的身体。毕竟开会的时候他的状态很不对，大家都很担心他。

　　也许是他脸色看起来真的很不好，以至于傍晚去接季曦的时候，季曦看到他也问爸爸是什么不舒服。

　　他不想让季曦担心，还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带着他超市买了牛奶。

　　一路上季曦跟季言说自己在学校学了什么新知识，又交到了哪些新朋友。

　　晚上睡觉的时候，季曦像个小大人一样轻轻拍着季言给他唱歌。本来一片冰冷的内心被季曦的歌声烘暖，他往季曦那边靠了靠，像是汲取温暖般搂住季曦。

　　至少，他现在还有季曦陪在身边，他早就不是孤身一人。

　　翌日，家里来了个意外的客人。

　　—–

第四十章

　　我才知道，原来我对她的恨意远远抵不过我对她的爱。

　　—–正文—–

　　季言看着门外的赵凯，面露诧异。他发现对方脸色不太好，双眼透出满满的疲惫，跟先前在S城意气风发的样子相差甚远。

　　是发什么什么了吗？

　　季言担忧地看着赵凯。

　　让人进来后，季言往房间里喊了一声：“小曦，赵叔叔来了。”

　　不一会儿，房间传来开门的动静，季曦跑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赵凯，又疑惑地看了眼季言，季言对他点点头说：“这是赵叔叔，上次那些玩具就是赵叔叔买的。”

　　季曦闻言乖巧地对赵凯打了声招呼：“赵叔叔好。”

　　赵凯露出了笑容，蹲下身摸了摸季曦的头发柔声道：“你好呀，原来你就是小曦啊，跟我想象的一样可爱。”

　　季言去厨房倒了杯水，到客厅放在了赵凯面前，赵凯向他道谢。之后转头跟季曦说些什么，才这么一会儿，季曦就跟赵凯打成了一片，二人还打了几局游戏。

　　没过多久，季曦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季言知道他午觉时间到了。

　　于是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季曦说：“小曦，去睡午觉吧。”

　　季曦看了看赵凯，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然后他扭头对赵凯说：“赵叔叔，等我睡醒了我们再一起打游戏哦。”

　　赵凯应声：“好的，小曦去睡觉吧，赵叔叔等你。”

　　得到想要的答复，季曦便放下游戏手柄回房间睡觉了。

　　季言看着他小小的身影一蹦一跳的，仿佛都带着愉快，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男人的友情是可以建立在游戏上的。

　　季曦一离开，客厅就只剩下他与赵凯二人，赵凯面上的笑容也渐渐褪去，最后只余下先前的疲惫。

　　季言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等着他开口。

　　赵凯扣着手一言不发，像是酝酿些什么。

　　其实看到赵凯来找他，季言是很意外的，对方没有事先跟他打招呼。况且一周前他还在S城，赵凯要是来H城应该会事先告诉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赵凯终于抬起头看着季言道：“昨天…”可起了个话头他又沉默了，一副如鲠在喉的样子。

　　季言对着他的双眼，沉默着没说话。

　　像是挣扎了很久，赵凯再次出声：“我见到她了。”

　　起初季言目露疑惑，下一秒他想到了什么反应了过来，他震惊地看向赵凯。

　　果然，像是验证季言的想法般，赵凯道：“我见到刘青了。”说完之后他垂下了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言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娇俏的面孔，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刘青学姐才能让赵凯如此伤神。

　　“上次我不是跟你说，我妈一直喊我去相亲吗。”

　　季言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他还记得那时候赵凯还为此头痛不已。

　　“我妈催得那么紧，为了应付她我就答应了。昨天我到了约定的地点，才发现相亲对象是刘青。”赵凯的声音平静如水，唯有双眼里的波动，才看得出来他并没有面上显露的那般平静。

　　“之后呢？”季言问道。

　　“她说她还爱我，希望我能给她一次机会。我真是搞不懂她，你是知道的，当年我跟她的事。”赵凯低头弯身扣着双手放在身前，季言只看得到他的头顶。

　　“当年分明是她执意要跟我分手，分明是她说受不了跟我过苦日子。”赵凯的声音越发沉闷，季言从他微微颤抖的双手中可以看出，他像是极力压抑些什么，“其实分手那天，我是想向她求婚的，我连戒指都买好了。可是回到家，她却拉着行李告诉我要跟我分手。”赵凯顿了顿，握紧了拳头。

　　“直到那天我跑到她家，拿出戒指放在她眼前希望她能嫁给我，最后她拒绝了我，丢了我的求婚戒指。我还记得那时候她跟他的未婚夫在一起，举着手让我看她的戒指，让我不要再痴心妄想。”

　　“她订婚那天我去了，我看到她笑得很幸福，那一刻我才知道她真的已经不爱我了。”

　　“可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却告诉我…”赵凯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蓄着泪，握紧拳头忍着泪水，“告诉我她一直都爱着我。”

　　季言一直以为那个阳光的大男孩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不再轻易惧怕什么。可现在他看着强忍着泪水的赵凯，仿佛又回到了赵凯告诉他分手的那晚。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个看似坚强的大男孩原来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季言犹豫了一会儿，问：“赵凯…你现在还爱学姐吗？”

　　赵凯闻言抬眼看着季言像是从齿缝中吐出，一字一句道：“我恨她，我从来没这么恨过一个人。”

　　季言听到他的答案垂下眼帘，可下一秒赵凯的声音再次落下。

　　“可是，即使这么多年我也忘不了她。”

　　季言对上赵凯微红的双眼，听到他说：“直到昨天见到她，我才知道我原来如此爱她，甚至超过了这么多年的恨。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对她的恨全都烟消云散。”

　　“我知道爱一个人不能这么卑微，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住我对她的爱。一直以来我都在自己骗自己，我以为我对她只剩下了恨，可实际上却是时间每过一秒，我对她的爱就多增一分。”

　　“她让我知道，原来我这么多年来的恨意有多可笑。”

　　“我才知道，原来我对她的恨意远远抵不过我对她的爱。”

　　—–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刘青，好像有点遥远了。

第四十一章

　　季言认出来这是霍叔华的声音。

　　—–正文—–

　　听完赵凯的话，季言恍惚了很久，第一次他感受到赵凯对刘青的爱意原来如此猛烈。

　　他叹了口气，二人多年未见如此重逢，不知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

　　过了很久季言问：“你打算怎么做？”

　　赵凯摇了摇头回答：“我不知道。我害怕她又在骗我，我害怕这一切只是我的梦，她又化成虚影飘走。这些年我做过很多次类似这样的梦，现在真的发生了，可我再也不敢经历这样一次美梦的破碎的痛苦了。”

　　“其实我到你这里，只是为了躲刘青，我是真的不知道去哪好了。”

　　面对这样无措的赵凯，季言不禁也感到悲伤，甚至还有些心烦意乱，自己何尝不是被感情所困扰着呢。

　　只不过，他心里清楚他跟对方永远都不会有结果，只因那个人是他的姐夫。

　　赵凯在H城住了三天，这三天他跟季曦建立下坚实牢固的感情。

　　季言带着季曦去车站送赵凯的时候，季曦十分不舍，抱了赵凯好久。

　　“赵叔叔，你一定还要来找我哦，我会想你的。”季曦仰着头对赵凯道，声音闷闷的。

　　赵凯闻言蹲下身，跟季曦平视，他揉了揉季曦的头发笑着说：“我也会想念小曦的。”

　　安慰完季曦后，赵凯才起身。

　　“你想好了吗？”季言问。

　　赵凯知道季言在问什么，这个问题要是放在三天前他可能不会回答，可是经过这三天他平息了自己怒气，整理好繁乱的思绪。

　　“我总不能躲一辈子吧，有些问题还是要解决的，逃避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在看到赵凯绽放出这三天来最舒心的微笑，季言也放下了高悬的心。

　　三人告别后，赵凯往进站口离去。

　　看着赵凯宽阔的背影，这一幕与多年前赵凯决定出国找刘青渐渐重合，赵凯再次勇敢地迈出了一步。

　　今天季曦学校组织了秋游，季言把季曦送到学校后，嘱咐他要乖乖听老师的话不要乱跑，放学等自己来接，之后他便去公司上班了。

　　季言处理完文件到茶水间倒了水，准备休息一会儿。

　　回到办公室，手机铃声响了。他拿过手机一看，是季曦班主任打来的电话。他看了眼时间，五点半了，距离季曦放学还有一小时。

　　“赵老师你好，请问…”季言刚说话就被打断了。

　　那边就传来一阵焦急的女声：“季先生，季曦走丢了。”

　　“啪！”

　　水杯从手中脱落，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水也全洒了出来。

　　季言脑中一阵眩晕，只能靠着桌子来支撑自己，他带着微微的颤音问：“赵老师，你说什么？”

　　那边的女声也染上了一些泣音：“季先生，对不起对不起，小曦走丢了，你现在快来人民公园一趟吧。”

　　季言挂了电话拿过外套，跟公司的人交代了一下便匆忙离去。

　　到了停车场他几乎是跑着过去的，他上了车带上耳麦立刻打电话给霍宗瀚。说了季曦走丢后，他告诉了霍宗瀚公园的地址。

　　挂了电话，他踩紧油门把速度提到了最快。

　　他看着前方，心理一直默念着。

　　小曦，小曦。

　　他现在只有季曦了，他不敢想象要是季曦出了什么事，他会变成怎么样，他不能没有季曦。

　　他一直祷告着，希望季曦别出事。

　　半小时的路程硬生生被他缩短成十几分钟，他到了目的地把车停下，看到公园门口赵老师和另外一个老师的身影，他立刻往那边飞奔过去。

　　“赵老师！”季言在她们身前停下，呼吸急促。

　　“季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好孩子，对不起对不起…”赵老师一看到季言哭着不断低头道歉。

　　赵老师刚工作一年，因为长相秀气性格温柔又有耐心，很受小朋友欢迎。因为工作优秀，工作第二年就破格当了班主任。今天学校郊游她准备了很久，可她万万没想到今天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季言虽然也很焦急，但他还是安慰赵老师说：“赵老师，你先冷静一下，你告诉我，发什么了什么事，小曦为什么会走丢？”

　　另一个女老师也出声安抚赵老师，赵老师眼眶通红地看着季言，抽抽噎噎回答：“事情是这样的，这次我们带队的一共有四个老师，两个班级。按照计划我们下午是在公园野餐，我跟张老师一起准备野餐的物品，另外两个老师则照看小朋友。四点半的时候我们开始整理东西准备回去，三个老师带小朋友去上了厕所，剩下我一个人看着小朋友。那些老师走后，小曦说也想上厕所，我一个人要看着所有的孩子，就让小曦等张老师她们回来再去。小曦说自己知道厕所怎么走，小曦一直都很聪明，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让他一个人去了。”

　　“过了一段时间，张老师她们都回来了，可是我没看到小曦，张老师也说没看到小曦。然后我就去公厕找小曦，发现他不在那里。我们附近都找过了，都没有看到小曦。”

　　说到这里，赵老师停下，本来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季先生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责任。”

　　“知道小曦消失后，我们立刻就打电话通知您，现在我们已经让人去找小曦了。”张老师在一旁接着道，“这件事都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一定会倾尽所有去找小曦的。”

　　季言听完扶着额头，做了几次深呼吸压制心中的不安。

　　一旁的两个老师还在不停地道歉，季言摇了摇头说：“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去找小曦。”

　　之后他到公园的管理室跟管理员说明了情况，管理员听了后立刻用广播播报，之后季言又跟两个老师又去公园寻找季曦。

　　时间过去得越久，季言心里就越慌。

　　没过多久，霍宗瀚也到了。

　　了解了情况后，霍宗瀚打了个电话，安抚季言：“我已经让人找附近的公安找小曦了，你别太担心，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季言疲惫地闭了闭眼，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慌乱，即便如此他的声音也带上了颤音：“我是担心有人骗他。”

　　说到这里，季言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你放心，小曦那么聪明，不会被坏人骗走的。”虽然这么说，霍宗瀚心里其实也很担忧，毕竟季曦再聪明今年也不过也只有四岁，“你也别太慌，不要自己吓自己。”

　　季言点点头，跟霍宗瀚再次开始寻找。

　　随着夜幕降临，季言等人还是没有找到季曦。

　　到最后季言也因为体力不支倒下，好在霍宗瀚跟他在一起，霍宗瀚带他到附近的椅子坐下。

　　“言言，你休息一下吧，你都找了几个小时了。我知道你担心小曦，可是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好不好？”霍宗瀚看季言面色苍白，内心越发担忧。

　　季言摇摇头，现在他哪里会有想吃东西的欲望。

　　“小曦还等着你，你这样要是自己先倒下了怎么办？”

　　季言刚想跟霍宗瀚说些什么，对面跑过来一个人，大声地喊了一句霍先生。

　　等那人靠近，借着路灯，季言看清了他的面孔，是霍宗瀚的助理。

　　“怎么样，有小曦的消息了吗？”霍宗瀚问。

　　助理看了眼季言，欲言又止，“刚刚小张打电话说，有人看到季曦了。”

　　季言一听到有季曦的消息，他猛地一下站起身，声音激动得都有些变了：“在哪？”

　　“他们说季曦跟一个陌生男人走了。”

　　听到助理的话，季言脑子一片空白，大脑晕眩了一瞬他一个没站稳重新坐回椅子上。

　　“言言！”霍宗瀚看到他的样子，立刻扶住了他。

　　季言无措地摸了摸额头，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宗瀚，我该怎么办，小曦会不会出什么事？我只有小曦了，我只有他了，我不能没有他。”

　　想到最坏的结果，压着季言几个小时的神经彻底崩断，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他紧紧抓着霍宗瀚的手臂，浑身颤抖。

　　“不会的不会的言言，小曦一定不会有事的。”霍宗瀚第一次见到这样情绪失控的季言，看着眼神空洞的季言，他越发心疼。

　　此时，季言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季言立刻拿出手机浑浑噩噩地接通。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对方说，季曦跟我在一起，回家。

　　季言认出来这是霍叔华的声音。

　　—–

　　上次说的还有几章完结并没有那么快，我知道言言和姐夫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我也想让言言和姐夫有一个好的结局，不会那么仓促就完结的。

第四十二章

　　姐夫

　　—–正文—–

　　季言挂了电话，看着屏幕上霍叔华的名字，一时之间还没能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接了霍叔华的电话。

　　霍宗瀚看他神色怪异，出声问：“言言，是谁打来的，怎么了？”

　　季言缓缓地把视线从手机移到霍宗瀚的脸上，他张了张嘴开口回答：“刚刚姐夫说他和小曦现在在我家。”

　　霍宗瀚闻言面色诧异，“小叔叔？”

　　小曦怎么会和小叔叔在一起？

　　季言点点头，知道季曦现在和霍叔华在一起，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慢慢退去。

　　没再做过多解释，季言便和霍宗瀚回了家。

　　看着电梯不断上升的数字，季言的心脏七上八下的。电梯一停下，他就冲了出去。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里的门。

　　在看到季曦的那瞬间，季言高悬已久的心才终于落下。

　　他跑过去抱住季曦，紧紧地抱着他，“小曦，小曦，你吓死爸爸了。”

　　季曦其实被季言勒得有些痛，但是他没说，他可以感受到季言内心的恐慌。

　　他感受到季言哭了。

　　他抬起手拍了拍季言安抚着他，“爸爸，小曦没事，你不要怕。”

　　季言松开季曦，立刻抱着季曦左看又看，最后问道：“小曦，你有没有受伤？”

　　季曦摇了摇头，给季言擦了擦眼泪，“爸爸不要担心，我没事。”

　　知道季曦并无大碍后，季言松了口气。

　　这时候霍宗瀚也走了进来，他看到沙发上的霍叔华，喊了一声叔叔。霍叔华对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听到霍宗瀚的声音，季言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霍叔华，霍叔华正看着他，双眼黑沉。

　　这时候，他先前想的问题再次浮现了出来。

　　姐夫现在不应该是在S城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小曦为什么会和姐夫在一起？

　　季言整理整理情绪，抿了抿嘴唇跟霍叔华打了招呼，“姐夫。”

　　“嗯。”霍叔华应声，看着他，眼里依旧没什么情绪变化。

　　“谢谢你把小曦带回来”季言出声道谢。

　　虽然上次在S城，霍叔华对他的态度很冷漠，季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姐夫，小曦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

　　“下午我看到一个陌生男人拉着他要走，他一直在挣扎，他应该也不认识对方。”霍叔华回答。

　　听到霍叔华的话，季言又感到一阵后怕，季曦真的遇到了人口贩子了。

　　“我过去把他们拦了下来，季曦…”说到这里霍叔华看了眼季曦，“应该是去年那次他撞到我，就把我记下了。他知道我跟你认识，才会跟我离开的。”

　　“至于那帮人，我也已经把他们送到了警局。”

　　季言知道霍叔华说的是那些人口贩子。

　　“谢谢你，姐夫。”季言忍不住再次道谢。

　　这次幸亏有霍叔华在，不然他不敢想象季曦要是被那帮人带走会发生什么。无意之中，霍叔华又帮了他一次。

　　“不用。”霍叔华声音淡淡的，他把目光放到季言的脸上，皱了皱眉，“你脸色看起来很糟糕。”

　　季言面色一愣，对着霍叔华的双眼，有那么一瞬间，这双眼睛不再布满冷漠，他好像从那双眼里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知道小曦失踪后，言言就一直在找小曦，到现在滴水未进。”一旁的霍宗瀚出声道。

　　霍叔华把视线放到霍宗瀚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霍宗瀚的错觉，为什么他感觉到小叔叔看自己的目光带着敌意？

　　“是这样的吗？”霍叔华看着季言问。

　　季言点点头。

　　霍叔华看到他的动作，眉间的沟壑更深了。

　　下一刻，霍叔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小何，派人买些晚饭送到季言家，要四人份的。”

　　“不…不用这么麻烦的，姐夫。”季言连声拒绝。

　　“我和小曦也没吃晚饭。”

　　听到霍叔华这么说，季言哑声不再拒绝。他没看到身后的季曦，目光略带疑惑地看着霍叔华。

　　十分钟后，门铃响了，季言去开门拿了外卖。看包装，是附近某个酒店的外卖，这家酒店算是五星级的高档酒店了。但是他们家不送外卖，可是霍叔华做到了。

　　季言把外卖放到桌上，霍宗瀚也走了过去帮他把菜一一摆出来。

　　这一幕，霍叔华全都收在眼底。

　　等那边的二人把饭菜摆好后，霍叔华带着季曦去卫生间洗手，出来后坐到了饭桌上。

　　霍叔华在，季言和霍宗瀚没有先坐下，等着霍叔华入座。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季曦居然挨着霍叔华旁边的座位坐下了。

　　季言诧异地看着季曦，久久没动作。

　　霍叔华抬眼看他，问：“怎么了？”

　　季言回过神来，摇摇头回答：“没事。”

　　霍叔华吃饭不喜欢说话，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变过。所以一顿饭下来除了季曦说了几句话外，没有人吭声，安静得出奇。

　　今晚季曦吃的很少，碗里的饭只动了一半不到，季言发现后担忧地问：“小曦，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吃的这么少？”

　　季曦摇摇头回答：“我没有不舒服，就是…”说着便停了下来看向霍叔华。

　　季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沉默吃饭的霍叔华，他没搞懂为什么季曦要看霍叔华。

　　“怎么了？”

　　对着季言询问的双眼，季曦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爸爸，我肚子不饿。”

　　一旁的霍宗瀚出声：“可能是今天小曦吓到了，所以才吃不下，你别太担心。”

　　闻言，季言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季曦从不挑食，更何况今天的饭菜味道都很不错，季曦没理由不喜欢。也许真的像霍宗瀚所说的那样，季曦今天受惊了，所以才没胃口。

　　饭后，季曦陪着季言在厨房洗碗，霍宗瀚和霍叔华在客厅在聊天。季言偶尔听到几句，听上去就是很家常的内容，类似问问对方最近怎么样的话。

　　没过多久，霍宗瀚接到一通电话，挂了电话后他说：“言言，我有点事，先回去了。今天你跟小曦都受惊了，早点休息，有事记得电话联系我。”

　　跟季言打完招呼后，他又对霍叔华说：“叔叔，我先回去了。”

　　霍叔华点头，“路上小心。”

　　“嗯。”霍宗瀚回答后便拿起外套要离开，看样子应该有很重要的事。

　　季言听到后，用水冲去手上的泡沫脱掉围裙，从厨房走了出来对霍宗瀚说：“我下去送送你吧。”

　　霍宗瀚摇头拒绝，“不用了，你今天已经很累了。”

　　“没事，我刚好要去楼下倒垃圾。”说着季言把厨余垃圾从厨房拿了出来。

　　霍宗瀚这才点头答应。

　　“姐夫，那我送宗瀚下楼了，你跟小曦在楼上等我吧。”

　　看到霍叔华点头，季言便跟霍宗瀚一同下楼。

　　把霍宗瀚送到楼下后，霍宗瀚又交代了几句才离开，季言丢完垃圾后上了楼。

　　到家门前，他看了看门把手，突然停下了开门的动作。

　　他突然意识到，宗瀚走了，岂不是就只剩下自己和小曦跟姐夫三个人了吗。先别提自己不知该如何面对姐夫，现在再加上小曦，小曦的身份…

　　不知在门前驻足了多久，他才推门而进。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霍叔华都已经在里面了，他也没办法不进去。

　　推门而入的那瞬间，季曦清澈的笑声传入耳中，季言看到季曦和霍叔华一同坐在沙发上，竟然在打游戏。

　　他看到的时候，他们这局游戏刚好结束。

　　“爸爸，霍叔叔好厉害，这一关我跟赵叔叔一直过不去，刚刚霍叔叔一局就通关了！”季曦看到他回来，立刻跑到他旁边指着屏幕上的通关成功说道，小脸上带着满满的喜悦。

　　季言诧异地看向霍叔华，他第一次知道霍叔华原来也会打游戏，原来霍叔华也有如此不一样的一面。

　　季言拍了拍季曦的头笑着说：“是啊，霍叔叔很厉害的。不过小曦，现在已经很晚了哦，你是不是应该去休息了呢？”

　　季曦听到后面露犹豫，居然向季言撒娇道：“可是我还想和霍叔叔一起玩。”

　　季言对着他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一时之间竟不忍拒绝。就在季言踌躇时，霍叔华突然出声：“小曦乖，听爸爸的话去睡觉，叔叔下次再陪你玩。”

　　谁知季曦竟然点头答应了，虽然面色失望，但还是乖乖地去卫生间洗漱了。

　　看到这一幕，季言有些难以置信，这是除了他以外，季曦第一次这么听别人的话。而且他也看出来了，季曦好像有点黏霍叔华，无论是晚饭的时候还是现在。

　　可是季曦跟霍叔华算上今天，才第二次见面，季曦为什么会如此喜欢霍叔华。难道真的因为父子相吸？

　　季言看着在卫生间刷牙的季曦，目光闪烁，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季言转头发现霍叔华在看着自己，他猝不及防跟对方撞上了视线，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错开了目光看向别处。

　　他懊恼地咬了咬下唇，好好的他看别的地方干什么，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么一想，季言便又转头看了回去，发现霍叔华这时候已经没在看自己了，季言心里竟萌生出一丝失望的情绪。

　　他内心挣扎了一瞬，压着过于活跃的心跳，在霍叔华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季言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霍叔华的侧脸，对方正在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荧光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完美的下颚线。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霍叔华今天跟那日在S城不一样了。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季言主动说道：“姐夫，原来你也会打游戏啊。”

　　“嗯，偶尔打打。”霍叔华把视线放到他身上问，“怎么了？”

　　季言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你游戏打得这么好。”

　　这一关的难度季言是知道的，他花了一个月也没打过去，没想到霍叔华一局就通关了。果然，姐夫无论是哪方面都很优秀。

　　季曦洗漱完后，从卫生间跑了季言的面前道：“爸爸，我洗好了。”

　　季言笑着对他说：“小曦真乖，去睡觉吧。”

　　说完，他亲了亲季曦的侧脸，跟他说了一声晚安。

　　季曦也亲了他一下，乖巧地说了一声晚安，然后他转身也对霍叔华说了一句晚安。

　　下一刻，季曦做了一个再次令季言意外的举动，他也给了霍叔华一个晚安吻。并且霍叔华的面色也并未显露出不满，反而也跟季曦说了一句晚安，声音居然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那双没有感情的瞳孔竟然出现了一丝波澜。

　　不过霍叔华并没有亲季曦，不然季言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突然，季言看到茶几的抽屉没关好，并且露出了奶糖包装袋的一角。他看了眼垃圾桶，果然，在里面看到了熟悉的大白兔糖纸。

　　“小曦，你不乖了，又偷偷吃糖。爸爸不是说过吗，晚上不能吃糖，不然会长蛀牙的。”

　　季曦意识到自己败露后，对季言吐了吐舌头，“被爸爸发现了，小曦知道的，小曦以后不偷吃糖了。”

　　想到今天季曦走丢的事，自己现在还能看到季曦毫发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这种失而复得的情绪浓浓地漫延在季言的心中。

　　季言戳了戳季曦白嫩嫩的脸，说：“好了好了，这次爸爸就不说你了，快去睡觉吧。”

　　季曦用力地点点头说：“谢谢爸爸。”

　　看着季曦回房间小小的身影，季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一旁的霍叔华看着季言，季言面色柔和带着笑容，水润的双眸里闪着温柔的光。

　　“小曦说，你也喜欢吃这种糖。”霍叔华突然出声。

　　季言面色微愣，对着霍叔华的双眼，点点头道：“嗯，我一直都很喜欢。”

　　季言脑中不禁回忆起当年自己生病，嫌药苦不愿吃药，诱哄着自己喝药，之后给自己喂糖的画面。

　　这一切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般，可实际上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姐夫对自己一直都很温柔。

　　可现在…

　　想到这段日子霍叔华对自己冷漠的态度，季言失落地垂下眼帘。

　　这一切都回不去了。

　　自己对姐夫不伦的感情，还有他跟姐夫做的那种事。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太贪心了。

　　姐夫现在已经跟江小姐订婚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想这些事情。可是，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给了他一种错觉，好像什么都没变的错觉。姐夫还是那个会温柔对他，喊他言言的姐夫。

　　想到这里，季言鼻子有些发酸。

　　霍叔华看着一脸落寞的季言，目光晦暗不明，可面上的神色不变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如何。他看了眼时间，拿起外套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季言抬头看他，吸了吸鼻子，点点头闷声道：“我送你。”

　　“不用了，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

　　“那我送你到门口。”

　　闻言霍叔华不再拒绝，他点点头，“嗯。”

　　季言跟在霍叔华的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从很久以前，自己就一直在看姐夫的背影。今天晚上温柔的错觉，在姐夫离开的这一刻就会幻化成泡沫消失。

　　一切又会回归到原点。

　　霍叔华换好鞋后，黑沉的双眼对着季言，“我走了。”

　　“嗯。”季言点点头。

　　在霍叔华扶上门把手的那一刻，季言突然喊住了他。

　　“姐夫！”

　　霍叔华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季言，面色不变。

　　季言对着他的双眼，犹豫了一会儿，张了张口半天没发出一点声音。

　　霍叔华没离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也并未出声，二人沉默了很久。

　　“姐夫，你跟江小姐是不是….”季言如鲠在喉，内心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跟江小姐是不是订婚了？”

　　虽然他早就已经相信霍叔华和江漫雪订婚了，可笑的是，他居然内心依然抱有那么小小的期待。或许是今晚霍叔华对他的态度，又让他抱有了期望，给了他勇气。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想这些，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

　　他对着霍叔华的双眼，等着他的答案。霍叔华一言不发，黑沉的双眸无比幽深。

　　看着沉默的霍叔华，季言又后悔了，他后悔问出了这个问题，他不敢听到从霍叔华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他知道霍叔华有未婚妻后，就想着自己终于可以放下这段感情，其实他早就该放下了。只是他过于贪婪，他舍不得，他放不下去。他以为他会祝霍叔华幸福的，他只要能和季曦好好地生活就够了。

　　他会去参加霍叔华的婚礼，微笑着面对霍叔华和江漫雪，看着他们步入婚姻的殿堂，互相交换戒指拥吻。看着他们孕育出自己的孩子，看着他们幸福地生活下去。只不过，在霍叔华的生活里再也不会出现季言这个人。

　　季言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这一切，可是事实证明他根本做不到。因为只是在脑中浮现出这些场景，他都觉得自己心痛得快要死去。

　　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是如此深爱霍叔华，一个跟自己没有未来的人。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自己骗自己。他自以为牢固的堡垒，只要面对这个男人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胸口痛楚越发明显，双眼无比酸涩，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他慌张地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干净，不争气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

　　季言，你真没用，说好的不哭的。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很坚强，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他都咬牙坚持了下来。可是唯独在这个男人面前，他依旧像一个没长大的孩童。

　　双眼被泪水打湿，视线变得越发模糊，男人的面孔在他的眼中也变得模糊起来。

　　明明说好的，说好的不哭的。

　　—–

　　下一章是姐夫视角的故事。

第四十三章

　　霍叔华

　　—–正文—–

　　霍叔华是被吵醒的。

　　他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徘徊了很久，一直找不到出口。也不知过了多久，嘈杂的喧闹声从黑暗中的四面八方传来。

　　伴随着女人尖利的哭闹，他缓缓地睁开眼，强烈的光线令他感到不适，刺激得他又闭上了双眼，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慢慢地睁开眼。

　　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气息以及入眼的一片雪白，让他确认自己身处何处。在他清醒后，身体所有的感官也随之复苏。他感到头痛欲裂，只要自己稍有动作，就会牵扯到全身的伤口，痛楚如潮水般漫了上来。

　　外面的哭闹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他耳边只有医疗设备传出的声响。

　　霍叔华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他记得自己被仇家追杀，躲进一个巷子，最终因流血过多体力不支晕倒了。

　　再接着…

　　霍叔华转动眼珠看了看周围，视线停在被风吹动的帘子上。

　　再接着，自己就到了这里。

　　好在昏迷前他联系了李维，不然自己应该已经死在了那个巷子里了吧。他晕倒的地方如此隐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维才找到他，自己真是命大。

　　可是为什么他总觉得忘记了什么，脑中遗失了一部分很重要的记忆，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想不起来是什么。

　　有人推门而入，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那人看到他醒了，面上浮现出惊喜。

　　“霍先生，你终于醒了！”

　　霍叔华看着眼前的李维，才几天不见，他怎么感觉李维变了很多。记忆中的李维面孔青涩，额发总是软趴趴地垂在额前，是个出顾茅庐的大学生。

　　可现在…他上下打量李维了一番。

　　脸上的轮廓看不出一丝青涩，额发不再垂在额头，漏出了凌厉的眉眼。眼前的李维就像是经历了时间打磨的刀刃，越发锋利。

　　“李维。”霍叔华哑声叫了他的名字。

　　李维一脸担忧地问：“霍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去喊医生。”

　　在李维准备离开的时候，霍叔华叫住了他，“不用，你回来，我有事问你。”

　　李维回到他跟前问：“霍先生有什么问题？”

　　“我昏迷了多久？”霍叔华问。

　　“一周了。”

　　听到李维的回答，霍叔华皱眉，自己居然昏迷了这么久，公司的那帮老狐狸不知道又有了多少心思。他刚接手公司，并不稳定。

　　像是看出霍叔华在想什么，李维说：“霍先生您不用担心，我已经封锁了您昏迷的消息，公司那边目前安好。”

　　闻言霍叔华点点头，“做得不错。”

　　“应该的。”

　　李维看了看霍叔华，又说道：“季先生那边，我还派人盯着。目前没什么事，您不用担心。不过，我发现您的侄子宗瀚先生也跟他在一起。”

　　“哪个季先生？”李维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令霍叔华很是疑惑，他什么时候让人监视这么一号人物了？

　　“嗯？”李维被他这么一问疑惑了一瞬，继续道，“您不是让我看着季言先生吗？”

　　季言，霍叔华确定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却有些熟悉，一种来自记忆深处的熟悉。心里有种陌生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到让霍叔华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他在脑中再次回忆，也没有寻找到有关季言此人的任何回忆。

　　“我不认识什么季言。”

　　听到霍叔华的话，李维面上空白了一瞬，“霍先生是在说笑吧，季先生是您的妻子鹿暖小姐的弟弟啊”

　　“我的妻子鹿暖？”霍叔华疑惑眼里闪过迷茫，他什么时候结婚了？

　　看着霍叔华的反应，李维面上的笑容渐渐僵硬，脑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他小心翼翼地问霍叔华：“您知道现在是哪一年吗？”

　　“我们发现霍先生脑中有一块积血，血块压到部分记忆神经，记忆产生了偏差。”李维看着医生指着检查报告解释着霍叔华现在的情况。

　　“总的来说就是失忆了。”

　　李维皱眉，问：“什么时候会恢复？”

　　“这很难说”医生摇头，继续道，“霍先生是因为出了车祸，大脑受到外界强烈的撞击，虽说是暂时性失忆。但是这个暂时性我们也不能确定，也许明天就恢复了，也许要更久。”

　　听着李维和医生的对话，霍叔华神色不变，也没多大的反应。其实在他醒来回忆的时候，心里就有底了。

　　虽说丧失了近十年的记忆，霍叔华也并未感到恐慌。他让李维拿来公司的文件，起初还有些陌生，处理得多了渐渐地也上手了。

　　他在医院休养了一个月，伤口虽然并未痊愈，但是对他来说也没多大影响。况且在医院也不好处理事情，之后霍叔华便出院了。

　　公司那边他去了几次，十年来公司完善了不少，比他刚接手那会儿好多了。至于那帮老狐狸，退休的退休，没权的没权，早就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为了不再生没必要的事端，失忆这件事只有李维一人知道。

　　李维跟他说了这十年发生的事，包括他的那位去世的妻子鹿暖以及她的弟弟季言。

　　从吴阿姨和李维的话中，他好像很爱这位身份复杂已经过世的妻子。并且自己还多年不放弃寻找妻子的弟弟，也就是季言。而且自己对季言此人也很是照顾，甚至都说得上是宠爱了。就连这次车祸都是在去寻找季言的路上发生的。

　　没想到这十年来自己竟变得如此重情，这么一看去自己也就有了弱点。从小他接受的教育就是不能有任何弱点，更别提身为霍家继承人的自己了。

　　说来也奇怪，按照他所了解的这些，自己应该是深爱鹿暖的。可是当他看到鹿暖的照片时，心里也没产生什么情绪波动，就跟看到个陌生人一般。也许是记忆消失的同时也一并带走自己对她的爱意了吧。

　　只不过难以解释的是，他看到季言的照片时，却波动了心弦。但只有那么一瞬，微乎其微的感情，霍叔华直接忽略了。

　　既然自己都忘了这一切，鹿暖也死了，那么这些事就都烟消云散了。这些絮乱的感情在他的世界里只是累赘，对现在的他来说无论是鹿暖还是季言，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他还是那个没有弱点的霍叔华。

　　随着时间的流逝，霍叔华回归正常的生活，从此鹿暖和季言这两人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只不过，霍叔华偶尔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血流不止的伤口，仇家的追杀声，纵横交错的小巷子，漆黑破旧的柴房。以及永远都看不清面孔的瘦弱少年，还有融化在齿间甜腻腻的奶糖。

　　说是记忆正在恢复，但是永远也只有这些破碎的画面。只不过，每做一次这个梦，他醒来心中的空虚就多增一分，内心像是在叫嚣着要填补这一块空缺部分。他知道自己丢失了一部分重要的记忆，但是他也知道要是这些记忆回来了，自己又会变回那个自己都不认识的陌生的霍叔华。所以每一次，他都想方设法地把这些不适压下去了。

　　直到那天季曦撞进他的怀中，他遇到了季言。这个他只在相片中见过的人，现在出现在他的眼前。

　　看到季言的那一刻，沉寂已久的心弦再次波动。

　　他听到那个孩子喊季言‘爸爸’，这个人居然有孩子了。

　　当晚霍叔华做了一个梦，前面跟他这几年做的梦都相同，可是这次并没有在少年给他糖的时候结束，出现了新的片段。

　　破败的小屋，瘦弱的少年。接着场景一转，火热的身躯，唇舌交融，肢体缠绵，黏腻的汗水，青年的呜咽配合着绮丽的画面。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硬了。

　　这天过后霍叔华脑中便一直浮现出季言的样子，他忍不住去想对方。

　　霍叔华变得不像自己，他最终还是去见了季言。

　　他在楼下等了季言很久，对方看到他很诧异，带他上了楼。

　　霍叔华走进屋内的那一刻，浓浓的生活气息袭来，是他未见过的温馨，客厅里的每一角都可以看出主人的悉心打理。

　　茶几上放着的相框，是季言和季曦的合照。季曦很像季言，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一样。季言抱着季曦，脸上写满了幸福。

　　季言告诉他季曦去外婆家了，霍叔华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女人的存在。他没见过孩子的母亲，他很想知道孩子的母亲是谁，于是他问了季言。

　　季言跟孩子的母亲没有结婚，据他说的，二人已经分开了。听到这里，霍叔华心里竟浮现出一丝欣喜，他也解释不清这是从何而来的情绪。

　　看着季言，他总感觉对方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同时他也看出对方面对自己的不自然。这一瞬，他突然很想知道自己跟这个人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离开前，他借着吴阿姨的名义让季言回霍家。李维说过吴阿姨跟季言的关系很好，他知道季言一定会答应的。

　　他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感兴趣，急切地想知道对方的所有信息。所以回去后，他开始调查以前他所发生的事。那些曾经被他所忽略的记忆，有关于季言的记忆。

　　此后的每一天，他都忍不住去想念季言。

　　再次见到季言是半年后，季言来S城出差。看来那天他说的话起了作用，他那么说就是为了有一天季言回S城会来霍家，而现在季言果然为了吴阿姨来了霍家。

　　所以在霍家会见到季言他并不意外。

　　听到吴阿姨说季言要离开，霍叔华知道季言是为了避开他，心里很是不满。因为他的话，季言最后还是留在霍家吃晚饭。他想和季言多待一会儿，只要跟季言待在一起，他就会感到很舒心。

　　他注意到季言在偷看江漫雪，他不由想起半年前季言见到江漫雪愣神的样子，现在季言看江漫雪的目光也很不一般。他忍不住皱眉，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所以这一晚上他对季言都跟冷漠，甚至没跟他说几句话，一边又用余光偷偷观察季言的一举一动。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别扭的孩童，一想到这里，他就越发厌恶这样的自己。

　　霍叔华突然产生一个恶劣的想法，他想知道自己对季言冷眼相待，季言又会怎么样。可是结果令他很失望，季言无动于衷。直到他送季言回酒店的，他好几次忍不住在后视镜偷看对方，可季言根本就没有看他。

　　他感到很挫败。

　　他真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为了这种事如此较劲。所以当季言下车后，他又开始后悔，好不容易跟季言见面，自己居然如此不明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的一举一动可以牵动自己的情绪。

　　过了几天，网上爆出了他和江漫雪订婚的消息。

　　霍叔华因为合作跟江漫雪认识，他很看重这次的项目。工作的缘故，江漫雪来到了S城，二人才开始频繁见面，不过也都只是谈工作上的事。

　　他知道江漫雪对自己有意思，霍叔华活了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其中不乏有像江漫雪容貌昳丽的男男女女。

　　他对江漫雪没有任何感情，更别提喜欢了，要不是因为生意来往，他根本不会正眼看她。想到那日季言对江漫雪的态度，他就更加不喜欢这个女人了。

　　一天，无意间他再次看到鹿暖的照片，江漫雪某些角度跟鹿暖竟有几分相像。难怪季言第一次见到江漫雪才会流露出那种的情绪，所以季言根本不是在意江漫雪，只是因为鹿暖的缘故他才会多看江漫雪季言。想到这里，心中积怨了很久的不快在此刻全部消散，剩下的唯有欣喜。

　　而那些霍叔华所忽略的细节渐渐浮现了出来，季言面对自己不是不自在，是紧张无措。再联想到他所调查的的那些事，他跟季言曾经的事，他知道季言是在意他这个姐夫的。可是当年，为什么季言会离开霍家？这是他一直没弄清楚的事情。脑中像是闪过什么，可他什么也没抓到，他知道这是最接近答案的一次。

　　对于网上那些捕风捉影的事，霍叔华不以为意，他甚至萌生出一个无比幼稚的想法，他想知道季言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所以他没有去处理网上的这些事，因为他的放任，这件事越闹越大，甚至连霍家都有长辈问起这件事。

　　那日江漫雪故意装作不舒服留宿，她的一举一动霍叔华都看在眼里，他冷眼旁观，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女人会做到哪一步。就跟以前那些赶着送上门来献身的人一样，只不过来几次霍家，就真把自己当成霍夫人了，可笑至极。

　　他一向讨厌这种自作聪明的人。

　　公司合作结束后，他立刻断了一切和江漫雪的联系。

　　距离上次见面，霍叔华已经三周没见到季言了。这三周对他来说漫长无比，于是他再次去了H城。

　　他早就意识到自己有多在意季言，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是上喜欢季言了。他从未对一个人动心，所以在自己对季言产生感情的时候才会没有意识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深陷其中。

　　他到了H城，没想到居然遇到了走丢的季曦。

　　两个陌生的男人想带季曦去哪里，季曦一直挣扎，霍叔华立刻冲了过去。季曦应该还记得自己，他立刻躲到了霍叔华的身后。最后，霍叔华把这两个人贩子送到了警察局。

　　看着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季曦，霍叔华去拍了拍他示意他可以走了。对着季曦圆润的双眼，霍叔华忍不住想到了季言。其实在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霍叔华就很喜欢他，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喜爱，分明他跟季曦从未见过。

　　他对季曦很矛盾，他喜欢季曦，但是又讨厌他的母亲。他十分不愿意相信季言跟别的女人生下这么可爱的季曦。

　　但是他对这个孩子又有着难以言喻的亲近，就像他不受控制般想见季言一样。他对这对父子真的束手无策。他活了这么多年，再困难的问题他都解决了，可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而这些全都有关季言。

　　他得知季曦今天是参加了学习的郊游活动，自己一个人去上厕所回去的路上被人贩子拦下了，幸亏遇上了自己，要是季曦被那些人带走，他不敢想象季曦会经历什么可怕的事。

　　霍叔华把季曦送回了家，之后便打了电话给季言，告诉他自己和季曦在一起。

　　为了安抚受惊的季曦，霍叔华陪他说了很多话，还带他去吃了晚饭。看着如此乖巧的季曦，霍叔华心中萌生一个自私的想法，要是季曦是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

　　再次见到季言，霍叔华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怎么也移不开。

　　季言回来之后没过多久，霍宗瀚也来了。霍叔华看着他这个小侄子，他一直忽略了这个人。他看得出来霍宗瀚喜欢季言，霍叔华一想到这些年来，他抱着什么想法留在季言身边，他的内心就更加不舒服。

　　听到霍宗瀚的声音，季言终于注意到他，这才跟他打了声招呼。

　　看着面色苍白的季言，一定是因为季曦的缘故。知道季曦失踪，季言一定很着急。霍叔华不禁有些懊恼，他应该早点告诉季言自己跟季曦在一起的。

　　即使是吃了晚饭，霍叔华还是让小何去买了晚饭，他知道用季曦当借口，季言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这样他就可以借此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了，他想看季言好好吃饭的样子。

　　他如愿以偿地和季言吃了一顿饭，只不过这顿饭他吃得怨气满满，因为霍宗瀚和季言的样子很是亲密。霍叔华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因为自己的侄子醋意满满。对的，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吃醋了。

　　饭后，霍宗瀚接到一通电话便匆匆离开，季言去送了他。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霍叔华心中冷哼，又不是什么孩子，居然还要送到楼下。

　　有人戳了戳他的手臂，是季曦。季曦拿着游戏的手柄向他示意，他知道季曦是在邀请他打游戏。其实在知道季曦的存在后，霍叔华就做了很多有关孩童喜欢什么的调查，这个游戏正巧也在他的调查当中。这个游戏在市场上很受欢迎，霍叔华也买了回来玩了很久。

　　打完了一局，季曦兴奋地跳了起来，他对霍叔华说：“叔叔，你好厉害！”说完他看了看门口，然后放下了游戏手柄，打开了茶几拿出了什么。

　　季曦对他张开手，霍叔华看清他手心放着一个印有兔子图标的糖。

　　“叔叔这个给你，谢谢你陪我打游戏。不过你千万别告诉我爸爸，爸爸不让我晚上吃糖，因为会蛀牙。”季曦睁着圆润的双眼看着他。

　　“你也喜欢吃这个。”霍叔华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他为什么要用‘也’？

　　季曦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开心的说：“爸爸也喜欢。”

　　霍叔华看着眼前的季曦。内心微颤，总感觉眼前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多年以前，似乎也有一个少年给他这个糖，一样的小心翼翼。

　　他接过糖，拆开糖衣，把糖放进嘴里。浓浓的奶香味在舌尖化开，跟记忆中的一样甜腻。

　　脑中倏然闪过一个又一个片段。

　　黑漆漆的屋子，表面脏兮兮的糖，瘦弱的少年，明亮的双眼。最后画面汇聚成一段破碎的记忆，这是他梦中出现过很多次的场景。

　　季曦给他糖的画面，与梦中在那个黑漆漆的屋子里的少年不断重合。只不过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少年的脸，那个人竟是季言！

　　“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带我和姐姐离开吗？”少年稚嫩的声音宛如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他终于想起来了，当年是季言救了自己。原来这几年，一直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少年就是季言。

　　可是为什么李维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叔叔，叔叔。”季曦的声音令他回神，他看到季曦疑惑地看着他，“叔叔，你怎么了？”

　　霍叔华对着满眼困惑的季曦，跟季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季曦，他目光渐渐变得温柔起来，他摸了摸季曦的头回答：“叔叔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呀？”

　　“关于你爸爸的事。”霍叔华透过季曦，好像看到了多年前那个瘦弱的少年。

　　接着门从外面打开，季言回来了。

　　季曦一看到他就从沙发上跳下，跑到了季言的身旁。而霍叔华把目光放到了季言的身上，再也移不开。

　　恢复的记忆给霍叔华所带的震撼久久消散不了，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希望把丢失的这段记忆找回来。

　　季言让季曦去洗漱准备睡觉，客厅只剩下他和季言两个人。他局促地拿起手机，他害怕自己眼中的情绪会吓到季言。他极力压下自己心中欣喜的情绪，一切的感官扩大，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季言的呼吸。

　　在季曦给他晚安吻的时候，他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也亲了他。在知道季言偷看自己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忍耐才没抱住季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季言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落寞，霍叔华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感到有些无措，同时也让他打消了跟季言提起自己失忆的事。想起今天季言因为季曦的事应该很疲惫，虽然很舍不得，但是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得离开了，这些事就等下次再说好了。

　　当季言说要送自己的时候，霍叔华心里再次生出喜意。

　　但是季言状态一直都很不对，他不愿看自己，甚至就连态度都变得很冷漠。他突然意识到，他只是一味的想着自己对季言的感情，却从未想过季言对自己的想法。而且要是季言真的在意自己，为什么没问自己和江漫雪的事，这一切就像是他唱的独角戏。想到这里，霍叔华原本滚烫的内心顿时坠入冰窖。

　　霍叔华握着门把手的那一刻，他犹豫了。

　　他在赌，在赌季言会不会喊自己。

　　听到季言喊姐夫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他按耐住剧烈跳动的心脏，转过身。他看着季言红着眼眶，眼中似有水光闪烁，他听到季言问自己是不是和江漫雪订婚了。

　　在看到季言泪水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有多混蛋。

　　霍叔华看着泪流不止的季言，胸腔里仿佛有一只手狠狠攥住他的心脏，心脏为之抽痛起来。

　　他以为这个世上早就没有什么可以打动他，可是他看到季言流泪的那一刻，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他如此在意，季言的泪水灼烧了他的心。

　　他解释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在想起季言当年救了他的事，他好像又知道了些什么。

　　这个时候，他只想抱抱季言，揉揉他的柔软的头发，吻掉他的泪水，他不想看到这个人流泪。

　　这么想着，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在触碰到季言身体的那一刻，霍叔华内心像是有什么炸开了。像是禁锢多年的野兽终于跑了出来，为此咆哮着。他抬手摸了摸季言的头发，像是记忆深处那般柔软。

　　他分明是第一次抱季言，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可是这一瞬给他的感觉却像是，他早已在记忆中在内心中拥抱过季言无数次。

　　怀中的人在他拥上的那一刻僵了僵身体，随后，季言抬起头，满脸泪水的面孔上带着满满的诧异

　　“没有。”

　　季言红着眼眶和鼻头，疑惑地看着他，别提多让人心疼。

　　“我没有跟江漫雪订婚，也没跟她在一起。”霍叔华回答，“网上那些消息都是她派人发出去的。”

　　趁季言愣神的功夫，霍叔华吻了问他的眼角。泪水是咸的，吃到他的嘴里却异常苦涩，像是把这世上所有苦的东西都糅合成一团。苦到他心脏麻痹。

　　“所以你不用担心的，言言。”

　　言言这个词从舌尖上跃出的那一刻，霍叔华心里再次漫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猛烈地涌了出来。

　　言言

　　言言

　　言言

　　这个称呼仿佛是世上最美的话语，他所听过所有高雅的音乐也不过如此。好像言言才是他一直以来应该对眼前这个人的称呼，而不是那个冷冰冰，陌生的季言。

　　这么多年，他究竟丢失了多少重要的记忆，他一定要一点一点都找回来。他知道他把他最重要的东西丢了，但是他一直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像是一道虚影，怎么抓也抓不到。

　　现在他终于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丢失已久的宝贝，他心中所空缺的那部分就是季言。

　　听到自己的这一声言言，季言慢慢睁大了双眼，眼里渐渐又蓄上了泪水，他趴在霍叔华的肩上，低声啜泣。

　　霍叔华听到他说。

　　姐夫，我好想你。

　　霍叔华右肩的衣料被泪水打湿浸透成深色，耳边传来季言压抑的呜咽，他感受到这每一声的哭泣都充斥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

　　源源不断的抽痛从胸腔漫延出来，霍叔华收紧了怀抱，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季言的后背，在季言耳边轻生哄道：“言言不哭，姐夫在呢。”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再次拥有了弱点，但是他心甘情愿。

　　—–

第四十四章

　　心意

　　—–正文—–

　　季言听到后，泪水更加凶猛涌了上来，他趴在霍叔华的怀里牢牢抓着对方的手臂哭泣。这是他再次见到男人这么久以来，这是时隔这么多年以来，他再次听到了男人喊他言言。

　　霍叔华看着怀中的人哭的如此伤心，面上浮现出浓浓的愧疚之情。他抬手拍了拍季言的后背，动作轻柔低声道：“言言，对不起。”

　　感受到怀中的人身体僵了僵，霍叔华继续道，“对不起这段时间这么对你。”

　　季言的哭声渐渐小了，也许是哭惨了，他不断打着哭嗝，一抽一抽的。接着他又听到男人说：“我失忆了，忘记了这些年的事，忘记了鹿暖，忘记了你。”

　　闻言，季言猛地抬头，满眼震惊看着霍叔华，张了张口难以置信道：“怎么会，怎么会…”

　　霍叔华看季言眼尾泛红，鼻头也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双眸含泪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来，这模样别提多可怜了。霍叔华心里柔软得像团棉花一样，他抬手怜惜地揩去季言的泪水。他把季言捧在手心上怕他碎了，含在嘴里也怕化了，只好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二人分开后，此刻正坐在沙发上。季言抬眼看了看霍叔华，想到自己刚刚抱着霍叔华，在霍叔华怀里哭成那样，顿时感到面上一热。

　　好丢脸。

　　他心里默念着，不敢抬头看霍叔华的脸。

　　“你知道我车祸的事吗？”霍叔华突然出声问道。

　　季言顿了顿，他点点头，“宗瀚跟我说过。”许是刚刚哭狠了，他发出的声音带着沙哑。

　　霍叔华听到霍宗瀚的名字从季言口中说出来，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季言此时正在懊恼着自己刚刚的行为，并没有看到霍叔华的表情。等他再次看霍叔华的时候，霍叔华面上只留着温柔。

　　“我醒来之后忘记了很多事，我失去了近十年的记忆。”霍叔华对着季言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忘了你，忘了鹿暖。忘了我们如何相识，忘了我娶了鹿暖，也忘了跟你在霍家的那段日子。”

　　听到这里，季言怔了怔，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维跟我说了以前的事，不过那时候我…”说到这里，霍叔华又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做的混蛋事，心里又生出浓浓的愧疚，“我把你忘了，伴随着记忆的消失也带走了很多感情。直到半年前那次见到你…”

　　他看着季言顿了顿，继续道：“回去后，我忍不住想到你，无论我做什么满脑子都是你。”

　　季言抬眼，对霍叔华张了张口，表情愣愣的。

　　“过了几天，我终于忍不住来找你，最后那句吴妈想你了，只是我为了让你回霍家，能再次见到你，找的一个蹩脚的理由。”

　　“那天在霍家见到你，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可是我听到你要离开，以为你是不想见到我，我很生气，所以我才一个晚上都对你那么冷漠。”

　　“我跟江漫雪订婚的事也是她找人放出去的消息，我没有及时阻断反而放任下去，我这么做只是想看你是什么反应，现在看来都是我在耍小孩子脾气。抱歉，这段时间这么对你。”

　　听到这席话，季言已经被惊到说不出话来了，他没想到霍叔华竟然也会如此幼稚，他没想到霍叔华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

　　霍叔华对着季言的双眼，眸中漆黑幽深，他认真道：“后来我才发现，我想应该是喜欢你的。现在我可以确认了，言言，我喜欢你。”

　　季言呼吸一滞睁大双眼，他心跳漏了一拍，随后疯狂跳动。他的脑子已经快处理不了这些信息了。

　　他听到了什么？姐夫刚刚说喜欢自己，是他听错了吗？这怎么可能，姐夫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一定是他出现幻觉了。

　　“所以，言言，你对我是什么感觉，你喜欢我吗？”霍叔华的声音再次落下。

　　他看着沉默的季言，心里竟隐隐开始紧张，他第一次这么害怕，他害怕从季言的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也许过了一分钟，也许过了两分钟，可这段时间对霍叔华来说远比一个世纪还久。季言的沉默对他无疑是一种酷刑，头上像是挂着一把尖刀随时都有可能坠落，霍叔华仿佛都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季言睫毛动了动，他一抬头就撞进霍叔华幽深的眼里，他看到霍叔华眼里似乎带着一丝期盼。最后，他在这丝期盼下点了点头，然后他就落入了男人的怀抱中。

　　男人的声音落在他的耳边，“我好高兴，言言，我真的好高兴，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声音带着掩饰不了的兴奋。

　　霍叔华紧紧拥着季言，细细亲吻他的头发，动作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珍宝。

　　季言鼻子发酸，双眼再次渐渐湿润。

　　如果这是梦，他希望永远都不要醒。

　　二人相拥了很久，霍叔华才慢慢松开季言，“好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说完，霍叔华揉了揉季言的头发，目露不舍。

　　他刚起身，就被季言拉住了衣袖，他回头看到季言双眼里像是泛着水光。

　　季言低声道：“现在不早了，不然你就在这里睡吧。”

　　“那我睡沙发。”霍叔华说。

　　季言看了一眼沙发，那沙发用来坐还好，可是霍叔华一个成年男性睡在那里就太小了，肯定会不舒服。而且这段时间入秋，他担心霍叔华夜里着凉。

　　心里像是做了很多斗争，最后他咬了咬下唇，发出的声音细如蚊讷，“不然…姐夫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跟我睡吧。”

　　霍叔华听到面露诧异。

　　看到霍叔华的表情，季言立刻慌张地挥了挥手，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我担心沙发睡着不舒服，怕你夜里着凉。而且我房间的床挺大的，两个人睡也不会太小…”说着说着，季言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怎么感觉自己越描越黑了，还不如不要解释。

　　霍叔华看到季言这幅纠结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很是可爱，他低笑了一声道：“好。”

　　季言听到男人低沉的笑声，面上更是赧然，他低着头耳尖微红转身回房间了。

　　霍叔华从浴室出来，身上还泛着水汽，上衣半敞着露出坚硬的胸膛，季言不留痕迹地移开了目光。

　　他给霍叔华拿了一件新的睡衣，霍叔华穿着明显小了，手脚露出了一大截。

　　霍叔华跟季言躺在床上，正如季言所说的那样，床很大，即使两个人睡在一起，中间也隔了一段距离。

　　季言想到霍叔华睡在身边，好几次忍不住屏住呼吸，心像是要跳出一般。

　　“睡吧。”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即使是关了灯，在黑暗中季言也可以感受到男人炙热的目光。

　　“嗯。”季言回答，他看着霍叔华，像是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霍叔华感受到一个柔软温热的身体靠进他的怀里。下一秒他抬手抱住季言，季言身上泛着淡淡的沐浴露的芬芳，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样。他撩开季言的头发，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季言往霍叔华那边挪了挪，促使二人距离更近。他靠在男人温暖的怀里，他听着从头顶上传来的呼吸声，渐渐陷入了睡梦中。

　　这一晚，他从未感受到如此安心。

　　—–

第四十五章

　　你丝毫都比不上我姐姐。

　　—–正文—–

　　季言摸了摸旁边，没有碰到温热的身躯。他立刻睁开眼，身旁毫无人影，心里渐渐冰冷。

　　果然，昨晚发生的一切他的梦，只是一个痴心妄想的梦，他自嘲的笑了笑。

　　对啊，怎么可能呢，姐夫怎么可能喜欢自己啊。

　　可是昨晚的一切太过于真实，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想到这里他鼻子又开始发酸，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正在他想着如何把这不争气的泪水逼回去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霍叔华一推开门，就看见季言蜷缩着身体抱着双膝，红着眼眶愣愣地看着自己。他走过去停下，轻轻拍了拍季言的头顶，柔声问：“言言，怎么了？”

　　季言眼里蓄满泪水，一脸愕然地看着霍叔华，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后，他立刻支起上半身抱上霍叔华。他靠在男人的胸膛上，听着男人的心跳声，忍不住蹭了蹭，他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小声回答：“我以为，我还以为昨晚一切都是梦。”

　　霍叔华闻言哑然，笑着摇摇头，他松开季言的双手，弯腰吻了吻季言的眼角，吻净季言的泪水，接着吻了吻季言的鼻子，最后在季言的唇上落下一个柔软的亲吻。

　　他对着季言的双眸，满眼柔情道：“傻瓜，现在知道不是梦了吧，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季言出了房间，发现季曦乖巧地坐在桌旁。

　　“爸爸！”季曦看到季言立刻喊了他一声，“今天我比你早起哦。”眼里带着满满的骄傲。

　　跟季曦打完招呼后，季言发现餐桌上放着早餐。这附近买不到这样的早餐，而且看上去也不像是买的，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季言诧异地看了一眼霍叔华。问：“这是…”

　　“我做的。”霍叔华摸了摸他的头顶，“去刷牙洗脸，小曦等你吃饭呢。”

　　季言洗漱后，坐在餐座旁，还没能从霍叔华做了早饭的事情里反应过来。要知道，他在霍家待了那么多年，从未见过霍叔华做过饭，他甚至都不知道霍叔华会做饭。

　　霍叔华给季言盛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说：“别发呆了，吃饭吧。”

　　季言回过神，道了声谢。碗里的并不是白粥，而且香菇瘦肉粥。粥应该是炖了很久，鼻尖传来香菇的香味，入口浓稠的粥渐渐化开，刺激着他的味蕾。他尝了一口面前的煎蛋，里面还有被切碎的火腿。

　　他很意外，霍叔华常年忙于工作，应该没时间自己做饭，可没想到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居然这么好。

　　“姐夫，你怎么会做饭？我以前在霍家住了那么久都不知道。”季言问。

　　霍叔华一边给季曦夹菜一遍回答：“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吃不惯那边的食物，就自己做了。不过自从回国后，就很少自己做饭了。”

　　说完，霍叔华抬眼看他，问：“不合胃口吗？”

　　季言立刻摇头否定，“不，不是的，我觉得味道很好。”

　　“那就多吃点。”霍叔华把菜放到他碗里，笑着说道。

　　“嗯，谢谢姐夫。”

　　在经历了昨晚的告白后，还有现在如此温馨的画面。季言看了一眼正在给季曦擦嘴角的霍叔华，感到很不真切。

　　他低头喝了一勺粥，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的幸福不断滋生，随时都会溢出来。

　　“爸爸再见，霍叔叔再见。”季曦背着书包跟二人道别，迈着小步子往学校走去。

　　直到看不到季曦的背影，二人才上了车。

　　“我送你去公司。”

　　季言系上安全带，点了点头。

　　“言言，我一直想问你，小曦母亲的事。”霍叔华突然出声。

　　季言没想到霍叔华突然会问到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向霍叔华解释季曦的事。他担心霍叔华知道是自己生下的季曦，会觉得他不正常。毕竟，男人怎么可能会怀孕生子呢。想到这里，原本沉浸在喜悦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透过后视镜，霍叔华看到季言低落的表情，说：“没事的，你要是不想说，我不逼你。”

　　“她…”季言犹豫了一会儿，转头看向霍叔华，“姐夫，小曦妈妈的事我下次再告诉你吧，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霍叔华应声，不再追问。

　　把季言送到公司后，霍叔华留下一句‘下班来接你’，便离开了。

　　季言坐在办公室里，想着霍叔华的问题。其实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季曦的事告诉霍叔华，可是今天早上看到季曦和霍叔华的互动，季言犹豫了。大家都说季曦长得像他，其实，只要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季曦眉眼间与霍叔华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尤其是这两年，季曦的轮廓越来越像霍叔华了。

　　霍叔华是个聪明人，迟早有一天会怀疑的。相比霍叔华对自己起疑心，季言更想亲口告诉霍叔华真相。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跟霍叔华说，实际上他心里还是有顾虑的。

　　正想着，门外传来敲门声，季言收回思绪，说了一声‘进来’。

　　小何推开门说：“季先生，有位女士找你，说是你的朋友，现在在会客室。”

　　季言面露疑惑，是谁会来公司找自己？在他印象里，并没有人事先跟他打过招呼。

　　到了会客室，看到那张精致的面孔时，季言身形一怔。

　　“请问江小姐来公司找我有什么事吗？”季言看着坐在对面的江漫雪，想到霍叔华昨晚跟自己说的话，订婚的消息是江漫雪自己放出去。

　　江漫雪拿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她放下杯子，看着季言道：“季先生，那我就直说了，今天我是为了叔华来的。”

　　听到江漫雪口中的‘叔华’，季言抿了抿唇，什么时候江漫雪居然对姐夫的称呼如此亲密了？

　　“其实…正如媒体说的那样，我跟叔华早就互通心意了。”江漫雪撩了一撮头发别在耳后，面上渐渐浮现出一抹嫣红，跟处于恋爱中的女人相差无几。

　　看到季言沉默，江漫雪继续道：“本来我们都在商量着婚礼的事了，可是他突然不知道为什么不理我了，我打电话他也不接。”说着江漫雪的神情渐渐落寞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你姐姐鹿暖的照片…”江漫雪抬眼看向季言，“我跟鹿小姐长得很是相似。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叔华会如此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像鹿小姐。”

　　“刚开始知道这件事后，我真的很气愤，我跟叔华大吵了一架。事后，我脑中常常浮现出这段时间我跟叔华的点点滴滴，我才知道我已经离不开他了，我真的很爱他。可是，他现在不理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就想到了身为鹿小姐弟弟的你。”

　　“江小姐想让我做什么？”季言面色不改问道。

　　“我希望季先生能帮我把叔华约出来，我想告诉他，我非常爱他。即使他把我当成鹿小姐，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我也心甘情愿了。”江漫雪美眸蓄满泪水，似落未落。

　　要不是因为昨晚霍叔华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季言真的会相信江漫雪说的话。

　　见季言一言不发的样子，江漫雪又道：“季先生，求求你帮帮我吧，我是真的很爱叔华，我不能没有他。”

　　说完，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这幅梨花带雨的样子，令人为之动容。可是在季言的眼里，只觉得无比讽刺。他不知道为什么江漫雪要编这样的谎话来骗自己，放在往常他可能还会生出几分怜惜，他一向是个心软的人。可现在，他对上江漫雪的双眼，说：“江小姐，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你请回吧。”说着，他起身准备离开。

　　江漫雪诧异地看着他，像是没想到季言会拒绝自己。在季言经过身旁时，她抓住季言的手腕问：“为什么？”

　　“江小姐，你错了。”

　　江漫雪眼里浮现出疑惑。

　　季言抽出手，对着江漫雪的双眼，认真道：“在我眼里你一点也不像我姐姐，你丝毫都比不上我姐姐。”

　　季言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一脸愣怔的江漫雪。

　　—–

第四十六章

　　心结

　　—–正文—–

　　季言一回到办公室，紧绷的身体立刻软了下来，他坐在凳子上，出神地看着电脑屏幕。江漫雪的话点醒了他，他知道霍叔华一直都很爱鹿暖，就连当年霍叔华会把自己接回霍家，对自己那么上心都是因为鹿暖。

　　即便昨晚霍叔华跟自己说了喜欢，季言心里还是担忧着，他很不自信。心里萌生出一个想法，他担心霍叔华只是把他当成了鹿暖的替代品，毕竟身为鹿暖弟弟的他，与鹿暖相貌得更为相似。

　　况且现在霍叔华根本不记得曾经的事，要是哪一天恢复了记忆，说不定就会发现对他的感情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也许，霍叔华会喜欢他，也只是对方的错觉。根本在于他是鹿暖的弟弟，他现在在霍叔华那所得的一切感情都是因为鹿暖。

　　要是那一天真的到来他该怎么办，难道又要离开一次吗？季言看着屏幕上倒映的自己，眉眼跟鹿暖十分相似的自己，心中忍不住恐慌。

　　随即，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因为他知道，即便霍叔华是把他当成了鹿暖的替身而留在自己的身边，他也是愿意的。这样的他，跟江漫雪又有什么差别呢。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如此卑微。

　　这样低落的情绪季言一直维持到下班，接到霍叔华电话的那一刻，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接通了电话。

　　“姐夫，你已经到了吗？好，我现在就下去。”

　　挂了电话，他看了看屏幕上的自己，努力勾了勾嘴角，直到恢复成跟往常一般，他才出去。

　　既然知道可能有一天霍叔华会再次离开自己，那自己更要好好珍惜这段日子了，人果然都是贪婪的，他想再自私一次。

　　到了公司楼下，季言一眼就看见不远处的霍叔华。在人群中，霍叔华高大的身影与英俊的外貌极为显眼。在他看到季言的那一刻，脸上原本淡漠慢慢转为温柔。

　　“姐夫。”季言走到霍叔华身前停下，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霍叔华看他的目光跟分开前有些不同，双眼更为幽深，看着他的目光有些蠢蠢欲动，就像是在隐忍些什么。

　　“上车吧，我们去接小曦。”

　　季言点头。

　　也许是他的错觉，之后的时间他再也没有从霍叔华身上感受到什么奇怪的情绪，对方面上依旧沉稳。

　　晚上，吃完饭后，霍叔华陪着季曦拼图，听着季曦说自己在幼儿园的趣事，看上去无比耐心。

　　季曦洗漱后，像往常一般跟季言交换了晚安吻。他走到霍叔华身前，再次给霍叔华一个晚安吻，这次霍叔华也回了他一个晚安吻。

　　霍叔华轻轻揉了揉季曦的头发，目光温柔：“晚安。”

　　看着季曦关上房门后，霍叔华出声问：“言言，你怎么了？我看你下班之后状态一直不对。”

　　季言愕然，他没想到霍叔华竟如此敏锐，他以为自己已经隐藏得很好了，可是霍叔华依然看出了他情绪的低落。

　　“江小姐下午来公司找我了。”他跟江漫雪见面的事不是什么秘密，说出来也没关系，他不想让霍叔华因此担忧。

　　闻言，霍叔华皱了皱眉头，“她来找你干什么？”

　　“她…”季言看着霍叔华，抿了抿唇继续道，“她希望跟你见一面。”

　　“我跟她没什么好见的。”霍叔华眉间的沟壑加深，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神情厌恶。他没想到江漫雪如此纠缠不清，竟然还来找季言。

　　“姐夫，我觉得江小姐很喜欢你。”说完季言就开始后悔了，自己说这些干什么，真是多此一举。

　　看着季言懊恼的样子，霍叔华轻笑，他怎么闻到了一股酸味。他起身挨着季言坐下，双手放在季言的双臂上，让季言正对着自己，他对着季言的双眼语气温柔：“言言，我不管别人是什么样，你只要知道，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

　　在男人如此深情的注视下，听到男人的表白，季言不禁红了脸。

　　“以后要是江漫雪再来找你，你别见她，无论她对你说了什么，你都别信，知道了吗？”

　　“嗯。”季言点点头。

　　霍叔华凝视着季言微红的脸，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早了，去睡觉吧。我明天有点事，今晚就不留下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霍叔华拿起外套准备离开，看到季言起身，他阻止道：“今天就不要去楼下送我了。”

　　季言还想说些什么了，他就看到霍叔华弯下腰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吻，“晚安，言言。”

　　他把霍叔华送到了门口，看着霍叔华宽阔的背影，季言抿了抿唇攥紧拳头，下一刻他上前，从背后抱住霍叔华。

　　男人的动作因为他停了下来，他靠在男人坚实后背上，鼓起勇气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自己想问的问题：“姐夫，你说你喜欢我，是因为姐姐吗？”

　　霍叔华面上愕然。

　　“你是把我当成姐姐的替代品了吗？”

　　霍叔华没直接回答，他松开季言放在他腰间的双手，转身正视着季言。他看到季言低垂着双眼，咬着下唇，样子看上去委屈极了，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季言不敢看霍叔华的眼睛，在霍叔华转身的那一刻，他就退缩了，他害怕从霍叔华的双眼看出，对方在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

　　“言言，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霍叔华的声音在季言耳边落下，季言挣扎了一瞬才慢慢抬头，在对上霍叔华眼睛的那一刻，他的心漏跳了一拍。男人看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像是把所有的深情都放在其中。

　　“我从未把你当过鹿暖的替代品，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虽然我忘记了以前的事，但是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曾经的我也从未这么想过。我对你的感情，跟鹿暖没有任何关系，更不可能因为把你当成鹿暖才爱你。由始至终，霍叔华爱的都是季言这个人，而不是某个人的替身。言言，我希望你记住，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就是你，不是谁的替代品，从来都不是。”

　　霍叔华与季言对视着，漆黑的双眼里满是认真专注，他说：“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唯独你，是我最不想忘记的。”

　　这一刻季言心中所有的担忧烟消云散，姐夫是爱自己的，他不是姐姐替身。

　　—–

第四十七章

　　身世

　　—–正文—–

　　季曦学校布置了一项作业：你觉得自己最像什么动物，为什么，你跟这种动物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季曦想了很久，最终也没想出满意的答案。为此，季言决定带季曦去动物园逛逛，这段时间忙于工作，他已经很久没陪着季曦出去玩了。

　　到了周末，季言换上了跟季曦的亲子装，带着季曦下了楼。霍叔华早就在楼下等着了，这段时间霍叔华除了前两天回了一次S城，其余时间都待在H城。

　　季言给季曦系上安全带，看向前面的男人，面色担忧问道：“姐夫，你一直陪着我们，真的不会耽误到工作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把要做的事情做好了，今天才会陪你跟小曦。”霍叔华透过后视镜用微笑安抚季言，“况且，我想多陪在你跟小曦身边，难道言言不希望我留在你身边吗？”

　　“不，不是的，姐夫，我不是这个意思。”季言立刻摇头否定，生怕霍叔华误会什么。

　　自从那日过后，季言知道霍叔华没把自己当成鹿暖的替代品后，困扰他多年的锁链终于解开。现在他也敢正视自己对霍叔华的感情了，不再逃避。而霍叔华跟他表明心意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即使多年前，霍叔华没失忆的时候，对自己的关心之间总是隔着什么，但现在，这层隔阂全都消失殆尽。二人目前真的就像伴侣一般，悄无声息地渐渐地融入互相的生活。这要放在从前，季言是想都不敢想的。

　　到了动物园，季曦直奔熊猫馆，他早就在季言面前念叨着想去看大熊猫了，现在来了动物园，便迫不及待拉着季言去看熊猫了。

　　因为是周末，来动物园的人很多，熊猫馆里挤了很多人，季言牢牢地牵着季曦的手，生怕被挤开了。

　　好不容易到了前面，季曦一看到熊猫脸上的表情更为兴奋，他指着里面一只圆滚滚黑白相间的团子喊季言：“爸爸，霍叔叔，你们快看熊猫。”说完恨不得趴在玻璃上。

　　出了熊猫馆，三人又去了老虎馆、狮子馆、长颈鹿馆等许多馆，季曦精力旺盛，即便基本上把所有馆都逛了个遍，他还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疲惫一般。

　　三人在附近的长椅坐下，季言拿出手帕给季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曦，看了这么多动物，你现在有答案了吗，你觉得自己最像什么动物？”

　　季曦听到后毫不犹豫地回答：“小鹿！”

　　“为什么呢？”

　　“爸爸，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跟小鹿很像？”

　　季言对着季曦圆圆的双眼，一双大眼睛水润水润的，眼里闪着灵气。这么一看，跟森林里的小鹿还真有几分像。

　　季曦双眼亮亮的，像是还没从兴奋中缓过来。他自幼性格就很腼腆怕生，不像季曦这么活泼，也不知道这孩子闹腾的样子随了谁的性子。想到这里，季言忍不住把目光放到了一旁的霍叔华身上。他不知道霍叔华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也许季曦这方面像霍叔华呢。他不禁把霍叔华代入想象，然后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怎么了？”霍叔华听到他的笑声，转头问。

　　季言摇摇头，笑而不语。说不定，季曦还真随了他另外一个父亲。

　　季言问：“小曦，你会不会渴了，想喝点什么吗？”

　　季曦作思考样，视线一顿，像是看到了什么，对季言说：“爸爸，我想吃冰淇淋。”

　　顺着季曦的目光看去，季言果然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甜品站，他点头，“好，爸爸给你买。”

　　正要起身，霍叔华就阻止了他的动作，“我带小曦去买吧，逛了一下午，你休息一下。”说着，他就牵着季曦的手说，“小曦，叔叔带你去买冰淇淋。”

　　季曦听到后从椅子上跳了下去，牵起霍叔华的手。

　　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季言心里淌过一道暖流，上天还是眷顾自己的。不仅把季曦带到了自己的身边，现在霍叔华也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在看到霍叔华一只手牵着季曦，一只手拿着冰淇淋对他微笑的时候，季言目光微动，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是时候告诉霍叔华季曦的身世了，身为季曦的父亲，霍叔华也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晚上，季曦想让季言给他讲睡前故事，可是季言临时收到公司的通知，有文件需要改。于是给季曦讲故事的这个任务便交到了霍叔华的身上，等季言忙完到季曦房间后，季曦已经睡着了，霍叔华坐在床旁目光温柔看着季曦。

　　房间里的一切，无疑不透露出温馨，让季言不忍心出声打扰。

　　霍叔华发现他靠在门上后，动作自然地给季曦掖了掖被子，关上了灯出去。

　　“忙完了？”霍叔华轻轻把门关上，看着季言问道。

　　季言点点头说：“麻烦你了，给小曦讲故事，谢谢你陪小曦。”

　　“我很喜欢小曦。”霍叔华笑着看了看季曦的房门，眼里流露出的感情很温柔。

　　季言被他的目光触动了，他开口，“姐夫，我有事告诉你。”

　　霍叔华看着他没说话，像是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想到接下来要说什么，季言紧张地攥了攥衣角，“有件事我瞒了你很久，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可是，经过这几天…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你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姐夫，我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前女友，一切都是我编出来的。”季言对着霍叔华幽深的双眼，咬了咬下唇，“其实…小曦是我跟你的孩子。”说完，季言松了一口气，这个隐藏在心里的秘密，本该永远隐藏的秘密，终于在这一刻说出来了。

　　他认真地看着霍叔华，不愿错过霍叔华面上任何情绪。可是结果令他感到很意外，因为对方面色并未有什么改变，连一丝诧异都没有看到。

　　“我知道。”

　　季言一脸愕然，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他难以置信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周前，在我跟你表明心意的第二天。”霍叔华回答。

　　季言回忆，那日霍叔华不同寻常的样子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原来那时候对方就已经知道了。

　　“其实我早就怀疑了。对不起，言言，我调查了季曦的事。在知道你那个前女友一切都是子虚乌有的时候，我就起疑心了，所以我做了亲子鉴定。”

　　那日霍叔华看着季曦，恍惚间，他突然觉得季曦的面孔似有些不对。内心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去做了亲子鉴定。

　　没多久结果出来了，不出所料，季曦果然是自己的孩子。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见到季曦的第一眼就觉得莫名的亲近，他一向不喜欢小孩子，可是唯独见到季曦，心里却生出浓浓的喜爱。

　　“可是，那时候为什么你没有问我？”季言问。

　　“我不想逼你，我想等着你自己亲口告诉我。我相信，你不说，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无论多久，我都会等着你，哪怕是一辈子。”

　　霍叔华摸了摸季言的面庞，对着他的双眼说：“这些年，你受苦了，是我没有好好照顾你。要是我早一点就知道这件事，我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生下季曦，一个人背负这么多。”

　　那时候的季言才刚大学毕业，在知道身为男人的自己居然怀孕的情况下，该有多恐慌。可是他并没有把孩子打掉，反而冒着生命危险把孩子生了下来。他独自承担了这一切，这其中的辛苦是霍叔华不敢想象的。

　　“曾经，我从未想过我会如此爱一个人。”灯光下霍叔华轮廓似乎变得柔和起来，他的双眼倒映出季言的面孔，幽深的瞳孔里淌着浓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男人低沉的嗓音落在季言的耳畔。

　　“可是，我爱你，言言。”

　　季言眼里渐渐涌上泪水，这句话他等了真的很久，他原以为这辈子他都等不到这句话。可现在，这句话从霍叔华口中说了出来，是对他说的。

　　这一次，季言再也忍不住踮起脚，抬起双手勾上霍叔华的颈部向他吻去。

　　柔软的唇瓣附在男人的唇上，夹杂着泪水。这个吻宛如蜻蜓点水，季言分开后，红着脸看着霍叔华。二人呼吸交织，男人看他的目光过于炽热，季言下意识咬了咬下唇，柔软的唇瓣被他咬得泛白，松开后便泛起一层嫣红，像是邀请对方做什么。

　　就像是验证了什么一般，男人低头吻了下来，趁季言还在愣怔时，霍叔华用舌头顶开了他的唇缝，触碰到柔软的舌尖那一刻，季言感到浑身战栗。滚烫潮湿的吻眩晕了季言的大脑，他忘记了动作。

　　霍叔华揽上他的腰肢，一只手放在他的脑后，转身把他压在了门板上，勾着季言的舌尖，加深了这个吻。

　　季言松开手放在胸前，按着自己的胸膛，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为幸福得缺氧而晕厥。霍叔华松开季言的唇瓣，但却收紧了怀抱，潮湿的鼻息打在季言的脸上，男人幽深的双眼对着他，声音低哑。

　　“言言。”

　　听到这声，季言放在胸前的双手慢慢垂了下来，胸前没了双手的抵挡，霍叔华仿佛感受到季言剧烈的心跳，仿佛下一刻就会跳出胸腔。

　　在唇齿交融间，季言双手慢慢攀上了男人宽阔的背。逼仄昏暗的走廊传来窸窸窣窣衣物摩擦声以及令人脸红心跳的水渍声。

　　季言感受到男人放在腰间的手从衣物的下摆探进，粗粝的手掌摩挲着细腻的皮肤。他甚至可以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腿间似乎被什么坚硬的物体顶着，在男人把手探进裤子的时候，季言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可没多久，他又松开了手，任由男人动作着，他紧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他感受到霍叔华温热的掌心正抓着他的阴茎上下撸动，时不时用大拇指在敏感的顶端来回摩挲，汹涌的浪潮快要把他淹没。没过多久，阴茎的冠口分泌出液体，转眼间就变得湿哒哒的。

　　空气在此刻仿佛都变得甜腻起来，男人的舌尖轻轻刮着季言的上颚柔软又敏感的嫩肉，手上的动作不断加快，季言呼吸变得急促，甜腻的呻吟从唇缝漏出。他突然想到屋里还在睡觉的季曦，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男人勾着他的舌头在口中缠绵，唯有令人脸红心跳的水渍声。

　　不知过了多久，季言身体僵硬了一会儿继而攀上了顶峰，他浑身颤抖地泄了出来。

　　霍叔华恋恋不舍地分开季言的唇瓣，昏暗旖旎的光线下，季言的双眼似倒映水光，眼尾泛红，满是情欲的味道。

　　霍叔华蹲下身，解开季言的裤扣最后褪去他的内裤，粉嫩的阴茎站着乳白色的精液暴露在视线中。季言红着脸想要推开霍叔华，男人视线炙热，最后在季言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含住了阴茎。

　　“姐夫，不要。”季言想要推开霍叔华，在高潮的余韵下他的动作柔软无力，反倒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

　　霍叔华并未因此放过他，阴茎在湿热的口腔下渐渐抬头，男人用舌头勾勒冠口的形状，一只手从小腿开始慢慢往上攀，用手指搔刮大腿细嫩的内侧。另一只手上带着粘稠的精液在臀瓣中间的穴口缓缓打转，待穴口足够湿软后，男人用手指插入穴口模仿交媾的动作抽插着。

　　季言靠在墙上，看着双腿间不断吞吐的男人，脸上无比燥热。突然男人不知道触到什么开关，后穴传来猛烈的快感，激得季言身体一软，他双手抓着男人的头发，紧紧咬着下唇。顾忌屋内在睡觉的季曦，他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呻吟。

　　在季言再一次攀上高潮的时候，霍叔华并未松开季言的阴茎，滚烫的精液射进他的口中。他起身吻上季言的双唇，勾着季言的舌头交换唾液，齿缝间传来精液的檀腥味。霍叔华的双手用力揉捏季言的臀瓣，肥嫩的臀肉从指缝漏出。

　　下一秒，季言感到一根粗硬的物体顶住他的后穴，刚刚被扩张过的穴口湿软无比，立刻含住了男人的顶端。随后，男人借着精液的润滑慢慢把肉刃往穴内推进，层层的媚肉迫不及待包裹了上来。缓慢地抽插了十几下，男人双臂发力竟就这样拖住季言的双臀把他抱了起来。季言惊呼一声，立刻环住了男人的后颈。

　　霍叔华一边操干着季言，一边往房间走去，这个动作令阴茎在后穴进入得前所未有的深，季言顶着强烈的快感无力地趴在霍叔华的肩头。

　　到了房间，霍叔华关上门打开灯，阴茎仍然插在后穴内，他动作轻柔地把季言放到床上。霍叔华的舌头灵活地与季言的纠缠着，来不及吞咽的涎水顺着季言唇缝流下，沾湿了枕头。

　　接着男人松开他的双唇，亲吻他的下巴，舔舐他的脖颈，双手慢慢解开季言衬衫扣子，最后在他的锁骨轻轻咬了一口。之后，季言感受到男人正啃咬他的乳粒，另一只手在乳晕上打着转。下体不断往前顶弄着，臀肉发出撞击的啪啪声。最后季言绷直身体再次攀上了高峰射了出来，黏腻的精液射在小腹处。

　　男人并未放过他，用舌尖顶在乳头的奶孔不断舔舐着，发出渍渍的水声，敏感的乳头被霍叔华揉捏，季言忍不住夹紧双腿，一声又一声甜腻的呻吟从他口中传出。

　　“啊啊啊…”男人的肉刃不断在后穴抽插，往敏感的那一块软肉撞击，借着霍叔华坏心思地停在那处摩擦，季言忍不住求饶，“姐夫…嗯…那里…不要。”

　　“言言，喊我的名字。”男人的声音落下。

　　季言因为羞耻的心理，喊不出霍叔华的名字，他紧闭双眼，贝齿牢牢咬住下唇。

　　霍叔华担心他弄伤自己，于是屈身靠在季言的耳畔处，近乎诱哄着，“言言，乖，喊出来，我想听你喊。”

　　像是伊甸园的蛇哄骗夏娃偷吃苹果一般，季言在被操干得神识不清下终于呻吟出声：“叔华…啊…叔华…”

　　在听到季言喊出自己的名字那一刻，霍叔华脑中最后一根支撑理智的神经终于断了，他支起季言的一只腿，双眼发红像是在牢笼中禁锢已久被放出的猛兽般，动作猛烈迅速操干着季言娇嫩的后穴。

　　不知过了多久，在几个快速的抽插后，霍叔华闷哼一声，季言感受到滚烫的精液一股又一股喷射在后穴的深处，烫得他打了个哆嗦。

　　过了几秒，在后穴的肉刃渐渐又硬了起来。霍叔华俯身跟季言交换了缠绵的亲吻，双手勾在季言的腿弯分开他的双腿，再次迅速抽插。季言头发被汗水打湿，细密的汗水遍布泛红的全身，情欲的热浪一波又一波往上袭来，快感像是永无止境般漫上来。

　　“我爱你，言言，我爱你。”模糊的意识中，耳畔传来男人的声音。

　　这次季言也用着柔软的声音回答了男人。

　　我也爱你，叔华。

　　床下堆着凌乱的衣物，床随着二人的动作不断摇晃，夜还很是漫长。静谧的夜晚，传来季言破碎的呻吟。

　　—–

　　昨天晚上半夜写的，结果废文一直登不上，太难过了。不过半夜炖肉真的太香了，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第四十八章

　　变故

　　—–正文—–

　　季言是在男人的怀里醒来的。昨晚做到最后，男人抱他去浴室清洗的时候，忍不住又压着他做了一次。

　　他看着还在沉睡的霍叔华，湿热的鼻息打在他的脸上，他用目光仔仔细细描绘着男人的轮廓，从他的眉毛、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巴。睡着的霍叔华面孔看上去很是柔和，不复白天时的威严。突然，男人紧闭的双眼睁开了，季言撞进那双漆黑的瞳孔里，被吓得起了身。

　　也许是昨晚做得狠了，撕扯到了伤口，下体的不适感疼得他躺回床上倒吸了一口凉气。

　　霍叔华一见季言痛苦的表情，急忙问：“怎么了言言？”

　　季言摇摇头，这种难以启齿的原因让他如何说得出口。谁料，霍叔华看他犹豫的表情便反应了过来。随后，即便在季言挣扎的情况下，霍叔华还是帮季言检查了一番。

　　霍叔华看了看穴口，好在只是有些红肿并没有出血，这才松了口气。他对着季言的双眼歉意道：“言言，下次我会注意的，不会再让你疼了。”

　　季言咬了咬下唇，靠在霍叔华的胸口，羞得满脸通红，久久不敢抬头。

　　季曦一睁眼就看到了霍叔华，这段时间他都很疑惑，为什么最近这位霍叔叔一直在自己家呢？其实他认得这位霍叔叔，以前他在爸爸手机里看过霍叔叔和爸爸的照片，照片里的爸爸笑得很开心。他问爸爸照片里的人是谁，那时候爸爸看着照片温柔地回答他，照片里的人是个好人，因为这个人对爸爸很好。从那以后，他就记住了这位没见过面的霍叔叔。

　　直到有一天，他晚上跟爸爸还有另外一位霍叔叔出去玩，他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一抬头发现这不是爸爸口中善良的霍叔叔吗。他撞到霍叔叔后，霍叔叔也没生气，还问自己有没有事。第二次见面，自己被一个坏人抓住了，这位霍叔叔从天而降帮了自己。爸爸说的没错，这位霍叔叔真是个好人。

　　他很喜欢这位霍叔叔，并不介意他留在自己家。虽然霍叔叔不爱笑，但是他对自己一直都很好，会给自己买好吃的，买喜欢的玩具，陪自己拼积木拼图打游戏。而且每次他遇到的难题，霍叔叔一下子就解决了，霍叔叔实在是太厉害了，他好崇拜霍叔叔。

　　而且他看得出来爸爸很喜欢这位霍叔叔，因为爸爸每次看到霍叔叔，眼里都亮亮的，像是有星星在里面。他也知道霍叔叔很喜欢爸爸，因为霍叔叔看爸爸的目光就跟他看爸爸的一样，眼睛里的喜欢是藏不住。

　　中午饭是霍叔叔煮的，他很喜欢霍叔叔煮的菜，不过他也很喜欢爸爸做的饭。每次霍叔叔给他夹完菜后，也会给爸爸夹，还一直说爸爸太瘦了要多吃点，其实他也这么觉得的。还有，每次爸爸打扫卫生的时候，霍叔叔都会过来帮忙，让爸爸坐在一旁休息。

　　其实爸爸很辛苦，一边要工作一边又要照顾他。他总是想，要是自己是个大人就好了，他就可以帮爸爸做很多事，还可以照顾爸爸，这样爸爸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所以每次许愿，他都希望自己能快快长大。可是自从霍叔叔出现后，爸爸好像就没有那么辛苦了，终于有人来保护爸爸了，这样他就不用那么担心爸爸会被别人欺负了。

　　他没见过妈妈，他问过爸爸自己的妈妈在哪里，是不是自己不乖，妈妈不喜欢自己，所以才不来见他。这个时候，爸爸就会抱着他告诉他，小曦很乖，妈妈没有不要他，妈妈非常爱小曦。只是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所以才不能来见小曦。

　　其实他看得出来，爸爸很伤心，自那以后他再也不问妈妈的事，他不希望看到爸爸伤心。所以每次他看到别的小朋友跟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不羡慕，因为他知道他有一个非常爱他的爸爸。

　　季曦还记得有次，他在客厅拼积木，无意间看到厨房里的霍叔叔亲了爸爸一口，然后爸爸也亲了霍叔叔。赵老师说过，亲一个人就代表喜欢那个人，就像他喜欢爸爸一样，所以他才会亲爸爸。那么现在，爸爸和霍叔叔都亲了对方，所以爸爸和霍叔叔是互相喜欢的。他也很喜欢霍叔华，要是他们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看着霍叔叔一脸温柔还有爸爸幸福的样子，季曦心中生出一个想法。要是霍叔叔跟他还有爸爸成为一家人，那不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吗？他真聪明，居然想到了这个办法。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让霍叔叔成为自己的家人呢？

　　季言注意到季曦若有所思地在看着什么，顺着季曦的目光看去，他看到了一旁的霍叔华。

　　“小曦，你在想什么呢？”季言问季曦。

　　季曦没移开目光，他摸着下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回答：“我在想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听到答案，季言更加疑惑，刚想问季曦是什么问题的时候。季曦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跑到霍叔华跟前，碰了碰正在看报纸的霍叔华。

　　霍叔华放下报纸，看到一脸激动的季曦，他问：“怎么了？小曦。”

　　“霍叔叔，我问你一个问题。”

　　霍叔华看到他的样子，觉得很是有趣，他想听听季曦会问什么。

　　“你问？”

　　接着，季曦眨了眨眼睛，咬了咬嘴唇，稚嫩的声音传来。

　　“霍叔叔，你愿意当我的妈妈吗？”

　　霍叔华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季曦会问这样的问题。

　　“小曦，你说什么呢！”一旁的季言也没想到季曦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呢？”霍叔华饶有意思地问。

　　“因为我想让霍叔叔跟我成为一家人，可是我已经有爸爸了，你就只能当我的妈妈啦。”季曦一本正经地回答。

　　“哦？”霍叔华看着季曦挑了挑眉。

　　“所以，叔叔你愿意当我的妈妈吗？”季曦满眼期待地看着霍叔华，生怕对方拒绝了自己。

　　霍叔华看着季曦笑了笑，回答：“好啊。”

　　“欧耶！”得到答复的季曦忍不住欢呼出声，他跑到季言身前兴奋地说，“爸爸，爸爸你听到了吗？霍叔叔同意当小曦的妈妈了，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啦！”

　　季言一脸无奈地看着季曦，再看看一脸笑容的霍叔华，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这两个人啊…

　　季言帮霍叔华系领带的时候，想到昨晚的那场闹剧，忍不住出声：“叔华，昨晚…小曦说的那些话你别在意。”

　　“什么话？”霍叔华明知他在问什么，但是忍不住想逗季言。

　　季言咬咬下唇，略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变小了，“就是小曦想让你当他妈妈的那些话。”

　　“哦，那些话啊。”霍叔华看着低头的季言，脸上羞赧的表情令他心中的捉弄更胜几分，他语气认真道，“我很在意。”

　　“啊？”季言抬头诧异地看霍叔华，心中隐隐担忧霍叔华会不开心。谁知下一刻霍叔华凑到他耳边，低沉的嗓音落下。

　　“因为我也想跟你和小曦永远在一起，怎么，难道言言不想吗？”

　　“不不不。”季言立刻否定，接着他泛红着脸小小声地回答，“我想的。”

　　看到季言红着的耳根子，霍叔华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见好就收，不再戏弄对方，“好了，李维已经在楼下了，我先下去了。”

　　“好。”

　　这次霍叔华要回S城几天，处理一些公事，季言昨晚就帮他整理好了行李。

　　自从遇到季言后，他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变得不像自己，但他乐在其中。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占据了他心里的全部，每时每刻他都想跟这个人共度余生。霍叔华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季言的脸。道：“和小曦乖乖等我回来。”

　　“嗯。”季言点点头。

　　目送着霍叔华坐着的车子离开，季言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带着季曦上了楼。

　　下午他把季曦送到了李倩家，其实每个月季曦都会去李倩家待几天，只不过这段时间由于霍叔华的缘故，季曦已经两个月没去李倩家了。李倩已经问了好几次了，刚好霍叔华这几天要回S城，故而季言便把季曦送到李倩家了。

　　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季言就没在李倩家留宿了。交代季曦要乖乖听李倩的话后，他就回去了。

　　他把车停好，准备上楼。突然听到了草丛那边传来细微的呜咽声，这要放在平常他根本不会注意到，可是今晚的小区格外安静，这么一声呜咽很容易就听到。

　　他靠近草丛，发现是一只小奶猫，应该是饿坏了，恹恹地趴在地上，看到季言的时候，它可怜巴巴地小小声地冲季言喵呜了一声。

　　季言听得心都快化了，他正想试探着想把小猫抱起。就感到后面好像有人在靠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便用手帕捂住他的口鼻。季言奋力挣扎，那手帕应该喷了迷药，渐渐地他就失去了意识陷入了黑暗中。

　　—–

第四十九章

　　记忆

　　—–正文—–

　　季言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绳子绑住了，难以动弹。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什么都没有，侧面有一扇小窗，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树木的枝叶，以及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周围安静无比，偶然传来鸟鸣，季言推断自己应该在郊外。看外面的天色，现在已经是白天了，不过不能确定准确的时间。

　　不过，这说明他已经失踪了超过十小时，霍叔华和李倩都没能联系到自己，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出事了。许是迷药劲还没过，到现在身上也没什么力气。心里虽然很是焦躁，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

　　他在脑中回忆，自己为什么会被绑架，绑架的人又会是谁？在他的印象里，自己从未与人结怨，那么绑架自己的人又会是谁呢？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传来开锁声，门被推开了，一个相貌凶狠的光头壮汉提着饭盒走了进来。他走到季言身边停下，蹲下身给他松了绑。

　　“你为什么绑架我？”季言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确定没在记忆里找到这个人，“我不认识你。”

　　那个人沉默着给他松绑，没回答他的问题。

　　见他不回答，季言继续追问：“是谁指使你的？”

　　解开最后一根绳子，那个人看了季言一眼，把饭盒推到他面前说：“吃饭。”

　　在绑匪起身离开的时候，季言对他背影说：“我应该跟你无冤无仇。”

　　这回绑匪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写着不耐，语气也变得有些粗鲁，“让你吃饭就吃饭，别那么多废话，不想吃就别吃。”说完便离开了。

　　季言看着地上的饭盒，皱了皱眉，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长久没有进食的他，这些饭菜勾起了他的食欲，他的肚子开始反抗。

　　他看着饭菜犹豫了一会儿，他不确定这里面有没有放什么，所以即使再饿他也没动筷子。他把饭菜推开，不再看那边。

　　他起身走到门前，试着打开门，果然门还是被锁了。也对，绑匪又不是傻子，给他解绑后还不锁门。

　　他的手机应该被绑匪拿走了，他完全不能与外界联系。也不知道现在外面怎么样了，姐夫知道自己失踪的消息应该会很着急。可他现在被困在这个屋子里，毫无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渐渐也暗了下来，门外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次进来的绑匪跟白天来的不是同一个人，看来绑匪不只一个人。

　　这个人跟白天的绑匪相比而言瘦小很多，染着一头黄毛，他看了看一旁凉了的饭菜，冷笑一声：“真浪费。”说着就把手上的饭盒随手丢在季言面前。

　　在黄毛准备离开的时候，季言叫住了他。

　　“什么事？”黄毛一脸不耐。

　　“我想上厕所。”季言回答。

　　黄毛看了他几眼，脸上的不耐加了几分，在季言以为他要拒绝自己的时候，黄毛开口：“屁事儿真多，跟我来。”

　　季言起身跟了上去。

　　出了房间外面了，季言看了看周围，自己果然是在郊外，周围都没有建筑，只有杂草和树木。他被关的地方有两个房间，一间是关他的屋子，另外一间应该就是绑匪住的了。黄毛跟在他身后，用尖锐的声音催促道：“别东看西看的，动作麻利点。”

　　季言不是没想过跑，但是自己的身体还没恢复，依旧感到没什么力气，他不敢轻举妄动。

　　上完卫生间后，另外一个绑匪从外面回来，他停下车，看到季言的时候皱了皱眉，问黄毛：“怎么回事？”

　　黄毛一见到光头绑匪，脸上立刻笑眯眯道：“王哥，你回来啦。他说想上厕所，我就带他出来了。”

　　“解决了就快回去。”光头男皱着眉说。

　　“好好好，我这就带他回去。”黄毛点头哈腰说完后，面对季言立刻变了一副嘴脸，他黑着脸说，“听到没，快走。”

　　季言基本上是被他半推半走的。

　　晚上他的房间没开灯，只有黯淡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季言看着窗外的圆月，靠在墙上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季言看着光头男旁边那张精致的面孔，居然是江漫雪绑架了自己。

　　江漫雪居高临下地看着季言，勾了勾嘴角笑道：“季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说完，她对身旁的光头男挥了挥手，光头男领会她的意思后拿着麻绳，把季言手脚重新绑了起来，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江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季言看着江漫雪问。

　　江漫雪依旧那副温柔的模样，她弯下腰问季言：“季先生，你跟叔华到底是什么关系？”

　　季言抬眼看她。

　　“是真的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还是…”说着，江漫雪摸了摸季言的脸，目光像是冰冷的毒蛇，她凑近季言耳边继续道，“情人关系？”

　　江漫雪的指甲刮得季言皮肤生疼，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无论我跟姐夫是什么关系，都应该跟江小姐你没关系。”

　　江漫雪面色一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笑出了声，她的笑声在季言耳里无比尖锐刺耳。

　　“跟我没关系？”江漫雪面上带着笑，但是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她声音冰冷，“季先生跟霍先生可把我骗惨了，把我耍的团团转很有意思吧？季先生。”

　　季言对着她的双眼沉默不语。

　　江漫雪看着他这副淡漠的样子，她又想到那天她去公司找季言的时候，他就是用这幅样子跟自己说比不上鹿暖的那番言论。

　　第一次见到季言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季言对自己的反应有问题。因为季言跟霍叔华的关系，之后她便派人去调查，居然发现自己跟霍叔华那位去世的太太长得有几分相像。她便打算顺水推舟，借着自己外貌的优势去接近霍叔华，果然，外人所说从不近女色的霍叔华，对自己的态度跟别的女人完全不一般。

　　之后她找了狗仔，故意让自己和霍叔华被拍，上了新闻，说自己是霍叔华的未婚妻。而霍叔华知道这个消息后也并未作什么反应，她便认为对方是默认了。她对自己一直都很有信心，就在她觉得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把霍叔华拿下的时候，霍叔华对她的态度居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

　　江漫雪永远都忘不了那日霍叔华冷漠的面孔，声音像是从冰窖里传出，“我一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再之后她就打算借着季言再去找霍叔华，结果季言竟然对自己说出那些话。

　　她派跟踪霍叔华的人给她发了邮件，看到邮件的她愤怒不已，照片里那两个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个男人，正是对外宣称是姐夫和小舅子关系的霍叔华和季言！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被狠狠打了一个耳光。她江漫雪活了这么久，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我不懂江小姐是什么意思。”季言清凌凌的声音落下，江漫雪看着他那张俊美的面孔，分明身处不利的境地，可他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江漫雪就像一拳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毫无作用，这令她更加像个笑话，她面上的笑容裂了一道。

　　“倒是江小姐，擅自向外散播那些消息又是什么意思？”

　　季言的话落在江漫雪的耳里很是刺耳，像是戳破心中所想，江漫雪再也维持不了面上的笑容，她扬起手打了季言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房间响起。

　　“季言，你以为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仗着自己跟你姐姐长的像，勾引自己的姐夫，爬上自己姐夫的床。季言，当婊子立牌坊说的就是你！”原本温柔的声音现在变得尖锐无比，令季言忍不住皱了皱眉。

　　江漫雪这一巴掌用了很大的力气，再加上季言皮肤本来就很嫩，他的脸立刻红肿了起来，脸上的红印子格外显目。看到这样歇斯底里的江漫雪，季言内心生出后悔，以前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居然觉得她像姐姐，哪怕只有那么一瞬的想法，这都是对姐姐的侮辱。

　　即使被打了一巴掌，季言依旧面不改色道：“我不明白江小姐为什么要把我绑到这里，如果江小姐要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奉劝江小姐还是趁早打消这个想法。”

　　江漫雪像是冷静了下来，她调整好仪态，冷笑道：“季先生，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不是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我当然是想从你姐夫霍叔华身上得到我想要的。”

　　看到季言原本淡漠的面上起了松动，江漫雪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离开前，江漫雪踢了踢饭盒，冷哼道：“季先生，放心这里面没毒，别到时候霍先生来救你了，你却饿死了。”

　　开门后，她最后看了季言一眼，对王哥说：“好好看着他。”说完，门便关上了。

　　到了S市，霍叔华打了好几通电话，季言都没接。接着他打给了李倩，当李倩告诉他季言把季言送到她家后，就回去了的时候，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给在H市的霍宗瀚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去季言家里看看。一小时后，得到了季言也不在家的消息，霍叔华让人调了季言小区的摄像头。

　　晚上八点，季言开车回了小区。把车停好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往一个地方走去。接着没过多久，一个带着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靠近了季言，男人把季言弄晕后便把他带走了。男人很聪明，中途转了很多次车，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最后男人的车在摄像头的死角处彻底消失了。

　　霍叔华把车牌号发给了手下，让他们去调查车主的身份，结果调查出来后，车主都说自己的车被偷了，经过确认，车主说的话都不是谎话。

　　接着，霍叔华收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显然用了变声器，那个人警告霍叔华别报警，并且汇一千万到某个户头上。

　　顺着户头调查发现，户主在海外，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那个人。

　　第二天，霍叔华接到了第二通电话，绑匪让霍叔华带着五百万现金到指定的地点。

　　“就只能你一个人来，别想着报警。我告诉你，要是你耍什么花招，就等着给你的小情人收尸吧。”

　　霍叔华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神色不变，他让李维去准备好现金。

　　“霍先生，你真的要一个人去吗？那里不知道有多危险，说不定…”李维神色焦急看着霍叔华。

　　“李维，言言还在那里等我。”

　　对着男人的双眼，李维再也说不出一句劝阻的话。

　　晚上七点，霍叔华带着现金孤身前往绑匪指定的地点。到了目的地，他环顾四周，这里是新开发区附近的郊区。附近人烟稀少，基本上没什么建筑，这个位置光线也不好，对面还有一座小山丘。

　　霍叔华等了许久，他看了看手表，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了，绑匪还没出现。

　　五分钟后，远处传来一阵停车声，一个干瘦的黄毛男带着季言下了车。季言双手被绑在后面，嘴巴也塞了一块布。在看到霍叔华的身后，他一直在冲他摇头，像是要对霍叔华说什么，可惜嘴里只发出了细微的呜呜声。

　　“东西我带来了，把人放了。”霍叔华对着黄毛绑匪说。

　　绑匪扫了扫箱子说：“你把东西拿过来。”

　　霍叔华把箱子提到了绑匪面前，绑匪继续道：“打开。”

　　看到箱子里的钱后，绑匪眼里闪过一丝兴奋，他对霍叔华抬了抬下颚，“你，往右走十米。”

　　霍叔华照做。

　　“背对着我们，站在那里别动。”

　　绑匪看着霍叔华的背影，急忙蹲下身打算点钱，刚点了几张，他就被一脚踹倒了，躺在地上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霍叔华立刻上前把季言口中的布拿掉，季言急切道：“姐夫，他们一共有两个人！”

　　刚说完，霍叔华就感到耳畔传来一阵劲风，他推开季言，侧身接过那人一拳。来人是一个光头纹身男，他体型不知比黄毛壮了多少，衣服下囊鼓鼓的全是肌肉。

　　这一拳打得霍叔华生疼，手腕甚至发出了一身清脆的骨骼错位声。但他面色不为所动，他抓着纹身男的拳头用力往前一推，纹身男硬生生被他推得往后退了几步。

　　季言看着身前打斗的二人，一脸焦急，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目光一顿，发现一旁的草丛里有几块块玻璃，于是立刻蹲下身捡起割绳子。

　　麻绳绑的很牢固，季言的手腕被磨破了皮，在绳子被割断的那一刻，倒在地上的黄毛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手上拿着刀从霍叔华身后刺去。季言看到后，立刻冲了过去把黄毛撞开。

　　“艹你妈的臭婊子！”黄毛愤怒地起身，拿着刀就往季言挥去。

　　眼前闪过尖刀锋利的光，季言来不及躲开，可预料中的痛苦并未传来。本来还在和光头绑匪搏斗的霍叔华，居然挡在季言身前用手抓住了刀，鲜红的血液从指缝漏出。

　　“姐夫！”

　　霍叔华眉头都没皱一下，他锁住黄毛的手腕狠狠一压，黄毛痛呼出声，刀从手中脱落，接着霍叔华用力地往黄毛小腹处踹了一脚，黄毛被踹倒在地上抱着肚子痛呼不已。

　　身后的光头男捡起地上的木棍往霍叔华头上挥去，接着季言听到一声闷哼。霍叔华皱了皱眉，晕眩了片刻，视线黑了一瞬没站稳往前倒去。季言立刻接住他，急切问道：“姐夫，姐夫，你怎么样？”

　　霍叔华用力地摇了摇头，脑子闪过一个片段。

　　“苦，难受，不吃。”青年靠在他的怀里皱着眉。

　　季言看到光头男的下一步动作，他毫不犹豫地推开霍叔华，接下了光头男的一击，他被打得直接飞了出去，头晕目眩，耳中响起呜呜声，失去了片刻的意识。

　　霍叔华看着倒在地上的季言，脑中的再次闪过一个片段。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穿着病服，面色苍白的青年看着他后退。

　　“对不起，姐夫，对不起。”青年满脸泪水不停向他道歉。

　　在光头男拿着棍子往季言挥去的时候，霍叔华咬破舌头，口腔中传来的痛楚和血腥味顿时让他清醒，他用拳头狠狠向光头男砸去。

　　光头男没料到霍叔华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过来，这一拳打在了他的太阳穴，下一秒他就被霍叔华撞到在地。在他还未清醒，霍叔华就一拳又一拳向他挥来。

　　霍叔华每挥一拳，脑中就闪过一个片段。

　　青年红着脸，烛光倒映在他的眼里，“姐夫，生日快乐。”

　　“姐夫，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青年抱着他悲泣，像是从深渊传来的哀鸣。

　　开心的季言，难过的季言，害羞的季言，喊着他姐夫的季言，各种样子的季言。

　　破碎的记忆在这一刻汇成了一段长长的回忆，像是一部老电影一样在霍叔华脑中播放着。

　　他全都记起来了，包括他有多爱季言。

　　身下的光头男没了动静，霍叔华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季言方向走去。

　　“言言，言言！”霍叔华抱着季言，喊他的名字。

　　季言慢慢睁开双眼，眼前浮现出男人焦急的面孔，“姐夫…”意识恢复后，想到刚刚光头男挥的那一棍，他急切地抓住霍叔华的双臂，问：“姐夫，你会不会怎么样？”

　　霍叔华还没回答，身后就传来一声枪击，好在这一枪打偏在身侧的草丛里。

　　原本倒在一旁的黄毛不知道从哪掏出枪，往他们这边胡乱打了几枪，霍叔华抱着季言趴下，往旁边的滚去。好几枪都落在了身旁的草丛里，季言甚至还感受到有一枪擦身而过。

　　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传来几声枪声，季言听到一声闷哼声，黄毛一脸难以置信地倒下。接着从对面的小山丘上陆陆续续出现几个身影。

　　待那些身影凑近，季言才发现这些人都是警察。原来早在一开始，警察就已经在那边的山丘埋伏好了，一发现情况不对，他们就开了枪。

　　季言感受到霍叔华紧绷的肌肉在这一刻放松了下来，他抱着霍叔华激动地说：“姐夫，姐夫，我们得救了。”

　　可霍叔华并未回答他，借着灯光，季言才发现霍叔华面上毫无血色，紧皱着眉头，额头上全是冷汗。季言感受到放在对方身后的手一阵黏稠的湿意，他颤抖地把手拿出来，一看才发现一手的血。刚刚黄毛胡乱开枪的时候，霍叔华为了护他中了一枪，却强忍着痛楚抱着季言往草丛滚去。他一直靠着意志支撑自己，而自己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叔华，叔华！你看着我！”季言颤抖地摸着霍叔华的脸，眼泪一瞬间全掉了下来。

　　霍叔华费力地睁开眼，抬手抹了抹季言的泪水，苍白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季言抓着霍叔华的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止不住地泪水涌出，落在霍叔华的脸上，“叔华，我在这我在这，你别睡，我求求你别睡好不好！”

　　“言言，别怕。”

　　霍叔华的声音落下没多久，放在季言脸上的手便无力垂下。

　　对不起言言，又让你哭了。

　　—–

第五十章

　　等待

　　—–正文—–

　　“叔华！叔华！”

　　季言跟着推床在医院的走廊跑着，眼里只有霍叔华血色褪尽双眼紧闭的面孔。最终，他被医生拦下，眼睁睁看着霍叔华被推进手术室，手术室的门在他面前慢慢合上。

　　“季先生！”李维看到季言的身影，立刻往季言的方向奔去。半小时前，他收到了霍叔华受伤的消息，便立刻去往霍叔华所待的医院。

　　季言看到李维就像找到主心骨般，他抓着李维的双臂，满脸泪水声音沙哑，“李维，怎么办，怎么办？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叔华他…他就不会受伤。”

　　李维只知道霍叔华中了枪，但是他不在现场，并不清楚霍叔华哪里受了伤。看着季言这幅悲痛欲绝的样子，他明白了霍叔华的情况很不好。

　　“都怪我，都怪我…”季言脑中全是霍叔华浑身是血的样子，他不敢想象要是霍叔华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该如何是好。此时他的精神已经面临崩溃的临界点，而霍叔华就是支撑他的最后一根神经。

　　“季先生，季先生！”李维意识到季言情绪开始失控，他扶着季言的双肩想要把季言从失控中拉回来，“季先生，你冷静一点！”

　　季言流着泪不断摇头，像是听不见李维的话一般，口中一直在重复着怎么办。

　　李维担心到时候霍叔华从手术室出来了，季言却出了什么事。经过多次沟通，季言都丝毫不搭理他，最终他只好提高了音量冲季言喊一声。

　　季言被他近似吼声怔住了，他呆愣地对着李维的眼睛，空洞的双眼里还有泪水不断涌出来。

　　发现季言这次终于有反应，李维松了口气，他看着季言的双眼说：“季先生，你冷静一点。也许霍先生的情况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霍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出什么事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现在我们最重要的就是等着霍先生做完手术，你要相信霍先生他一定会挺过去的。”

　　听着李维的话，季言渐渐回了神。对，他不能自己吓自己，他要相信叔华，叔华一定会没事的。

　　安抚完季言后，李维便陪着季言在手术室门口。季言的目光一直放在手术室的门上，他的目光好像能透过这层阻碍看到里面的霍叔华。等待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他不断祈祷着，希望霍叔华没事。

　　他开始后悔，如果知道会发生这些事，他宁愿从一开始就不要认识霍叔华，他只求霍叔华能平安。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灭了，从中走出一个医生。季言立刻就上前询问霍叔华的情况，在知道手术很成功后，季言紧绷已久的神经才松了下来，接着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叔华，叔华，不要走！”季言从梦中惊醒，胸口空落，额头上浮出一层薄汗。

　　“爸爸！你终于醒了！”身旁响起稚嫩的声音，还没等季言反应过来，季曦就抱了上来。

　　“小曦？”季言疑惑地看着季曦，接着他发现在视线里的还有李倩的面孔。

　　季曦紧紧抱着季言，声音带着哭腔，“爸爸，爸爸，小曦好害怕，你会丢下小曦不要小曦了。”

　　季言轻轻地拍着季曦的后背，安抚道：“不会的，爸爸不会要小曦的。”

　　季曦在季言轻柔的声音下，竟然睡着了。

　　“这孩子知道你昏迷之后，来到医院就一直陪着你，也没休息过。”李倩给季曦掖了掖被子，叹了口气，语气满是心疼，“现在看到你醒了，才终于放下心。”

　　季言望着季曦沉睡的面孔，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这是这么久以来，季曦第一次在季言面前哭。季曦一直很懂事，三岁后，就从未在季言面前流泪了。

　　李倩看着季言，面色犹豫，最终还是把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言言，你跟那位霍先生发生了什么？”

　　提到霍叔华，季言神色又焦急起来，他急切问道：“妈，叔…姐夫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放心，霍先生手术做得很成功，暂时没什么危险了。”李倩看得出季言很关心霍叔华，也知道什么是他最想知道的。

　　知道霍叔华度过危险期，季言便安心了，他起身对李倩说：“我想去见见他。”

　　“你才刚醒过来，先吃点东西再过去吧。”李倩看他面色还未恢复，出言阻止。见季言还想说什么，她又道，“霍先生就在医院里，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儿。你的身体一样重要，别让小曦担心。”

　　听到季曦的名字，季言最终还是答应了。

　　李倩给他带了一些清淡的食物，这三天来，季言基本上没怎么吃东西。刚喝了一口粥，他就有些反胃，本因着急见到霍叔华想快点解决这顿饭，现在只好放慢进食的速度。

　　吃完饭后，季言放下碗筷直奔霍叔华的病房。霍叔华被安排在一间单人病房内，门口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类似保镖的男人，季言被两人拦在了门外。正焦急着，李维刚好出现了。保镖见到李维，尊敬地喊了一声李先生。

　　李维见到门口穿着病服的季言，问：“季言，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在门口不进去？”

　　“我刚醒没多久，我想进去看看姐夫。”季言看了看保镖，“可是…”

　　李维理解了他的意思，跟保镖解释道：“这位是霍先生的弟弟，不用拦他。”

　　闻言，保镖让开了身子，跟季言道了声歉，季言这才跟着李维进了病房。

　　看到病床上盖着呼吸罩的霍叔华，季言的眼里渐渐又蓄上泪水，“医生有说姐夫什么时候会醒吗？”

　　李维沉着脸摇头，“虽然霍先生度过了危险期，但是伤口在致命的地方，再加上五年前霍先生那场车祸所遗留下来的病根，医生说一时半会也醒不了，还在观察。”

　　“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姐夫也不会变成这样。”季言又开始自责，在他记忆中的霍叔华一直都是很强大的男人，可现在却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这一切全是因为自己。

　　“季言，霍先生不会怪你的。出发前，他把这个留给了我。”说着李维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他说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季言面色疑惑，问：“这是开什么的？”

　　李维摇头，“霍先生没说，但是他告诉我只要你回霍家，就会清楚了。”

　　季言接过钥匙，看看病床上的霍叔华。

　　叔华，你留给我这把钥匙，究竟是为了什么？

　　翌日，季言回了霍家，跟吴妈说明了缘由，到了霍叔华的房间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最终在图书馆找到了一个小盒子。他用钥匙把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枚印章。他把印章给李维看了看，才知道居然是霍叔华的私人印章。

　　当日下午，霍叔华的律师找到了季言，告诉他霍叔华一个月前立下了遗嘱，若是自己发生了意外，他名下的所以资产都转移给季言。那个时候的霍叔华跟季言在一起还没多久，可他就已经找律师立下了这样的遗嘱。即使没预料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霍叔华就已经为季言想好了一切。

　　霍家人接受不了这份遗嘱，还找季言闹了几回，基本上全被李维支走了。

　　季言失踪的事霍宗瀚也帮了很多忙，所以第一时间他便赶到了医院看望二人。经过遗嘱的事，再加上季言衣不解带地照顾霍叔华，他已经明白了二人的关系。

　　那日，霍宗瀚撞见霍叔华病房里的季言，看着季言温柔的目光，心里突然冒出一种可能，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季言，问：“言言，你告诉我，小曦的亲生父亲是不是小叔叔？”

　　应该不可能吧，不可能是小叔叔吧。

　　可是看到犹豫的季言，霍宗瀚又不敢确定了，随着季言的沉默，他的笑容渐渐僵硬。

　　季言不想再瞒他，对他点了点头。

　　最后，霍宗瀚离开了病房，给季言留下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自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来医院看过二人。

　　一日，病房来了两个意想不到客人。

　　看着重新在一起的赵凯和刘青，老实说，季言心里其实并不惊讶。当日，赵凯决定不再躲刘青的时候，他就预料到着两个人会复合。

　　原来当年，刘青因家人那赵凯要挟，才跟赵凯分手的。当年赵凯生意失败，就是刘青父亲找人下的绊子。后来赵凯公司能走上正轨，是刘青求着舅舅暗中帮忙的。

　　赵凯告诉季言，其实当年霍叔华也有暗中帮过他，只是没让季言知道而已。就连这次，他和刘青能重新在一起，也有霍叔华从中帮忙的缘故。本来二人是想挑个时间找霍叔华道谢的，却没想到霍叔华发生了这样的事，所以便来医院看望霍叔华了。

　　季言这才知道，原来霍叔华为了自己做了这么多事。要不是因为霍叔华发生了意外，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事。

　　看着赵凯和刘青二人一往如初的样子，季言面上浮现出由衷的笑容。

　　兜兜转转，相爱的人总会在一起。

　　而他跟姐夫，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拥抱对方？

　　看着面色忧郁的季言，季曦仿佛也感受到季言的低落，他走到季言身前扯了扯季言的衣袖，像个小大人一般安慰道：“爸爸，你不要伤心，霍叔叔一定会没事的。”

　　季言抱过季曦，摸了摸季曦的头，带着鼻音道：“嗯，小曦说得对，霍叔叔一定会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季言目光落在病床的霍叔华身上，期望着。

　　—–

正文完

　　暖橘色的光下，三人的身影越拉越长，走向这漫长的时光。

　　—–正文—–

　　霍叔华是在半个月后醒的，那时候季言正在给他擦身，余光突然发现霍叔华的手指动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接着手指动了第二下，最后他看到霍叔华缓缓睁开了双眼。

　　季言喊来了医生，给霍叔华检查。

　　医生拿开听诊器询问：“霍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适？”

　　霍叔华微微摇头，接着他张了张口，对某个方向动动手指。众人的视线全往那个方向移去，那里站着神情略显无措的季言。

　　季言走到霍叔华床前蹲下，靠近霍叔华。霍叔华抬了抬手，季言握住他的手，霍叔华擦了擦他的脸。霍叔华微弱沙哑的声音传来。

　　“言言，别哭。”

　　季言从模糊的视线看到霍叔华憔悴的笑容，原来不知何时他已泪流满面。

　　知道霍叔华醒来的消息，病房里一天就要来好几拨人，有霍家人有下属有朋友，想巴结他的人，蜂拥而至。每每这些人来，都会发现霍叔华身边有一个容貌秀美的青年，后来圈子里传出孤家寡人的霍叔华，身边居然有人了。那青年对霍叔华悉心照顾，事情无论大小都做的无比细致，而对周遭皆不在意的霍叔华，对这位青年可用心了。二人相处得颇有琴瑟和鸣之意。

　　这消息一传出可不得了，大家纷纷去调查这位青年的资料，想知道这青年究竟是何方神圣，把霍叔华这个冷面冷心的人迷得七荤八素。可是霍叔华对这位青年保护得太好了，竟查不出什么准确的消息。唯有某天，霍家嫡系的某个公子哥喝醉了吐露了一些消息，自那以后就有传闻说，这位青年竟然是霍叔华逝去多年妻子的弟弟。

　　事情传出一片哗然，有的人忍不住鄙夷，这霍叔华可真下得去手，连自己小舅子都不放过。不过这种事情在豪门经常发生，有的人不以为然，毕竟那谁谁谁不是还跟自己小妈搞上了吗。更多人却很惊讶，霍叔华什么时候结婚了。有关霍叔华和青年的事情，已成人们的茶余饭后的闲谈，不过类似这种的豪门秘闻多了去了，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没过多久大家便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

　　而当事人季言却对这件事浑然不知，正给霍叔华削苹果呢。霍叔华恢复得很好，现在已经可以下床了。

　　“上个月的与新华的项目已经谈妥了，昨天刚签了合同。”李维翻着文件向霍叔华报备公司的情况。

　　“杨董事那边又打算要召开股东会议，时间定在下周二下午三点。”

　　霍叔华抬了抬手，示意李维说下一件事。季言在一旁时不时给霍叔华喂切好的苹果，最初李维跟霍叔华谈公事的时候他还打算回避，可霍叔华拉着他说了句没关系，让他留了下来。此后，每次谈到公事，季言也没再刻意回避。

　　报备完最后一项事务，李维收起文件，“霍先生，还有一件事，昨天江先生又来求见。”

　　季言整理东西的动作一顿，接着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接着手中的事。

　　李维偷偷看了一眼季言，又看了一眼霍叔华，霍叔华说了声继续。

　　“江先生还是希望，霍先生能在江小姐这件事上手下留情。”李维继续说道。

　　绑架的主谋最后被查出是江漫雪，再加上霍叔华因此受了重伤，霍家人没轻饶江漫雪。江漫雪的父亲多次来找霍叔华求情，无一不被拒之门外。即使江漫雪的事尘埃落定，被判了无期徒刑，江先生还是来求情，可见江先生很是疼爱这个女儿。可怜天下父母心，一向心狠手辣的江先生为女儿的事到处奔走，身体和公司也因此败落了下去。

　　“告诉江先生，不用再来找我了，这件事我不会退让一步。”霍叔华回答。

　　“好。”李维点头，在知道霍叔华没什么指示后便离开了医院。

　　霍叔华看合同的时候，放在桌上的钢笔突然滚到了地上，季言听到声音，走过去帮霍叔华捡起笔。看到熟悉的笔身，季言愣了愣，“这不是…”说着便把目光放到霍叔华身上。

　　霍叔华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跟我的那支这么像？”季言低声喃喃道。

　　大一的时候，霍叔华送给季言一份贵重的礼物，是钢笔。当时季言因此还被同学误会偷窃，最后还是霍叔华出面帮了他，自那以后他开始对霍叔华改观了看法，这一切都是因为这支钢笔。当年李维告诉他，这款是霍叔华特地找人定制的，在这世上独一无二。此后季言便很宝贝这支钢笔，现在放在了家里的保险柜里。

　　现在在这里看到如此相像的笔，他难免有些惊讶。

　　“这款其实是一对的，跟送你还是有点差别。”霍叔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原来是这样啊…”季言点头，仔细一看，跟他那支还是有点差别的。不过看到这支笔，不禁又勾起了他的回忆，这可是霍叔华送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虽然后面霍叔华还送了很多东西给他，但是都不如第一次珍贵，这支钢笔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等等…自己刚刚好像没跟姐夫说他给自己送了钢笔，可是姐夫又是怎么知道的？除非…

　　想到这里，季言猛然抬头看着霍叔华，目光写满难以置信，但是又害怕事情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他期盼地问：“姐夫，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

　　霍叔华看着季言，灯光倒映在他的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嗯，全记起来了。”霍叔华点头轻笑。

　　“真的吗？”季言语气激动，怕是自己听错，再次确认。

　　“真的。”

　　得到确切的答复，季言立刻拥上了霍叔华。

　　季言把头埋在霍叔华的肩上，声音带着掩饰不了的喜意，“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说着说着鼻子又开始发酸，双眸渐渐涌上泪水，最后哭得一抽一抽的，怎么也停不下下来，还打了几声哭嗝。

　　霍叔华无奈地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大人安慰着受委屈的孩子一般。

　　不知哭了多久，季言才勉强停了下来。

　　睫毛被泪水打湿，眼睛跟鼻头微红，满脸泪痕，像是被欺负惨了。

　　“言言，这么大的人了，还哭成这样，羞不羞。”霍叔华动作轻柔地给他擦了擦眼泪，声音隐约带着戏谑。

　　季言闻言红了脸，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只有在这个男人面前，他就变成了一个哭包。

　　霍叔华突然停下了为季言拭泪的动作，对着季言的双眼道：“言言，我们回家吧。”

　　季言看着他，最后扬起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点头回答：“好！”

　　不久，一个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上午，霍叔华出院，带着季言回了家。

　　由于霍叔华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再加上公司有很多事急于处理。为了方便，霍叔华在H城待了没几天就回了S城的霍家，而季言不放心他的身体，也跟着他回了霍家。

　　到了霍家，下属帮二人的行李拿上楼，季言跟吴阿姨聊了一会儿。后面也跟着霍叔华上了楼，不过霍叔华先带着他去了当年他住的那间房。

　　房间很整洁，吴妈告诉他，他离开后，霍叔华依然交代定期给房间打扫。物品的摆放位置也没变过，就连靠窗的桌上也还放着一束百合。一直以来他都有这个习惯，因为鹿暖最喜欢的便是百合花。

　　季言看着这一切，曾在霍家的一点一滴全都在脑中浮现。

　　不知为何，季言心中一动，他走到桌前打开柜子，居然真的在抽屉里发现一款大白兔奶糖的钥匙扣。这是他离开的时候忘记带走的东西，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放在这里。

　　季言像是想到了什么，拿着钥匙扣面向霍叔华问：“姐夫，我一直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款糖的？”

　　霍叔华走在他面前停下，从季言手中拿过钥匙扣，他看着钥匙扣开口道：“十几年前，我被仇家追杀，倒在一个巷子里，被一个孩子所救。”他把视线从钥匙扣上移走，看着季言的目光像是潭水般幽深，“那孩子也喜欢这种糖。”

　　回忆猛然跳了出来，季言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霍叔华，语气激动，“你是那位大哥哥！”

　　霍叔华点头轻笑。

　　“我答应过你，会把你和你姐姐带走的。对不起，我来晚了。”

　　季言仍是没消化这个消息，他用力摇头，“没有，你没有来晚，一直都没有。”

　　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了霍叔华，自己永远都不会从泥沼中爬出来，是霍叔华给了他希望，霍叔华就是他的光。

　　“当年，我找到你家后，可那时候已经人去楼空。”霍叔华说。

　　季言想起当年霍叔华离开没多久，因为讨债的人上门，他跟着舅舅又搬了家，所以那时候他们才会错过。

　　“接着，过了几年，我遇到了鹿暖。可那时候她精神不稳定，为了保护她，我娶了她。但是我跟她没有夫妻之实，我只希望她的病情能有所好转，这样说不定就可以得知你的下落。她去世的一年后，我终于重新遇到了你。”

　　最后一个字落下，季言抱上了霍叔华。

　　他没想到，只为当年的一句承诺，姐夫竟然为了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原来这么多年姐夫都没有放弃寻找自己，还为了自己娶了姐姐。

　　霍叔华突然道：“其实，鹿暖是自杀的。”

　　怀中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霍叔华继续道：“鹿暖的情况本来已经有所好转，但是过去有什么事对她打击太大了，精神上为了自保，她的记忆出了问题，她只记得自己有个弟弟叫季言。我想着，早晚有一天她会想起有关你的事。可是有一日，她看电视的时候看到了一则新闻，情绪再次失控，日复一日也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最终，她在某个晚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之后我才知道，那则新闻上显示了你舅母的照片。”

　　霍叔华每说一句话，季言胸口就抽一下。这些事情的信息量太大了，一时之间他处理不过来。

　　怀中的人久久未出声，霍叔华感到肩头的布料有些湿意，他知道季言哭了。好像自从他再次遇见季言后，他总是把季言弄哭。他垂下眼帘，声音充满了浓浓的愧疚，“言言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鹿暖。”

　　季言埋在他肩旁上摇摇头，吸吸鼻子，情绪稳定后道：“不是的姐夫，我不怪你，姐姐自杀的事跟你无关，你不用自责。”

　　霍叔华抬手拍了拍季言的后背，“言言，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季言收紧了霍叔华的怀抱。

　　原来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和姐夫见过面，冥冥之中，二人就种下了缘分的种子。经过十几年的光阴，终是开花结果。他跟姐夫错过了太多年，他不想再跟姐夫错过了。

　　“我也是。”

　　季言清凌凌的声音在霍叔华耳畔落下。

　　半年后

　　“一个，两个，三个…”

　　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茂密的竹林中有一个嫩黄色的点异常显眼，季言往那个方向走去，果然看见了带着嫩黄色渔夫帽的季曦。季曦背对着他，蹲着不知道在看什么，嘴里还在计数。

　　“小曦，你在干什么呢？”

　　季曦一看他来了，兴奋地跑到他身前说：“爸爸，你来啦！我在数弹珠呢。”

　　“嗯？”季言有些疑惑，这里哪里来的弹珠？他靠近一看，一棵树下还真的零零散散落了很多弹珠。他想起，前几天霍叔华的姐姐带着孩子来看望他，那个孩子很喜欢这个小玩意儿。来的时候带了一包，结果回去的时候全丢了，为此那孩子还闹了好久，原来是丢在这了。

　　“那小曦数好了吗？吴奶奶等着我们回去吃饭了。”季言笑着问。

　　季曦点点头回答：“数好了。”

　　“那我们回家吧。”季言牵过季曦的手，往霍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前方有一个人往这边走来。季曦一看到那人，欣喜地喊了一句爸爸，随后松开了他的手，向那人跑去。

　　季言望着男人的身影，一时出了神。思绪回溯，多年前也是如此，霍叔华逆着光向他迎来，对他说：“言言，我是你姐夫，跟我回家。”

　　霍叔华抱着季曦走到他身前停下，问：“怎么了？”

　　回过神，季言笑着摇头。

　　“回家吧。”霍叔华向他伸出手。

　　季言看着眼前的手，手心处有一道又长又深的疤痕，这是霍叔华为了救他而留下的。他因为害怕退缩了很多次，而这一次他不会再退缩。季言这次没有再犹豫，毅然握上了霍叔华的手，一同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霍爸爸，上次比赛我得了一等奖呢！”脆生生的童音隐约带着得意。

　　抱着他的男人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小曦真厉害！”

　　男人转头与身旁的青年对视，二人都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自己的身影，青年不由地握紧了男人的手。

　　日暮西山，晚霞染红了半片天，夕阳倒映着三人的身影。暖橘色的光下，三人的身影越拉越长，走向这漫长的时光。

　　—–

　　正文部分就到此结束啦，谢谢这段时间大家的支持。另外，会有番外随机掉落。

番外一

　　浴室

　　—–正文—–

　　浴室，季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目光潋滟，皮肤白嫩，薄唇不点而朱，既水润又粉嫩。如墨的黑发长到锁骨，小腹微微隆起，俨然一副孕期少妇的样子。

　　因为刚刚洗完澡，白皙的皮肤上透出淡淡的粉，他换上了白色的睡裙，睡裙是丝绸材质的，又凉又滑的衣料贴在娇嫩的皮肤上。睡裙是吊带式的，露出了精致的锁骨，以及圆润的肩头。

　　他拿起一旁准备好的润滑剂，挤到手上，另一只手撩开裙摆，往臀缝的小穴伸去。

　　小穴长期未经人造访，变得又干涩又紧致。扩张到一半，手指轻轻搔刮到某一点凸起，电流遍布全身，激得季言双腿一软，好在他扶住了洗手台，堪堪稳住了身体。

　　他手指在后穴开拓着，表情隐忍，贝齿咬着下唇，额上出了一层薄汗，看上去又纯又骚。

　　“嗯啊…啊…”难耐的呻吟从齿缝漏出。

　　无意间看到镜中的自己，一副动情的样子，双颊泛红，本因澄澈的双眼现已被情欲占领。一对上自己的双眼，宛若被电流刺了一般，惊得他立刻移开的双眼。

　　手指不断抽插，带出滑腻的液体。幻想着男人在他身后进出，甜腻的呻吟从口中发出，像是叫春的母猫。

　　“叔华…啊….那里…”

　　真骚，他忍不住想。

　　季言垂眸看着微微隆起小腹，他已经怀孕五个月了，算来，他回霍家也有两年了，而季曦也从幼儿园升到了小学。

　　一年前他和霍叔华到国外领了证，办了一个低调的婚礼，参加的宾客都是本家的亲戚和关系好的朋友。

　　那日他见到挺着大肚子的刘青很是诧异，赵凯和刘青完婚的日子比他早上半年，还是季曦给他们当了小花童。没想到时隔半年再次见面，刘青竟然当上准妈妈了。

　　他还记得当时季曦摸着刘青的小腹，一脸天真地问他，爸爸，你什么时候也给小曦生一个妹妹呢？

　　其实要不是因为季曦这句话，季言也没想过二胎的事。自那日起，他心里便也产生要生二胎的想法。

　　可接受霍叔华半年的灌溉，他肚子也没有任何动静。他为此忧虑，难道自己不能再受孕了吗？本来，怀上季曦就很令人意外了，毕竟男人怀孕这件事实在是骇人听闻。即便他为此很是难过，最终他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其实上天带给他季曦就已经是一件令人惊喜的事了。

　　然而，就在他渐渐放下这件事后，他却如愿地怀上了。起初，他总感觉有些焦虑、心悸，也未往怀孕那方面想。直到某日，他在工作的时候晕倒，再次醒来就在医院了。那时候霍叔华的面上写满了难以掩盖的欣喜，牵着他的手，目光温柔。

　　“言言，小曦要有妹妹了。”

　　那一刻，巨大的惊喜从天而降，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有了先前怀季曦的经验，再加上霍叔华的悉心照顾，这一胎季言便没有那么辛苦了。然而霍叔华却很紧张他，总担心他哪里会磕到绊倒，不仅让私人医生每隔一周来给他检查和调理，还让人来家里把家具全换成了那种没有棱角的。

　　老实说，霍叔华的温柔体贴让他感到自己备受宠爱，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但是他有个烦恼，还有些难以启齿，就是在他怀孕后，医生说前三个月要禁止夫妻行房。可现在胎儿都稳定了，霍叔华却因为太过紧张他，还是没有解禁。晚上也只是抱着他，即使硬了也会忍着，有时候，季言也会用手和嘴给对方纾解。

　　也不知是因为怀孕，还是因为没怀孕前他跟霍叔华频繁火热的性事，导致现在自己的身体感到很是空虚。尤其是在晚上霍叔华坚硬炙热的阳具抵着他的后臀，湿热的呼吸打在颈窝的时候，后穴瘙痒得竟涌出了一股暖流，弄得他湿哒哒的。霍叔华见他面上忧虑，还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他又怎么好意思把他的烦恼告诉霍叔华。

　　近日，这样的状况越发严重，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他便在网上匿名求问，热心的网友纷纷给他出主意，最多的就是让自己主动点。最终他采取了某个网友的办法，有意无意的勾引，这样他既不用主动说出自己的烦恼，又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于是便想着要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碰巧，季曦放暑假了，李倩因为想念他便把他接了过去，这更加方便他行事。为此他还做了很多功课，而现在他正在给自己扩张。

　　看着镜子中自己因为情欲而泛红的脸，他加快了手指在后穴抽插的速度，最终攀上了顶峰，泄了出来。

　　久违的高潮令他浑身发软，只能靠着洗手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过了很久他才渐渐缓了过来。

　　收拾好身体后，他便打开了浴室门出去。到楼下切了水果，以及一根完整的香蕉，端着果盘上楼往书房走去。

　　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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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腾腾的番外来啦，下一章预告：寂寞娇妻孕期深夜勾引禁欲丈夫。

　　隔壁开了新文《暗恋的学长把我囚禁了》，表面温润白切黑攻X自卑小可怜受。目前已经写到一半了，肥可宰，欢迎大家观看收藏，谢谢支持。鞠躬JPG.

番外二

　　香蕉

　　—–正文—–

　　季言端着水果和茶水驻足在门前，这几日季曦去吴倩家了，更方便他实施计划。他穿着白色的丝绸睡裙，隐约勾勒出身体的轮廓，配上孕肚，不仅没有违和之感，反而更显风情。一想到自己待会要做些什么，他面上微热，两颊泛起红晕。

　　勾引

　　如此大胆的事季言还从未做过。

　　季言轻叩房门，直到里面传来低沉浑厚的男声，他才推开房门。

　　霍叔华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一本文件。这几年经过岁月的沉淀，他的眉目更为成熟。霍叔华看到来人，目光温柔了几分。

　　季言对上霍叔华的目光，软软地喊了一声：“叔华。”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霍叔华接过季言手中的茶水放在桌上，左手环过季言的后腰，扶着他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我这边还差一点，你不用等我了，先去休息吧。”

　　看着给自己揉小腿的霍叔华，季言心理淌过一道暖流：“我现在还不困，想陪你一会儿。”他按住霍叔华的手道，“我腿不酸了，倒是你，这几天总是工作到这么晚，也要好好休息，别累坏了身子。你坐下先休息一会儿，今天我学会了一个缓解肩颈劳累的按摩的手法，我给你试试。”

　　说完，季言便拉着霍叔华坐下，起身绕到沙发后面，双手放在霍叔华肩上，回忆着手法给霍叔华按摩。

　　季言挨近霍叔华，霍叔华的鼻尖传来股淡淡的幽香，是季言身上的味道。

　　随着季言按摩的手法，霍叔华原本因为这几日处理公文造成的肩颈酸痛神奇地被驱散，霍叔华舒服地闭上了双眼。肩膀上的手渐渐地转移到太阳穴的位置，感受着温热的指腹在太阳穴打转，鼻尖被若有若无的幽香围绕，耳边还能听到季言轻微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霍叔华睁开眼，发现时间不早了，他把手搭在季言的手上道：“好了，言言，你先回房休息吧，我待会就来。”

　　季言停下了动作，但并未离开，他坐到霍叔华腿上，双手揽上霍叔华的脖颈，目光潋滟，声音娇软：“叔华。”

　　这一声叔华喊得甚是缠绵悱恻，温柔似骨。

　　霍叔华见季言双眼似有水光，眼尾带着说不上来的风情，勾人至极。

　　季言对上霍叔华漆黑的双眼，想到自己即将实施的计划，面上微热，他下意识咬了咬下唇。他贝齿压在水润的薄唇上，分开时微微泛起了红，隐约还可见口中一截粉嫩的舌尖。他满目春情的样子全落在霍叔华的眼里，霍叔华目光一沉。

　　联想到今晚季言的所作所为，霍叔华心中早已了然，他一只手环住季言的腰，一只手从季言的大腿上缓缓往下移，停在了季言的臀上。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静静地注视季言的双眼，“想要了？”

　　闻言，季言的面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他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复而又抬眼对上男人的目光，他微微点头发出了细若蚊喃的声音。

　　“嗯。”

　　霍叔华沉默地看着季言，面上虽然很是沉稳，但季言发现对方眼里的欲望愈发灼烈，他清晰地感到胯下的巨物慢慢抬头，隔着丝绸的布料顶着自己臀缝。他被霍叔华的气息包裹着，在这般情况下，他后穴内壁竟然分泌出了滑腻的液体。

　　霍叔华手掌放在臀上动了动，就在季言以为终于要发生什么的时候，谁知霍叔华只是拍拍他的臀说：“我怕伤到孩子，去睡觉吧，乖。”

　　顿时，季言觉得很是委屈，觉得霍叔华现在都硬成这样了，居然还能忍下去，是自己身上已经没有可以吸引对方的地方了吗。许是孕期敏感多愁，季言越想越难过，心里阵阵泛酸。

　　霍叔华发现季言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他心中懊恼，自己的拒绝伤了季言的心了。

　　正当霍叔华打算出言安慰季言的时候，季言有了下一步的动作。他拿过一旁准备好的香蕉，在霍叔华眼底，动作慢悠悠地把皮剥开。明晃晃的灯光下，霍叔华一时之间竟分不出，是季言的手指白，还是剥了皮的香蕉白。

　　皮剥了一半，季言撩起眼皮看向霍叔华，宛如勾魂噬魄的妖精，这一眼泛着风情魅惑。霍叔华心里隐约猜到对方接下来要做什么，放在季言臀上的手掌微微收紧。

　　季言就着水润的双眼注视霍叔华，红唇轻启，粉嫩的小舌探出，轻轻舔了一下后收回舌头滑过嘴角。接着他的舌头顺着香蕉的顶端开始舔弄，舌头缓缓往下滑，直到把这半截香蕉舔遍才收回舌头。

　　灯光下，白色的果肉上水光淋淋。

　　接着，季言微微张开小口，慢慢地把香蕉伸入口中后，又悠悠吐出，循环了几次，像是模拟性交的动作。

　　白色的香蕉在嫣红水润的双唇不断进进出出，对上季言水光潋滟的目光。瞬间，霍叔华脑中一根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霍叔华一把夺过香蕉，在季言诧异的目光下把香蕉往旁边一丢。还没等季言反应过来，他就吻上了那两片柔软湿润的双唇，舌头不容拒绝地顶开贝齿，缠上季言娇软的小舌，在口腔里连番吸吮搅弄。

　　一时之间，季言承受不住霍叔华在他口腔中凶猛的掠夺，微弱的呻吟从口中漏出。霍叔华呼吸加重，放在肥嫩绵软的臀上的手掌用力揉搓。

　　季言微微拉开二人的距离，双颊泛红，娇喘连连，声音越发娇软，“叔华，我想要…”

　　这次霍叔华没再忍耐，他一手搭在季言腰上，一手垫着季言的臀，就着这个姿势直接起身，抱着季言往房间走去。

　　—–

番外三

　　吃橙

　　—–正文—–

　　霍叔华把季言放到床上，拿过一旁的枕头垫在季言的后腰。

　　下一秒，季言扯过霍叔华的领带把他拉向自己，覆上自己的唇。纵是他与霍叔华早就亲吻过无数次，他还是毫无技巧，只会先舔舔霍叔华的唇，再慢慢吸吮，青涩又纯情。

　　霍叔华担心压到季言，一只手放在季言身侧支撑身体，另外一只搂着对方的腰。他的目光停留在季言水光淋淋的唇上，那截粉色的舌尖在无声的勾引他。接着，他反客为主抬手扣住季言的后脑，舌头顶开季言的牙齿，灵活地钻了进去。仿若沙漠里极度渴望水源的旅者，他勾住季言的舌头又吸又吮。

　　虽然霍叔华已经极力克制了自己，让自己保持冷静，但是他看着季言张着嘴，任由自己摆布的样子，他不禁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让季言的身体紧紧贴向自己。他不断啃食着季言的唇瓣，恨不得把对方拆吃入腹。

　　“唔…”

　　许是被吻狠了，季言发出了小小的呜咽声，然而霍叔华只给了他一点换气的时间，接着更加蹂躏他的唇舌。

　　季言感到男人宽厚的大掌伸进裙底，顺着大腿内侧慢慢往上移。附着薄茧的手掌滑过细嫩的皮肤，长久未受到爱抚的身体无比敏感，带起奇异的快感，激得季言每一个毛孔都在战栗。

　　霍叔华的手掌停在了季言的臀瓣上，他褪去季言的内裤，往臀缝中的小口探去，碰到粘腻的液体，他心中有些诧异。在他的挑逗下，季言早就湿的一塌糊涂。

　　霍叔华往湿润的后穴伸进一只手指，层层叠叠的媚肉立刻裹了上来，紧紧吸着他的手指，他毫不费力地往里面塞了第二根手指来回扩张。待小穴足够湿润，霍叔华才往里加入第三根手指。

　　“啊…啊…”

　　季言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霍叔华的手指在他体内抽插，小穴食髓知味般吃着对方的手指，令人满足的快感让季言忍不出呻吟，他想让霍叔华狠狠地贯穿自己。

　　嫣红的后穴被手指撑开，手指进进出出带着滑腻的液体，这些液体顺着霍叔华的手指滴落，洇湿了床单，留下一小块水渍。眼前的景象淫靡又色情，霍叔华的性器越发硬得发胀，如果不是因为季言有孕在身，他早就插进这个诱人的小口。

　　虽然小穴已经能容纳三根手指，但是未必能吃下霍叔华的性器，为了不伤到季言，霍叔华耐心地给对方一点一点扩张。当霍叔华按压到某个凸起的地方，熟悉的快感顺着季言的尾椎骨直窜而上，刺激得季言竟然直接射了出来。

　　季言看着天花板失神了一瞬，他轻喘着，细细感受高潮的余韵。他听到旁边传来衣物摩挲的声响，他偏头看去，霍叔华褪去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叔华，你躺下。”季言出声，制止了霍叔华下一步的动作。

　　霍叔华虽有些疑惑，但还是躺了下来。下一秒季言做出了令霍叔华意外的举动，他直接跨坐在霍叔华身上，解开霍叔华的皮带，把裤子往下拉，对方的性器直接弹了出来。

　　季言注视着粗大的性器，柱身胀大、青筋盘虬，冠口湿润。他脸上升起一朵红云，伸出柔软的舌头舔了舔冠口，再顺着柱身往下舔，来回反复了几次后，把性器舔的水光淋淋。

　　做完了这些，他抬头对上霍叔华的双眼。下一秒他在对方灼热的视线下，一点一点把性器吞进唇里。性器进入口腔的那一刻霍叔华闷哼一声，抬手抚摸季言的头发。

　　季言回忆口交的技巧，不断舔弄霍叔华的性器，手下抚慰着对方的囊袋，时不时来几个深喉，给对方纾解欲望。随着时间的推移，霍叔华仍是没有射的征兆。又不知过了多久，季言感觉自己的唇舌越发酸软，霍叔华还是没有动静，性器硬的发烫。

　　许是霍叔华注意到了，霍叔华轻轻拍了拍季言的头道：“好了，言言。”

　　季言这才情不甘意不愿地停下，有些泄气地吐出了霍叔华的性器，神色有些遗憾。

　　看来自己的技巧学得还不够多，方法不够熟练，下次他一定要让霍叔华在自己嘴里射出来。

　　季言安慰了自己后，他撩开裙摆，掰开双臀，露出嫣红的小口，就着霍叔华的阳具抵在穴口，缓缓坐下。也不知是不是长久未使用，他的小穴变紧了，进去有些困难，才吞下一半，他就感觉进不去了。饿了很久的小穴一张一合地吸住性器，想把性器往里面带。

　　这个姿势保持了一会儿，突然，季言双腿一软，一时没撑住，身体猛地往下沉，小穴被强行打开，一下子吞下了剩下的部分，性器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深度，最后性器刚好抵住了敏感点，令季言惊叫一声。随后，季言双手撑着床面，慢慢开始扭动腰臀。

　　霍叔华看着面上布满情欲的季言坐在自己的性器上上下起伏，为了让对方少费点力气，他双手拖住季言的后臀，用力揉捏。饱满圆润的臀肉从指缝钻出，令人心想狠狠地蹂躏一番。

　　季言感受着后穴里的性器抽插带来的快感，渐渐地轻喘变了味儿，越发甜腻。

　　“啊…啊…叔华…嗯…”

　　季言的呻吟落在霍叔华的耳里如春药一般，刺激霍叔华的神经。季言的后穴又热又湿，像张小嘴紧紧吸住他，他拖住季言的后臀狠狠往上一顶，准确地撞到了季言的花心。

　　“啊…”

　　季言被撞得神魂俱散，小穴用力绞着性器，快感如潮水一波高过一波。可现在的状态完全不能满足霍叔华，穴道里的性器硬得发胀，霍叔华拖着季言的臀瓣，渐渐加快了抽插的速度。

　　季言伏在霍叔华身上，精致的面容上透出意乱情迷。他双眼布满了水汽，浑身潮红，后臀高高翘起。臀瓣间的小穴被性器撑大，肠壁分泌出来黏腻的液体顺着性器留下，淫乱无比。

　　“嗯…嗯…啊…叔华…慢一点…啊…”

　　回应季言的是更加迅速的抽插，顶弄得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花心一次又一次遭受刺激，没过一会儿，季言的穴肉死死缠住性器，分泌出更多的肠液。季言又一次攀上云端，贴在小腹的性器喷出白色的精液。

　　霍叔华见季言高潮，他抱着季言变换了姿势， 把季言放倒在床上。顾及季言怀孕，霍叔华十分注意自己会不会压到对方的肚子。他轻抚季言隆起的小腹，再亲了亲，随后掰开对方的双腿大开大合地操干起来。

　　季言一脸淫乱的样子，勾的霍叔华心痒，他俯身吻上季言的唇。季言的双手十分主动地缠上了霍叔华的脖子，任由对方对自己的身体为所欲为。直到季言的唇舌被霍叔华吻得发麻，对方才饶了他。

　　霍叔华眼里透出浓浓的爱意，他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季言的脸，带着薄茧的拇指摩挲着手下细嫩的皮肤，“言言，看着我。”

　　季言满脸潮红，水润的双眼对上霍叔华的目光。

　　霍叔华嗓音低沉，极富磁性，“告诉我，我是谁。”

　　“叔华。”

　　“换个称呼。”

　　“姐夫。”

　　“还叫姐夫？你再想想应该喊我什么。”

　　季言被快感扰乱了神志，反应不过来霍叔华要干什么，他又喊了一声“姐夫”。

　　“不对，你见过哪个姐夫把小舅子压在身下肏的？”霍叔华轻轻抚过季言的臀瓣，下一秒，他掰开季言的双腿下身往上一顶。

　　“啊！”季言被他撞得喊出声。

　　下一秒季言感到，霍叔华俯身附在他耳侧，“叫老公，言言乖。”

　　见季言没啃声，霍叔华坏心眼地对季言的花心磨了又磨，声音充满了蛊惑，“言言乖，我想听你喊我老公。”

　　季言哪里受得了这般刺激，顺从霍叔华的意喊了出来，“啊…老公…啊…老公…嗯…”

　　“言言真乖，老公肏得言言舒服吗？”

　　“舒服…啊…啊..老公…老公，太快了…嗯啊…言言不行了…”

　　霍叔华压着季言又操弄了许久，季言感到小穴里的性器逐渐胀大，随着霍叔华闷哼一声，浓浓的精液射进他的体内，烫得他的缩了缩后穴。

　　季言被肏红的后穴一张一合，白色的液体从中流了出来，霍叔华注视着这一幕，双眼越发深沉。蛰伏在后穴的性器再次起了反应，他狠狠地往那嫣红的小口顶去，开始了下一波的攻势。

　　顾忌季言的身体，霍叔华压着季言做了一回后，抱着季言到了浴室，细心地为季言清理身体。霍叔华把季言放到放满温水的浴缸里，季言浑身暖融融的，困意渐渐袭来，他累得闭上了双眼。季言感到有人为他擦干了身体，他身体腾空，那人抱起了他，他被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最后对方给他盖上了被子，也钻进了被窝。

　　霍叔华静静地看着季言，目光温柔，用视线一笔一画描绘对方的五官，他情不自禁道：“言言，我爱你。”

　　季言往他的怀里靠了靠，小声地呢喃：“我也爱你。”

　　霍叔华心里一片柔软，在季言的额头上虔诚地落下一吻，他搂住了对方，像是抱住了全世界。

　　二人相拥而眠。

　　五个月后，季言产下一女，名为霍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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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啦，谁能想到这一章我写了整整五天呢。可能是太久没开车，最近过于清心寡欲，才卡了这么久。这里跟大家说声抱歉，时隔一年才发出后半部分，同时也感谢等待我的小伙伴们。《姐夫》的番外就写到这里了，但姐夫和言言的故事仍在继续。我们有缘再见。

　　PS:隔壁开了《姐夫》的平行世界篇《收养关系》，写的是小季言救了霍叔华，被对方收养的故事。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