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一道光,在我丈夫的头顶上闪烁出耀眼的绿色光芒。

  一句话总结:你绿老娘,老娘就睡你儿子。

  成熟有魅力的美术老师X清冷寡言的高中男学生

  师生恋,虐男,1V1,HE。

第一章(微h)(修)

  隆冬时节,西伯利亚冷空气持续南下,寒风呼啸而过,席卷了整个燕城。

  此时才将至傍晚,天色就开始暗沉了下来。由于今天的气温过低,又临近晚饭,所以街上没有多少行人,来来往往,只听得见一片汽车发动或鸣笛的声音。

  在一条宽阔的大马路上,八路公交车正缓缓向前行驶。

  车里同样没有多少乘客。乘客们零零散散,基本上不是看手机,就是耷拉着脑袋睡觉,随着车辆启动,脑袋也随之轻微地不停摆动着。

  在公交车的后排座椅里,一位十六七岁的青少年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头偏向窗户,眼睛望向窗外。

  车里开着空调,内外温差大,车窗上因此凝结出了一片雾气,透过这片雾气,也只能看到一片雾蒙蒙的世界。

  然而少年面无表情,嘴巴拉成一条直线,神情专注,就像是在认真地雾里看世界似的。而他周围的那一小片地域,仿佛也因为他的存在,自成一个小世界。

  只是每当有乘客上来时,都会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他——少年的穿着并不出奇,普普通通的,就像是万千青少年会有的模样。但与万千青少年不同的是,他的外表十分出众,周身的气质也与这个年龄段的少年人相差甚多。

  不见朝气,反而带着一股清冷禁欲。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向前行驶,每到达一处站点,机械女声就报一次站名。这样来来回回报了几处站名后,后排的少年不慌不忙地起身,站到后车门处,等待着下车。

  醒着的乘客们的视线,随着少年的移动而动——坐着时还看不出来,等到他一站起来,乘客们就发现这少年身姿挺拔,目测应该有一米八左右。而他就算是套在笨重的棉服里,也遮挡不住那一双令人艳羡的大长腿。

  没多久,下一站就到了,车门一开,少年顺势下了车。

  下车后,少年没作停留,迈开大长腿继续向目的地走去。

  行至一段距离,他来到一座公寓面前,掏出钥匙打开大门,走进去,搭乘电梯走向他的终点站。

  “叮”的一声,终点站到了。

  少年又走出电梯,来到门口,指纹开完锁,就按下把手,打开门走了进去。

  门背后,一位身姿绰约的成熟女性背靠着鞋柜,右手端着红酒杯。

  她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见少年进来,就慵懒地望向他,唇角勾起一个平日里不常见的性感的弧度,“来了呀,宋青。”

  被叫作“宋青”的少年轻轻“嗯”了一声,就蹲下换了鞋。换完鞋后,他走过去,将这位成熟女性困于他的两臂之间,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轻声问她:“莫老师,吃了吗?”

  莫子衿轻笑一声,左手攀上少年有些单薄的胸膛,望着他,“怎幺这幺正经?我要是说没吃,你准备怎幺办呢?”

  宋青抿了抿嘴唇,试探着回答:“我……给你做?”

  “你怎幺不说你来当我的晚饭,让我把你给吃了呢?”莫子衿的左手从他外套的下摆处伸进去,微微探了个头,又滑进他的卫衣里,直接碰触他光滑的皮肤,“阿青,你让不让老师吃呢?”

  “老师……”宋青喃喃出声。在对方的手一抚上他的腰腹时,他脸上立马晕染出一片艳丽出来,眼角还挂着些许泪花,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和平日里的模样仿佛差出了一条长江的长度。

  莫子衿见他这样,不由地舔了舔嘴唇,觉得这小子自打开了荤后,可谓是越来越骚气四射了。

  “老师,今天不画画吗?”

  “画,怎幺不画?不过,”莫子衿垫起脚尖,轻啄了他下巴一口,“吃饱了才有力气画画,阿青说是不是?”

  宋青是个孤儿,长至少年模样后,为了减轻孤儿院的负担,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还常常在外兼职。而莫子衿是他学校里的美术老师,三十出头,成熟美丽,还富有魅力。

  两人你来我往,渐渐地就跟火光带闪电似的,打得越发地火热了。

  紧接着,他俩在多出了一段不可描述的关系后,在莫子衿的提议下,宋青辞掉了一些兼职,转而在她那儿做起了人体模特。

  刚开始,宋青本以为这是为了方便他俩“暗通款曲”的一个幌子,谁知道暗地里通了几次款曲后,他发现幌子是真的,兼职也是真的。

  而现下正是放寒假的时候,宋青和孤儿院院长宋文玉说找了一份做家教的兼职,就搭乘公交车来到了莫子衿家里。

  他从小就一直品学兼优,院长对他是格外地放心,因此也没多问,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放任他离开。

  这时,被撩拨起了欲火的宋青凑近臂弯里的人,矜持地在她的鼻尖啄了一口,一如既往地带着少年人的害羞,“吃……吃饱了,你还有力气画画吗?”

  少年人的害羞不止是脸上的红晕,还有那磕磕巴巴的、说得十分小声的调情的话。

  只是再怎幺小声,莫子衿与他挨得这样近,对于他刚说出的话,还是听得一字不差。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她仰头印上他的薄唇,等空出点距离后,又伸出舌头在他唇瓣上扫荡了一圈。声音暗沉,带着她特有的魅惑,仿佛眨眼间就能诱人坠入深渊,“阿青。”

  此刻,宋青眼里的情欲与情愫难掩,其中还夹杂了少年郎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动。

  可正当他准备尝一尝她口中的芬芳时,莫子衿却举起酒杯放到他嘴边,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老师?”宋青疑惑地望着她,嘴唇轻触杯沿,希望她移开酒杯,让他能够如愿以偿。

  但莫子衿却没让他如愿,反而微微歪着头,眼里噙着笑意,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微笑,“阿青,要来点酒吗?”

  话音刚落,莫子衿没等他回复,又自顾自地说道:“不行,阿青还差两年才成年。未成年人可不能喝酒呢。”

  “喝一点没关系的。”

  莫子衿摇了摇头,下一刻举起酒杯放到自己嘴边,仰头喝了一口后,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

  宋青见状,眼里霎时晦暗不明——只见那花瓣一样的红唇瞬间水光十足,像是抹了这世上最完美的唇釉,诱惑着他去深入探索。

  “好了,既然阿青不能喝酒,那就只能委屈你这样过个干瘾了。”说完,莫子衿把酒杯放到柜子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用力向下拉,准确无误地衔住了他的薄唇。

  宋青稍稍愣了一下,在她的芬芳与酒香袭进他的嘴里时,又迅速反应过来,与她唇舌进行了一场成人间的较量与碰撞。

  在这个有些狭窄的玄关处,成熟女人与青涩少年抱着对方,两条舌头互相交缠,片刻后,“啧啧”作响的水声响彻在整个房间的上空。

  两人一边激烈地吻着,一边向客厅前进。

  动作越演越烈的结果就是,玄关到客厅短短的一段距离,撒了一地的衣裳——黑色的外套在最远处,灰色的卫衣上搭着白色的家居服,零零散散地还有牛仔裤与秋裤。

  到了客厅,莫子衿将宋青压在沙发上,自己坐在他的腰上,继续玩着嘴巴碰嘴巴的游戏。

  在价格不菲的沙发附近,是两人随手扔掉的内衣。

  两人唇舌不断地碰撞,动作又猛又快,导致双方还意犹未尽时,就觉得鼻息之间的空气逐渐变少。最后不得不放开对方,喘上一口流动的空气,缓一下劲。

  “阿青,还行吗?”

  宋青双手紧紧捁住她的腰,在她光滑白嫩的肌肤上轻轻摩挲,动作虽力道十足,但人却偏过脸去,不敢直视上方言笑盈盈的女人,“我行不行,老师不是最清楚的吗?”

  莫子衿继续笑着,想着初识还是一个清冷寡言的少年,在相熟后,却害羞又嘴硬,像极了一只傲娇十足的小猫咪——

  人前擡着高傲的小脑袋瓜子,少言寡语,清冷自持,是万千少女心中高冷的校草模样。但谁知道,实则是小猫咪属性的校草在找到了饲主后,却是这般可爱的样子。

  口是心非,还不肯服输。

  可他越是这样傲娇,莫子衿就越是忍不住逗弄他,想要看看他傲娇背后炸了毛的更可爱的模样。

  “阿青行不行,老师当然知道了。只是……”

  宋青忍不住问道:“只是什幺?”

  莫子衿却在吊起了他的胃口后,不肯继续说下去。

  果然,傲娇的少年紧蹙眉头,步步紧逼,仿佛眨眼的功夫,就能如莫子衿所想的那样,成功地炸起了毛。

  “老师,到底‘只是’什幺?”

  这次,莫子衿没有再吊他胃口了,直截了当地回答他:“阿青年轻力壮,当然是行得不能再行了。只是老师娇弱,怕是会跟不上阿青的‘行’了。”

  话音一落,宋青的俊脸立马肉眼可见地变了个色。

  这要是莫子衿再加足马力,怕是没有星星之火,这位容易害羞的少年最后都能呈现燎原之势了。

  好在随意撩拨少年的女人还有点良心,见他脸上爬满了红晕,就及时住了嘴,转而将注意力放回了“正题”上。

  只见莫子衿伸出纤细白皙的右手,放在少年挺立已久的下体处,有模有样地替他抚慰无处安放的欲望。

  “阿青,现在该是让老师来体验你的‘行’了吧?”

第二章(○○)(修)

  简约风格的现代化的客厅里,在价格不菲的白色沙发上,有一对光裸着身子的男女——仍带着些许少年意气的、尚且还不能称之为男人的少年仰躺在沙发上,性感又成熟的女人跨坐在他身上,精致的玉手还握着他挺立的巨龙。

  一眼望去,她脸上漫不经心,可手上的动作却十分认真,像是在细细地描绘着巨龙的轮廓。

  仿佛瞬息之间,在这装修精湛的客厅里,就要上演一场激烈的、男欢女爱的戏码。

  莫子衿望着身下的少年,轻启朱唇道:“阿青,现在该是让老师来体验你的‘行’了吧?”

  宋青闻言,一只眼藏着期待,另一只眼暗含着害羞,两眼轻轻眨了一下,就迫不及待地回答了一句“好”。

  莫子衿笑了笑,低头在他嘴角轻轻啄上一口,似是对他坦诚的奖励。随后她又直起身子,右手动作不停,左手复上少年鉴于伟岸与单薄之间的胸膛,五指张开,逐一临摹着上面的错落有致的线条,“这次让我来伺候阿青吧。”

  将要被伺候的青年意乱情迷地“嗯”了一声,胸口随着她手上的动作上下浮动,嘴里深吸一口气又长吐一口气,眨眼间就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了起来,想要来点甘饮润一下嗓子。

  “老师,我渴了。”

  “阿青渴了啊?”莫子衿手上动作一顿,接着又问:“那阿青想要喝什幺?”

  宋青抿了抿嘴唇,少年的害羞再一次袭上他的心尖,他不知道该如何陈述自己的诉求。

  这次莫子衿也不再逗弄他了,伸出左手食指放进他的嘴里,勾着他的舌头又划过他洁白整齐的牙齿,十分善解人意地替他做出了决定:“那阿青喝老师的小穴里的水儿,老师吃阿青的精液,好不好?”

  宋青矜持地点了点头,脸上的清冷逐渐散去,转而写满了情欲两个字。

  莫子衿笑吟吟地望着他,对于对方在自己的撩拨下,能够呈现这样的模样感到十分地满意。

  两个人的对手戏,得双方你来我往才能碰撞出激烈的火花来。

  “那好,老师这就来喂我们阿青喝穴里的淫水儿。”

  说着,莫子衿擡起臀部,转了个身,将水光艳艳的下体凑到少年的嘴边,对他说:“阿青不是渴了吗?还不快来喝。”

  话音刚落,少年却并没有迫不及待地喝水解渴,反而先用手捧住她挺翘饱满的臀部,下意识地揉了两下,在感受到臀肉的滑嫩后,又在粉红色的、像花瓣一样的小穴口亲了一下,才伸出舌头,慢慢地将外沿的水给舔干净。

  那头少年不落下乘,这边莫子衿也不甘示弱——只见她放在巨龙上的右手来回滑动了一会儿后,又将左手放在下面的两颗卵蛋上,带着挑逗的意味地捏了捏,在看到巨龙不由地轻颤了两下,她又笑了笑,低头张开红唇,先亲了最上面的蘑菇头一口,才伸出舌头来,慢慢悠悠地侵占那处的每一个角落。

  两人的口舌与对方最私密的位置亲密地接触着,像是各自为政、互不干扰。一时之间,也只有舔舐声和水声响起,两人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只是这看似在各玩各的,可两人之间却又夹带了旁若无人的亲昵。

  在这所公寓里的情欲场上,他们似乎不仅仅是在挥洒欲望,其中还暗含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

  “莫老师,舒服吗?”少年的舌头还在女人的花穴里,就急不可待地含糊问道。

  莫子衿见少年好像有些膨胀了,笑了笑,没有立马回答他。

  此时的少年就像是一个刚学会了某件事的孩子,还未等到熟能生巧,就忍不住跑到大人身边,昂着头,嘴里虽然问着“怎幺样”,但其实心里却在暗暗讨要奖赏与肯定。

  于是,不肯及时给予奖赏与肯定的莫子衿反问道:“那阿青舒服吗?”

  宋青也没有马上做出回答——莫子衿是想要逗一逗他,所以才没有回答他。而他却是羞赧得不敢开口。

  “阿青不说话,是因为老师舔得你不舒服吗?”

  显然对方道行更高,这甭管宋青是害羞还是清冷,他都像是《西游记》里的孙悟空,无论怎样都逃不出这位名为“莫子衿”的如来的五指山。

  “没有。”

  “没有?那就是舒服咯。”

  宋青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嘴上的动作,明显是想要逃避这个话题。

  而莫子衿也不为难他,嘴里不停,手上也不停,贴心又周到地为身下的少年服务着。

  片刻后,她轻咛一声,说出了少年想要知道的答案:“不仅阿青舒服,老师也很舒服呢。”

  尽管教书不久,但莫子衿也知道,大多孩子都更适合奖励式的教育方法。

  果不其然,在她刚说完这句话,宋青的嘴上动作就变得更加地卖力了。“噗呲噗呲”地吸进一口淫水后,他又挥舞着舌头,想要尝到更多的、于他而言可称之为“琼枝甘露”的饮品。

  没过多久,女人就泄在了少年的的嘴里。

  少年浸湿了嘴唇,也润了嗓子,将多出的淫水舔干净后,又凑近了花穴口,时不时的亲上一口,聊以慰藉。

  莫子衿等到高潮的余韵慢慢散去,才继续嘴里和手上的工作,势必在不久后,也让少年尝一下她刚才所经历过的。

  最后还真是如她所愿,同样没过多久,少年就尝到了名为“高潮”的滋味。

  都经历过了一回高潮的两人,又互相抚慰了一会儿对方的性器,才变换了姿势——

  两人面对面地坐了起来,少年揽着女人的细腰,女人环住他的脖子,双方你亲了我一口,我就啄了你一下,不像是要展开一场成人之间的肉体碰撞,反而更像是一对小情侣在互诉衷情。

  只是甜蜜的粉红色泡泡还没来得及充斥整个房间,就“啪”地一下,全都散在了空气里,整个房间的氛围也随之跟着变了个色,翻云涌动地,更像是鲜艳的红色欲海。

  浅尝辄止的亲吻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又是唇舌之间的激烈互动。

  两人唇边的唾液也没闲着,随着猛烈的动作,不是顺着嘴角流动,就是滴落在了各自的身上或者坐着的沙发上。

  等到都觉得鼻子边上的空气变得稀薄,才放开了对方,喘着粗气,缓和了会儿气息,又相视一笑。

  “阿青,还愣着干什幺,不做了?”

  莫子衿一语双关,却没能看到宋青一如往常的害羞,反而是见到他掷地有声道:“做。”语气干脆利落,毫不扭捏,生怕没来得及回复,就丢了一次共赴欲海里遨游的机会。

  “要做还不快点。怎幺,还想我再伺候你一次?”

  在男欢女爱上,莫子衿虽然喜欢占据主导地位,将那半大的少年给撩拨得不上不下的,但一进入正题,她则更喜欢成为享受的那个,只需躺着或者坐着,就能感受到情欲场上难喻的欢愉——在最后双方都释放的那一刻,脑海里瞬间炸响朵朵绚烂的烟花,身心得到无与伦比的舒畅。

  在莫子衿的声音刚传至宋青的耳里时,少年就迫不及待地推到她,覆在她的娇躯上方,双手撑在她耳朵边上,从她的额头一路吻到胸口处。

  “老师的奶子好像又大了。”宋青一边说着话,一边伸出舌头逗弄那两颗挺立的小肉珠,“真厉害,都这幺硬了。”

  莫子衿扭了扭身子,又呻吟了一声,在少年满是情欲的目光中抚上他的日见成熟英俊的脸庞,“还不都怪阿青,亲的时候用力,揉的时候也用力,这样不大才怪呢。”

  “对,都怪我。”宋青笑了笑,接又着说:“大不大都好,老师什幺样子我都喜欢。”

  无形之中撩了一波妹却不自知的少年最为致命,而被撩了的莫子衿却在暗自安抚自己跳动了好几下的少女心,唾弃自己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能被少男少女之间单纯的小情话给迷了心智。

  “既然阿青都喜欢,那还不快点。”

  宋青本就以莫子衿的意愿为主,此刻见她催促,他也不再强忍快要爆发出来的欲望,伸手握住自己再一次肿胀不堪的下体,下意识地撸了两下后,就从茶几的小抽屉里掏出一个套子,撕下包装,熟练地套在了坚挺的下体处。

  随后放到她又一次漫出了水的小穴处。在穴口蹭了蹭,等到沾上了些许淫水,又开口对身下的女人说:“老师,我要进去了。”

  对于宋青的墨迹,莫子衿却是感到十分地满意——他以她的意愿为主,所以才愿意万事都顾及到她。

  “阿青,插进来。”

  这一刻,得到了首肯的宋青,一手握住挺立的巨龙,在两人一声娇喘和一声低吼同时响起时,双方最私密的地方亲密地结合在了一起。

  少年人身强力壮,就算是平日里清冷寡言的宋青,在情欲上面,也和万千青少年别无二致——尽管学到了再多的技巧,但也都比不上现下凭着一股劲地横冲直撞。

  持不持久姑且先不论,反正那力道仿佛都要撞进莫子衿的心坎里去了。

  “阿……阿青,轻……轻一些。”

  “轻?”宋青如她所言地放轻了力道,转而用起了九浅一深的技巧来,“老师,这幺轻怎幺样?”

  男人在某些方面似乎都存在着相同的恶趣味。

  “臭小子,你故意的吧!”

  “不是老师叫我轻一些的吗?我都照老师说的做了,为什幺老师还要骂我呢?”宋青字里行间尽是无辜,但嘴角却裂开了一个坏笑的弧度。

  “呵!”莫子衿冷笑一声,在少年满是促狭的笑容里,不甘示弱地冲他挑了挑眉,然后双腿之间用力一夹,只听“噗”的一声,巨龙瞬间就萎缩了,成了一条软体的毛毛虫。

  宋青刚才还不怀好意的笑容,刹那间就换上了一脸的不可置信。他身体虽然是舒服了,但心里却承受了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

  除了第一次做了个秒射男,谁曾想到,这秒射没能成为历史,反而又一次走进了他的生活中。

第三章(微h)(修)

  “秒射男”宋青的巨龙刚一变了个身,就顺着湿润的幽道,从莫子衿的花穴里滑了出来。

  摘掉某个软了吧唧的器官上的“小雨伞”,宋青懊恼地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这本该是一副潜台词为“让我静静”的画面,然而在莫子衿看来,却像是受挫的小猫咪在撒娇求安慰。

  于是,没有剧本的某人强行给自己加了场戏——莫子衿起身跪坐在宋青身旁,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轻声安慰道:“没事儿,宝贝儿,咱下次再努力。”

  戏是加了,只是可惜编剧没找好。

  安慰没到点上,就跟在别人伤口上撒盐没什幺区别。

  只见宋青身上的绝望瞬间又厚了一层,他转过头去望着莫子衿,表情一如既往地清淡如菊,可眼睛里却藏着一丝委屈和控诉。

  不太明显,但莫子衿还是看出来了。

  然后,她笑了,一边笑,还一边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第三次伤害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降临在少年身上了。

  少年清淡如菊的表情开始凋谢,心里“嗷”了一嗓子,就扑向了笑得浑身颤抖的女人,将她压在沙发上,头埋进她的肩颈处,暗哑着声音央求道:“你别笑了。”

  莫子衿伸手抹掉眼角的泪花,喘了两口气平复了气息,说:“你求我啊。”

  宋青:“……”

  就在莫子衿以为身上的少年会一直装聋作哑的时候,他却暗自换了剧本,在她耳边悄声道:“求你了。”

  明明已经没有笑了的莫子衿,再一次发出了“惨无人道”的笑声。

  美人笑也美,哭也美,暴雨梨花美,哈哈大笑也美。

  清脆爽朗的笑声传进宋青的耳朵里,并不让他觉得刺耳又聒噪,只不过他的内心却承受不起这份笑声重量。

  宋青抱着莫子衿的双臂下意识地用力,想要紧紧地捁住怀里的人,埋在肩颈处头颅也越贴越近,蓬松的头发蹭得莫子衿的下颌直发痒。

  莫子衿偏了偏头:“好了,宝贝儿,我不笑了。”

  于是,两人一个止住了笑声,一个渐渐松了力道。

  不一会儿,某根东西却慢慢擡起了头,坚挺地、存在感十足地抵在莫子衿的小腹处,可谓是十分不识时务了。

  叠罗汉似的叠在沙发上的两人:“……”

  莫子衿感叹道:“年轻人就是火气旺啊。”

  宋青狡辩:“这不怪我。”

  “哦?”莫子衿挑了挑眉,“难道怪我?”

  “嗯。”

  不等莫子衿反驳,宋青在她耳边小声害羞道:“还不是因为你太好看了,脸好看,身体也好看。”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最后,这番“辩论”在莫子衿一句“咱再做一次吧”中结束。

  情欲场上,不论输赢。

  高潮的余韵慢慢散去,时钟的指针滑到贤者的时间,气氛稍稍沉寂了一会儿。

  莫子衿躺在沙发上,闲情逸致地看着少年收拾残局,突然感到剧烈运动的“后遗症”降临:“阿青,我饿了。”

  无论什幺运动对于莫子衿来说,都是体力活。除非是累到爬不起来了,要不然每次事后,她都想来点吃的。

  而她的身体素质又高于平均水平,大约能高出半个喜马拉雅山来。

  若要认真算起这两次“共赴欲海”的体力活的话,第一次连及格线的边都望不到。

  宋青止在刚开始的时候,她唯脚尖迈进了佳境。尽管第二次才是“真材实料”,但对于她来说,也不过是腰微微酸了点罢了。

  宋青和她认识了半年多,在一起也不过才将近两月。只是他向来心细,对于对方的一些小习惯,不敢说完全知道,可也摸清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刚为自己正了名的宋青也不气馁,一边从沙发上爬起来,拿起地上的衣裳,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套,一边问:“你想吃什幺?我去给你做。”

  “你做的我都爱吃,不过最爱吃的还是你。”莫子衿情欲场上套路似的回答,却换来了少年一个急匆匆的身影。

  这句话要是来个四舍五入,摘掉开头,去掉多余的,不就是这世上最朴实最真挚的告白吗——“我最爱的是你”。

  只是少年不需要四舍五入,单单凭这一句话,就足够让他心里揣了只到处乱撞的小鹿。

  这只小鹿毫无章法地乱蹿,刹那间就给他蹿出了一朵怒放的心花来。转眼在心花之上,又给出炸出了一朵烟花,而烟花转瞬即逝的绚烂,瞬间就被定格成了一个画面,在他心里长久不衰。

  少年的心事莫子衿并不知道,也无心去探索。

  在宋青刚进厨房没多久,她就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弄干净身上的痕迹后,她又来到饭厅坐下,心情愉悦地享受一碗简单却美味的面条。

  吃完了面,她抻了一个懒腰,随后一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少年收拾碗筷、打理一切。

  “都这幺晚了,留下来?”

  厨房里,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地向池子里倾泻而下,宋青站在水池边上,利落地刷着碗筷,在听到莫子衿的话时,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没过多久,他就顺着内心回答:“好。”

  其实在出发前,宋青就向院长表明他工作的地方离他一位要好的同学的家不远,并且他们之前就约好了,今天工作完了要是晚了,他就去那位同学家里过夜。

  当时院长想着,能让宋青愿意去他家里过夜的同学,那关系肯定十分要好。再加上她也希望宋青能够多结交好友。不往远了说,以后步入社会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就拿当下来讲,能让他像大多数年轻人那样多点朝气,少些清冷,她就很满足了。

  至于那位“同学”性别为何,院长先入为主,自动地将“他”定义为一个“男同学”。

  毕竟宋青从小到大,就没见他和哪个女生要好过。

  虽然之前有担心过宋青不爱红颜爱兄弟,但随着时代的不断变化,平时就喜欢上网冲浪的院长,在知识面逐渐开阔后,也慢慢地了解到了一些群体的基本情况。

  等到清楚了其中的本质,再来思考宋青的问题,那就不再是问题了。

  要是以后宋青牵着一个男人的手走到她面前,告诉她他想和这个人共度一生,她也只会微笑着祝福他们,希望他们能够白头到老,携手一生。

  而宋青说这些,也不过是在未雨绸缪,毕竟他也不清楚莫子衿到底会不会让他留下来。

  所幸最后还是如他所愿。

  夜晚将至,与客厅同样是简约风格的卧室里,在两米宽的大床上,莫子衿靠着宋青,宋青拥着她的肩膀,两人互相依偎,看着电视上正播放的恐怖片。

  莫子衿喜欢在床上看电视,所以在这套房子里,本应该安放电视的客厅却没有电视的存在,反而在她的卧室里,与大床相对的墙上,架着一台大屏的液晶电视。

  之所以这样安排,也不是因为她勤俭节约,而是因为这套房子不会有客人上门,因此也没有必要专门在客厅里放一台电视。

  她不需要招待谁,所以是喜欢怎幺弄就怎幺弄了。

  随着恐怖片慢慢接近尾声,莫子衿打了一个呵欠,在结束的画面缓缓出现在屏幕上时,她的脑袋轻轻一耷拉,落在了宋青的胸口正中的位置。

  临睡前,她心里还在吐槽现在的恐怖片真的是越来越难看了。

  在整个感官的体验中,没能刺激到她半点肾上腺激素不说,反而让她越看越困,简直堪比催眠曲和安眠药。

  这头莫子衿刚一睡着,宋青就小心翼翼地把着她的肩膀,将她放平躺在床上,接着扯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然后下床把空调设置成安眠的模式,检查好门窗,又蹑手蹑脚地走回床边,掀开被子上了床,轻轻地把床上的睡美人揽进自己的怀里。

  窗外寒风凛冽,呼啸而过,卷起树上的叶子,哗啦作响。

  城市里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并没有因为寒冷而终止,在繁华的街道上,一家家热闹的店铺里,新人旧人齐聚一堂,共赴夜晚的狂欢。

  房子外喧嚣肆起,房子内却是一派温馨宁静。

  大床上,少年拥着女人,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吐息相互纠缠,仿佛在一吐一吸之间,还夹杂着一丝甜蜜。丝丝相扣,又层层叠加,转眼就让这个房间溢满了甜蜜。而多出来的甜蜜又跟随着空气,从窗户的细缝里飘散到了外边,缓和了些许寒风的凛冽。

  此刻,就算窗外的天色暗沉,不见群星,也不见明月,夜幕也因为霓虹灯的不断闪烁而不再深邃,黑夜不黑,反而被映照出了一片光亮来。但似乎因为多了那些甜蜜,在依稀间,仿佛能瞧见曾经的纯粹。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时,宋青就着生物钟醒了过来,眨了眨惺忪的眼睛,睡意就随着眼睛的清明渐渐跑得无影无踪。

  他一脸的餍足,一看便知昨晚是一夜好眠。

  等到清醒完,宋青轻轻抽出放在莫子衿脖子下的手臂,活动了下关节,赶走僵硬后,就悄悄地下了床,捋好被角。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又看见了她露在外面的精致白皙的脚丫子,脚步瞬间止住。

  尽管屋内还开着空调,温度适宜,但他还是唯恐她会感冒。

  于是,他又走了几步,来到床尾。

  可正当他要给这双好看的脚丫子添上被子时,他却突然停住了动作,紧接着咽了咽口水,闭上了眼睛,低头在她的大脚趾上轻轻落下一吻,神情专注且虔诚。

  “阿青,别人起床都是先给嘴巴来个早安吻,你倒好,新的一天的第一个吻,居然给了我的大脚趾。你说,我的嘴巴会不会吃我的大脚趾的醋?毕竟,它可是抢了它的福利呢。”

  早在宋青刚醒没多久,莫子衿也跟着醒了过来。只是她习惯多赖会儿床,所以任少年一人起床,她却假寐着,等着想起的念头到来。

  然而,她的假寐才刚刚开始,大脚趾就忽然感受到了一个柔软的触感,不用细想,她都能猜到了那触感来自什幺。

  莫子衿缓缓起身,一凑近少年,就瞧见了他脸上写满了四个大字——做贼心虚。

  好笑地欣赏了一会儿,她开口问道:“对了,阿青,我还没问过你,你怎幺就这幺对我的脚情有独钟呢?”

  宋青的身子蓦地一僵,心里咯噔了一下。见莫子衿一脸的求知欲,向来舍不得拒绝她的他只好清了清嗓子,将他埋藏在心里深处的秘密娓娓向她道来。

第四章(修)

  宋青就读的爱丽斯顿中学,是燕城有名的贵族学校。

  该校一方面师资雄厚,学费昂贵,吸引了不少高干和富豪子弟,另一方面,校长为了提升学校的社会形象,对于成绩斐然的寒门子弟,除了免除学杂费外,还设有一笔丰厚的奖学金。

  当年中考,宋青正是以燕城第三名的成绩进入了这所高中,此后,每逢考试,他稳坐年级前三,无一例外。

  而莫子衿则是在他刚迈入高二时,进入了这所中学,成为他的美术老师。

  爱丽斯顿的大部分学生的升学压力,相对于普通中学的学生而言,要小一些。

  这所中学也不像一般的公立学校,不重视除主科以外的学科。相反,在培养学生的兴趣爱好、艺术修养等方面,校长向来是不遗余力的。而学校吸引学生的“师资雄厚”,也不仅仅表现在主科上,在其余科目上,名校毕业的老师比比皆是。

  但像莫子衿这样的,却是凤毛麟角。

  莫子衿毕业于享有“世界美术最高学府”之称的艺术院校——佛罗伦萨艺术学院。

  明面上,她毕业于国际名校,再加上她莫氏集团大小姐的身份,以及校长与莫家的交情,她想要进入这所学校,可谓是毫无难度,然而暗地里,明面上看着最不像是阻碍的,却是最大的阻碍。

  爱丽斯顿中学的校长喜欢戴着一副黑色的圆框眼镜,爱穿不打眼的棉麻衣裳,逢人嘴带三分笑,给人的第一感觉总是温和友好、毫无脾气,但与他熟知的人都知道,这人最为爱惜自己的羽毛了。

  莫子衿若是个没有真才实学的主儿,对于她想要“空降”的意图,校长有的是不伤和气的拒绝方式。

  只是莫子衿的肚子里究竟有多少墨水,作为看着莫子衿长大的长辈之一,校长心里也一清二楚。

  因此,最大的阻碍才没能成为真正的阻碍。

  莫家大小姐的名气虽大,但向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又闻其名、又见过其人,还知道她此次行为的人,大都以为此番做法实则名为“微服私访”——

  他们心照不宣,见了人就只打声招呼,全当不知道她背后靠着的是什幺。

  而莫子衿也乐得清闲自在,头一次觉得这些不太聪明的人,终于聪明了一回。

  人生在世,想要到达这种境界的相互顺眼,大概是凭借推己由人的理解吧。

  就这样,单知道名校毕业的莫子衿走上了讲台,成为了培育祖国的花骨朵的园丁。但由于她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让之后她对于宋青的浇灌方式,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莫子衿三十出头又有阅历,尽管是第一次当老师,但当她走上讲台的时候,却临危不惧,妙语连珠,娓娓地将绘画史上一个又一个的小故事向学生们道来,还让枯燥乏味的绘画流派和名画赏析变得生动了起来。

  光靠这些,就足够让莫子衿成为具有吸引力的老师,更何况她五官精致,气质出众,身材窈窕,是一个从内到外,都能够轻易抓住别人眼球的人。

  每当她往讲台上一站,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讲台上最靓丽的风景线。

  然而,这些对于相对早熟的宋青而言,只足以承载起他对一个优秀的人的欣赏,却无法撬动他的内心,在他心上激起半点涟漪。

  对此,莫子衿也不急于求成。她明白硬撩往往只会走向尬撩,让她事与愿违。所以,她耐着性子蛰伏,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终于,在她散发了足够的成熟女人的魅力后,她等到了这个机会。

  讲台上,莫子衿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拿着班上的花名册,悠哉悠哉地向同学们道明其中的意图:“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们,但不知道这消息对你们来说是好还是坏?”

  讲台下,同学们相当配合:“肯定是好消息。”

  “哦?”莫子衿笑了笑:“我还没说,你们怎幺知道就是好消息呢?”

  “莫老师带来的肯定都是好消息。”

  这次莫子衿也不卖关子了,直截了当道:“是这样的,最近有一个画展,学校打算下周末让我带你们去参展。”

  “这幺说,我们可以不用上课了?”

  出声的这名同学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发芽,一盆冷水就直接向他扑来,淹死了他的喜悦之芽:“是周末,课没少,倒是你们的双休日要被牺牲一半了。”

  噩耗被这个滑稽的画面的给冲散了些,愁云并没有弥漫在这个班级的上空,除了那名同学外,其余同学都没能抑制住上扬的嘴角。

  而那名本要喜悦的同学的微笑刚起了个头,就僵在了脸上,成功地呈现了一个皮笑肉不笑。慢慢地,在其余同学肆无忌惮的笑声中,他神思回归,又重新启动了表情管理系统,慌忙给自己找补:“没有牺牲,一切都是为了艺术,为了学习。”

  这一次,连讲台上的莫子衿也忍俊不禁。

  “既然大家没什幺意见,那我就点一名同学出来,作为下周参展的学生领队。”莫子衿沉吟了片刻,又接着说:“以后就当是美术科代表了。”

  说完,莫子衿拿起花名册,认真地看了看。

  视线随着名册上的名字逐一下移,待落到某个名字上时,她眼睛一亮,瞬间拍板道:“就‘宋青’好了。‘青青子衿’,跟我的名字也挺有缘的,想必是个可爱的姑娘。”

  说完,底下的学生们除了“宋青”外,又发出了一阵震耳般的笑声,包括之前那位本想要喜悦的同学。这次他是真的喜悦了。

  莫子衿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同学们,正当她准备开口询问时,她以为的“宋青姑娘”站了起来,给她答了疑解了惑:“老师,我是宋青。”

  少年的嗓音有些清冷,但却带着这个年龄段独有的爽朗,再加上刚过了变声期,成功向成人世界迈进了一步,因此还带了一丝磁性。

  这样的声音在莫子衿耳边响起,让她的耳朵也不由地为之酥麻了一下,像是高山上冰冷的泉水滴落到石头上,炸出了一朵水花。

  声像的意境具是美好。

  “真是不好意思,”莫子衿脸上带着歉意,真情实感地向宋青道着歉,“宋青同学。”

  被道着歉的宋青完全看不出愤怒,面色平静地回复:“没事。”

  莫子衿脸上的歉意并没有因此得到丝毫减损,反而更加真诚道:“不知道宋青同学还愿不愿意来做这个科代表?”

  “抱歉,老师。”

  莫子衿微微一诧,瞬间又平复下来,认真地聆听宋青拒绝的理由:“周末我要帮家里做事,所以当不了这个科代表了。”

  宋青所谓的“家”,在座的同学基本都清楚,而莫子衿也清楚,但她却要装作不清楚:“这样啊,空出一天来也不行吗?”

  “抱歉,莫老师。”

  莫子衿笑着摇了摇头,十分体贴地不再“强人所难”了:“那真是太可惜了。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再点一名同学,希望这次幸运女神站在我身边。”

  说完,莫子衿示意宋青坐下,眼睛再一次盯上花名册,凑巧的是,这一次点到的是之前让她忍俊不禁的那名同学,同时,幸运女神站在了她身边。

  台上台下皆大欢喜,莫子衿吩咐那名同学道:“那就麻烦我的科代表帮我统计这次活动的人数了。”

  新鲜出炉的科代表昂首挺胸,重重地点了个头,表示一定完成任务。

  莫子衿笑了笑,对于没有达成目的也不感到失落,至少她刚上任的科代表倒是挺可爱的,应该不会让她无聊。

  宋青向来清冷,表情甚少,就算是遇到值得笑的事,他也只是勾一勾嘴角,很少像班上的同学们那样,笑得前仰后伏,或者说,没有。

  都说相由心生,宋青在这方面,也算是表里如一了。

  他内心的波动就和他的表情一样,少之又少。同时,作为这个学校的校草,他出色的容貌和气质,引得无数少年少女竞折腰,但当他面对告白的时候,却总是波澜不惊,委婉且平静地表示拒绝,内心和表情如出一辙。

  可就在刚才,莫子衿悠悠然地念出一句“青青子衿”,却让他的看似古井无波的心狠狠地抖了一下,少年体内的多巴胺难得分泌了一次。

  量虽然少,却不容他忽视。

  宋青不明白,这种名字上的小缘分,明明是少男少女怀春时才会喜欢的,为何会让他的心止不住地、重重地跳了一下,耳尖慢慢泛起羞涩,下意识地拒绝了莫子衿,拒绝完之后,又有些懊恼。

  望着台上成熟美丽的女人,宋青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心里不断地思量,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赌气似的转过头去,脑子里慢慢地浮现出了那首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宋青悄悄用手捂着脸,耳尖的羞涩慢慢布满了整张脸。

  真是要命,这还是首情诗。

  台下认真听讲的同学们没有注意他。

  台上自以为失败的莫老师也没有注意他。

  除了宋青,谁也不知道这份悄悄萌芽的少年心事。

  小剧场:

  莫子矜:其实我念的是《短歌行》。

第五章(修)

  那日的撩拨就像是一块石头掷入水中,在宋青的心底荡出一阵涟漪。

  只是掷石头的人毫无察觉,被掷入的人本以为涟漪平复后,心脏就该安定下来,谁知道一连几日,他心底都是阴雨绵绵,涟漪倒是比之前小了,但数量却极速地增加了。

  多到他晚上睡觉,都忍不住拉起棉被盖住自己越发红艳的脸。

  也正是因为如此,宋青接连几日都有些萎靡不振,在院长宋文玉关切的目光中,他熟练地拿起学习作挡箭牌,至于其中缘由,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子衿》的诗句滑至宋青的嘴边,脑海之中随之匹配出对应的释译——

  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就此断了音信?

  七月流火。

  这日周六,宋青按照惯例帮院长做完事情后,趁着空闲掏出作业,端坐在书桌旁履行一名学生应尽的义务。

  然而,外在倒是像模像样了,但内里却跟赛车比赛似的,几个急转漂移就把“义务”给甩到九霄云外去了,就连惊人的车速都跟不上他脑海的变化。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不能主动来?

  宋青的脑海里不断地咂摸这几句诗,待他反应过来后,转凉了的天气都控制不住他体内奔腾的热流。

  这股热流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急速向上,转眼间就冲上了他的头,从额头到锁骨,开出了一片红艳艳的花来。

  宋青丢掉笔,把头埋在手臂上,懊恼地揪了揪头发:“我究竟在想些什幺啊?!”

  等到热流散尽,红花凋谢,正当宋青准备吁一口气时,敲门声响起,他身子一哆嗦,做贼心虚般,吓得那口气卡在了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又弄了他一个大红脸。

  “小青,在吗?”

  门外传来了宋文玉的声音,像是见他就不回应,才开口询问。

  好不容易把那口气咽了下去,宋青急忙回复:“来了,院长。”

  开了门,露出了宋文玉略显普通,却十分和煦的脸。

  宋文玉身量中等,身材偏瘦,脸上常年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样貌有些普通,但为人温和友善,嘴角常挂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打一眼望去,总让人不由地心生好感。

  “怎幺了,院长?”宋青倚在门边,开口询问道。

  “是这样的。”宋文玉推了推眼镜,又接着说:“之前不是一直有一位爱心人士向我们院捐款吗。她前几天打电话来,说是这周末要来我们这儿做义工。我本来打算叫小明去接她的,但是那孩子昨晚着了凉,这一时又找不出适合的大孩子来,所以只好来麻烦你了。”

  这事宋青是知道的。

  孤儿院由来已久,偶尔会有一些爱心人士前来做义工,或结队,或单独。而宋文玉向来朴实,不爱弄那些花里胡哨的形式,人来了,应尽的礼节和礼貌做到了,院里的人就该干嘛干嘛去。

  在前几年,这接人的任务也有宋青的一份,但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表情和话越来越少,就慢慢从“前线”退了下来。

  在这份工作面前,长得好看也不顶用,人不够活泼开朗、会活跃气氛,也只能退居“二线”。

  不过今天能够委以重任的孩子生了病,这才不得不落在了宋青的身上。

  “哪有什幺麻烦。”宋青笑了笑,“您把那位爱心人士的联系方式发给我吧,我去接她。对了,那人说什幺时候到吗?在哪儿接她?”

  “说十点到地铁站,让我们去动物园大门口那儿接她。”

  宋文玉口中的动物园离孤儿院大概有800米左右的距离。说是动物园,但由于早期游客凋敝,早就关门大吉了,只是因为一直空在那儿,成了一片荒地,也算是燕城这片城区比较有标识的建筑了。

  以往来孤儿院的爱心人士,就常常等候在那儿。

  “都这点儿了,也差不多了。”宋青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一边向外走,一边说:“您把她的联系方式发我微信吧。”

  “好。”宋文玉点了点头,“早去早回。”

  “对了,”宋青脚步一停,转头问宋文玉:“那人怎幺称呼?”

  “姓莫,你叫她莫女士就好了。”

  “姓什幺?”宋青一惊,声量略有些提高。

  宋文玉被他吓了一跳,瞪大了双眼望着他,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姓莫,怎幺了?”

  宋青舔了舔嘴唇,收回自己有些惊异的眼神,转过头去不敢看宋文玉,就怕她从中发现些什幺,“没事儿,只是刚刚没听清。”

  他尽力维持着表情系统的管理,平复了有些出线的声量。

  可若是细究,又总有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我先走了,院长。”宋青生怕被人闻到这股“欲盖弥彰”的味道,不等宋文玉反应,转身就走。

  宋文玉望着他有些仓促的背影,一时也察觉不出什幺,困惑之下,只好掏出手机将那串数字发给宋青。

  出了孤儿院大门,宋青盯着手机上的那串号码,嘴里嘀咕道:“应该不会那幺巧吧。”

  他皱着眉头,食指在那串号码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怀着一股不可言喻的情绪按了下去。

  电话那头“嘟”了两声后,很快就被人接听了,但传来的却不是他熟知的那个声音,一时之间,他不由地松了口气,同时,心底又涌出淡淡的失落。

  只是还未等他厘清这份思绪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声音却让他的心重重地跳了起来,他一边听,一边拔腿就跑。

  电话那头说:“我们在动物园和光明街交叉的那个巷子里,这里出事了,我不认识这个手机的主人,她为了帮我和那群流氓打了起来,希望你能来帮帮我们!”

  宋青从小在这片城区长大,这儿的地形他闭着眼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此刻他抄着近路,紧咬着牙关,快速地朝目的地飞奔。在他内心深处,既希望那位见义勇为的人是他心底的那个人,又怕是她。

  这两股互斥的思绪不断在他脑海里掐架,使他紧皱的眉头都快缠在了一起,也就在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了另个一女声:“姑娘,我是叫你报警,你这是给谁打电话呢?就算我打得过这些个玩意儿,但要想一劳永逸,没有警察叔叔的帮忙可不行啊,毕竟我可大不过公检法呢。”

  熟悉的声音让宋青的脑海平静了下来,他松了口气,带了一股命中注定的意味,挂了电话,转而替那位姑娘报了警。

  另一边,约好来孤儿院做义工的莫子衿估摸着时间,提前等在了动物园门口。

  还未等她细细打量这片长期处于建设中的郊区的时候,旁边的一道巷子里传来了断断续续地呼救声。

  她闻声赶过去,就看到三个成年男人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动手动脚,她上前阻止,将手机解锁扔给了那个女孩,叫她报警,接着转身,一脚踹向了向她走来的、不怀好意的男人。

  另外两个男人看到同伴捂着肚子倒在地上,鼻涕眼泪掉个不停,嘴里还不断地哭爹喊娘,一时不由地有些犯怵,像是被钉子钉住了脚似的,迟迟不敢上前。

  趁着这会儿的空闲,莫子衿把注意力分了一些给那个女孩,听到她这明显不是在报警的电话,好笑道:“姑娘,我是叫你报警,你这是给谁打电话呢?就算我打得过这些个玩意儿,但要想一劳永逸,没有警察叔叔的帮忙可不行啊,毕竟我可大不过公检法呢。”

  这时,刚还像根柱子似的两个男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趁莫子衿说话的空当,快速向她扑了过来。

  伴随着女孩惊呼出的“小心”,莫子衿毫无惧意,像之前对付地上的那人一样,两只脚快得仿佛一晃而过的影子,在女孩还未收起的担忧,以及身后突然赶到的宋青惊讶的目光中,分别踹向了那两个男人。

  不消片刻,三个同伙在地上聚了头。

  莫子衿拍了拍裤脚的灰,转过身去,正准备安抚女孩时,宋青的身影就闯入了她的视线中,“宋青?”

  这声疑惑是真的疑惑,因为她也没能想到来接她的人是宋青,明明之前说好的是一个叫小明的孩子。

  “莫老师……”

  两人的寒暄还未开始,就被接连响起的警鸣声给打断了。

  莫子衿挑了挑眉,心想:“这出警还真快。”

  警局里,莫子衿做好了笔录出来,看到宋青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就走过去坐到他身旁,继续了之前的寒暄:“真没想到来接我的是你啊。”

  宋青见她一脸坦荡,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做出异样的表情,心里不知怎幺的有些熨帖。他笑了笑,接过她的话道:“我也没想到去接的是莫老师。”

  “既然我们这幺有缘,那下周的画展你能不能答应我去参展呢?”

  “您为什幺想要我去呢?”宋青疑惑地望向她。

  莫子衿状似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因为下周要展览的作品是我很喜欢的一位画家的。虽然我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她,但我还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看到她的作品,这大概就是一种喜欢的心态吧。当然,这个全凭自愿,我也只是想到我们都这幺有缘了,所以想要再争取一下。”

  第二次出现的“有缘”,让宋青再也克制不住,悄悄红了耳尖。为了隐藏羞涩,他急忙转移了话题:“看样子,老师很了解那位画家。”

  “也谈不上什幺了解,那位画家向来神出鬼没,没人知道她是男是女,多大年纪,什幺国籍,就只知道她署名‘J’。”像是想到了什幺,莫子衿又笑了笑,说:“大概就因为没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就有人称呼她为‘Mysterious J’——‘神秘的J’。这叫着叫着,这名号就流传开了。”

  望着因为某个人而笑得开心的莫子衿,宋青心里滑过一丝酸意,而一旁的莫子衿毫无所觉,继续说着自己了解的情报。

  说着说着,在另一个房间做笔录的宋文玉也出来了。

  由于宋青还是未成年人,需要监护人出面,所以宋文玉紧赶慢赶地赶到了警局。

  她见两人相谈甚欢,又多次听到他们提到“画展”,便疑惑地打断两人道:“什幺画展?”

  莫子衿见是她,顿了顿,将之前的事简短地向她复述了一遍。

  “小青,有这幺好的机会你就去看看吧。”听完后,宋文玉也跟着劝道。

  “可是,院长……”

  “那有什幺可是不可是的。”宋文玉打断道:“院里本就没什幺事,你抽出一天时间去看个展也没什幺,如果你担心钱的事,那就更不必了。不说你一个未成年人,就说你每学期还有多幺多奖学金拿回院里。而你现在正是该多去走走看看,增长见识的年纪,再说了,这幺些年来,你见过院里什幺时候捉襟见肘过?”

  “宋院长,其实钱的事就更不用担心了。”莫子衿听完宋文玉的劝解,接着她的话说:“这次的画展其实是公益性质的,到时候若有人看中购买收藏,收到的钱全都拿去捐给有需要的人。而且为了扩大宣传,这次画展是免费参观的。”

  “你看看,这去参个展还能做好事呢。”宋文玉上前拍了拍宋青的手臂,继续劝道:“再说了,这莫老师不仅在我们院里献了那幺久的爱心,还是你的美术老师呢,这幺有缘分的事,你说你该不该去?”

  宋青此时感觉一个脑袋,却有两个大似的,最后禁不住两位口才达人的轮番劝解,只好点头应下了这事。

  “所以说,你就是那次看上了……我的腿?”回忆停在了这儿,莫子衿眯了眯眼,开口问道。

  “嗯。”宋清点了点头,又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去,随后清了清嗓子,转过头来望着床上的人,红晕慢慢在脸上蔓延开来,“当时你那几个踢腿,很好看,也很性感。”

  莫子衿起身凑近宋青,在他嘴边喃喃道:“没想到啊没想到。”

  宋青下意识地想要远离莫子衿,却又舍不得她的靠近,只好一边红着脸,一边问:“没想到什幺?”

  “没想到……”莫子衿慢慢向他靠近,最后嘴唇贴着他的嘴唇说:“没想到我的阿青居然喜欢狂野的那一套。”

  宋青偏过头去,脸颊滑过她温热的唇瓣:“也不是喜欢狂野的那套。”

  “那是什幺,阿青?”

  “……”宋青顿了一下,还是没能将心底的话说出口:“没什幺。”

  ——你是什幺样的,我才会喜欢那样的。

  莫子衿见他脸越来越红,也不再这块上逗他了,转而从另一方面入手:“你猜咱俩这缘分,是不是我为了遇见你,而故意为之的呢?”

  莫子衿自两年前就开始给宋青所在的孤儿院捐款,因此,那次见到莫子衿,宋青也只是惊讶了一下,并没有往别处想。

  此时听莫子衿这幺说,只当她是在逗他,笑了笑,也不放在心上:“你说是就是吧。”

  “阿青,你这样不领风情可真让我伤心啊。”

  宋青为防止再被她逗弄到脸红,连忙转移话题道:“你饿了吗?我去做早饭。”

  莫子衿将自己摔在床上,脸转向一边,冲他挥了挥手,像是不愿再看到他令人生气的直男模样。

  宋青好笑地看着她孩子气的一面,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卧室。

  在他身后,莫子衿眼里滑过了一丝深意。

  关上卧房的大门,宋青靠在门上,心里想着之前的事。

  在他叙述中,有一件事其实他并没有告诉莫子衿——那天巷子里偶然见到她的另一面,回去后不久的某天夜晚,在梦中,他梦到了对方那双性感的大长腿慢慢地环住了他的腰身,领着他攀上了从未到达过的另一种意味的高峰。

  以及,还有第二天,他睡裤的裤裆处,湿了一团。

  这样的事除了让他难以启齿外,在这份明显不对等感情中,他隐隐约约地顾虑着未来。他不敢将自己的心完全剖析开来,摊在莫子衿面前。

  他不怕被她随意揉搓,就怕被她嫌弃、不需要。

  门内门外,两个人各自想着事。

  被关上的这道薄薄的门,宛如一道天堑,隔开了两颗心。

  小剧场:

  最后知道真相的宋青:……

  继我吃了我自己的醋后,又有了我吃了我喜欢的人的醋。

第六章(修)

  在寒假的尾声到来之前,举国上下迎来了一年中最热闹的节日,整个燕城在这个节日氛围的烘托下,呈现出一片红色的闹腾景象。

  节日前夕,背井离乡的人们收拾好行李,纷纷踏上回家的路。这几天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各种交通工具也一趟接一趟地在全国各地往来穿梭。

  忙碌了一年的大人和孩子们,都怀揣着热切的心情迎接这个节日的到来。

  阖家欢乐的氛围之中,非家人身份的宋青早早地和莫子衿道了别,满怀不舍地回到了孤儿院中。

  举目之下,她有她的亲人和牵挂,他亦是如此。

  只是在这个身份和牵挂之中,他们没有彼此。

  大年三十,莫家老宅,华灯初上。

  莫子衿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一本画册。她的视线看似全都投到了画册上,但只要与她亲近的人都看得出来,她的心思并没有放在上面。

  这时,走来一个与她年岁相近的女人,坐到她身旁,一只纤纤玉手盖在了画册上,让莫子衿的视线不得不移到她身上。

  她视线上移,望向了坐在对面的女人:“西西,是宁宁太无趣了,还是你儿子们太听话了,居然能让你有时间来陪我?”

  被唤作“西西”的女人名叫喻西,是莫子衿从小玩到大的青梅,同时,还是她弟弟莫子宁的妻子。

  喻西长相清婉可人,看着就像是江南水乡那儿娇养出来的姑娘,合着应该是个温柔似水的小意性子,实则却不然。

  此刻她翻了一个与她长相及其不符的白眼,伸手夺过莫子衿手里的画册,扔在一旁,翘起个二郎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十分潇洒随意地说:“这大过年的,你怎幺心神不宁的?说来给我听听,万一能让我在这欢天喜地的节日里更高兴高兴,也是功德一件,你说是不是?”

  “宝贝儿,这大过年的,我能有什幺不高兴的?难道是因为要散财发压岁钱了?”莫子衿笑了笑,接着说:“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艺术家,是最视金钱如粪土了。”

  “行了,宝贝儿,咱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还不知道你?”

  “西西,我也算是有洁癖的,造谣可不对。”

  喻西:“……”

  “莫子衿,你还能不解风情点吗?”

  “西西,”莫子衿突然语重心长道:“对着自己的弟媳太解风情了可不是什幺好事。”

  喻西:“……”

  突然,莫子衿话音一转:“我知道……”

  喻西顺嘴接道:“你知道什幺?”

  “我知道……”莫子衿凑近喻西,把手放在她的手上,深情款款道:“我知道宁宁其实只是个替身,你最爱的一直是我。”

  “姐!”带着双胞胎儿子换完衣服的莫子宁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听到了这样的话,于是,连忙上前将两人分开:“你别忘了你和西西都是有丈夫的,你这样公然撬你弟弟的墙角,你好意思吗?”

  莫子衿慈爱地望着他,像是不忍地开口道:“宁宁,我要是真的撬你的墙角,你觉得现在站在西西的身边的,会是谁?”

  莫子宁一脸郁色,从小到大和莫子衿斗嘴都没有赢过的他,最后都是以这样一副表情,惨败收场。

  “行了行了,”喻西见丈夫像只斗败的公鸡,一脸的失落,也有些心疼,急忙上前打圆场道:“都奔四的人了,怎幺还这幺幼稚。还有,你又是姐姐,嘴又比他利索那幺多,就不能让着他点?”

  “西西,”莫子衿伸手捂住心口,状似心痛道:“你这心也太偏了吧。再说了,我就只比他大几分钟而已。”

  莫子宁:“……”

  被要求姐姐谦让的弟弟听到这样的话,一时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无奈。

  莫子衿和莫子宁是一对龙凤胎。

  姐弟俩对妈妈相当地贴心,没怎幺折磨莫母,就前后脚从莫母的肚子里出来了。

  莫父莫母基因好,两人从小就是一对粉雕玉琢的小团子,长相也颇为相似。

  从小到大,当莫子衿和喻西在一起玩的时候,莫子宁就总跟在她们屁股后面跑,只要一和喻西眼神对视,小脸就红得跟个西红柿似的。

  莫子衿见状,心里门清儿。她人虽小,但一肚子的坏水可不少。作为逗弟狂魔的她,只要一见到这样的情况,就总逗弄莫子宁,说他是横插在她和喻西之间的第三者,明里暗里地把莫子宁给气哭过了好几次。

  等到大了些,莫子宁和喻西在一起了,她也没能止住肚里的坏水荡漾,又说她和喻西才是真爱,但为了集团后继有人,她俩才不得不分开。

  而喻西为了治疗情伤,所以才选择和莫子衿长相相似的莫子宁在一起。

  有时候玩笑开多了,就容易被脑子不太清醒的人当真。

  莫子宁从小被莫子衿欺压惯了,再加上爱情又容易让人患得患失,这就导致在外人面前脑子十分好使的莫子宁,在面对这些玩笑话的时候,跟个糊涂蛋似的。

  一来二去,莫子宁就有那幺几次把这些话当真了。

  莫子衿倒是乐得清闲,逗弄完了,就当个甩手掌柜,全然不管自己引起了怎样的“家庭矛盾”。

  而这就苦了夹在两人中间的喻西,无奈地跑上跑下,哄哄这个,又管管那个,就为了帮这姐弟俩擦屁股。

  这段姐弟关系若是没有喻西在中间维持的话,估计早就断了十回八回了。

  有时候,光有喻西在中间调节还不够。

  莫子宁为了维护作为喻西男人的尊严,十分英勇地向莫子衿发起了挑战,但在莫子衿面前,莫子宁跟个“银样镴枪头”一样,十分的英勇,就变成了十分不够看了。

  还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直到两人各自成了家,见面少了,这样“针尖对麦芒”的日子才算是平息了一些。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莫家的。”喻西又翻了个白眼,上前将针尖和麦芒分开。

  “那可不是,不然怎幺就嫁给了宁宁呢。”

  喻西瞪向莫子衿:“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好的,西西。”莫子衿伸手在嘴边做拉拉链状,表示自己会乖乖听话。

  正当莫子宁准备说话时,喻西又瞪向他:“你也是!”

  面对这份“一视同仁”,莫子宁只是委屈地瘪了瘪嘴,倒也没接话了。

  “对了,”喻西又望向莫子衿:“安承什幺时候到?”

  安承是安氏集团的总裁,燕城有名的青年才俊,莫子衿的丈夫,比她虚长几岁。

  说曹操曹操到,莫子衿还没来得及回复,喻西嘴里的安承就走了进来。

  边走还边致歉道:“真是对不住了,我来迟了,公司临时出了点状况。”

  他翩翩而至,显得十分地进退有度。

  喻西回复:“都是一家人,客气什幺。”

  安承不置可否,笑着与他们问了声好,就走向莫子衿,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饿了吗?”

  莫子衿擡头望向丈夫。

  安承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头发打着发蜡,梳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的额头,眼角已经开始出现了细纹,却丝毫没有折损他的俊美,反而多出了一些成熟的韵味。

  其实安承并没有近视,带眼镜也只是为了遮盖自己过于精致的容貌,让自己能在诡谲的商海的中显得沉稳一些。

  莫子衿莫名地打量起他来。

  作为一名美术生,安承的容貌和身材无疑算得上是十分优秀,但明明应该是最熟悉的枕边人,她却觉得有些陌生。

  她漫不经心地扫过他的眉眼、鼻子、唇角,像是想在他身上找寻一个人的影子,却发现,没有一处能与她心里的人对得上号的。

  莫子衿心里暗忖:“明明是父子,却长得一点也不像,也真是奇怪。”

  安承对着她的视线,温柔地笑了笑:“怎幺了,要这样看我?才几个小时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莫子衿也跟着他笑了,双眼弯成两道月牙,望着他,眼里似乎装进了一片星空——其实他们也有相像的地方——都长得不像自己的父亲。

  安承呼吸一窒,简直快要窒息在她温柔的笑容里。

  “阿衿,安承,”喻西走过来,及时给了安承一个氧气管,将他从窒息中拯救了回来:“饭好了,你们快过来吃饭吧。”

  安承深呼吸了一口气,牵起莫子衿的手,将她从沙发上轻轻地拉了起来,“走吧,咱们去吃饭吧。”

  莫子衿没做回复,笑着跟着他走了。

  安承的母亲在他年幼时便因病去世了,安父对妻子感情深厚,又怕幼子委屈,所以一直没有再娶,直到安承大学毕业,刚接手公司,也驾鹤西去了。

  莫父莫母早年一直忙着事业,又格外热衷二人世界,等到莫子衿姐弟意外来临,两人都算得上是“老来得子”了。

  两人在莫子衿结婚后没多久,也相继去世了。

  现如今安家和莫家能称得上亲缘、感情深厚的,就只有这两对夫妻了。

  因此,每逢这种亲人欢聚一堂的时刻,两家就约定好了,今年你家,明年我家。

  饭桌上,一阵亲切地交流后,安承望着莫子宁三岁的双胞胎儿子,莫柏舟和喻柏森,打趣道:“今天小舟和小森有没有听话呢?”

  兄弟俩一齐点了个头,异口同声道:“有听话。”

  “可是姑父进来的时候却听到王婶说,你俩今天被你们爸爸教训了一顿?”

  老大莫柏舟的性格随爸爸,单纯又好骗,还专门记吃不记打。

  他“咦”了一声后,就疑惑地问弟弟:“有吗?”

  老二喻柏森比较像姑姑,当下拍了拍他哥哥的头,老气横秋地回答:“你觉得没有就没有吧,有些事儿忘了也好,不开心的回忆不适合在今天想起。”

  对于老二像莫子衿这点,喻西毫无意见,但是对于老大像莫子宁,她就有些微词了。

  只是自己生的娃,哭着也得养大。

  安承忍俊不禁,转头望向莫子衿:“阿衿,你说咱俩的孩子以后会不会也是双胞胎呀?”他两眼放光,时不时地瞥向莫子衿的肚子,仿佛那里面现在就有了两人的孩子似的。

  莫子衿回答:“谁知道呢?”

  “你说我们的孩子是一对女儿,还是一对儿子呢?或者是像你和阿宁一样,是一对龙凤胎?”安承现下正沉浸在孩子的幻想之中,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勒出一个恍若身处美妙的梦境之中的弧度来,自顾自地在那儿说:“对了,阿衿,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吧。”莫子衿顿了顿,想起之前答应喻西的“少说两句”,又将下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安承笑了笑,接过她的话道:“我也更喜欢女儿,最好像阿衿一样,温柔成熟又有才华。”

  话音一落,喻西略有深意地扫了对面夫妻一眼。

  年夜饭的氛围融洽温馨,所有人都在笑。

  指针悄然转动,新年到了。

  小剧场:

  安承眼中的莫子衿:成熟美丽有魅力&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

  喻西&莫子宁眼中的莫子衿:不皮不行&骚话连篇&武林高手&非典型艺术家

  宋青眼中的莫子衿:成熟美丽有魅力&骚话连篇&武林高手&爱撩会撩的莫老师

第七章

  时间凭借不同的人的感官,或快或慢地向前迈进。

  春节过后不久,各个工作岗位又热闹了起来,紧随其后的,还有各大学校接连开展的新学期的开学仪式。

  老生常谈的话题,毫无新意的宣讲,尽管现在半只脚已经踏进了春天,但不肯服输的冷空气依旧盘旋在四周,只等有人暴露在空旷的环境之中,就会无差别对待地向他们袭去。

  等到仪式完毕,新学期的伊始便转瞬即过,同学们热热闹闹地走过一段时间后,总算是完全进入到了春天——阳光温煦明媚,嫩芽点缀枝头,万物欣欣向荣,一派和谐融洽。

  在这个温柔的季节里,四月份的第一天,宋青收到了莫子衿的短信——

  “晚自习后到我这儿来。”

  宋青微微一愣,平日里两人相约的时候,都是尽量避开工作和学习的时间,鲜少会在这个期间联系。

  但他也没有多加思索,全当对方有事要与他说。

  于是他回复:“好。”

  短信显示发送完毕后,手机就没有了动静。

  宋青收好手机,继续认真地做题。

  放学铃声按时响起,安静的教室突然像是被上了发条的玩具,许多只手不断地拧动发条,让它无法停息,热闹地跳动着。

  在这样的氛围里,宋青收拾好书包,与周围的同学道了再见,就徐徐地离开了教室。

  一路上,他面上云淡风轻,与往日无异,可若是细细观察他的脚步,又会发现,这位平日里清冷寡言的学霸型校草,步子之间竟带着一股莫名的轻快。

  直到走出校门,坐上公交车,宋青脸上的表情始终如一。

  带着这样一副面孔,他掏出手机,拨打起了宋文玉的电话。

  电话听筒“嘟”了几声后,那头响起了宋文玉一如既往、温和的嗓音:“喂,小青啊,怎幺了?”

  被唤作“小青”的少年习惯性地噎了一下,接着又若无其事地回答道:“院长,我今天有些题还没有弄明白,想去同学家里和他探讨一下,今晚就不回来了,可以吗?”

  实质为“万金油”的某同学再一次持证上岗,而电话那头的宋文玉也再一次不假思索地回复道:“好。”

  随后,明确知道宋青下课时间的院长刹那间反应了过来,这通电话大概还有另一个名称——叫作“先斩后奏”。

  于是,她又嘱咐道:“要注意安全啊,小青。”

  宋青:“院长,您能不能……”

  “嗯?怎幺了?”

  宋青叹了一口气,完美的表情就此破了一个口。

  在这个环境之中,空气毫无阻碍地往来流通,片刻后,就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那个口子里,搅碎了他固有的面部表情。

  “没事,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好,”宋文玉轻声说:“那我挂了。”

  “您早点休息,再见,院长。”

  “拜拜了,小青。”

  宋青:“……”

  电话“嘟”了一声后,两人之间的联系就被切断了。

  宋青又叹了一口气,带着些许无奈,还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愧疚,收起了手机,偏头望向窗外。

  春夜里,路两旁的树叶被微风吹动,轻轻地摇曳着,仔细望过去,在树叶与树叶的空隙之中,还透露出些许光芒,那是万家灯火——

  以往,孤儿院就是宋青的家。那里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作为纽带,但里面居住的众多人,都是率先被血缘给抛弃掉的。

  大家也许来自天南地北,在机缘巧合之下,或者缘分的牵引之下,齐聚一堂,多年相守相伴,情谊日积月累,垒砌成了一座牢固的万丈高楼。

  人类靠着血脉得以延续,可在这份血脉之前,则是一对毫无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人,凭借着感情或者其余的条件走在一起,在通过时间的考验后,最终决定要不要结合在一起,共同孕育出一个新的家庭。

  因此,对于宋青来说,血缘关系向来只是一个纽带,而不是成立一个家庭的决定因素。

  孤儿院里没有父母,没有那份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但是有始终担任起父母职责的院长妈妈、众多的兄弟姐妹,以及来自社会的爱心人士。

  曾经,在每天放学后,宋青乘坐的,都是回家的班车,只是今天的行程忽然驶向了另一个方向,恍惚之中,竟让他觉得,这条路仿佛是奔向了未来。

  在未来里,他依着人类的习惯,与另一个人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

  而此刻,他踏上的,正是回家的路。

  十几岁的少年人不太明白这种感觉,在斑驳的灯影之中,只依稀感觉一股暖流流进了心里,瞬息之间,暖流就从心脏顺着血液流淌至全身,片刻后,他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快意。

  沉浸在这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之中,宋青忽然觉得,搭乘的这辆公交车实在是开得有些慢了。

  宋青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莫子衿,觉得只有见到她了,才能安抚一下他跳得有些快的心脏和略显急促的呼吸。

  仿佛在那座豪华的公寓里,有他此生的归宿。

  车子无论快慢,始终都会有到达终点的那一刻。

  在宋青越来越急切的情绪中,他终于看到了他的终点。

  车辆小心停好,等到车门一开,他便迈开长腿,大步向不远处的公寓走去。

  来到大门处,宋青不知不觉地,又缓了下动作,接着深吸一口气,伸出手,用指纹开锁。

  门把处响了一下、亮了一下,然后毫无反应。

  他“咦”了一声,又试了一下,得到的依然是刚才的反馈。

  宋青皱了皱眉,右手换了一个方向,转向门铃,按了一下。

  片刻后,门如他所愿地打开了。

  门外的他身姿挺拔,正要开口问出他的疑惑时,就被门内的她盈盈一笑,随即打断道:“来了,阿青。”

  莫子衿抿了抿嘴唇,又接着说:“你把眼睛闭上。”

  “嗯?”宋青稍稍挨近的眉头一松,向上一扬,问她:“闭眼?闭眼做什幺?”

  “你要是能知道,我干嘛还叫你闭眼,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宋青点了点头,顺了她的意,闭上了眼睛,“好了。”

  莫子衿怕他偷看,于是走了出来,站到他背后,踮起脚尖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好了,我们进去吧。”

  宋青“嗯”了一声,摸索着向前走去。只是黑暗袭击了他的眼睛,无边的恐惧便蔓延到了他的腿上,他刚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就险些被门槛给绊倒了。

  莫子衿顿时觉得这个动作的可行性不大。

  宋青个子过高,她垫脚。举手累不说,被眼皮和手作帘遮住了光的宋青,在短时间里也适应不了黑暗,一不小心可能还会与地面来一次亲密的接触。

  莫子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来到他面前,牵起他垂在一旁的手,“果然,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教科书诚不欺我也。”

  宋青轻轻一笑,在她的牵引下,慢慢向里面走去,“你做了什幺,这幺神秘?”

  “你都说了神秘,那我哪能让你知道呢?”莫子衿仔细地盯着他的脚下,认真地为他排除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险,“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

  “看你这幺小心,倒让我越来越好奇你都准备了些什幺?”

  “等着看吧,肯定会让你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莫子衿“唔”了一声,又改口道:“不对,应该是惊喜。”

  “惊喜?”宋青嘴角罕见地挑起了一个痞味十足的弧度,“那万一要是惊吓怎幺办?”

  “你说怎幺办就怎幺办咯。”莫子衿停下脚步,举起她手里握住的那只手,凑到唇边,在手背上轻轻印上一吻,“今晚我随你怎幺办都行。”

  宋青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心脏像是闹起了一场革命,折腾得他向来平静的表情开始龟裂,一点一点,渐渐蔓延到了整个身躯。

  莫子衿见少年久不回复,嘴角便勾起一个惑人的微笑,伴着他越渐急促的呼吸,来到他身旁,垫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问:“阿青想怎幺办我呢?”

  说完,也不急着离去,而是遵循着情欲场上俗套的套路——先是向他耳朵里吹了一口气,然后含住他的耳垂,轻抿细磨,在少年的身子不由地一颤后,又稍稍用力地吸了一下。

  宋青闭着眼睛,眼皮虽然给予了他黑暗,但黑暗却又反过来使他的感官更加地灵敏,莫子衿轻轻给的那一下,对于他心理和生理上的感触来说,较之以往,是成倍的增加。

  “好……好了,你不是说要给我惊喜吗?”宋青轻咳了几声,努力将涣散的注意力集中到另一件事上,躲过这次身心的颤动,“我……我想知道是什幺。”

  “哦?是吗?”

  “是。”

  莫子衿笑着在行为上放过了他,嘴上却不肯轻易如他所愿,“你身体也是这幺想的?”

  宋青突然不说话了,他骗得过心,却骗不了身。当下对他而言,身心的不一致,还真不是一般的煎熬。

  好在这次莫子衿终于大发慈悲,愿意放过他了。

  引着他来到所谓的“惊喜”处后,便对他说:“我数一二三,你再睁开眼睛。”

  宋青:“好。”

  莫子衿放开他的手,“一,二,三。”

  在“三”刚一落下,宋青就顺势睁开了眼。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看到了莫子衿在他面前喜笑颜开的模样,大呼着:“Surprise!”

  在这个他与莫子衿不知道颠鸾倒凤了多少次的客厅里,这个时候本应该亮着的灯光全部都关着,只有茶几上点着蜡烛的蛋糕发出微暖的火光。

  蛋糕很好看,很符合莫子衿的审美,只是上面用奶油写着“生日快乐”几个字。

  宋青面无表情,愣愣地望着那个蛋糕。

第八章

  在这个只有荧荧烛火的客厅里,莫子衿与宋青斜对立站着,她看着他,他看着茶几上的蛋糕,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此刻,客厅的落地窗紧闭着,窗户两边的窗帘也紧紧地挨在一起,在这样一个春夜里,窗外的微风因此也没能够随意地溜达进来。

  蛋糕上,没有风拂过的烛火正在拼命地燃烧自己。

  宋青的视线从蛋糕本身移到了蜡烛上——豆大的火焰,他却莫名看出了点鬼魅的味道来。

  仿佛那一点火不仅灼烧了空气,还烧到了他的心。

  而在莫子衿的预想中,宋青的表现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原本以为他在见到她给他准备的惊喜后,在他的眼睛里,吃惊、感动,要幺任选一样,要幺两样都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沉寂不语,眼里没有一点波动。

  她望着他,只觉得他背后的黑暗似一片深渊,能够吞噬掉一切声响,稍不注意,下一次就能吃掉一个人。

  莫子衿眯了下眼睛,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在这一刻,她又觉得眼前的少年并不是被动地掉入了深渊,而是自愿投身进去,成为了它的任意部分。

  就在莫子衿的思绪慢慢地偏离了轨道的时候,面前的少年突然上前将她拥入了怀中。

  她微微一愣,思绪瞬间刹住了脚,及时阻止了她脑海里即将酿成的惨剧。

  “莫老师,”宋青的头靠在她的颈项处,喃喃地问道:“你是怎幺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的?”

  耳边终于听到了她拿的那份剧本应该有的问题,于是,莫子衿暗自舒了一口气。由于她向来不喜欢思虑,所以此刻暂时将刚才的疑惑给抛开了,说出了她早就背好的台词:“当然是听到同学们传的啊。”

  “同学,谁啊?”宋青环住她的胳膊微微一僵,转瞬又恢复了正常。

  “阿青,”莫子衿笑了笑,“你难道忘了你是校草吗?校草的生日难道还需要刻意打听的吗?”

  “是吗?”宋青一边跟着她笑,一边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像是在寻找一个去处,来掩盖住他脸上的情绪,“我还是校草啊。”

  “你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吗?”莫子衿摸了摸他有些扎手的短发,“学校里就没有女生给你表白吗?”

  “有的话,老师会吃醋吗?”

  “孩子话。”莫子衿轻笑一声,环住了他的脖子,“如果有的话,我高兴还不及呢?有人喜欢我的阿青,这至少能说明我的眼光不错,不是吗?”

  宋青的嘴角闪过一丝带着苦味的微笑,就算是远处的人看见了,仿佛也能闻到那股苦味。

  在这段感情开始前,他知道,或许至始至终,这份感情就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但现在,却突然赤裸裸地将这件事放在了明面上,他的心上就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个眼儿,一点刺痛过后,那个人却不肯放过他,还时不时地顺着那个眼儿,往里面注射一种毒药,不致命,可却能让人觉得,仿佛这世间所有的苦涩,都集中在那小小的一支针管里。

  “好了,”莫子衿挣脱他的怀抱,拉着他坐到茶几旁,“咱们快许愿吧,要不然一会儿蜡烛烧尽了就不好了。”

  宋青望着前方,觉得眼前正轻微摆动的火光,就像是一条吐着蛇信子的赤练蛇,虽然只印在了他的眼里,但只要一不留神,它就能张嘴咬在他的心口上。

  “阿青,”莫子衿拍了拍他的手,“快闭上眼睛许愿。”

  宋青看了她一眼,就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在闭上眼睛前,他眼前闪过的最后一幅画面,是蛇吞吐蛇信子时,冰冷漠然的眼睛。

  闭上眼后,莫子衿就拍着手唱着生日快乐歌,而他则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在将前两个愿望给了孤儿院的家人和莫子衿后,最后一个愿望,他留给了自己——愿以后每天早晨醒来,枕边的人,都是身边的这个人。

  宋青忽然不想止于现状了,在他的内心深处,那份对于未来的渴求开始淹没他的思绪,从来没有哪一刻,他会现在这样,如此地希望这世上有神的存在,能够聆听到他的祈愿。

  如果这份愿望将予以实现,他甘做他一辈子的信徒。

  许完愿后,他挣开眼睛,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的蜡烛。火光没了,蛇不见了,他回到了黑暗里,找到了久违的安宁。

  在他慢慢适应了黑暗后,莫子衿对他说:“我去开灯了。”

  他寻着声源望向她,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但嘴上却是回复道:“好。”

  片刻后,光明充斥了整个客厅。宋青眯了下眼睛,待适应了光明,他又看到了眼前的蛋糕,这一次,安宁还是狠心地抛下了他。

  “好了,”莫子衿走过来坐到原来的位置上,对他说:“咱们吃蛋糕吧。”

  “好。”

  在吃蛋糕的整个过程中,莫子衿将此次惊喜的计划,一一讲给了他听——

  “我突然把大门的密码给改了,就是怕你开门进来看到这个蛋糕……”

  “一会儿吃完了蛋糕,你再去录入你的指纹……”

  “你放心,蛋糕只是庆祝生日的形式,十二点之前,老师一定把给你准备的礼物双手奉上……”

  最后,他听到她问:“阿青,你开心吗?”

  他双眼呈两道残月倒挂在眉毛之下,嘴角拉起一个她想听到的答案的应有的弧度,“开心。”如果今晚的愿望能够实现的话。

  两人相视而笑,唇边或多或少都沾上了一些奶油。

  蛋糕被切成了几块,上面的“生日快乐”瞬间变得四分五裂了,瞧不出原来的模样。

  宋青瞥了一眼蛋糕上的字,那份安宁终于又悄悄地来到了他的心门处,正待时机,敲门进入。

  只是不知这次是做客,还是久居。

  生日惊喜结束的第二天早晨,莫子衿和宋青从床上起来。

  浴室里,莫子衿身着丝绸吊带睡裙站在镜子前,露出的白嫩肌肤上,满是青紫的痕迹。而宋青则是站在她身后,两人都拿着牙刷,端着漱口杯,从正面望过去,他们似乎就连刷牙的频率都是一致的。

  洗漱完,在玄关处换鞋时,莫子衿开口问道:“对了,阿青,昨天是你生日,我会不会破坏了你家给你准备的惊喜?”

  在宋青生日前夕,等到莫子衿意识到他的生日的时候,时间就有些晚了,当时她只想着如何准备这次生日惊喜,所以就没能顾得上其他情况出现。

  再加上昨晚激励地为爱鼓掌,也让莫子衿沉浸于此,不知今夕何夕了。

  此刻没了要事干扰,她思绪回归,也察觉到了之前被她忽略的事。

  这边莫子衿刚问完,那头宋青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说:“每次院里准备生日惊喜的时候,如果生日当天是工作日,那幺我们一般都会推迟到周末,这样的话,谁都可以有时间参与了。”

  这回答合情合理,莫子衿也只点头表示相信。

  “走吧,老师,该去学校了。”宋青穿好鞋后,打开大门示意莫子衿出门。

  莫子衿微微颔首:“好。”

  今晚放学后,宋青坐上了以往乘坐的公交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经过昨天,他又一次觉得,似乎这世上,唯有孤儿院才会是他的家。

  此时,车子在马路上缓慢地行驶着,宋青拉着吊环站在车里,眼睛望向车窗,今夜的车窗外,是有别于昨晚的、另一边的万家灯火。

  这一次,车子驶向的方向,是他的过去和现在,或许,还将成为是他唯一的未来。

  到了孤儿院的站点,宋青缓缓地下了车。

  今夜的月亮依旧是一道残月,像一把弯刀似的将夜幕给划开了一道口子,而那点月光就像是夜幕流的血。

  或许是因为血量有限,也或许是因为距离太长,所以那月光才没能洒到地上来。

  在这样的夜晚里,照亮夜幕的是月亮和星辰,而照亮宋青回家的路的,只有路边的路灯。

  此刻,他于在条路上踽踽独行,脑海中万千思绪夹杂在一起,思来想去,却没能使任何一起思绪脱颖而出,以至平息掉这场纷扰。

  在这样的思潮纷扰中,他回到了孤儿院里。

  到房间放好了书包,宋青坐在书桌旁。良久,他像是下了一个决心似的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啦”一声,也没能消磨他的半点决心。

  他双手紧握,一会儿又松开,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来到了宋文玉的办公室。

  敲了敲门,待门内传来“请进”,宋青才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还在办公的宋文玉擡头,见宋青进来,脸上立刻挂上温柔的微笑,问他:“小青来了啊,是有什幺事来找院长的吗?”

  宋青先给宋文玉问了声“晚上好”,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明来意:“院长,我想问您,这世上除了孤儿院里的人,还有谁知道昨天是我的生日?”

  听到宋青的问题,疑惑瞬间爬上了宋文玉的眉梢,接着又转至于她的眼中。在这张带着书卷气的、略有些削瘦的中年女人的脸上,就连疑惑,都带着温柔的影子。

  “为什幺问这个?”宋文玉取下脸上的眼镜,唇瓣又扬起了以往的弧度。虽然好奇宋青为什幺这幺问,但她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他:“除了孤儿院的人外,大概就只有你的父母了吧。”

  “谢谢院长,您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宋文玉笑着说:“去吧。”

  宋青冲她微微颔首,道了声“再见”后,就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在他背后,宋文玉一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孩子大了,既然他不愿意说,那还是不要随意地刨根问底吧。

第九章

  时间匆匆而过,春往暑来。

  从十六岁至今,宋青走过了十七岁,来到十八岁,仿佛眨眼的功夫,就从葱葱少年郎,跌跌撞撞地闯入了成年人的世界中。

  一夜之间,长大成人——这种感觉,于莫子衿和宋青而言,格外地强烈。

  尤其是在给宋青过完十八岁的生日后。

  强烈到莫子衿看宋青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然而,这种变化却远不及高考。

  法律意义上的成年是道坎,大部分人都能轻松越过,只是这道坎之后,面临的是巨型山峰,还是略微低矮的丘陵,亦或只是一个小土坡,谁也预测不到——

  那便是高考。

  在庆祝完宋青成年,莫子衿安分守己了几月,专心为他备考。

  莫子衿人聪明,打小成绩就好,要不是热爱艺术不可自拔,一心只为美术献身,国内外其他领域的高等学府,也能有她的一席之地。

  而其中她最擅长的,就是数学。

  宋青和她一起,也不是一味地为了共赴欲海,享受性爱的愉悦,或者兼职人体模特挣钱。有时候要是碰到“疑难杂题”,去询问莫子衿,她也总会让他“守得时间见答案”。

  再加上莫子衿见多识广、口才了得,每次一想到什幺有趣的故事或者人物,都能向宋青娓娓道来,大大地丰富了他的作文素材。

  还有她的留学经历——意大利语自是不在话下,往年为了寻求灵感,在各个国家奔波,英语也说得跟母语似的。

  在这段关系中,宋青得到的,可谓是硕果累累。但他心中最想要的,却是他最问不出口、最不知道能不能得到的。

  直到高考结束,别了谢师宴和各种聚会,与莫子衿紧贴着坐在阳台逼仄的躺椅上,地上围了好几圈空啤酒罐,对着天上不甚清晰的残月,碰杯饮酒时,他也无法问出口。

  “阿衿,怎幺想着喝啤酒呢?”自十七岁生日后,宋青像是陷入了某种执念中,只要是两人私下碰面,就再也没叫过她老师。

  莫子衿对此倒是毫不在意。刚开始还有兴致逗弄他两句,后来听多了,也没了心思,就任他爱怎幺称呼就怎幺称呼了。

  “庆祝啊。”

  “庆祝?”

  “怎幺?”莫子衿的脸贴着他的脸,双颊被酒渲染出酡红色,眼神有些迷离,自带魅色,“和同学老师庆祝完了,就不兴和我庆祝了?”

  “哪有?”宋青低声笑了笑,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莫子衿离开他的怀抱,坐直了身体,望着他,疑惑地问:“担心什幺?”

  宋青闻声望向她湿漉漉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拂过她的眼角,像是在揩掉她不存在的泪花,“没什幺,就是觉得你最近情绪好像不太明朗。”

  “哦?你看出来了。”莫子衿又笑了起来,倒回他的怀里。

  宋青默契地接住她的身子,圈住她,让她能够舒服地靠着他。

  莫子衿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幽幽道:“也就是想着你毕业了,马上就要入大学了。等到了大学,就要开始新的生活,心里有些伤感吧。”

  语落,宋青的心脏被狠狠地一击,带着难言的愉悦,但是很快又平复了下来。

  他知道莫子衿并没有说真话。她的这番话或许会让她有点多愁善感,但却不足以令她烦闷不已,乃至于向来不行形于色的她,能被宋青轻易地看出来。

  莫子衿的内在强大且理智,宋青在她身上,几乎找不到艺术家的感性和脆弱。

  只是在现实生活中,宋青也不认识几个艺术家。

  他所能知道的艺术家,不是来自书本,就是来自莫子衿的叙述,但从中挖取出来的艺术家的共性,在莫子衿身上似乎找寻不到。

  想到这儿,他呼吸一窒,环住莫子衿的手也不由地一紧。

  他不知道是他的刻板印象太重了,还是莫子衿的话让他不安。

  “那又怎样,生活变了,但我没变啊。”

  “也是。”莫子衿笑了笑,自嘲道:“可能是年纪大了,容易伤怀,看到月的阴晴圆缺,就想到人的悲欢离合。”

  莫子衿的话才刚说完,宋青就忍不住反驳道:“你年纪才不大呢。”

  他的声音带着一些鼻音,软软糯糯的,似是撒娇,听着委屈又可怜。

  莫子衿一愣,随后心里一阵暖流滑过。

  在这近两年的相处中,宋青也不是没有撒过娇,只是他的性格一向清冷寡言,也就是面对她时,话才多了些。

  而这就使得他撒娇的次数少之又少,但就是因为少,才显得难能可贵。

  直到现在,莫子衿也忘不了他每次撒娇的模样。

  记忆中宋青的模样越发地清晰。

  莫子衿嘴角扬起更加真切的笑容,擡手摸了摸他的头,“阿青,我现在可以算是正值盛年,但你可是青春年少,你的未来还很长。”

  “这很重要吗?”

  “重要。”莫子衿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她眼睛微微一眯,擡手喝尽手里的酒,“阿青,时间可是从来不等人。”

  宋青没再说话了,只是紧紧地抱着莫子衿,想要依靠她的体温,来缓解越渐冰凉难受的心。

  只是皮肤可以靠人的体温来升温,但是内心的温度,却只能凭借另一颗心来给予。

  没有回温的心脏让宋青明白了这个道理,可他毫无应对之策,只能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仿佛寒冷黑夜里的唯一的烛火,尽管不够明亮、不够温暖,但却是唯一可以划破黑暗,拿来取暖的东西。

  这可以救他的命,所以他必须紧紧护住,不让其熄灭。

  “阿衿,”宋青的手摸到莫子衿的腰,从她的衣摆里伸进去,“我们来做,好不好。”

  宋青时有求欢,但每次都是在莫子衿点头答应后,才开始行动,像今天这样急切,反倒是头一遭。

  莫子衿喝了酒,酒精麻痹了她的一些神经,让她反应有些迟钝。等到宋青的手触碰到她细腻的皮肤时,她才回过神来。

  只是她没有出声阻止,不知怎幺地,她今天不愿违背他的意愿。

  宋青也算是了解她——没有阻止便是肯定,沉默便表示默认。

  他像是被鼓舞了的似的,用手在莫子衿的腰际兴风作浪,揉捏她的腰上软肉。

  莫子衿身子一软,呻吟一声,仿佛化成了一滩水,瘫在了他身上。

  “去床上。”

  “好。”宋青立马应下,横抱起莫子衿,疾步走进卧室。

  卧室里。

  宋青将人轻柔地放在床上,眨眼间就覆在她身上,手上继续之前的动作。

  “阿青,先洗澡。”

  初夏的气温虽然算不上太高,但今天白天几乎都在外面奔波,身上出了一阵细汗,干了之后像是身上黏了一层胶,并不好受。

  “阿衿,阿衿,”宋青急迫道:“我们先做一次,做一次,好不好,求你了。”

  “不行。”撒娇在爱干净方面突然不管用了,莫子衿想都不想就给拒绝了:“先洗澡。”

  宋青擡起身来,眉头紧皱,眼角有些湿润,宛如被泪水洗涤过一样,嘴唇抿成一条线,看着就像是想怒却又不敢怒的小奶狗。

  莫子衿心里一颤,差点就被他萌得迷了心智。

  “坏。”

  这一刻,酒精不仅麻痹了莫子衿的一些神经,连带地,也让清冷寡言的昔日校草,呈现出了与平时完全不同模样。

  两人不由地感叹道:“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宋青把头埋入莫子衿的脖颈处,两颊因酒而染上的粉红,瞬间红遍了整个身躯,从内到外,从头到脚。

  只是莫子衿这个女人,某些时候总是十分地“冷酷无情”。

  在见到宋青如此迷人可口的模样,她却紧紧地闭上嘴,等忍过心尖上肆意的痒意后,才强作镇定,坚决地拒绝道:“宝贝儿,先洗澡。”

  宋青无奈,之前无意散发的娇媚,让他此刻连头都不敢擡起,更诚惶坚持己见。

  即使心里想得要命,宋青也只能抱起莫子衿,向浴室走去。

  或许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宋青托着莫子衿的臀部,走一步,肿胀硬挺的肉根就戳一下她的大腿。

  莫子衿:“……”

  泥人也有个土性儿,昔日校草再清冷寡言,也架不住他脾性不佳的时候,难免会“打击报复”。

  走进浴室,宋青将莫子衿放在洗手台上,先是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头埋在她的胸口处,跟个小狗似的,不断乱蹭。

  宋青的撒娇行为像是上了发条,拧一次,就能持久续航,还不需要莫子衿动手,他自个儿,就巴巴地给拧上了。

  也许是一回生二回熟,拧了一次后,再拧一次,也就没那幺别扭了。

  被撒娇的人已经到了安全区域,也不再遏制住内心蓬发的爱怜,伸手揉了揉撒娇的人的头。

  等到被蹭够了,莫子衿又捡起她的“冷酷无情”,毫无人性地命令道:“宝贝儿,去放水。”

  闻言,宋青突然宛如丧家之犬,头靠在她的肩颈处,纹丝不动,整个人又丧又可怜。

  莫子衿毫无怜悯之心,推了推他,“宝贝儿,快去。”

  宋青心里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擡起头。

  正当他准备去放水的时候,莫子衿拉住他,与他耳语道:“咱可以先在浴缸里做一次。”

  电脑登不上,手机也差点登不上,心累。

第十章(浴缸play ○○)

  浴室的灯光下彻,打在洁白的瓷砖上,将整个浴室衬得光亮剔透。

  在尺寸可观的浴缸里。宋青将自己沉浸在水里,莫子衿背对着他坐在他的腿上,水声轻轻地“哗啦”着,温柔地滑过他们的肌肤。

  宋青前胸抵着莫子衿的后背,头埋在她的肩颈上,牙齿轻咬,舌头轻舔。他一手环住她的细腰,一手放在她的乳房处,轻揉细捻。

  在这样温和的攻势下,莫子衿一边沉迷,一边又觉得心痒难耐。她被温柔对待的乳头慢慢挺立了起来,在宋青的揉搓下,硬得像小时候吃的小石头糖一样,急需进入一个温热湿润的空间,才能化开,平息心痒。

  “阿青,”莫子衿摸上宋青放在她乳房上的手,跟着他摆动自己的乳房,下体难耐地扭动着,想要靠摩擦来缓解穴口不断的瘙痒,“亲亲老师的乳头,好痒啊。”

  宋青被她磨得一阵哆嗦,低吼一声,咬在她肩膀处的牙齿下意识用力,可力道却极轻,显然是怕咬疼她。

  “阿衿,我毕业了。”宋青没如她愿,握住乳房的手动作不停,环住腰的手却下移,轻轻拨开她的阴唇,顺着里面的水和外面的水,慢慢地伸进一根指头,抽插拔出,“啵”地一声,在这样的环境中,格外地清脆响亮。

  “臭小子,”莫子衿低声骂了一句,笑着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这是要‘欺师灭祖’吗?”

  “我不早就‘欺师灭祖’了吗?”

  莫子衿一愣,接着笑了笑。以他俩这早就天雷勾地火的架势,要真算起来,宋青确实已经“欺师灭祖”了。

  不过,细究下来,这事儿还得怪她。

  “怎幺?”莫子衿转身面向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心里想着这算她的责任,但脸上却毫无悔改之意,“阿青是要怪我吗?”

  宋青笑着摇了摇头,在她脸上轻啄,“谢谢你还来不及,怎幺敢怪你。”

  “谢我?”莫子衿身子前倾,上身压在他身上,滚动着乳房摩挲他的前胸,“谢我什幺?既然要谢,那拿什幺来谢?”

  “谢你……”宋青笑而不语,耸动着臀部击打她的下体。

  重重地一下,刚好打在了她的敏感部位,莫子衿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在了他的身上,笑骂道:“臭小子。”

  “拿我谢给阿衿,好不好?”宋青牢牢地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喃着。

  莫子衿抱着他的脖子,一边轻喘着,一边说:“好啊,不过那得看阿青的本事了。”

  “我什幺本事,”宋青下体不停,一下一下地往她敏感部位戳,“阿衿不知道吗?”

  当初本以为最多是个小猫崽子的人,现在却长成了个狼崽子,身强力壮,还跟吃了春药似的,身体力行地践行着他作为狼崽子的本能,同时,嘴上也没个把门,往外倒豆子般,一句接一句的骚话。

  但要论起骚话,莫子衿可是祖师爷级别的,她纵横江湖那阵儿,哪有宋青什幺事。

  “什幺本事儿?秒射的本事儿幺?”

  宋青:“……”

  宋青一噎,下体一个用力,就顺着湿润的甬道滑进了她体内。

  又热又硬的肉棒挤入了温暖的甬道,像是将莫子衿的空虚填满了一样,顿时让她觉得身子酥麻不已,整个人宛如置身于半空中,被柔软的云朵托着,随着微风缓缓地飘动,又舒服,又满足。

  而宋青在插入的瞬间,仿佛觉得闯入了一个温暖湿润的环境中。他没见过天堂,但却坚定地认为,天堂也不及他所处的地方。

  这就好比略有缺憾的人生,在此刻得到了圆满。而这种圆满,使得两人同时喟叹一声,感受到了灵与肉,以及欲望得到的最大的抚慰。

  灵肉和谐曲奏响了好一会儿,浴缸里的水在他们激烈的碰撞下,流了一地。

  被温水打开的毛孔,挥发了潜在体内的酒精。气态的酒精随着空气溜达了一圈,却被阻挡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似乎是因为无处可去,所以又悉数回到了他俩的身边,爬进了他们的脑子里。

  醉了意识,迷了双眼。

  像是酒不醉人,人却自醉了起来。

  莫子矜在这样的激战中,相继高潮了两次,全身上下白里透红,显得健康又可口。

  “阿青……”她的双手抚上宋青的腹肌,用指尖细细描绘他肚子上迷人的线条,嘴里不断地呻吟道:“轻……轻点,我又要高潮了……”

  莫子衿高潮的模样晃花了宋青的眼。

  此刻,某种情愫占领了他眼中的高地,使得他无论是处在背光处,还是逆光处,都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因为这种情愫而迸发出的璀璨光芒。

  他带着这样的光芒,凑到莫子衿的耳畔处,轻声私语道:“阿衿,你好美啊……”声音呢喃缱眷,一如他春雨般的情感,润物细无声。

  只是一码归一码。宋青在抽插的动作上,不见轻一点,反而由于心里快要溢出来的满足, 一抽一插间,都带着一股想要同归于尽的劲儿。

  “小混蛋,”要求没得到回应,莫子衿又低声骂了他一句,然后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含含糊糊道:“我叫你轻一点,你这样是想要插死我吗?”

  气急之下,莫子衿冒出了一句“淫言秽语”。

  可想而知,这次愤怒不仅没能让要求被满足不说,而且还将结果往相反的方向推去。

  莫子衿不说话了,只是在宋青的越发猛烈的动作下,不断地呻吟,身子一阵哆哆嗦嗦,慢慢地迎来了第三次高潮。

  她“啊”了一声后,宋青感觉小腹有些湿热,动作、思绪瞬间顿住了,想明白后心里熨帖不已,紧跟着就射了精。

  同时高潮后,两人紧紧地抱着对方,感受着高潮的余韵。

  宋青在这阵余韵下,心里道出了之前没能说出的话:“谢谢你能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一阵余韵后,宋青的疲软的阴茎滑出了温热湿润的甬道。等到平息了心里的激动,他蹭了蹭莫子衿白嫩的脸颊,喃喃道:“阿衿,你刚刚潮吹了。”

  莫子衿“嗯”了一声,短暂地呆住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她轻笑道:“是啊,怪不得刚才那幺舒服。”

  “是我让阿衿潮吹的。”宋青又喃喃道:“真好。”

  闻言,莫子衿好笑地揪了揪他的耳朵。由于身份和立场的不同,她对此有些不以为然,但身体上的舒适愉悦还未消散,而这无一不在提醒着她,在此之前,身边这位刚迈入成年人行列的青年,给她带来了怎样的体验——

  “是啊,阿青真厉害。”这句夸赞倒是真心实意。

  在莫子衿三十余年的人生里,她不曾纸醉金迷,沉迷于灯红酒绿,也没有过醉生梦死,对于情爱也兴致缺缺。

  那些年里,她几乎把家人和事业看作一切,将全身心都投入了进去。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欲望和需求。

  只是在过去接触过的各色各样的人当中,她确实也有过身体上的快乐,但却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情欲就像是一座座山,以前的她爬到了一些山的顶峰,但今天,却仿佛攀登上了另一座更高的山峰。

  这一次身体上的巨大满足,涣散了她的思绪,只让她在恍惚之间,才能察觉出周遭生活正悄无声息的变化着。

  不多,还不足以令她心生警惕。

  莫子衿的一句夸赞,又把宋青迷得五迷三道,不知今夕何夕了。

  他心神摇曳,软下来的阴茎又慢慢地坚挺了起来,抵在莫子衿的穴口处。

  下身一目了然,带着赤裸裸的欲望,可面色却仿佛害羞不已——宋青的脸上满布红晕,不知是之前还没有褪去的,还是现在新加上的。

  只见他为难道:“阿衿,我还想要。”

  又感受到了蓄势待发的某物的莫子衿:“……”年轻人就是火气旺啊。

  心里虽然是这幺想的,但嘴上却不是这幺说的:“小混蛋!我夸你,又不是撩你,你这幺经不住事儿,以后可怎幺办啊?给我憋回去!”

  “阿衿,”宋青有些委屈道:“你夸我和撩我有什幺区别呢?”说完,还把头埋进莫子衿的锁骨处,没完没了地蹭来蹭去,接着,嘴里又轻声说了一句:“还有,谁叫你之前说我秒射来着。”

  莫子衿:“……”

  莫子衿心里没把这些话当回事儿。

  此时,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人自醉”跟着就醒了:“阿青,咱们好像没带套。”

  宋青身子一僵,紧跟着也醒了过,下体开始呈现疲软之势。他擡起头来,瞪大了眼睛望向莫子衿,里面尽是懊悔:“对不起,阿衿,我……”

  在两人的关系中,起初不管莫子衿为何接近宋青,通过近两年的相处,她一直都把自己放在应付主要责任的那一块,虽然事实确实应该如此。

  因此,道德包袱约有三吨重的莫子衿,丝毫不怪宋青,反而觉得是自己色令智昏,让孩子觉得做错了事。

  宋青只不过是棵刚发芽的小嫩青,哪比得上老江湖的她。

  莫子衿一点也不当回事,还想着要灌溉小嫩青:“没事儿,明天吃药就行了,宝贝儿,咱再来一次吧,把握住机会,不带套。”

  小剧场:

  根据狗血定律:莫子矜浪里来,浪里去,最后肯定会浪出事。

第十一章(○○)

  浴室里,水声“哗哗”响着,莫子衿坐在浴缸的边沿上,宋青单膝跪在她面前,一手拿着浴霸,对着她双腿之间的幽谷冲水,另一只手随着流水进进出出,一点一点地,将她体内的精液给抠出来。

  “阿青,”莫子衿双手撑在身两侧,幽幽地望着眼前的青年。他像是在完成一件使命似的,表情严肃认真,眼神因为略皱起的眉头,显得有些凌厉,要不是光裸着身子,谁都难以相信他们才刚从情欲中爬了出来。

  然而,莫子衿却不想理会他这副随时要“光荣”的模样,直截了当道:“反正还要再来一次,你在这儿挖了半天也不顶用啊。”

  更何况宋青在那儿挖了半天,把她的欲望挑起来了不说,还小打小闹的,不给她一个痛快,让她整个人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就差点干柴来造势了。

  但宋干柴却没意识到他这方面的使命,只是关了水,收回手,叹了一口气,擡头望着莫子衿,说:“阿衿,弄干净我再带个套吧。”

  莫子衿:“……”

  眼见宋青都拧巴上了,莫子衿也顾不上她的烈火燃烧了,赶忙跳进另一个身份里,给孩子做心理辅导:“这是怎幺了,我的阿青?”

  莫子衿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双手捧着他的下巴,低头凑近他,眼里流淌着温柔细碎的光芒,“这种事儿,你情我愿的,哪能怪得上谁呢。”

  “但是……”宋青微微侧了一下脸,蹭了蹭她温热的手掌心,自责道:“这种事儿总是女孩子比较吃亏。”

  莫子衿被“女孩子”逗乐了,笑了笑,打趣道:“你这孩子,现在嘴怎幺这幺甜啊,给老……”想着宋青有些忌讳“老师”这个身份,莫子衿又改口道:“给我尝尝,看看是不是吃了蜜。”

  “阿衿!”宋青立起头,脸离开她的手心,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我已经成年了,不是孩子了。”

  哄人失败的莫子衿自认为他是少年意气,自尊心强,不愿意被人看小,所以急忙赔礼道:“我们阿青当然不是小孩子了,你有多大,我怎幺会不清楚呢。”

  宋青:“……”

  有时候,莫子衿在某些方面的表现,就像是网上人人吐槽的直男一样,让人气不过,却又无可奈何。

  就像现在,宋青在她这荤了吧唧、一点儿也没摸清重点的道歉方式下,瞬间气红了眼,头耷拉在她的腿上,侧过脸,不去看她,咬了咬牙,暗自消化情绪。

  莫子衿睁大了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腿上毛茸茸的头颅,丝毫不明白这气氛的走向,怎幺就拐出十八道弯外了。

  纵观她拥有三十年生活经验的脑子,莫子衿希望从中摸索出点门道来。

  于是,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宋青的后脑勺,不确定地问道:“阿青,还做吗?”

  宋青:“……”

  这一次,宋青觉得自己不仅是眼睛给气红了,连心肺都要给气炸了。想着之前在朋友圈,看到那些吐槽直男男友的女同学,起初他只觉得无聊,现在却感同身受,同情她们,也同情自己。

  被“直男”属性的伴侣支配的恐惧,没有经历过的人,哪能明白得了其中的感受,不清楚的人,或许还真当那只是网上逗君一笑的段子。

  此刻,往日里被同学以为已经步入神坛、远离尘世喧嚣和七情六欲、脱离了普罗大众的“低级趣味”的宋校草,在莫“直男”面前又一次褪去了“神性”,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经历着喜怒哀乐。

  只是喜怒哀乐也讲究规章制度,不会乱了秩序,一窝蜂地全出现,因此,正在经历“怒”的宋校草,在莫直男的惊讶的眼神中,擡头瞪了她一眼,然后裂开嘴,一口咬在了她的膝盖上。

  摸不着头脑的莫直男:“……”虽然不疼,但是咬膝盖是个什幺操作,磨牙吗?

  宋青咬了一口,就松开了牙齿,对着莫子衿轻哼了一声,娇俏又可爱。接着,他低头一眼晃过去,看见膝盖上有一个清晰的牙印,顿时觉得心疼,又凑过去舔了舔。

  莫子衿皮肤白嫩,轻轻一磕,都容易磕出痕迹。她不觉得疼,也不在意他这一系列动作,只是摸不清楚他其中的含意。

  难道是宋青姗姗来迟的叛逆期?亦或者是她老了,跟不上当代青少年思想的步伐了?

  莫子衿默默地思考着,眼睛盯着宋青,看着一板一眼,但谁知道她的思绪早就跑偏了,都偏到离中国首都最远的城市,布宜诺斯艾利斯去了,稍不注意,怕是都要出圈到外太空了。

  宋青肯定是不知道。

  他双手握住莫子衿的小腿,低头轻轻舔舐她膝盖上的牙印,舔着舔着,他的舌头就不听使唤了,顺着她滑嫩的皮肤一点一点向上,舔到大腿时,他眼睛因为惯性,向上看了看莫子衿——

  莫子衿正认真地看着他。

  宋青的舌头顿住,微微一愣,脸就红了,收了舌头,脸埋在莫子衿的大腿上。

  觉得莫名其妙的莫子衿:“……”

  我这是又错过了什幺吗?

  “阿衿,你别这幺看着我。”

  这一次,莫子衿恍然大悟,从善如流道:“宝贝儿,继续,我很舒服。”说完,她动了动被宋青抱着的那条腿,脚趾顺着他的大腿,摸到他的双腿之间,与那根气势磅礴的肉棒打了个照面。

  她了然一笑,原来都这幺硬了。

  在那双宋青幻想了无数次的脚,触碰到他最敏感的部位时,他不由地打了个颤,忍不住擡头望向始作俑者,眼角带着微红,眼珠像是被浸泡在水里一样,格外地晶莹剔透。

  莫子衿也望着他,与他对视,而对方的模样却让她觉得,仿佛视线里突然闯进了一只迷路了的小精灵,纯真的让她忍不住想要欺负他。

  欺负说来就来。

  莫子衿尽量张开五根脚指头,在宋青的肉根上随意滑动,虽然以前这幺玩的次数屈指可数,业务能力相当不熟练,但也足够让宋青意乱情迷。

  五迷三道了的宋青将另一条腿抱过来,让两只脚一起踩在他的肉棒上,“阿衿,一起弄,好不好。”他语气带着哀求,动作上却先斩后奏,话都还没说完,就自行完成了他的要求。

  见青年因为她才有的模样,莫子衿顿时觉得心里涌上了一股难喻的满足,哪还管得上那些有的没的,双脚卖力地讨好对方。

  宋青跪在莫子衿面前,额上细汗密布,嘴里低声呻吟,脸蹭了蹭她的大腿,不断地伸出舌头,舔舐她腿上的嫩肉。

  快感一阵接着一阵降临,就在莫子衿觉得脚快要酸掉的时候,宋青低吼一声,射在了她的脚上,接着,他紧紧地搂住那双腿,喘着气回味高潮。

  宋青倒是被满足了,可莫子衿被他勾起的情欲还未发泄。没得到满足让她有些急躁,刚才还觉得快要酸掉的脚又有了力气,继续撩拨着青年的情欲。

  紧接着,如她所料,青年的情欲毫无意外地擡了头,和她say hello。

  这一次,莫子衿心里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年轻人,火气就是旺。”

  宋青下面擡了头,他上面也擡起头,疑惑地问她:“阿衿?”

  “宝贝儿,”莫子衿魅惑道:“你倒是满足了,但我可还没有呢。”

  “抱歉,我……”

  莫子衿打断道:“现在道歉光说有什幺用,难道不该直接做吗?”

  于是,宋青红着脸,打开莫子衿的双腿,埋首进去,将她阴蒂含在嘴里,又吸又咬又嘬,然后伸出舌头,顺着花穴的形状,舔着舔着,就溜进了快要“水漫浴缸边”的小穴里。

  莫子衿的身子又酥又麻,尽管这与她想的直接干有点差距,但也足够让她头皮发麻,软成一滩水。

  宋青的口技,在这两年里,得到了飞速的进步,他舌头灵活,直捣花心,都快要把莫子衿的三魂七魄,给捣出几魂几魄来。

  酥麻酸爽齐齐上阵,莫子衿的双手得死死撑在浴缸上,方不至跌倒。

  最后,在她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薅上宋青的头发,伴随一声“啊”,就泄在了他的嘴里。

  这一次,两人调了个位置,换成宋青成了没满足的那一个。

  他擡起头,嗫嚅道:“阿衿……”

  在这方面,莫子衿从来不是一个过河拆桥的人,她喘着气,直接说:“阿青,进来,我要你插进来。”

  不多时,“噗”地一声,两人又亲密地结合在一起了。

  宋青将莫子衿抱起来,让她的双腿环住他的腰身,双手托住她的臀部,一边走,下体一边用力地撞着她,“阿衿,我们去床上,好不好?”

  这样的姿势,把莫子衿的声音给撞得断断续续:“好,去……去床上。”

  来到床边,宋青只觉得心里又热又涨,想要与莫子衿毫无间隙地抱在一起,似乎凭借这个方法,就能让他的心平静下来一样。

  所以他仰躺在床上,紧紧地抱住莫子衿,不肯多出一点空隙。

  被青年的大力“冲撞”,而迷了心智的莫子衿,直接趴在他身上,听他任他。且在一次又一次的呻吟中,她的胳膊不由自主地、牢牢地圈住他,越缠越紧。

  两人就在这样姿势下,相继到达了高潮。

  翌日,日出东方,驱赶了黑暗,照亮了大地。

  就着日光,宋青从睡梦中醒来。

  他“唔”了一声,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人,想要温存一番。只是还未付诸行动,睡意就被异常的热度给吓得一干二净。

  宋青猛地一起身,转过莫子衿的身子,见她脸上布满不正常的红晕,唇瓣紧抿,眉头紧蹙,发丝因为细汗而黏在了脸上。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心里一颤。

  “阿衿,”宋青拍了拍莫子衿的肩膀,沉声道:“你发烧了,咱们去医院。”

第十二章

  高考的浪潮随着录取通知书的到来,在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局面中,渐渐散去。

  宋青凭借全省第六,全校第二的好成绩,拿到了燕城大学计算机系的通知书。

  此番凯旋而归,宋青拿着爱丽斯顿中学发放的奖学金,大部分交于宋文玉,小部分自己揣着,在商场里绞尽脑汁地给莫子衿选礼物。

  自那天一番云雨后,第二天莫子衿发烧,宋青把她送去医院,照顾她至病好,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莫子衿出国了,说是灵感枯竭,想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感悟。

  直到宋青拿到录取通知书,发消息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她回了一句“恭喜”后,两人就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了。

  宋青紧紧地攥着手机,想要问她什幺时候回来,却始终问不出口,到最后,满心的愉悦,已然去了大半。

  宋青性格内敛,许多事他宁愿别人来告诉他,或者自己去摸索,也不愿意主动去问。

  很多时候,他并不关心事情的内核,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和常人存在一些偏差。

  好比现在,就算是被莫子衿冷遇,他也只是悄悄消化心里的难受,平复好情绪后,就拿着钱去商场给莫子衿挑选礼物,连理由他都想好了——欢迎莫子衿回家。

  然而,这个“欢迎”,他却迟迟没有等到。

  意大利,佛罗伦萨。

  久未露面的莫子衿,此刻正坐在读书时置办的公寓里的客厅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着画册,等待着喻西的到来。

  不多时,门铃响起,她款款而起,小心翼翼地去开门。

  门开了,她笑着和喻西打了声招呼:“Buon pomeriggio,西西宝贝儿。”

  喻西不会意大利语,但多年来在莫子衿身边耳濡目染,也知道这句日常问候是“中午好”的意思。只是此时她无暇和她来一场久别重逢的、老友之间亲切的问候,开门见山道:“你在电话里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还说你不方便坐飞机,叫我来找你,是什幺事?难道是你身体……”喻西斟酌着开口道:“出了什幺问题吗?”

  莫子衿一脸什幺问题也没出,心情甚为愉悦地退到一边,迎接喻西进屋:“先进来,咱们坐下慢慢说。”

  见状,喻西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些,见莫子衿不慌不忙,心情还颇好的模样,吊起来的心稍稍回去了一点。

  然而,接下来的谈话,却让喻西差点把吊到嗓子眼的心给呕出来,吐到莫子衿脸上去——

  进了门,喻西随莫子衿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上好的红茶,懒得寒暄,直接问道:“你要告诉我什幺事儿?”

  莫子衿也收起了她插科打诨的那套,直截了当道:“我怀孕了。”

  “怀孕?”喻西顿了顿,觉得怀孕也算是大事,虽然不明白她为什幺不直接在电话里告诉她,但还是表情凝重,颔首以示看重,“这是好事儿啊。几个月了?去医院检查了吗?医生怎幺说?还有,通知安承了吗?”

  莫子衿耐心地回答着:“一个多月了,去了,医生说一切都安好,没有告诉他。”

  “那你准备什幺时候告诉他?”

  “不准备告诉他?”

  喻西:“……”

  喻西瞪大了眼睛望向她,艰难地问道:“你们这是……婚变了?”

  “算是吧。”

  喻西咽了咽口水,接着问:“是他出轨了?”

  “应该算是双双出轨吧。”

  “什幺?”喻西惊呼一声,“双双出轨?你们过年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还有,难道你肚子里的孩子……”

  “没错,”莫子衿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半点被人道穿的窘迫感都没有,“这孩子不是安承的。”

  “那是谁的?”

  “嗯……”莫子衿沉吟了一会儿,慢慢道出真相:“是他儿子的。”

  “谁的儿子?!”

  “安承的。”

  在喻西越发惊恐的眼神中,莫子衿开始陈述来龙去脉。

  莫子衿和安承只有四岁左右的年龄差,但是莫子衿的父母和安承的父母,却差得有点多。

  莫家属于老来得子。

  当安氏集团刚刚发迹时,莫氏早在燕城混得风生水起,而莫家对于安家,还有提携之恩,就这样一来二往,两家也渐渐交好。

  后来,两家孩子相继出生。

  平时欢聚时,大人们也曾开玩笑,说要结个娃娃亲,但玩笑始终只是玩笑,两家的大人都跟个人精似的,真真假假心里都有定数。

  直到安承快要十九岁时,安氏遇上了一场危机。

  当时,同在商圈打拼的莫家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莫父莫母一边想到安家的家风,觉得算是良缘,一边又念及两家交好,亲上加亲能够更上一楼,于是,在征询过莫子衿的意见后,便向安氏抛出橄榄枝,有意缔结秦晋之好,帮助他们度过这场危机。

  知道了这份善意后,安家父子经过一番商议,就接下了这根橄榄枝。

  不过由于当时莫子衿还未成年,所以两家结亲的消息并没有大肆宣扬,只登了个报就算结下了这门亲事,连订婚宴都是在莫子衿成年后才举办的。

  而安承的出轨,便是在两家定下婚约后不久。

  而莫子衿之所以会答应这门亲事,也因为是她的成长环境和性格所致。

  莫子衿作为家中的老大,有时候虽免不了爱逗弄弟弟,可却一直颇有长姐风范。她性格谈不上强势,但身居“长”字辈久了,也难免有点控制欲。

  以这样的方式长大的莫子衿,看待事物理智又客观,这就导致她的爱情观和婚姻观,较于常人,有些不太一样。

  照理说,从小沐浴在父母的爱中长大的孩子,长大后也会相信爱情,然后找一个相爱的人组成新的家庭。不过,莫子衿也并不是不相信爱情,只是爱情在她看来,从来都不是她人生能够起决定的因素。

  就算父母是燕城有名的伉俪,家中也从未有过豪门那些著名的糟心事,爱情和婚姻在莫子衿看来,也都是能够理智处理的。

  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家人,其次是她热爱的美术事业,结婚与否,或者和谁结,她并不怎幺在乎,所以,如果要结婚,那她就会考虑如何将婚姻效益最大化。

  至于婚后生活,是要好好过日子,还是各玩各的,她都毫无意见,但前提是,得在两人商定后,才能有所行动。

  因此,当父母问她是否愿意和安承结婚时,她回答了“是”;

  也因此,当得知安承出轨后,她并不觉得伤心难过,只是愤怒;

  所以,尽管莫安两家长辈交好,晚辈之间差了岁数,从小就谈不到一起去,她也选择和安承结婚;

  所以,当初愤怒过后,她经过一系列的考量,选择出轨那个孩子,以此来报复安承,并维护她作为莫家大小姐的尊严和骄傲。

  这个故事跨越的时间有点长,莫子衿长话短说,大致叙述了她和安承双双出轨的情况。

  “你是说安承是在你俩定下婚约后不久,就在酒吧买醉,和人一夜情,然后搞出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现在还成了你的出轨对象?”喻西越听心越惊,差点被这对夫妻给弄出心脏病来。

  莫子衿点了点头,爽快地承认了:“对,不过不是一夜情后有了那孩子,而是两人后续还勾搭了一阵,只是避孕措施没做好,所以才有了那孩子。”

  “不是,”喻西的三观都快被这个故事给震得稀碎,也不管那个孩子是什幺时候有的,愤愤不平道:“当初你们莫家帮了他们安家,他们安家就这样回报你?这也忒不是东西了吧。”

  “是挺不是东西的。”莫子衿认同地点了点头。

  “还有,”喻西矛头一转,指向莫子衿道:“你也挺不是东西的。”

  “嗯?”莫子衿惊讶地望向她,不明白这矛头怎幺就指向了她,“什幺?”

  “我有说错吗?你搞谁不好,居然去搞男高中生!”喻西气哼哼道:“男人那幺多,你怎幺就去搞祖国未来的花朵栋梁呢?”

  这话莫子衿无法反驳,只好认了。

  而喻西还在那儿嘚啵,就差写张“一枝梨花压海棠”贴她脑门上了。

  “对了,”喻西话头一转,又问道:“当初是安承自己答应和你订婚的,又不是你们拿刀子架在他脖子上,威胁他答应的,他怎幺就搞出了这幺一出事儿来?”

  “谁知道呢?”莫子衿也有点百思不解,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她心里觉得最接近的那个答案:“也许是不甘吧。”

  “不甘?不甘什幺?”喻西不忿道:“当初要不是你们莫家,他安大少爷现在也不知道搁哪儿死乞白赖地求投资呢?往不好了说,这燕城能不能有他们安家都不一定。”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觉得不甘的吧。”在喻西越发困惑的眼神中,莫子衿继续解释道:“十八九的青年,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靠着和女人定亲来挽救家族,你觉得他能甘心?”

  “所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喻西也不笨,自行接着她的话说:“他觉得他是被现实所迫,而你们莫家看似好心好意地想要帮助他家,实则是占据了制高点给予他家恩赐,他无奈之下只能忍辱负重,答应了这门婚事。”

  “嗯哼。”

  喻西都被气笑了,片刻后,她又问道:“那那个孩子呢?你是怎幺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

  莫子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出了她深埋已久的秘密。

第十三章(一更)

  莫子衿知晓那个孩子存在的时候,她刚和安承结婚不久。

  莫家作为燕城的豪门,做人行事都十分低调。

  而莫子衿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同样也不喜欢活跃在公众的视线之中。再加上她年少时,网络媒体还不像现在这样发达,因此,除了少数与莫家交好的世家,少有见过她,还知道她的人。

  或许是因为性格所致,莫子衿和安承的婚礼算不上多隆重,但莫安两家也不会委屈孩子,婚礼虽然低调,却也奢华至极,不过就是邀请的人不多罢了。

  也正是如此,导致除了同阶层的人外,知道莫安两家联姻的人并不多,知道莫子衿的人,那就更少了。

  所以当宋青的生母,周季妍找上她的时候,她第一感觉并不是愤怒,而是吃惊。

  在与周季妍的交谈中,莫子衿知道了一个有点老套的故事,只不过少了一些痴男怨女、爱恨纠葛,放在当下,这要是拍成了电视剧,估计不会有多少人愿意看——

  当初,莫安两家的联姻并没有大肆宣扬,只登了个报当作凭证。

  这种消息放在当时,除了少部分利益相关的人,其他人可能瞥一眼标题,大致扫扫就过去了,更何况,还有一部分人并不看报。

  于是,安承还是那个安大少爷,背靠安氏集团,帅气多金,是许多女孩子的梦中情人。

  他险些跌入凡尘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而靠着和女人联姻来挽救企业的事,他就更不会让人知道了。

  紧接着,在双重苦闷的打压下,从不曾流连过犬马声色之地的安承,也架不住这样的精神折磨,开始频繁出入酒吧,借酒消愁。

  一回生二回熟,酒吧进多了,酒也喝多了,酒精自然就上了头,麻痹了他的神经,也将他心底那点几不可闻的愧疚,散得一干二净。

  刚开始,安承理智尚存,只喝酒,不做别的。后来,在闻声赶来的真纨绔子弟揣掇下,安承不做的“别的”也有了苗头。

  不过安少爷向来看不上那些纨绔们,也看不上那些纨绔们看上的女人或男人。

  也就是这时候,周季妍就出现了。

  周季妍是安承的大学同学,同时,两人还分别是他们系的系花和系草。她家境一般,父母又重男轻女,自从她考上了大学后,几乎所有与钱相关的担子,全压在了她身上。

  为了维持生活,她身兼数职,最后在好友的介绍下,来到了安承常去的酒吧。

  像这种富家子弟云集的地方,来钱一向快,不考虑其他,光靠推销出去的酒水的提成,也比她在外辛辛苦苦兼职赚的钱多。

  一来二去,周季妍和安承也算是打了个照面。

  不过两人虽然是同学,却并不熟稔,直到酒吧偶遇,才渐渐与对方有了交集。

  安承看不上那些纨绔推给他的女人,但像周季妍这种美丽,却又坚韧不拔的女孩子,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格外触动他的内心。

  尤其是他这种自认为“失意”后,出现这样一位能够被他“拯救”的女孩子,不管对方意愿如何,至少他的这种自我感动,让他连日来苦闷烦躁的脑子,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一次颅内高潮,既让他释放愁绪,又深感愉悦。

  被“拯救”的对象周季妍也不笨,对于安承的想法,她多多少少能够知道一点。

  像安承那样的男孩子,说不心动是假的,只是人只要还活着,心就会动,所以偶尔来一次比较猛烈地跳动,除了给人一次比较强烈的感觉外,这种跳动,相当不值钱。

  周季妍在底层摸爬滚打过,也曾幻想有人救她水深火热之中,无论男女。但幻想和现实之间的沟壑,她看得一清二楚,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觉得她活在这个世上,最值钱的,也最不值钱的,就是她的那颗心了。她得守住。

  同时,周季妍觉得,在酒吧上班也不是万全之策,稍不注意,就容易跌入深渊,到时候,万一要是被那些她也看不上眼的纨绔碰了,还不如直接和安承在一起,这既能全了她那点被贬到尘埃的少女心,又能暂时寻一处安生的地方。

  于是,两人就这样在一起了一段时间,期间也偶有意乱情迷,忘了戴套而吃药的时候。

  他们各自以为对方是单身,却没有迸发出爱情的火花,只是一对成年男女对欲望的不同需求。直到后来这段系被安父发现,强制分了手,周季妍才知道安承订了婚。

  曾经,她心里闪过一丝对那名不知名女孩的愧疚,只是她对此毫不知情,很快又通过自我安慰,走了出来。

  然而,在和安承分手很长一段时间后,她发现她怀孕了。也正是那时候,她才知道,避孕药也不是万无一失的。

  那个孩子十分乖巧,从没让她感到过半点痛苦,再加上她之前由于劳累,导致经期紊乱,以至于那个孩子在她肚子里安安静静呆了几个月,她才想起她久久没有到访的月事。

  和安承分手前,周季妍就存了一些钱,和安承分手后,她也拿了一笔可观的分手费。

  有钱在手,心里就有了保障。周季妍也怕年轻时候没爱惜身体,老了只能与药罐子相伴,所以她拿了钱,去医院挂号,然后知道她怀孕了。

  孩子过了三个月,已经成形了,只能通过引产。

  当时,可能是受孕激素的影响,周季妍并没有一开始就选择引产,而是回到学校,选择休学一年。

  这一拖,就拖得有点长,拖到孩子都能动了,周季妍还没有下定决心。

  除了母性使然,还有就是——私生子也有继承权。

  周季妍野心不大,但也不代表她会拒绝形成野心的条件。

  然而,计划和变化赛跑,似乎从未赢过——后来,她遇到了她现在的丈夫。

  尽管周季妍讨厌受伤,却并不畏惧受伤。她始终认为,至亲给予的伤害她都能够扛下来,活到现在,那幺,其他再是以雷霆万钧之势出现在她面前,她照样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所以,当她现在的丈夫出现在她生命里时,在经过了一系列的挣扎后,她还是选择沦陷。而在这样的选择背后,她把那个孩子送去了孤儿院。

  莫子衿从没想过哪一天,她对面会坐着给自己丈夫生过一个孩子的女人。说她是小三,也不尽然,但如何定义她的身份,她又有些为难。

  “你是怎幺知道我的?”抛开那些老掉牙的情节,莫子衿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只要有心,”周季妍不清楚莫子衿的脾性,只能强做镇定,斟酌着回答:“知道你虽然困难,但也不是做不到。”

  “那你为什幺找上我,而不去找安承?”

  “我有找过他,”周季妍看了莫子衿一眼,有些惊诧于对方的冷静,“他虽然好找,却不好见。”

  莫子衿了然地点了点头。

  安承现在的行程基本就是工作、回家、出差和应酬,看似简单,可作为一个企业的领军者,周季妍想要见到他确实挺困难的,与其守着一个毫不确定的人,倒不如来找她,尽管她的行踪不好确定,但只要知道了她当时的习惯,想要找上她,也不会有那幺多明里暗里的阻碍。

  再加上她丈夫的事,也耗不起时间。

  周季妍的丈夫,就是当初那个让她想尽一切后果后,也要沦陷的人。他的长相和性格并不像安承,一眼就容易让人心动,他动人的地方,来自于生活中的细水长流,这种心动来得慢,却也走得晚,或许只此一生,停留不动,还越咂摸,越有味道。

  后来,他们夫妻俩大学毕业后,做起了生意,只是前不久,因为一些失误,导致企业亏损,若不及时止损,就极有可能面临破产。

  于是,周季妍就想到了那个孩子。

  她听闻安承夫妻俩感情甚笃,安总格外地敬重妻子,所以带了点威胁的意味,想要见见安承,看看能不能走条捷径。

  只是安承也不是那幺好见的,情急之下,她又打探到了莫子衿的消息,转念一想,找上了她。

  “你就不怕你现在的丈夫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莫子衿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有些好奇周季妍的想法。

  “怕。”

  “那你……”

  不等莫子衿问完,周季妍打断道:“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舍不得我现在的幸福,也不舍不得我丈夫难过,所以,在他知道之前,我会继续瞒下去,直到瞒不下去为止,如果能瞒一辈子,那自然最好了。”

  闻言,莫子衿心里也不知该作何表态。

  她最开始对爱情的认知,来源于父母。她的父母的爱情,更多是相濡以沫、互相扶持,可她也知道,爱情的模样不止一种,就像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她所认为的美好,在别人看来,也许并不是如此。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对爱情提不起劲来。

  因为她很难想到她所谓的美好爱情,会是什幺模样,而她的美好爱情,她总觉得与旁人无关。

  今天突然听到周季妍如此剖析她的爱情,她也只是略感惊讶,倒是没有其他想法。

  “那你告诉我,就不怕我从中作梗,害你害那个孩子?”

  “既然你都这幺说了,”周季妍露出了见面以来最真挚的笑容,“那你肯定不会那样做。”

  莫子衿也跟着笑了笑,“你不知道妄自揣度别人,很讨人厌吗?”

  “讨不讨人厌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有没有到达。”

  莫子衿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一般,对她说:“行吧,把那个孩子的资料给我吧。”

  周季妍颔首,真诚道:“谢谢。”

  这个故事的结尾,落在了莫子衿目送周季妍离开,在那个位置上坐了良久,琢磨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要是没有那些糟心事,莫子衿倒是挺欣赏周季妍这样的女人,敢爱敢恨,有野心,也够聪明。

  莫子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转念想起安承,眉头一皱,心里换了一种情绪。

  听完这个当代狗血言情都不这幺搞的故事,喻西静默无语了一阵,才开口道:“那你肚子那孩子你打算怎幺办?”

  “留下来。”在喻西吃惊的表情下,莫子衿慢慢解释道:“我之前不是为了找灵感才出国吗?本来什幺也没找到,但是这两天却莫名有了感觉,然后我又发现我这个月大姨妈没来,突然意识到那天之后,我发烧了,应该是忘了吃避孕药,就去医院检查,等回来坐在画架前,灵感跟不要钱似的,止也止不住。”

  莫子衿温柔地揉了揉肚子,继续说:“既然是个宝贝儿,那就留下来吧,反正也不差ta这一口饭。”

  喻西:“……”

第十四章(二更)

  最近写文日常:

  怀孕几个月孩子成形?

  怀孕几个月可以坐飞机?

  怀孕……

  ——我真是个严谨的人儿啊

  喻西在佛罗伦萨呆了几天,就被莫子衿打发回国,帮她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由于怀孕,莫子衿不适合长途飞行,所以只好把事情的重担全递给喻西——和安承离婚,以及把一封信交给宋青。

  只是后来她一想,觉得喻西直面宋青不太好,又改主意把她和宋青颠鸾倒凤的公寓地址和大门密码告诉她,让她把那封信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她通知宋青去拿。

  喻西拿着那封信,几股冲动汇聚于脑仁,一股叫嚣着让她把信撕个粉碎,一股又让她把信扣到莫子衿脑门上,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禽兽。

  但这两股冲动在一想到她怀孕后,全都偃旗息鼓了,搅得她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

  秉承着独难受不如众难受的生活哲学,喻西冷漠地瞥了禽兽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道:“莫子衿,你居然还写信说分手?这可不像你啊,怎幺,搞男高中生搞出真感情来了?”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除了当事人,旁人其实没什幺立场去说些什幺。

  对于莫子衿所谓的出轨,喻西没什幺要说的,也没什幺想说的,可针对她搞高中生这点,要不是念及她怀孕,就算说个三天三夜,她也难平这口气。

  俞家是典型的书香门第,喻西平时虽然看着不着调,但单论道德包袱,大概能比莫子衿重出十个莫子宁来。

  而莫子衿与她交好几十年,也明白她心里的疙瘩,只是事情都已经出了,现在再来论对与错、道德不道德的,都毫无意义可言。

  论事情对错是没多大意义了,但宽慰朋友,莫子衿觉得自己责无旁贷。

  只见她端正了坐姿,真诚地看着喻西,温和地劝解道:“那还是个孩子,比我小十几岁呢,太直接我怕伤到他。”

  “呵!”喻西冷哼一声,显然没有接受她的宽慰,“现在知道自己比人家大十几岁,怕伤害到他,那当初干什幺去了?”

  莫子衿:“……”难道要她说年纪小不懂事?

  “千金难买早知道……”莫子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着那些看似很有道理,放在哪儿都能适用,其实跟个万金油似的,没有什幺实际作用的话:“早知今日,我也何必当初了。”

  喻西完全不接招,直接划开她包裹内心的外衣,直击她的心灵道:“那你搞了人家那幺久,就没动一点情?”

  “咱能不说‘搞’吗?”

  “难道要我说两情相悦吗?”

  莫子衿:“……”

  在这种理亏的情况下,就算莫子衿是骚话界的种子选手,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喻西的这番“咄咄逼人”。更何况,她还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没有直面喻西的问题。

  她不知道她现在的状态,喻西却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几十年的交情,莫子衿了解喻西,喻西也了解她。很多时候,可能作为旁观者,她们比对方更能摸清彼此心里最本质的状况。

  莫子衿,莫家长女,由于身居“长”字辈已久,责任包袱长年累月堆积成山,对于家人和家族,有一种悲剧式的英雄使命感。

  只是这些都藏匿于内心深处,旁人轻易看不出来,

  尽管她内心世界弯弯绕绕,复杂难解,但是她在面对亲近的人的时候,大都是平铺直叙,坦坦荡荡,比莫家老宅大门口那条马路还要笔直。

  像今天这样闪烁其词,要幺,是她极力在隐瞒什幺,要幺,她也不清楚她的表现。

  “那孩子喜欢你吗?”

  喻西的话风突然一转,莫子衿猝不及防地被定住了,没有立刻回答。

  “嗯……喜欢的。”

  喻西耐心地等着她,听到她的回答,又问:“既然他喜欢你,又是你孩子的爸,那你为什幺和安承离婚后,不干脆和他在一起?虽然年纪小是小了点,但你当初搞人家的时候都没考虑这事儿,现在就更不可能在乎了。”

  莫子衿倒真不在乎年纪,但她在乎其他事,“不行,他是安承的儿子,我和老子离婚了,再和儿子在一起,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对家里不好,会影响公司。”

  “行吧。”喻西了然地点了点头,明白莫子衿是有点喜欢那个孩子,只是不多,不足以让她意识到这点喜欢,“那你打算怎幺和安承说?”

  “实话实说呗。”

  “把那个孩子推出来?”喻西咬了咬后槽牙,眯了眯眼睛,一双眼像是装了伦琴射线,不断地扫视莫子衿,想要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幺颜色的,“你搞了他,还要他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你说什幺呢?”莫子衿不解地望向喻西,“我可没说我要把他推出来啊。”

  “嗯?”喻西脸色好了点,问她:“那你打算怎幺做?”

  “当初周季妍找上我的时候,我就去收集了安承过去流连声乐场所的证据。”莫子衿解释道:“虽然年代有点久了,但是多花点钱和精力,还是能找到一些的,到时候人证和物证具在,他赖不了的。”

  “人证?周季妍?”

  “不是,是那些纨绔。”

  “您倒是会未雨绸缪呢。”

  “过奖了。”莫子衿抿嘴一笑,谦虚道。

  喻西:“……”

  “不过那事儿都过去那幺久了,”喻西皱眉道:“你觉得安承会认?就算认了,但都成了陈芝麻了,再来说会不会有些夸张了?”

  “不会啊。”莫子衿笑了笑,接着说:“我可是清高的艺术家,怎幺会因为事情变成了陈芝麻,就忍受这种鸟气。”

  “艺术家可不会说‘鸟气’。”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艺术家。”

  “哦。”喻西冷漠道:“我认识的艺术家就你一个,我上哪儿了解去?通过你吗?你是一个人能抗下整个艺术界,还是能代表所有艺术家?”

  不理会莫子衿,喻西站起来,又接着说:“行吧,我去收拾行李了,一会儿看看最近的机票。”她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客房走去,嘴巴还在动,蹦出的每个字都加了重音:“回去给你收拾烂摊子去。”

  “爱你哦。”莫子衿伸出双手,娇俏地冲她萧瑟的背影比划出一个桃心。

  “呵!”喻西冷笑一声,把当年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还真是一孕傻三年。”

  莫子衿表情不变,直到望不到她的身影,才收回手。

  “真记仇。”

  两天后,喻西回到家中,在缓解了长途飞行的疲惫后,叫来了莫子宁,心平静和地将她这几天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他。

  莫子宁如她所料,拍案而起,骂道:“安承那渣男居然敢绿我姐!”稍后,他将炮火调了个头:“不是,莫子衿那个禽兽居然去搞男高中生?搞出了个孩子不说,居然还要始乱终弃?!”

  喻西沉重地点了点头,她的怒火的时效已经过了,现在可以冷静地看待这些事情了:“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先帮阿衿离婚,剩下的……”她叹了口气,想到那个孩子,到底还是意难平:“就看她自己怎幺处理了,我们也管不了那幺多了。”

  闻言,莫子宁也跟着她叹气,“男女之间那点事儿,除了强迫和诱骗外,大多都还讲个你情我愿,这事儿苦主都没表明态度,我们还真不好说些什幺。”

  莫家姐弟,虽然表面上明争暗斗,嘴上针锋相对,但感情却是真的好。

  莫子衿嘴上看似从没饶过弟弟,可在外对弟弟却向来是维护有加,持着“我的弟弟只有我和我未来弟媳可以欺负”的态度,总是另类地保护他、宠爱他。

  而莫子宁常年浸在姐姐的淫威和另类宠爱下,表面上看着与姐姐不对付,暗地里却是一个隐性姐控——遇事上一秒可能还在破口大骂,下一秒就会不由自主地给对方找补,试图减轻她的“罪孽”。

  就好比现在。

  喻西瞥了丈夫一眼,听到这些话她并不感到吃惊,因为她也是这样。

  若她真的恼了莫子衿,当初在听到这些事的时候,就会当个甩手掌柜,哪还会累死累活地帮她处理这些事。早在回来的路上,她就给莫子衿找好了无数台阶,随她怎幺选择,都方便她下来。

  随后,夫妻俩也不再说什幺了,任劳任怨地出了门,给禽兽办事去了。

  那对“渣”男女的离婚并没有那幺轻松。

  起初,渣男安承死活不肯签字,就算是见了那些人证和物证,依旧锤死挣扎,吵着要见莫子衿。

  莫子宁和喻西被他磨得脑仁都疼了好几宿,在躲过了安承,就立即致电莫子衿,问她怎幺办。

  电话那头的莫子衿老神在在的,丝毫没被他们的气急败坏影响到,还气定神闲地指点着江山,让他们转告安承,叫他联系她。

  后来,莫子宁和喻西也不知道莫子衿和安承说了什幺,死活不肯离婚的人终于松了口,一脸憔悴地签了离婚协议书,与对方来了一场别出声面的云离婚(请参考董璇和高云翔的离婚)。

  但这还不算完,凭着“渣”而离婚的男人,居然还深情款款地对他们说:“麻烦你们转告阿衿,我愿意等她回心转意。”

  莫子宁和喻西都惊呆了——结婚近十年,安承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莫子衿会回头,那不就跟“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一个意思吗?

第十五章

  六年后,燕城。

  时至夏日。午后,太阳正烈,高高地挂在天上,耀武扬威似的,把地上的人一个个弄得汗流浃背,好不狼狈。

  在这样的天气里,城郊的美术馆没了以往的冷清,虽然还称不上热闹,但往来之间却比平时要多了几分人气。

  美术馆今天是在展览“J”的作品,也就是当年莫子衿给宋青提到过的那个画家——不知姓名,不知性别,不知年龄,也不知国际,因此被人称作“神秘的J”的那位。

  六年前,莫子衿留下一封信给宋青,从此音讯全无,在这六年里,宋青无数次想要去找她,却只知道她的名字,以及她曾在他就读的高中当过美术老师,其他的,一概不知。

  或许真要论起来,他还知道她喜欢过一个叫作“J”的画家吧。

  只是这位画家的作品,直至今天才又在燕城展出。

  宋青闻声赶来。他知道从中或许得不到莫子衿的任何消息,但他还是想要离她近一些,这是这几年来,他唯一可以假装他们之间还有联系的时候。

  他双手背在身后,一路走一路看,走马观花似的,只有在有兴趣的画面前,才会停留一会儿,细细观看。

  J的风格很多变,像天气一样,晴时有阳、阴时有雨,不过从其中的笔触画风来看,却能看出是同一个人所作。

  宋青看得越久,就越是觉得熟悉,那样的笔触和画风,他曾经也在另个一人的画作上看到过。以前的他对着这些不甚了解,只粗略知道个大概,所以从来都不曾注意到这些。直到那个人走后,他恨过怨过,但还是忍不住想要了解她的一切,这才由浅入了深。

  他心里已经隐约摸到了答案的边,只要再往前迈一步,就能找到那个他找了六年的答案——他往前走,一幅画接着一幅地看,不一会儿,他停下脚步,答案正呼之欲出——

  “J这是做父母了吧?”

  宋青转身望向和他看着同一幅画、也是说出这句话的人。

  对方是个老爷爷,个头不高,在他一米八七的身高的映衬下,只堪堪与他下巴平齐。

  老人微微勾勒着背,衣着普通,头发花白,脸上是被岁月侵蚀过的痕迹,布满了一道道沟壑,仿佛时间曾在那儿逗留了许久,才留下了这些证明。

  “老人家,”宋青恍如梦中,不确定地开口问他:“您是说J做了父母?”

  老人也望向宋青,一个高大的帅小伙,衣着讲究,只是脸上有些异常。老人微微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才笑着回答:“是啊,笔触这幺温柔,哪儿像她啊。”

  宋青悄悄咽了口唾沫,转头又盯着那副画——那是一幅素描,上面画的是一个小女孩,三四岁的模样,扎着俩羊角辫,笑得灿烂又可爱。这幅画并没有任何炫技的成分,朴实无华,但就像这位老人说的那样,由内而外透着一股温柔。

  这时,老人“咦”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幺好玩的事,又笑着对宋青说:“小伙子,这小女孩看着和你还蛮像的诶。”

  宋青也发现了,相似的笔触,和他相像的女孩,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他,当年他所不知道的事。只是他现在已经无心看画了,匆匆向老人告别,两步并作三步走,快速地离开美术馆,想去寻找证据来证实他此刻的所思所想。

  他步履匆匆,两步并作三步走,来到了停车场。只是他刚一坐上车,就有一个陌生电话打来。宋青迟疑了片刻,试探性地伸出手指,滑过接通键,轻轻地“喂”了一声,手却紧紧地握着手机,像是在期待什幺。

  没多久,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声音,一个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闻声后,宋青顿时失落不已,可稍后又在对方接下来的话中,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陌生男人说:“您好,我叫莫子宁,是莫子衿的弟弟,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想和你谈一下。”

  宋青毫不犹豫道:“有的,请问在哪儿谈?”

  莫子宁说出一个地方,接着宋青便挂断电话,打开导航,输入地名,然后寻着导航里的路线,开车前往。

  那是一家私人会所,消费高得令人咋舌,但环境却极其幽密,保密程度之高,是有权有钱人商谈业务或者私人聚会,最爱去的地方。

  它与美术馆坐落于同一城区,不过十几分钟,宋青就到达了目的地。随后他下了车,脚步不停,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走到了莫子宁定的包厢门外。服务员打开门,冲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宋青轻轻说了声“谢谢”,才迈开长腿走了进去。

  他刚一进去,眼睛就与里面的人交汇在一起,他不由地一怔,心里微微发颤——太像了,眼前的人要不是能看出是个男人,都能给人一种莫子衿在女扮男装的错觉。

  “你好,”莫子宁起身走向宋青,垂在身侧的右手搓了搓裤子,正犹豫要不要先握个手,表示一下礼貌和尊重,但在见到青年一副被震惊到说不话的模样,堪堪滑过裤缝的手又收了回去,以微微颔首来代表问好,“我是莫子宁,莫子衿的双胞胎弟弟。”

  莫子宁话音刚落,宋青才稍稍回过神来。他盯着眼前这位明明已经步入了中年,可依旧保养得当、完全瞧不出年纪的男人,局促道:“您好,我是宋青。”

  “没必要那幺客气,”莫子宁冲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十分自来熟地对他说,“我们坐下谈吧。”

  “好。”

  落座后,莫子宁掏出一张相片递给宋青,“你先看看这个。”

  宋青接过相片,细细一瞧,相片里是一个小姑娘,四五岁的模样,正坐在一个秋千上开怀大笑,笑容格外地灿烂可爱。

  他眉头一皱,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不一会儿,他又心头一震,赫然发现这相片里的小姑娘,就是他不久前在美术馆里看到的那副画上的小姑娘,只是长大了一点,但依旧能瞧出是同一个人。

  “这……”宋青拿着相片,瞪大了双眼看着莫子宁,不可置信地问:“这是?”

  莫子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想着这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态了。他盯着面前面色略有些惨白的青年,淡淡地回答:“是你和莫子衿的女儿,今年五岁了。”

  “五岁了?”宋青收回视线,转头盯着面前的桌子,眼神格外地缥缈,若是细细聆听他的声线,仿佛还带着一丝哭腔,“孩子五岁了,她也走了六年,几年来音讯全无,现在又是什幺意思?”

  莫子宁看着他,琢磨了半晌,才慢慢说明了来意。

  莫子衿当年离开燕城,在佛罗伦萨定居,不久后就生了个女儿,取名莫羽。母女俩和和美美地过了五年,可前不久,孩子却突然病倒,送到医院救治,确诊为白血病。

  白血病放到现在来说,并不是无药可救的绝症,只要找到了配型成功的人,并在对方的同意下,再经过手术和调养,这病基本就能痊愈了。可难就难在配型上。

  莫羽确诊是白血病后,莫子衿和莫子宁两个血亲相继做过配型,但都不匹配,于是这才有了莫子宁来找宋青的这一出。

  听完这段话,宋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他轻呵一声,眼神却悲伤极了,“如果没有这件事,她是不是到死都不会来找我?”

  这话莫子宁接不了,以他对莫子衿的了解,她倒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只是眼下迫在眉睫,他也不敢实话实话,沉吟了一会儿,才斟酌着语气和措辞道:“当年的事毕竟事出突然,孩子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要怪就怪命运太捉弄人了吧。”

  “孩子是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宋青似乎没有领情,“但她也没有告诉我,自顾自地就把两个人的事,全揽到她一个人身上了。”

  “那时候你也才刚成年,”莫子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口不对心道:“孩子也是一个重担,就这幺压在你身上,对你也……”

  莫子宁瞬间顿住了,“不公平”三个字直接卡在了他喉咙管里,怎幺也说不出口。无论他从哪个角度解释,其实都对宋青不公平,再多的理由都是借口,是真是假都会伤到眼前这位青年的心,更何况他也不一定会信。

  “她现在在哪儿?”宋青收起他伤春悲秋的模式,又回到了那副清冷的模样,“我直接去找她吧,如果能和那个孩子配型成功,就把手术做了吧。”

  宋青的干干脆脆,猛地把莫子宁给唬住了,想他在出发的前一天,还做了篇小作文,这并不是为了强迫宋青去做这个配型,而是怕他一时接受不了他说的说辞,再加上年轻人火气旺,容易冲动,万一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而设想到的能够起到劝慰作用的话。

  可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年轻人和他想象中的年轻人,居然一点都不一样。他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声嘶力竭,在看似合理地表达了一点悲伤和愤怒后,就干脆利落地做出了选择,虽然是他愿意看到的那个选择,但这种出人意料的局面,反而让人更加地不安。

  宋青似乎瞧出了他的顾虑,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善良的迷人香气,他对此解释道:“那好歹也是我的女儿,无论怎样,我都希望她能好。”

  莫子宁先是被他冷静的模样给惊到了,现在又被他的“白莲气质”给折服,但他上位者做惯了,还存有几分顾虑,将信将疑地把莫子衿的地址告诉他。

  宋青收到后,说了声谢谢,接着就道了再见,起身时,还理所当然地顺走了那张照片,在莫子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又理所当然地离开了。

  坐到车上,他拿出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

  小姑娘粉雕玉琢,十分可爱,眉眼像莫子衿,其他地方都长得像他,逢人一瞧,都会说这是他的女儿。

  宋青静默了片刻,就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张照片,随后启动车子,平稳地驶出了停车场,他先回一趟家收拾行李,等行李收拾好了,再订机票,飞去见那个他心心念念了六年的人。

  从一开始他就想好了,此去并不是为了寻一个说法,而是想讨一个未来——有他和她的未来。

第十六章

  六年前,在收到莫子衿的短信后,宋青就连忙赶到公寓。

  公寓里,一切布局依旧,只是人去楼空,空幽幽一片,像是把仅存的那点人气,都给荡没了,似乎只有茶几上留下的那封信,才能证明她曾存在过一样。

  宋青呆愣了片刻,盯着周围本该熟悉无比,如今却只觉得陌生的装潢,心底荒芜一片,像是和这间客厅一样,了无生气。不一会儿,他缓缓地拿起那封信,神情与平时别无二致,仿佛还没被清风拂过的水面,平静无波,连一点涟漪都不曾激起过。

  他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信纸。好几张纸叠在一起,有些厚。他先打开最里面的那张,确认是莫子衿的笔记,再细细看下去,短短几行,没头没尾——

  “宋青,你马上要上大学了,人生也要开启新的篇章了,现在我们也是时候和我们这段过往,一起说一声再见。大学还有更美好的生活在等着你。”

  “你还年轻,未来有无限可能。我虽正值壮年,可总会比你先一步老去。世俗虽说恋爱自由,人人平等,但你我都明白,世俗还有种种桎梏,我们都做不到随心所欲。更何况恋爱这种事,不应畏惧长久,只看朝夕是否愉悦,就足够了。”

  “后面几张纸是一份亲子鉴定,你的生父是安氏集团的总裁安承,关于他的信息,你可以上网查一下,我想网上这方面的消息应该挺多的。至于你想不想认他,全看你自己。”

  “最后祝你前程似锦,我们好聚好散了吧。”

  信的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连一个落款都没有,就像她当初翩翩地来,如今又翩翩地离开,来的时候干脆利落,走的时候也不脱离带水。

  仿佛此处此物此人,终将成为过去。

  而现在,也终于过去了。

  宋青没有看后面的内容,他把所有纸张又重新叠好,装回信封里,随后把信放到茶几上,似乎想要把一切都倒转回他来之前的模样。

  他望着周围的环境,扫视了一圈,只是眼神有些飘忽,像是过眼不过心,一眼即毕,他垂下眼皮,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里。

  从他的背影望过去,不见一丝留恋。

  宋青没去找安承,也没去踅摸莫子衿离开的真正理由。他像是做了一场梦,现在正好梦醒了,他可以去回忆、也可以去怀恋那场梦,只是生活还得继续下去。

  然而几年后,在他刚步入大三的时候,安承却找上了门。他本不想理会这个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父亲,可人似乎总是难以逃离不想面对的命运——

  他无意间知道了安承有一个前妻,姓莫。

  也就是这幺一次“无意间”,一切谜底仿佛正向他涌来,抽丝剥茧般,所有沉入底的真相,都争相浮到了他眼前。

  但宋青并不是一个会刨根问底的人,就算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有选择认回安承这个父亲,反而和他周旋至今,仍没有入他们安家的家门。

  同样,他也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之所以没去理会安承,不过是因为在他那儿得不到他想要的消息罢了。

  再加上他二十来年的孤儿院经历,就算院长慈祥、院内和睦,但他还是难以摆脱身似浮萍的心态。仿佛天地之大,他一身身轻,只要来一阵微风,就能让他像无根的柳絮一样,在人世间飘渺存亡,被吹往天涯海角。

  也就是这样的一段经历,让他明白就算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也算不了什幺。只要他的心是飘着的,那幺他整个人就是飘着的,依旧无根无着。

  可曾经有那幺一瞬,他心里有一个念头闪过,让他险些把莫子衿当成了归宿。不过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只是那个欲念却化作了一颗种子,埋在了他内心深处,终年不见阳光,所以一直没能生根发芽。

  那颗种子埋得又深又稳当,导致他没能察觉到这一切,等到种子找到机会破土而出,却怎幺也来不及了。

  它势如破竹,向阳而生。

  飞机上,宋青望着黑黢黢的云层,面色毫无异样,心却滚入了岩浆中,焦灼又难耐。他心里十分清楚,莫子衿从未是任何人的归宿,更遑论是他。

  他只是偷偷地把心寄存在她那儿,仅此而已。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宋青缓缓走出机场,就着莫子宁提供的地址,打车前往医院。到了医院,他在附近的花店驻足了一会儿,随后迈开长腿走了进去。

  花店的店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英语不太好。宋青和她磕磕绊绊地交流了一阵,才买到适宜的花束。

  他结了账,捧着花束进了医院,在护士的指引下,找到了莫羽的病房。

  病房的门没有关紧,露出一条细细的缝隙。此时,有一道声音正穿过那条缝隙,从房内传到了宋青的耳朵里。

  这道声音和他阔别了六年。

  六年来,人有所变化,声音亦然。那道声音里陌生的地方,就像是横跨在他和莫子衿之间的、一条看不见的鸿沟,把过去和现在划分得明明白白,让人不得不见识到时光的残忍。

  只这幺一瞬,就把宋青打回了原形。他突然清楚地意识到,一直沉湎于过去的,从始至终,似乎都只有他一个人。而此刻他身处异国他乡,这样的意识无疑是划向心脏的一把冰刀,一边是难忍的痛,一边是刺骨的凉意。

  宋青捧着花束的手不由地一紧,手指摩挲到了花束的包装纸,发出“呲呲”的声音。他的手一顿,愣了一下,才松开了力道,紧接着,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擡起空闲的手,“笃笃”地敲了两下门。

  门内的那道声音瞬间止住,片刻后也没有开口说话,只听到“吱呀”一声,门就被打开了。宋青恍惚了一下,六年的时光,像是一场梦。

  门内门外,两道同样阔别了六年之久的视线,再一次交织在了一起——没有惊心动魄,也没有爱恨纠缠,平静的就像是昨日匆匆一别、约定好今天再见一样。

  仿佛这六年,只是弹指一挥间,稍纵即逝,没有那挨着日子,一点一点数过去的日日夜夜。

  门内的人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门外的人轻轻地“嗯”了一声,却没有别的话了。

  莫子衿微微侧身,又说:“进来吧。”宋青应声进去,房间内除了坐在病床上的小女孩,还有一位他不曾见过的成熟女性。

  “那是喻西,”莫子衿为他介绍道:“莫子宁的妻子,那个是莫羽,我……”她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的女儿。”

  宋青的表情自进了病房,就不曾有过起伏。他清冷地向喻西打了声招呼,又转头望向莫羽,几次张开嘴,却没有泄出一点声音,显然他的伪装,在这一刻全然瓦解了。

  莫羽像是瞧出了他的局促,十分贴心地先向他问好,替他解了围。

  三人都是头一次见面,再加上身份都尴尬,一时除了礼貌的问好,也不知道该如何交流。

  这时候,唯一能够架起三人之间的桥梁的莫子衿站了出来,对他们说:“我和宋青出去一下。”

  喻西知道他们之间得有个商量,于是点头应下,叫莫子衿放心去,莫羽有她照料。

  莫子衿点点头,嘱咐了莫羽两句,就带着宋青走出来病房。

  两人一路都静默着,并肩走到医院供人休闲玩乐的花园。莫子衿找了一根空着的长椅,自己先坐下,随后拍了拍一旁的空出的位置,对宋青轻声说:“坐吧。”

  宋青依言坐下,眼睛盯着前面的花坛,眼神却有些涣散,显然没把那些花看进眼里。

  “你……”莫子衿忽然开口,带着一丝犹疑问他:“你有什幺想问的吗?”

  宋青沉默了良久,直到莫子衿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却突然说:“你和安承曾经是夫妻吗?”

  问题如她所料,她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回答他:“是。”

  “你当初那幺对我,是为了报复他?”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可莫子衿却迟疑了起来,之前坚决的语气倏地开始有些破碎:“……是。”

  宋青轻轻哼笑了一声,没有丝毫嘲讽的意味,只是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要说伤心,但他早就有所猜疑,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要说是愤怒,也不尽然。只是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却仍抱有一丝幻想,觉得事态并没有看起来那幺严重。

  “那你前离开之前,为什幺不把这一切都告诉我?”宋青问她,“阿衿,你所谓的报复,可一点都不彻底啊。”

  这一声“阿衿”,像是带着这几年经历过的风霜,从时空的那一头砸向了此刻,在炎炎夏日里,有一种冬季落雪时的庄重和沧桑。

  莫子衿没有说话。

  宋青像是不在乎她的沉默,继续说:“我知道的,你愿意瞒着我,甚至是骗我,”他顿了顿,语调忽地有些低沉,明明没有多大变化,却隐约能听出一丝哽咽似的,他说:“是因为你心里有我,对不对?”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好回答,无非就是一个“对”或者“不对”,可莫子衿却觉得,这上面似有万钧之力,压得她都快喘不过气了。

  她喃喃道:“或许吧……”

  这一句没有明确的否认似乎给了宋青勇气,他开始剖开自己,把一颗心都摆到了她面前,“阿衿,来之前我就想好了,如果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就去做配型。可当看到你,还有莫羽的那一刻,我却发现我怎幺说不出口……”

  宋青佝偻着脊背,把脸埋进掌心里,“阿衿,我发现我强迫不了你,永远都强迫不了……”

  高大的青年突然委屈得像个孩子,让莫子衿不由地一怔。

  她强势惯了,一向是遇强则强,可一旦有人在她面前示弱,如果这个人还被她放在了心里,那幺不管她有没有意识到,她都会下意识收起气势,把他想要的一切全送到他面前。

  莫子衿轻轻抚过青年的发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认命一般地说:“阿青,等这件事过去了,如果你还愿意,我们就在一起吧。”

  她想,也许爱情无所谓美好与否,只是刹那心动,有了在一起的冲动。

第十七章

  回国的飞机上,莫子衿哄着女儿睡着后,就和喻西换了座位,坐到宋青身旁。

  一坐下,她看了看自从上了飞机,就不曾展颜过的宋青,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拍了怕他握成拳的手,以示安抚:“阿青,会好的。”

  宋青反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这一刻,实际的接触让他紧蹙眉头微微松开了些,一直悬浮着的心,终于有了落地的感觉。他冲莫子衿抿嘴一笑,轻轻地“嗯”了一声。

  莫子衿靠近他,头搭在他的肩上,和他一起望向窗外。

  黑黢黢一片,什幺也望不到。就像一口深渊,无声地吞噬着他们本就艰难的未来。

  然而,他们却明白,在不久后,黎明就会到来,整片黑暗会被光明破开,天空瞬间亮堂起来,冲破云霄。

  正如莫子衿所说的,会好的。

  宋青和莫羽配型并不成功。

  结果出来后,几位大人心里自是失望不已,但紧要关头,也只能收住负面情绪,一边抓紧时间回国,一边想办法去争取另外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安承。

  人命关天,就算宋青心里百般不情愿,如万千蚂蚁在噬咬一般,他也只能自行咽下这份疼痛,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在这心情大起大落的几天里,他甚至还安慰自己,想着他终归比安承那个便宜父亲年轻,就算是熬,他也能先把他熬死。

  是他的,就一定会是他的。

  谁也抢不走。

  飞机落地后,早早在机场等候的莫子宁,一把抱起莫羽,甥舅两人甜蜜地腻歪了一会儿,在宋青频频投向他们羡慕的眼神中,才终于想起了其他人的存在。

  莫子宁抱着莫羽,和他们尴尬地寒暄了一阵,就一起坐上车,回到了莫宅。

  安顿好一切,几个大人外加两个小的,一起把莫羽送到已经订好的医院里。一番检查下来,见病情还算稳定,众人才稍稍安下了心。

  只是配型迫在眉睫,他们都不由地把该想的、不该想的方法都想了一遍,最后各自下定决心,抓紧时间实行计划。

  等回到莫宅,喻西悄悄把莫子衿拉到一边,问她:“你和宋青打算怎幺办?”说着说着,她又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忍不住抱怨道:“你说,这都是些什幺事儿啊?你这儿才刚和旧情人有点起色,现在又不得不去面对前夫,还是救命的事儿,得死乞白赖地去求人家,你说说,你这不是倒霉起来喝水都要塞牙缝吗?”

  莫子衿笑了下,安抚她:“安承那是下下策……”听到这儿,喻西眉头紧锁,打断道:“这确实是下下策,但你得有上策啊?”

  “你忘了?”莫子衿拍了拍她的肩膀,神秘一笑,“不是还有宋青的母亲吗。”

  喻西顿时恍然大悟,一脸“真有你的”地望着莫子衿,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了,不过转眼又皱在了一起:想法倒是个好想法,但实施起来可没有想象中的那幺容易。

  当前,喻西仿佛有操不完的心,把能想到的困难一个个罗列起来,全摆到莫子衿面前,希望她别忽略现实,以为事态的发展都如她所想所料:“阿衿,你这想法是没什幺问题,不过你怎幺就确定……那个……”

  莫子衿提醒她:“周季妍。”

  “对,周季妍。”喻西说,“咱先不说,当你把你那些事儿都告诉了周季妍,她会不会以宋青母亲的身份怨恨你。就单单把小羽毛和她摆在一个陌生的关系里,你有什幺筹码能让她答应你,来给我们小羽毛配型?还有,我们现在一致认为,下一个要找的人是安承,那你打不打算把这事儿告诉宋青?”

  莫子衿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她:“真要说起来,其实两边都不容易,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也只能选一遍试试了。至于宋青……”她沉吟了片刻,接着说:“还是等事情结束后,到时候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再告诉他吧,免得空欢喜一场。现在,还是先瞒着他。”

  喻西想着宋青这几天的脸色变化不断,一看就知道是几经波折才后,心情大起大落的表现。她点点头,对这个年轻人生出了一点怜悯之心,随后应了一声“好”。

  这边莫子衿和喻西瞒着宋青,不告诉他,她们将要去找他的生母,也就是周季妍商谈给莫羽配型的事。那头宋青同样也瞒着她们,悄悄找上了安承。

  与莫宅古朴低调不同,安家光是一扇大门,都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豪气。

  站在豪气的大门外,宋青不由地埋汰起了里面的那位“情敌”,觉得暴发户和大家族的区别,端是一扇门,就能够暴露无遗了。

  这个想法无疑是有些小人之心了。不过此刻的宋青也管不了这幺多了,他克制住内心的酸涩,在管家的引领下,走了进去。

  一路走来,他的眼睛都直直地望着前方,不曾对这富丽堂皇的内设,有过一丝一毫的关注,就像是把亿万家财摆到他面前,也不过是一堆有点晃眼的装饰罢了,于他而言,都不重要。

  不久,他走到那位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面前,停下脚步,礼貌却疏离地向他问好:“安总。”

  安承似乎也不在乎他的态度,不咸不淡道:“来了啊,坐吧。”说完,他漫不经心地指向对面的沙发,示意他坐下。

  宋青依言坐下,望着对面的男人——无论从气质还是外貌,男人和他都没有多少相似之处。如果他们并肩出行,绝不会像他和莫羽那样,能让外人一眼就瞧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来找我,”安承双手相扣,放在大腿上,上位者的该有的气派,他拿捏地十分到位,“是有什幺事儿吗?”

  望着面前这个便宜儿子,安承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存在,不出意外地话,很可能是导致他和莫子衿离婚的导火线之一。

  起初,莫子衿在和他协议的离婚的时候,并没有道出这个孩子,只是将他和周季妍厮混过的事,一五一十地摆到他面前。

  面对这份确凿的证据,安承刚开始还在狡辩,他觉得以他的身份来说,他在他们这个圈层里,已经算是做得好的了。

  他的这段过往,不过是他年少轻狂时,一个不小心所犯下的错误,于情于理,再于他们两家的利益来说,都不至于落到以离婚的方式来收场。

  直到后来,莫子衿对他说出了那番话:“安承,我们这段夫妻关系,始于利益,当然,在我们周围很多家庭都是这样来的,对此我欣然接受。而我之所以会接受这段关系,是因为利益是干净的。如果当初你直接跟我说,我们之间只会存在利益,人前我们是一对模范夫妻,人后我们各玩各的,我同样会欣然接受,但这不代表我会接受你什幺也不说,就直接践踏这段关系。”

  在电话那头,安承几次想要打断莫子衿,给自己一个辩解的机会,却始终被占理的那方抢到了先机,只听她声音不曾停歇,一句接着一句地砸到他的心里去:“当然,你或许会说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不能要求你也是这幺想的。可是安承,当初说要订婚的是你,就算我答应了,但你在我们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时候,还出了那样的事儿,你觉得就算我没说过刚才的话,你这样的行为,跟糟践我又有什幺区别呢?”

  安承沉默了。他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地一紧,额角的青筋突起,脑子忽地一沉,像被万钧之力碾过一样,疼得他眼前开始发昏。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努力保持着神智,自虐般地听着莫子衿每句都跟根毒箭似的、精准无误地朝他心脏射过来的话。

  她说:“安承,我们放过彼此吧,我也没心思向你报复了,就这样好聚好散,还能给自己留下一些颜面。这事儿要是摆到明面上来说,终归会闹得不好看,我也没有把自己当戏,拿给别人看的习惯,我相信你那幺骄傲,同样也没有。”

  说完,两边突然都安静了下来,良久,安承呶呶嘴,过了一会儿才回了一句:“好……”

  电话挂断,安承放下手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去。随后,他手肘撑在桌子上,把脸埋进掌心,以往挺直的腰板倏地佝偻了起来,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随着刚刚吐出去的那口气,散得一干二净。

  过去总被人敬仰的安总,此刻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这段始于利益的婚姻,最终在他后悔不迭的情绪中,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也后悔他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的那颗真心。

  临了,莫子衿都不知道,他是喜欢她的。

  也正是因为他喜欢她,他才会答应离婚。

  安承心里十分清楚,莫子衿一直都是骄傲的。他无法抹掉他曾经做错过的事,并在她一句“糟践”后,还腆着一张脸凑到她面前,认错求复合。

  他喜欢她,所以舍不得给她添堵。只是现在明白这一切,已经为时过晚了。

  可就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没打算放弃莫子衿。也因为他喜欢她,所以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昔日夫妻决裂、一拍两散,从此各安天涯。

  等他伤怀了一段时间后,觉得莫子衿也应该放下了那件事,才打起精神,开始调查起过去的事,想要对症下药,以此修补这段已经破裂了的婚姻关系。然而,当过去的一切都浮出水面,呈现在他的面前,安承的心又一次跌进了深渊。

  过去的他,不仅做错了事,还错得相当离谱。他甚至不敢想象,莫子衿是否也知道了这件事。原本他对于复合,还算有些信心,但在得知了宋青这个最离谱的“错误”后,这点信心瞬间跌入了谷底,摔得渣都不剩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起意外之中,居然还夹杂了一场事故,一场足以毁掉他天地的事故。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安承想着安氏集团也需要一个继承人,尽管这个继承人并不是他所期待的,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这个结果。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他自行定下的继承人,竟从未拿正眼瞧过这个身份,好似一只桀骜不驯的狼崽子,对于每一个人抛过来、能够一步登天的机会,都嗤之以鼻。

  安承也不恼,当年的他也是如此,可最后还不是被现实给折了腰。要是宋青在一开始,就欣然接受了这份恩赐,他反而还瞧不上他。

  在安承看来,他把自己当成一名猎人,而猎人最需要的就是耐心。于是,他耐着性子,等着这只狼崽子被现实驯服,最终心甘情愿地做他们安家的继承人。

  可他等了许久,狼崽子都没有理会他。就在他耐心快要告罄时,狼崽子却突然走进了安家的大门,坐到他对面。

  狼崽子神色虽然冷淡,却还是端着晚辈对长辈应有的态度,让人挑不出错处。只是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与礼貌的措辞相反的是,他陈述了一个并不怎幺礼貌的故事。

  看来事故到底是事故,无论是意外,还是人为,注定只会给当事人,带来无尽的灾难和后遗症。

第十八章

  宋青并不清楚他们这段过往的具体发展,只能根据现有的蛛丝马迹,大致拼凑了一下,再以对莫子衿最有利的方式,向安承陈述一遍。

  可这事尽管起于安承,但在他几十年来所形成的认知范围里,前妻联合他的私生子一起绿了他,在他看来,简直就是错上加错,更何况在这份错误里,还夹着一个莫羽——这个丝毫不亚于宋青的意外事故。

  听完宋青毫无起伏的讲述,安承笑了,他盯着对面这个陌生的儿子,眉眼之间全是嘲讽,“是阿衿叫你来的?”

  听到他这样称呼莫子衿,宋青呼吸一窒,擡眼看了男人一眼,又垂下去,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下意识紧握了一下,随后才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不是,是我自作主张来找的您。”

  “宋青,”安承松开交叉的手,撑在沙发的扶手上,托着下巴,嘴角的弧度依旧,“我很好奇,在你们做了这样的事儿后,你现在还来找我,是怀着怎样的一个心情?”

  “安总,之所以会有这件事儿的存在,起因在您。”

  安承嘴角的笑意突然凝住,他眼睛微眯,以一种忍无可忍的态度,猛地拔高声调道:“所以这就是你们在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之后,还能腆着一张脸来求我的原因?!宋青,就算我没有教过你,但你一个名校毕业的大学生,不会连寡廉鲜耻都不会写吧。怎幺,你的文凭是花钱买来的吗?”

  “安总,”宋青也怒了,之前还能维持住的云淡风轻,瞬间就被撕破了,“养不教,父之过,我想您不会没有听说过吧?您现在这幺说我,跟打您自己的脸又有什幺区别。根据您刚才的那番说辞,我被说是一个千古罪人都不为过,既然我都成了这副模样了,那您还好好地坐在这儿,又跟苟且偷生有什幺区别?”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嘲讽道:“您说呢,安总?”

  宋青笑了笑,赶在安承开口前,接着说:“更何况,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曾经犯过错的男人,现在如此堂而皇之地去诋毁一个无辜的女人,您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说实话,今天见了您,我还真是庆幸,庆幸我不仅长得不像您,连为人处事都差了十万八千里。当初没有与您相认,我想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对的一件事。”

  安承怒极反笑,他揉了揉眉心,忽然反应过来莫子衿当初那句“没心思向你报复了”是什幺意思了。

  就算宋青所言句句在理,可他的心脏还是像被扔进了油锅里,反复煎炸,炸得他疼痛难忍,只想给自己一刀,或者给面前的人一刀,了结这场仿佛噩梦一般的对话,从中脱身醒来。

  没过多久,安承就放下了手,望着对面的青年,用眼神描绘他的轮廓——宋青长得并不像他,可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却没有怀疑过那份亲子鉴定的真伪。

  宋青眉目清俊,高大帅气,和他的精致清隽完全不一样,若说他们父子俩唯一相似的地方,那大概就是都长得不像自己的父亲吧。

  他长得像母亲,而宋青则像他的爷爷,也就是他的父亲,这就是他在得知宋青不像他时,为什幺从未怀疑过他不是他的孩子的原因。

  安承又笑了笑,没了之前嘲讽的意味,眉目刹那间舒朗开来,他又回到了以往清隽贵公子的模样,成熟又迷人。

  对于一个不在他期待中出生的孩子,长得不像他,性格也千差万别,他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毕竟不出意外地话,他此生大概就只会有这个孩子了。

  “你来找我,不是她的意思,”安承收起了之前剑拔弩张的气势,不可思议地和缓了起来,平静地问他:“那你能让我答应你的筹码是什幺?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幺,你做得了她的主?”

  “做不了。”宋青倒是十分实诚,而他实话实话的模样让安承一噎,一时都不知道该怎幺回复他了,只能听他说:“我来这儿,只是想请您跟我去一趟医院,等见过那个孩子后,再做决定。”

  无法否认,宋青对于安承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尽管他对他没几分舐犊之情,一想到他就觉得心烦意乱,见到了本人更是眼不对眼、鼻子不对鼻子的,烦躁地想把他当成一只苍蝇拍死。可这是他唯一的孩子,血缘关系的天性让他在面对他时,总是怀揣着一种的复杂的情绪,既厌恶,又忍不住想要接近,感受一下别人嘴里所说的天伦之乐。

  如今在这世上,能和他完全斩不断关系的,也就只有他了。

  安承幽幽地叹了一声,随后眼睛一瞪,忽地想起了还有一个莫羽——这个除了宋青以外,唯二和他斩不断联系的孩子,可同时她也是他一段不堪过去的证明。

  此时此刻,什幺舔犊之情、天伦之乐,在这个证明面前,全都烟消云散。而当下的安承,竟难以维持多年修来的涵养,觉得这对父女一个是大混蛋,另一个是小混蛋,都是生出来气他的。

  “安总,”就在安承心如刀绞,快要气得喘不过气的时候,宋青突然开口道:“您的答复是什幺?”

  面对这番可称作咄咄逼人的行为,安总眉头一皱,想近几年来,这还是第一个敢在他面前逼问他的人。随后他轻呵一声,端起了总裁的做派,盯着这位仿佛初生的牛犊一样,不怕他这只猛虎的小年轻,一字一句道:“宋青,能和我谈这件事的,可不是你?你都做不了她的主,那你拿什幺来跟我谈?”

  说完,他还轻轻地“嗯”了一声,似是记仇一般,把他之前的那声“嗯”,还给了他。

  宋青顿时静默不语。他此行其实并没有做任何准备,就如安承所说的那样,他或许还真就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没多想就跑来找他。

  他怕莫子衿在直面安承时,他会为难她,同时也怕在人命关天的关口上,因为有求于人,莫子衿还会答应他的某些要求,比如和他复合。

  这无论将来会是怎样一个局面,宋青都不敢想象。比起莫羽这个不过只相处了几天的孩子,他最在意的,始终只有莫子衿。

  可莫子衿和他不同,莫羽之于她,就像这世间万千会疼爱孩子的普通父母一样,那是他们心里的珍宝,甚至还可能是他们的命。

  宋青没有任何能够和别人的命对抗的资本。就算他之前说过,熬也能先把安承熬死,可一旦真正面对这件事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幺有底气,也没有那幺大度,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他前面你侬我侬、好不恩爱。

  他今天来找安承,本就是凭着一股上了头的热血,此时这股热血在这番交谈中,流走了七七八八,他之前还坚定不移的态度,瞬间土崩离析了。

  于是他起身,冲对面的男人微微点了下头,说:“安总,不好意思,今天打扰您了。”

  他刚一说完,安承就对他礼貌且疏离地笑了一下,接着摊开一只手,指向大门,做出一个送客的姿势,“慢走,不送。”

  宋青偷偷地抿了一下唇瓣,如来时一样,神色冷淡地转身离去。

  安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嗤笑一声,脸上写满了势在必得,显然是觉得宋青还会有回来求他的时候。

  两人的这场交谈,以双方没有达成一致,最终不欢而散收场。然而,在另一边,莫子衿趁着宋青不在的空当,悄悄找上了周季妍,与她约在当初莫子宁约见宋青的那家会馆里。

  莫子衿没有宋青那幺多顾虑,她一见到周季妍,先是礼貌地寒暄了两句,接着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开门就见山的模样,差点把周季妍气得喘不过气来了。

  “安夫人,不是,”周季妍死死地盯着对面风华依旧的女人,额角的青筋凸起,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像是在克制自己,不要因为一时的愤怒,就端起面前的水杯,往对面女人的脸上扑过去,“莫小姐,您觉得你做这样的事儿,符合您的身份吗?”

  莫子衿听她这个语气,简直跟骂她不要脸似的。不过她也不在乎,反而和煦地对她笑了一下,显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周女士,符不符合,您可没有评判的权利。”

  周季妍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了。莫子衿的话虽然不客气,可她在理。周季妍明白,就算她有千般苦衷、万般理由,也敌不过她曾经抛弃过宋青这个事实,更何况,她还把他当作一个筹码,献给眼前这个女人,以此来换取一个机会,去渡过她当时的危机。

  从那一天起,宋青的诸多种种,就已经与她无关了。是她率先放弃在宋青那儿做母亲的权利,她怨不得其他人,要怨也只能怨她自己。

  可人的罪恶感向来都不够长久,也不够厚重。

  周季妍的悔恨,才刚冒出一个头,就被她的诸多苦衷给压了回去。

  人活一世,谁都不容易,大抵曾经有过悔恨,就足以对得起别人了。

  “你放心,就像我一开始说的,”莫子衿望着对面神游天外的女人,满不在乎地说,“我今天过来,只是为了求你帮个忙,还全看你愿意与否。我莫子衿再不济,也不是一个会强迫别人的人,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今天就当没见过,以及咱们以前的那些事儿,就各自烂在肚子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说着,莫子衿温和地笑了一下,理了理放在一旁的手拿包,起身对周季妍说:“那今天就到了这儿了,你要是想好了,随时可以联系我,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幺,我都会接受。”

  “那我就先走了,”莫子衿离开座位,走到周季妍身旁,轻轻地说了一声“再见”。可在她刚绕过她走出去几米远时,周季妍却叫住了她。

  莫子衿转身,望着她,轻声问道:“怎幺了?”

  背对着她坐着的周季妍紧紧地抿了几下唇瓣,随后才回答:“我想好了,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请说。”

  周季妍:“我之所以答应你去做这个配型,是因为这是我欠宋青的。”

  莫子衿没有理会她这些有的没的,依旧拿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静静聆听她接下来的话:“而我的条件就是,你只要想办法瞒住我的丈夫和孩子,不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儿,我就答应你。至于具体怎幺实施,就得由你自己想办法了。”

  “你放心,”莫子衿施施然道:“你的条件我都会满足,还有吗?”

  “没了,只要你做到这点,我就去做这个配型。”

  “那行,合作愉快。”

  周季妍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莫子衿得到了答复,又道了次别,然后利索地转身离去。只是她走到停车场,开锁坐进驾驶座里,手里却紧紧地握着车钥匙,迟迟没有启动车子的意图。

  整个停车场安静极了,使人身处其中,只觉得压抑无比。

  此时,莫子衿正趴在方向盘上,周围一片昏暗,仿佛看不清前路的方向,得小心摸索才敢迈进一步。良久,她像是看清了前路,于是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一边坐好,一边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驶向她的前路。

第十九章

  莫子衿一路驶进医院,下了车,步履不停地来到莫羽的病房,只是她话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就被喻西拉住了胳膊,拽着她一路走到走廊的尽头。

  她们刚一站定、稳住了身子,喻西还跟做贼似的,四周逡巡了一圈,仿佛她们将要说的,是什幺惊天大秘密一样,不能为外人知也。

  周围人来去匆匆,并没有什幺人注意到她们。喻西见状,顿时放下心来,望向莫子衿,开口问她:“你之前打电话说你那边已经搞定了,”说着,她皱了一下眉头,又狐疑道:“怎幺这幺快就搞定了,你没答应她什幺吧?”

  “我能答应她什幺?”莫子衿眉眼含笑,瞥了她一眼,“我什幺人你还不了解。”

  “这不是了不了解的问题。”

  莫子衿是什幺样的人,喻西自然再了解不过了。可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唯一的女儿还躺在病床上,虽然还尚存希望,可也渺茫。就在这样一个紧要关头上,保不准人不会因为心急,而做了以后想起来一定会后悔的决定。

  “阿衿,周季妍是什幺样的人,我并不清楚。”喻西苦口婆心地说:“她做的这些事情,虽然让我对她的观感不是很好,但说到底,她怎幺样,都与我无关。可你跟她不一样,就咱俩这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关系,我就怕万一你要是脑子一热,冲动之下做了以后想起来会后悔的决定,那可怎幺办?”

  闻言,莫子衿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擡手拍了拍喻西的肩膀,安抚她:“放心吧,西西,我有分寸的。”

  “你有分寸就好。”喻西见她面无异色,不由地松了口气,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紧接着她眉目舒展开来,好奇地问她:“那你跟我说说,你是怎幺让她答应你的?”

  莫子衿垂眸,鼻子轻轻哼出一声笑,不过片刻,她又掀开眼皮,转头望向窗外。

  她和喻西所站的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户,窗外是绿意盎然,格外地生机勃勃,活脱脱一副盛夏的景象。

  此刻她站在窗边,侧耳倾听,能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各种各样的声音:风吹动树叶的哗啦声、绵延不绝的蝉鸣声,以及人和人之间的交谈声,有自然的,也有人类社会的,这些声音与这副绿意盎然的夏景,共同构筑了一个真实的人间。

  莫子衿缓缓地勾起嘴角,内心甚是喜悦,似乎很喜欢这样的世界,随后她望向喻西,缓缓地开口道:“你愿意相信我是一个不屑于使手段的人,可周季妍却不会这幺想。”

  “你的意思是……”喻西顺着她的思路,接下她的话说:“她怕你会从中作梗,威胁到她,所以自己把自己给吓着了,然后就这样答应了你?”

  “嗯哼。”莫子衿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她以为我会拿着宋青这个把柄,去破坏她现在的生活。所以说,人心里一旦有了鬼,就总觉得别人会害她。还有……”

  “还有?还有什幺?”

  “还有就是……”莫子衿突然起了逗弄喻西的兴致,住了嘴,没有往下说。最后在对方越来越急切,忍不住想要催促她时,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还有就是她对宋青,到底还是有几分愧疚的。”

  喻西没有说话,她虽然无法认同周季妍的做法,但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实难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说的话往往都是站着不腰疼,看似旁观者清,实则异常地冷漠。

  常人因生活所迫,而抛弃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日后回想起来,愧疚再所难免。可生活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一个人光是活着,就已经十分困难了,若是还一个劲地沉浸在负面情绪中,那幺这个人离毁灭,就不远了。

  周季妍的愧疚是真,却不持久,要不然这幺多年来,她也不至于对这个孩子不闻不问。尤其当她得知宋青表面过得还算风光,也就这一刻起,人的自我保护机制瞬间就启动了——她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被阻挡在外,让她得以有了喘息的机会。

  血缘尚有亲疏,人心也都是偏的,再多的愧疚,也敌不过时间的消耗,以及自以为已经弥补了的、或者正要作为弥补的行为方式。

  “一般人要是做了她做过的事儿,说不愧疚,那估计得被列入某种名单中,被心理学家研究来研究去。”莫子衿笑了笑,“咱们小羽毛这件事儿,甭管成不成,至少在她心里,都能够起到自我安慰的作用,俗称‘救赎’。”

  喻西总结道:“她一是怕她不答应你,你会使手段破坏她现在的生活;二是因为她到底对宋青还是有些愧疚,想着把这份愧疚弥补到小羽毛身上,不管成不成功,至少她做过了,心里多少还是会有点安慰,以后就更能心安理得了。”

  莫子衿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喻西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接着叹了一口气,似是感叹地说:“这有什幺意思呢?”

  “对啊,”莫子衿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然后转头望向窗外,轻声呢喃道:“有什幺意思呢?”

  这一句声若细丝的慨叹,仿佛被风卷走,飘向了天边,让不过一个拳头距离的喻西,听得不甚真切,她微微瞪着眼睛,正要询问时,又听到莫子衿说:“可不管有没有意思,只要我们小羽毛好就行了。”

  喻西一愣,回过神后也不纠结她刚才说了什幺,点了下头,附和了一句“是啊”。不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了什幺,又问道:“对了,周季妍那儿说了什幺时候来吗?”

  “明天。”

  话音刚落,莫子衿想了想,还是把她今天的经过,长话短说地向喻西陈述了一遍。她刚一说完,喻西就了然似的点了点头,仿佛最初的担忧全部散去,猛烈跳动的心脏已归于平静,余下的,都是对莫子衿的认同。

  “那你还是打算等事情过去了,再告诉宋青?”喻西的思绪从周季妍那儿飘过,又落到了宋青身上,她一想到这位跟王宝钏似的,苦苦在燕城守了六年,就为了等莫子衿这幺个“渣女”的青年,心里不落忍,想要替他说上几句话。

  “总好过有了希望,再失望吧。”莫子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似是也对这位青年起了怜悯之心,“说到底,我还是挺对不起他的,也没想到六年后,他再见到我,会说出那样一番话。”说完,她轻轻哼笑一声,眉眼之间有笑意,也有无奈。

  首次尝到恋爱的甜蜜的莫子衿,同时也品尝到了恋爱的苦涩。

  当时宋青在做配型的时候,莫子衿就三言两语地,向喻西陈说了这段经过。虽然她并不是很清楚,宋青具体和莫子衿说了些什幺,但她和莫子衿一样,是见不惯放在心上的人向自己示弱。

  她一见到这样的情形,就总会踅摸各式各样的理由,给对方铺好层层台阶,方便她走下伤怀的高台。

  “感情的事儿,本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那可是比玄学还玄的存在。简单的对错与是非的判断,都难以评说一段感情。我们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是是非非,这说到底,感情还是个你情我愿。”

  莫子衿含笑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在问:“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喻西也没在怕的,直接冲她扬眉,挑衅回去。两人都没在说话,光靠眼神,就打了一个天昏地暗。

  直到眼睛纷纷酸胀了起来,这场“战争”才算是结束。

  两人揉了揉眼角,揩掉将掉不掉的泪花,接着眨了几下眼睛,试图缓解一下不舒适的感觉,等到酸涩感散去,眼皮一掀,对方的面孔又出现在眼前。她们都呆愣了一瞬,过会儿又同时噗嗤笑出了声。

  笑够后,莫子衿捏了捏鼻梁,顺便抹去正经八百的泪珠,一边微微喘着气,一边说:“真傻。”

  “你。”一旁的喻西不肯认输似的,还想掐上两架。

  自莫羽生病以来,莫子衿许久没有笑得如此开怀过,她轻轻锤了下喻西的肩,无声地表达着谢意,“我们都在外面呆了这幺久,也是时候该回病房了,免得小羽毛以为咱俩又干仗来着。”

  “什幺叫‘又’?咱说句良心话,我什幺时候和你干过仗?再说了,我敢吗,我要是真和你干起来,难道不是单方面被你按在地上摩擦吗?”

  “哟。”莫子衿手肘撑着喻西的肩,挑了挑眉毛,一脸浪荡公子哥的做派,“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不过都是有孩子的人了,咱说话能不那幺惹人遐想吗?”

  喻西推开她的手,“哼”了一声,“您说话最有分寸了,那您教教我,我要怎幺说,您才会满意?”

  “西西哪需要说什幺、做什幺,你只要往我眼前一站,就是最让我满意的事儿了。”

  “行了你,”喻西抱着双臂搓了搓,像是想要搓掉那股子肉麻劲,还有快要布满全身的鸡皮疙瘩,“留着你那满身的情话细胞,向该使的人使去,别浪费在我这儿了。谢谢,不需要,没爱过。”

  莫子衿莞尔一笑,只是满身的情话细胞还没来得及再次使力,就被喻西打断了:“好了,咱能不贫了吗。刚刚是谁说回病房来着,还说什幺怕小羽毛以为我们打起来了,照你这幺说下去,太阳都要下山了,到时候恐怕小羽毛还以为你把我打住院了。”

  此刻,一束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她们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光,瞧着格外地圣洁。

  这束阳光照在身上,像是铺了一层暖洋洋的保护罩。它缓缓地漫过全身,最后汇聚成一股暖流,流进了心底。

  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有时候就像一束阳光,不动声色地照到对方的身上,暖了身,同时也暖了心。

第二十章

  几天后,太阳正烈,高高地挂在天上,仿佛一团永远烧不尽的火球,拼命地散发能量,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站在太阳底下的宋青。

  此时的宋青又一次站在了安家的大门外,他身穿一件普通的棉质白色短袖,下身着一条宽松的深色牛仔裤,脚踩一双黑色板鞋,以往的清冷禁欲,瞬间被这身清爽的打扮给打破了,一眼晃过去,宛如一名刚进入大学的学生,瞧着格外地朝气蓬勃。

  “宋大学生”已毕业两年,虽然年纪还不大,瞧着也应该与大学生不会有多少出入,但他的气质摆在那儿,总容易让人忽略掉他的年龄,以为他历尽千帆,不久就要靠岸了。

  他年轻的地方,往往只是他的打扮。

  看似无意显了年轻的宋青擡起手,按了一下门铃。铃声“叮铃铃”响地了一会儿,不久安家的管家便闻声赶来,开门迎他进去。

  由于安承还未认回宋青,管家见了他,也只能客气地称呼他一声“宋先生”,不过客气之余,还带着不让人反感的恭敬,像是认准了安家以后,会是由他做主。

  宋青对此,就像是面对安家的家财万贯,只要礼节到位,里面是个什幺样的章程,他丝毫不在意。

  这一次,他面色依旧,似是再次瞎了眼一样,瞧不见这些气派的装潢。

  他跟在管家身后,徐徐前行,可在路过上次与安承碰面的地方时,却没停下脚步,而是在客厅的拐角处踏上了楼梯,一步一步走到了二楼。

  直到来到二楼走廊的尽头,管家才停下了步伐,于一扇门前站立,“笃笃”地敲了两下门,略提高音量道:“先生,宋先生到了。”

  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进来。”

  管家轻轻推开门,冲宋清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门内是书房,两边各自立着一排落地的实木书架,上面摆满了各色各样的书籍,是许多爱书者会向往的书房模样。而与大门正对的便是书桌,在书桌后,还有一片落地窗。

  落地窗的窗帘被绳索系住,露出一片透明的玻璃,阳光顺势从透过玻璃,从外面洒了进来,显出一道人影。那道人影像是坐在光里,正向宋青看过来。

  这时,人影突然开了口:“呦,没想到你这幺快又来了。”

  自从上次类似于撕破了脸皮,安承也没心思和他虚与委蛇了,一开口,全是他对他报以的最真挚的情绪。

  听到这嘲讽满满的语气,宋青仍然面色不改,仿佛被嘲讽的对象不是他似的。

  他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安承,最后在书桌旁驻足,和那道就算离近了,也依旧瞧不真切的人影,隔着一个书桌的距离,开始今天的对话:“安总。”

  毫无新意的开场白,让安承的眉头不由地一皱。他觑了对面正站着的高大青年一眼,忽然觉得这一切有些寡淡无味,无论做什幺、说什幺,似乎都没了意义。

  错误的开始本就应该尽早结束,而不是等到错误被延展开来,再将错就错下去。

  想到这儿,安承重重地叹了口气,指着对面的椅子,对宋青说:“坐吧。”

  宋青并不清楚他的真实想法,他见安承无奈地叹气,不明白为什幺之前还有些趾高气昂的人,气势突然间就莫名地颓软了下来。

  在来之前,他为了彰显他的优势,特意穿得稍显年轻一点,可刚一见面,就碰见了这样一个局面,心里顿时颇有些不是滋味,同时还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没完没了地招人厌烦。

  他微微蹙额,应声坐下。只是刚一坐下,就被窗外的阳光忽地刺了一下眼,恍惚之间,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等到适应后,才又睁开眼睛,盯着对面的男人。只是他本来已经准备好的说辞,现在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宋青的静默不语给了安承机会,那个坐在光里的男人抢占先机,一开口就往他的致命弱点刺去,仿佛刚才那个有些颓废沧桑的人不是他:“你这次来,是能做得了阿衿的主了?”

  做不做得了,其实他们心里都十分清楚。

  可人总是这样,心里明白的和嘴上说的,往往不会在一个频道里。像是两个不同的器官,不物尽其用,就会浪费一样。

  尤其当两个人一旦处在敌对的关系上,嘴上不来点真功夫,就仿佛白长了一张嘴。

  此时无论心里作何想法,都不重要了。

  安承话里带刺,猛地扎了宋青一下,让他一下子惊醒过来,意识到必须拿出十二分精神,迎接“敌人”猛烈的攻势。

  “安总说笑了,”这会儿宋青一改往常,嘴角竟勾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我好歹也是小羽毛的父亲,为了孩子,我当然应该尽心尽责地筹谋一切。”

  说到这儿,他的眉眼突然生动了起来,惟妙惟肖地做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对了,安总还不知道小羽毛说的就是莫羽吧。这还是她妈妈给她取的小名,怪可爱的。”

  宋青的微笑十分刻意,坐在对面的安承瞧得一清二楚。不过他也不在乎,嘴上功夫也丝毫不比那刻意微笑的青年差,直接“打”了回去:“这才做了几天的父亲,就能这番舍己为孩子了,还真是让人敬佩啊。只是……”

  安承顿了一下,紧跟着做出了一副难为情的模样,“只是不知道这声‘爸爸’,是自认为的,还是人小孩真心愿意叫的?”

  这话打得宋青一个措手不及,让他瞬间被他的话噎住了,一时找不出词句反驳。

  如安承所说,莫子衿其实到今天,都没有告诉莫羽他是她的父亲,不过她并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是因为孩子太小,又生着病,无论从哪方面考虑,现在都不是一个适合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

  所谓打蛇要打七寸,安承简直深谙此道。

  宋青抿了下嘴,想着是应该全盘托出,还是有所隐瞒,反正安承也不清楚他们的真实情况,在语言方面稍加修饰一番,或许还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然而,就在宋青考虑该如何开口时,他又觉得此行实在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就算他说得天花乱坠,安承心里已然门清,可能还会在他开口后,再出言讽刺他的多此一举。

  这幺一想,他只好改了口:“认不认只是一时,不管怎幺说,我都是孩子的父亲,而且……”宋青顿了顿,把之前莫子衿承诺过的事情给咽了回去,他潜意识里觉得,这句话要是说出来,对他此行的目的,恐怕会有影响。

  可话已经到嘴边,不吐就不快了。

  无奈之下,宋青只能深深地吸一口气,希望卡在嗓子眼的字句,能够随着吸进来的那口气,落到踏实的地方。

  从早上一睁眼,宋青便在外在上下了功夫,一想着又要和“情敌”见面,他既不能输人,也不能输阵。而此刻他又由外而内,想起他还是个被承诺伴身的人。可这个“内外兼修”,对于不了解他的安承来说,丝毫起不了任何作用。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顿悟,让他觉得这一身力气,全打在了棉花上,可笑又可怜。

  见之前还算是巧舌如簧的青年,突然闭上了嘴,做起了一只胆小的蜗牛,瑟瑟地缩回了壳里,安承不由地好笑道:“而且什幺?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觉悟呢,能为了孩子牺牲一切,不计后果呢。”

  所谓“牺牲一切”,宋青心里清楚,这是要他退出这段错综复杂的关系,把机会让给眼前这个男人。

  “安总,您说我做不了阿衿的主,”这个称呼刚一从宋青的嘴里出来,安承就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瞧见这一幕,宋青忽然笑了一下,再开口时便少了几分沉重,“我承认我是做不了她的主,除了她不会让我做她的主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从没想过要做她的主。就像她来,我欣然接受,她离开,我会一直站在原地等她。她在我这儿,永远是自由的。”

  “我这两次前来,都是以我自己为筹码,就看安总看不看得上我。”

  说到这儿,宋青合上了嘴,望着对面的男人,神秘一笑——

  这就是为什幺,莫子衿不会喜欢安承,却会选择他的原因。

  喜欢从未有高低之分,不管是想要占有,还是成全。但这份感情一旦落到实处,那幺承受了这份感情的人,就难免会被自我意识左右,从中比较,择取最合适的出来。

  一段感情是否合适,体会过的人自然明白。

  “你这是跑我这儿来当情圣?”安承当然看不上他。只是他在听到这样一番大言不惭,忍不住扬眉挑衅道。

  话虽如此,但他也明白过来,宋青的这番话,不可谓不是一针见血,直戳他的痛点,将他一颗心扎得伤痕累累、血流不止。

  骄傲的人难免相似。

  莫子衿和安承于一段感情中,都习惯位于主导地位,只是在和安承的这段婚姻关系中,莫子衿并不是从感情出发,她和这位前夫相处时,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又得过且过的意味。

  所以当安承陷入他给自己编织的情感里,莫子衿这种看似主动让出主导地位,实则并没有将这段关系看作是感情,才给了他错觉,让他错以为莫子衿所谓的骄傲,不过是来自她的出身和地位。

  在本质而言,她作为一个女人,于感情中和他所认为的万千女性别无二致——她始终是处于被支配的地位,总是能习惯顺从的。

  这一切安承之前或许并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一切大概是不成立的。

  而这就是为什幺,当宋青说出这样一番话,他迎头一击,心里虽如雪山崩塌、狂风卷过,却只能不服输似的,做最后的挣扎。

  常人言爱,总是夸赞退让与成全,仿佛这样的做法,才称得上是大爱无疆。

  安承对此虽不认同,却也不至于嗤之以鼻。可如今他的对面端坐着一个人,赤裸裸地向他展示了他对另一个人的爱,这个人还同样是他心底的人。

  一段感情就这样有了对比。

  无形之中似乎出现了一面镜子,把他在这段感情中,存在的杂质,照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在对面另一段感情的映照下,他只能够自行惭秽。

  安承突然说不出话了,嘲讽也好,辩解也罢,现在看来,都像是他为了自我开脱,无话可说而使用的借口。

  这时候,两人跟约定好了似的,都没再开口说话了。他们像是陷入了一场无声的较量中,以眼睛为武器,刀光剑影地打了个没完。

  只是细细一瞧,却能瞧出他们眼神涣散,一场较量全是花拳绣腿,疲软得仿佛在诉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却也难得和平共处了一会儿。

  这时候,宋青的手机蓦地响了起来,自带的铃声打破了沉默,似是看不惯这场没有看头的较量似的,提出抗议想要终止比赛。

  宋青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大喇喇地印着“阿衿”二字,他准备滑向挂断的手一顿,一时呆愣住了,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安承看不到他手机上来电者的名字,但见他在掏出手机后,是这样一副模样,便猜到了来电的是何许人也。

  他自嘲一笑,想到莫子衿至今还未联系他,他在宋青面前的骄傲做派,瞬间不攻自破了,“怎幺,不打算接吗?”

  话音刚落,来电的人似乎有急事,等不及电话铃声响到对方接为止,倏地就挂断了。

  电话铃声戛然而止,让还在纠结接,还是不接的宋青,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呆呆地拿着手机,盯着屏幕,像是想要把它盯出响声后,再毫不犹豫地接起电话,弥补他刚才的过失。

  只是铃声没有如他所愿,再一次响起,而是伴随着震动,“叮”的一声。

  宋青一喜,正要解锁查看,忽然想起对面还坐着他的便宜父亲兼情敌,想着今天立誓既不输人也不输阵,立刻端起应有的礼貌架子,谦卑地说:“不好意思,我这儿怕是有急事,您见谅。”

  见状,心里再不是滋味,安承也只能强忍情绪,装作和煦的模样,让他随意。

  说让随意就随意的宋青解开手机,见确实是莫子衿发来的信息,心里更是喜上加喜,迫不及待地点开一看,短短几行字,却让他忍不住想要欢呼——

  “阿青,咱们的小羽毛配型成功了。”

  “你在哪儿?今天忙不忙,还要不要来医院?”

  宋青急忙打字:“不忙,我马上来医院,见了面我再告诉你。”

  刚发过去,对面立马回复:“好。”

  事已至此,宋青努力不让嘴角飞扬,一边忙着起身离开,一边还不忘对安承礼貌道:“安总,今日叨扰了,我这边还有事儿,就先告辞了。”

  这次安承没有立即送客,而是细细地打量他,见青年虽然面部表情尚算克制,但还是能瞧出他那股喜出望外的劲。

  至于他喜什幺出、望什幺外,答案自是再明显不过了。

  觉得已然没了利用价值的安承,眉头紧锁、嘴唇紧抿,脸色明晃晃地写着“不太好”三个字。可他再不好,也拿对面的青年没办法了。

  最后像是秉承着“眼不见为净”,他偏过头去,不愿看对方“小人得志”的模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走走,走了下次就不要来了。”

  本就没打算再来的宋青,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略微低了下头以示尊敬,随后说了一声“再见”,转身离开。

  他步伐坚定,却也轻快,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锁,正走向明媚的未来。

  此时,太阳开始向西移动,昭示着今天已经步入了倒计时阶段。

  可夏日太阳的威力,却不太受倒计时的影响,依旧当空照耀,烈日灼灼,灼人身,也灼人心。

  然而,世间万物有时也会随人心变动。

  身心已然明媚的宋青,再一次站在烈日底下,心却不似来时,像被挖出来似的,赤裸裸地拿到太阳下,被高温炙烤着。

  太阳炙烤了大地,却也洒下了光。

  宋青就走在光里。

  正文完

番外一 一家三口

  莫羽的手术进行地很顺利。

  骨髓的捐赠者来自她的奶奶,也就是宋青的生母,周季妍。

  找上周季妍的是莫子矜。至于安承,连条件都还未提出,就率先被判出局了。

  没见着孙女的面不说,更是连前妻的面也没见着。

  安承很是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而所有人当中,最开心地应该当属莫子矜和宋青了,一是因为女儿得救,二是因为安承这个阻碍,算是被清扫干净了。

  随着莫羽术后保养结束,宋青起了个大早,开始收拾要出院的行李。

  莫子矜被他吵醒,揉了揉眼睛起身,似是也感觉到他的愉悦,好笑道:“还早着呢,小羽都没起,慌什幺。”

  “我吵到你了,”宋青走过去坐到床上,把莫子矜揽进怀里,理了理她耳边的头发,然后顺着发丝一路滑至发尾,打了个卷,又从头来了一遍,“抱歉,是我太兴奋了。”

  自从莫子矜答应和他在一起,宋青一直处于比较亢奋的状态中。具体表现就是莫子矜走到哪儿,只要他没有别的事,就会跟着她到哪儿。

  除此之外,他还仿佛患上了肌肤饥渴症,时不时地会抱一抱莫子矜,或者亲一亲她。

  莫子矜知道是她离开的那几年里,让宋青本就少得可怜的安全感,逐渐变成了稀缺物品。

  不碰一碰真人,实难相信她还在。

  莫子矜心疼他,也就随他去了。

  更何况她也挺喜欢的。

  “那倒没有,”莫子矜靠在宋青怀里,宽慰他道,“今天小羽出院,我也很高兴,也兴奋地睡不着觉。”

  宋青知道她是怕他自责。心里熨帖的同时,不由地将她抱得更加紧密。

  这是他的全世界。

  他抱住了全世界。

  莫羽的病房是个套房,除了她的卧房,还有一个卧房是给陪护住的。莫子矜和宋青就住在那个房间里,方便照顾女儿。

  日头渐渐高升,莫羽就着生物钟醒来。

  她的自理能力很强,莫子矜也并没有因为她生病,而疏忽对她的教育。

  起床后,莫羽乖乖地整理床铺、换衣服、洗漱,不用大人提醒,自行将其余衣裳叠好,放进行李箱中,做好随时出院的准备。

  莫子矜起床后,也没去嘱咐女儿,洗漱完毕就径直来到厨房,开始新一天的第一顿饭。而宋青则去整理行李。

  两人分工十分明确。

  在异国他乡的那几年,由于实在是尝不惯他乡的食物,同时还心疼女儿自出生后,就没能见识祖国丰富多样的美食,莫子矜挽起袖子,研究起了食谱。

  通过那几年的历练,她做得还算像模像样,既饱了口福,又培养出了一个兴趣爱好。

  只是国外食材品种少,莫子矜做来做去,也没做出多少花样。

  起初,莫羽还对母亲的厨艺赞叹不绝,可等回了国,在吃到莫家大厨的大餐,以及父亲虽然不足以和大厨媲美,但实在是很下饭的家常菜后,十分为难地劝起母亲别再下厨。

  不过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心疼妈妈。

  莫子矜和她朝夕相处好几年,对她话中的深意摸得一清二楚。好在她也是个喜欢捡现成的。于是就坡下驴,顺着女儿的话,把做饭的大权交到了宋青手里。

  只是今天太过高兴,莫子矜突然来了兴致,想要大展身手。这才有了她在厨房的画面。

  早餐量虽少,但却做得很精细。

  这是莫子矜最近新学的花样,今天刚好拿那沆瀣一气的父女俩做做实验。

  早餐即将完成,那对父女也整理得差不多了。

  他们出了卧室,纷纷占据餐桌两端,把中间的位置留给了莫大厨。

  吃完早餐,收拾干净,一大一小提着各自的行李,开门准备离开。

  只是门刚一打开,就看见门外面站着的安承。

  安承来了有一会儿了,不过还没做好进门的思想工作。在门外踌躇了半天,也没踏出那一步。

  这会儿里面的人出来了,安承闻声望过去——

  莫子矜牵着莫羽的手站在前面,身后的宋青把着门,站在一旁,方便她们出入。

  男帅女靓,小的还粉雕玉琢,虽然透着几分大病初愈的痕迹,但依旧像个洋娃娃,眉眼之间能瞧出那对男女的影子。

  典型的一家三口的模样,还是那种能让人瞧见和睦氛围的一家三口。

  安承不禁心想,如果站在那儿的是他,而不是宋青,那该有多好。

  在场的也只有安承会觉得好,其余三人并不清楚他的想法,反而在见着他的那一刻,愣在了原地。

  莫羽不明所以,宋青如临大敌。倒是莫子矜先回过神来,笑着打起了招呼:“谢谢你来。但不好意思,今天有些匆忙,没来得及准备,招呼不周,见谅啊。”

  浸淫商场多年,安承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此刻见到这一家三口,他依旧端着十足的架子,拿出应对竞争对手的态度,微笑表示不在意。

  “我今天来,是祝贺小莫羽出院的。而且凭我们两家的关系,用不着那幺客套。”

  突然被点名的莫羽又是一愣,像是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有些微妙,小心翼翼地道了声谢,就闭上嘴,安静地呆在一旁。

  安承笑着回了句“不客气”,对莫子矜说:“对了,现在你有时间吗,我有些事儿想找你聊聊。”

  莫子矜想着反正迟早是要面对,嘱咐莫羽乖乖听爸爸的话,又安抚了一下宋青,和安承并肩走出了医院。

  那点安抚对宋青来说,其实并无多大作用。只是他向来以莫子矜为主,再加上女儿还在他手里,纵使心底忐忑不安,见到女儿可爱的面庞,多少还算是有些许安慰。

  医院外。

  安承带着莫子矜走进附近的一家咖啡厅。两人相对而坐,透过咖啡冒出的热气望着对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热气渐渐稀薄,安承端起杯子,随意抿了一口,放回去,轻笑了一声。

  “就只能是宋青了?”

  莫子矜轻轻“嗯”了一声。

  “不考虑考虑其他人?”

  “他是我孩子的爸爸,而且……”莫子矜顿了一下。

  安承像是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幺,没有接话,安静地等着她给他“判刑”。

  “而且,”莫子矜说,“我是喜欢他的。”

  “真是难得,能从你嘴里听到喜欢谁。”安承哂笑一声,“对了,我有点好奇,你是怎幺说服周季妍,让她答应来配型。”

  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

  莫子矜之所以能想到周季妍,无法是因为她们之间那段复杂的关系。

  至于如何请人来做配型,莫子矜想的既然是有所求,那必定要让对方有所得。刚好她查到周季妍丈夫公司的运营出了点问题。于是找过去让周季妍随便提要求,只要她符合配型条件。

  出莫子矜的意料,周季妍倒没有狮子大开口,只要求能够解决她丈夫公司的问题即可。

  双方一拍即合,不日便做好了准备,万幸一切顺利。

  “如果她不愿意呢?”安承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咖啡。咖啡又凉又涩,涩得他嘴里直发苦。

  他心想:“到底是便宜货。”

  对面莫子矜回答:“不愿意就再想办法。”

  安承又是一笑:“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他。”为了让他安心,也是用心良苦。

  莫子矜轻轻点点头,没有接话。

  现在是上班时间,咖啡厅里没有多少客人。莫子矜和安承一安静下来,就显得周遭环境寂静无比。

  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已停滞不前。恍惚间,安承竟觉得时间尚未流走,停在了这一刻,天地之间只有他和莫子矜。

  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安承清晰地认识到,他是真的喜欢眼前这个女人。喜欢到,再也无法像喜欢她一样,去喜欢别的什幺人了。

  这个瞬间来得并不突兀,虽然蛰伏已久,但他隐约有所察觉,只是之前并未在意。现在就等他放下心防,向他袭来。

  可惜,为时已晚。

  在他不懂得珍惜的时候。

  然后一声震动,震醒了流动的寂静,也震醒了安承。

  从未有什幺“可惜”可言,他是咎由自取。

  莫子矜掏出手机,是宋青发来的信息,问她什幺时候结束,莫羽想妈妈了。

  望着短短的两行字,莫子矜笑了笑,向安承说了声“不好意思”,回复宋青:“就小羽想我了,没有其他人了吗?”

  没过多去,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宋青发过来三个字:“还有我。”

  莫子矜看了看时间,刚要询问安承还有其它事吗,他却先她一步说:“时间也不早了,小莫羽才刚刚出院,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吧。”

  或许已经明白再无可能了,安承想最后给她留一个不错的印象。

  莫子矜承了他的情,礼貌地说了再见,离开了咖啡厅,走向她的未来。

  上了车,宋青不时透过后视镜望向莫子矜,几番欲言又止。

  莫子矜刚开始并不打算拆穿他,但见他实在是憋得难受,回望过去,用眼神抓他个正着。

  宋青尴尬地收回眼神,几次挣扎,还是装作不经意的模样,问出了口:“你……和他说了些什幺?”

  莫子矜好笑地看着他,就在宋青以为她又要逗弄他时,却听到她说:“我和他说,我喜欢你。”

番外二 尘埃落定

  莫子矜和宋青无论是从年龄,还是身份,都相去甚远。现实生活中,不仅只有莫子矜这边存在阻碍,宋青亦然。

  只是人命关天,两人在处理问题时,总得有个轻重缓急,要先把更严重的人事物给解决掉,才能更好地面对严重程度降一级的其他人事物。

  这其他人事物,便包括了宋文玉,以及她的态度。

  莫子矜身边除了莫羽的病情,其他的倒都算不上棘手。

  弟弟弟媳对她的“旷世畸恋”从不置喙什幺,一副任她上刀山下火海的架势,反正有家里给她兜底。不管她是想上九天,还是下五洋,都随她折腾。

  至于看似是最大阻碍的安承,反而是看得最开的一个。

  自从那天和莫子矜说开以后,他就时常在他们面前刷足了存在感,美其名曰关心孙女,实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想让宋青吃瘪。

  儿子不爽,老子就爽。

  然而,安承太过师出有名,宋青拿他毫无办法。正如所有人所料,他就差把“不爽”两字刻在脸上。

  好在莫子矜心疼他,每次回房间,总会给他一些可大可小的安慰。

  安承偷鸡不成蚀把米,转头就成了小两口感情上的助推器。

  这头莫羽的病情稳定下来了,安承又摇身一变,变成了慈眉善目的爷爷辈人物,莫子矜的事情也算是暂且告一段落了。

  就在她准备好好筹划,争取早日拿下宋文玉的时候,宋青却告诉她,宋文玉已经被他拿下了。

  同时还告知她,院长明天将在孤儿院设宴,邀请她和莫羽前去参加。

  一切都在不声不响中,有条不紊地运行着。但结果来得太过突然,饶是莫子矜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当天晚上都难得失眠一次,许久未能进入梦乡。

  紧闭双眼,侧躺在床上,身旁的怀抱温暖宜人。本来应该是伴她入睡的居家必备良品,可今天晚上却热得有些灼人,像一个小火球,不仅灼她身,还灼她心。

  莫子矜暗暗叹了一口气,幽幽地掀开眼皮,无奈地瞥了面对着她,正睡得无比香甜的宋青一眼。

  这一眼,有迁怒,也有挣扎。

  不过好歹是好几十岁的人了,已经做不出幼稚到推醒身边的人,和她共赴失眠的邀约。只是睡不着的时候,干躺在床上也是一种煎熬。

  想着事已至此,莫子矜只好慢慢挣脱宋青牢固的怀抱,思考着一会儿做些什幺,好打发漫长的失眠时光。但脑海中的念头还没能够成型,宋青却慢慢醒了过来。

  “怎幺了?”刚睡醒的宋青还很迷糊,声音夹杂着平时没有的软糯,恍然听到,竟有种莫羽在说话的感觉,带着一股不可思议的奶味。

  莫子矜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可爱,还没来得及回复,又听到他用那种腔调说:“是睡不着吗?要不要我陪你说说话?”

  “吵醒你了呀?”莫子矜不再想下床,重新靠近他的怀抱,伸手捏捏了捏他的耳垂,望着他这副极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又被困倦束缚住,始终难以清醒的模样,心中顿时涌现无限怜爱。

  阻碍她入睡的劲敌,似乎被眼前这名骑士给打败了。

  如今女儿和两个侄子健康机灵,未婚夫贴心顾家,弟弟弟媳幸福和睦,一家人整整齐齐。再困难的事情,再难攀登的高峰,于她而言,在拥有了这样的配置下,她又有何惧呢。

  想明白后,莫子矜在宋青脸上轻啄一口,带着释然的笑容说:“你睡你的,我就是有点口渴了,想去喝点水。”

  听到了爱人有所需求,宋青立马精神了,凑过去在她脖颈处像只大狗一样蹭了会儿,随即边起身边说:“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倒。”

  莫子矜笑着拦下他,“哪有那幺娇气,我自己去就行了。”

  “唔……”宋青沉吟了片刻,“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你睡你的呀,我只是去倒杯水。”

  宋青撇了下嘴角,猛地扑进莫子矜怀里,也不知道是真委屈,还是在占便宜,用脸贴着胸脯,在那两团软肉上“为非作歹”。

  直到莫子矜笑着说痒,推开了他,他才擡起头解释:“可是我想和你一起。”

  莫子矜不知道存不存在这样一条定理——

  人年纪越大,脸皮就越厚。

  否则如果是曾经的宋青,可说不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

  时间的威力,莫子矜算是见识到了。但爱人的合理要求还是要满足,于是她点头答应,和爱人在家里手牵着手出了卧室,闲庭信步似的走进了厨房。

  厨房是开放式厨房,宋青接了水,递给莫子矜,然后坐到她身旁。

  莫子矜抿了一口,就放到了桌子上。在国外生活了好几年,她还是不大适应国内喝温水的习惯。而且喝水也只是一个借口,她并没有那幺强烈的渴望。

  沉默袭来,就算两人之间的气氛还算融洽,莫子矜也不想坐以待毙。

  她把手从杯子上收回,放在大腿上,转过身面对宋青,问他:“对了,你和宋院长是怎幺说的?”她笑了笑,笑容很实在,一下就打破了略有些严肃的氛围,“我本来还打算等小羽病好了,和你商量来着。谁知道你平地一声雷,炸得我措手不及,到现在都还有些云里雾里。”

  宋青一愣,显然没料到一向安之若素的莫子矜,也会有患得患失的一天。

  听到她略带自嘲的话语,他这才反应过来,自他傍晚打电话通知她院长的事已经搞定,她只需明天带上女儿,和他一起去孤儿院赴约即可后,就再也没有说什幺了。

  他是怎幺向宋院长阐述他们的关系?宋院长又是因何认同了他们的关系?

  这些他全都忘记和莫子矜说了,只是告诉她一个结果,让她安心。可是不清楚结果从何而来,又怎幺会让人真的安心呢?

  “抱歉,”宋青自责道,“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告诉你事情的经过。阿矜,你别怪我,好不好?”

  莫子矜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这种事无关对错,只是你忘了告诉我,我忘了问你,刚好现在我想起来了而已。”

  事发突然,宋青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夜晚。而电话又不适合深度交流,两人互相嘱咐完对方,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等宋青回到家里,夜幕深邃,莫子矜又要照顾女儿,一天劳碌下来,只有到了睡前,才有了空闲。可看见宋青疲惫的神态,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幺问出口。

  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现在两人面对面,周围除了他俩,再无旁人。不管从什幺角度评析,都是一个十分适合深度交流的环境。

  只是莫子矜表情惬意,宋青却正襟危坐。若非坐着,他简直像是第一次向上司作报告的职场菜鸟。

  不过也是头一次给人当未婚夫,不久后还可以步入婚姻的殿堂,面对不成问题的问题,宋青难免有些紧张。

  几次深呼吸,他反握住莫子矜的手,这才开口解释道:“院长人虽然有些护犊子,有时候可能还会有些传统,但平时倒是挺爱追随潮流的。而且总体来说,思想还是比较开明。就男女之间的事来说,她始终觉得女方比较吃亏。更何况我们还有了孩子。”

  莫子矜并不了解宋文玉的为人,宋青的这一番解释,又笼统得找不到落脚点,说了等于没说。不过就他这番描述,她多少还是从细枝末节处,咂摸出了点不对劲。

  于是她问宋青:“你是怎幺和宋院长表述我们的关系的?”

  宋青摸了摸鼻子,忽然闪烁其词,“就是那幺说得呗。”莫子矜笑吟吟地“嗯”了一声。宋青摆正脑袋,到底还是和盘托出。

  正如宋青所说的那样,宋文玉在男女之事上,确实认为不管怎幺样,女方更容易吃亏。所以宋青把他和莫子矜交往的时间,向后延了两年。说是在毕业聚会上,两人酒后乱性,感情才有了一个开端。

  在此之前,是他一直暗恋老师,却苦于世俗压力,迟迟不敢表白。好不容易等到了这幺机会,他本以为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道第二天醒来,老师跑路了。

  直到六年之后,他突然得知,这还是经典的带球跑剧情。

  尽管他和莫子矜无论是从身份,还是年龄上,都相差甚大。但不管怎幺说,这都是两个成年人之间的碰触。

  而且就在宋青以为万事俱备,东风爱来不来的时候。宋文玉在听完他的讲述后,竟然勃然大怒。要不是院长修养还在,宋青险些成为孤儿院里,第一个被院长揍的孩子。

  院长平时不仅修养佳、脾气好,做事也利索,从不拖泥带水。

  生完气、骂过宋青后,她紧接着就说:“你别以为我年纪大,没读过多少书,不知道男生真喝醉了,是,是……”

  是怎幺样,院长还是说不出口。

  但这也和年纪无关,只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确实很难对着一个异性的小辈,侃侃而谈这方面的事。

  宋院长说不出口的事,宋青却能立即意会。

  意会过后,他心里更加高兴,觉得被骂也是享受。

  事情有了不错的开端,剩下的就更好解决了。

  没过多久,宋青就像报喜鸟一样,给莫子矜送来了好消息。

  到目前为止,两人之间的关系才算是走上了康庄大道。

  随着这晚的深度交流,心与心之间,也更近了一步。

  完全没想到还有人会追这本小说

  你们的长情

  真的让我羞愧非常

  之前打算写番外的时候

  都只是大致扫一扫

  看一看人名

  实在不敢细看

  能够看完这本小说的小可爱们

  都是真的猛士

  另外

  大概还有两章番外就结束了

  这最后两章都回归老本行

  毕竟这是一篇肉文

  比❤️

番外三 爱情永恒(完)

  (1)

  久别重逢的威力向来巨大,尤其是对于两个久旱的人来说。然而,现实却总出人意料。

  在莫子矜和宋青两人破镜重圆之际,他们本该天雷勾地火,共赴巫山,水乳交融。可是碰到莫羽的病情,他们也只得暂时搁置,为女儿的安危忙前忙后,谁也没心情提及来一场甘霖之交。

  后来事情总算圆满解决,但忙上忙下后,还要顾着跟进后续,最后只剩心力憔悴,哪还有心情注意其他事情。

  这一来二去,直到莫羽出院,他们也只是同床共枕了一段时间,除了女儿病情,没再多的交流了。

  好不容易一切尘埃落定,那事儿又好像被伏地魔招入麾下,像它的领导一样,成为了不可言说的存在。

  时间到底还是划开了一条沟壑。沟壑两边分别站着莫子矜和宋青。然而,纵使自然的威力无法阻挡,也依旧会有人砥砺向前,只为求得一个善始善终。

  那天深夜,间接性按时下班、持续性加班的宋青开车回家。

  到家后,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的房门,借着床头柜的一点微黄的灯光,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他走到床前,见莫子矜似在熟睡,便不忍打扰,又小心地走进卫生间洗漱。

  等洗漱完,他回到床前,轻轻地掀开被角,慢慢躺进去。

  只是刚要酝酿睡意,一具柔软的女性胴体钻入了他的怀里。

  “是我吵醒了你吗?”宋青微微一愣,随后双手熟稔地环住莫子矜的腰身,侧身在她发顶上落下一吻。

  他刚要道歉,就感受到莫子矜在他胸口处蹭了蹭,并且说:“不是,是没你在,我有些睡不着。”

  说着,她顺势擡头,嘴唇轻触在他的喉结,“明天是星期六,你还要加班吗?”

  这一小小的碰触,就像一个信号,瞬间让宋青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他转身将莫子矜压在身下,喉结滚动,声音略带几分沙哑:“不加了,现在还早,我们……”

  莫子矜轻笑,眼睛微眯,眼角处多了几分细纹。

  岁月足够关照她,可还是没忍住抚摸她,留下了点点痕迹。但岁月从不败美人,那几丝细纹仿佛望不见的线,拴住了一双双投向她的目光,以及宋青的心。

  就算多年过去,宋青仍像初见时一样,眼底都是对她的痴迷,心里都是她的身影。

  他俯身,在她眼角处轻轻一吻。

  虔诚又珍重。

  莫子矜感受到了他的爱意,收紧圈住他脖颈的手臂,在他耳边低语:“阿青,夜色正好,你想不想趁着夜色,做点夜色里该做的事?”

  城市的夜晚早就黑得不够纯粹,而莫子矜又不爱用遮光布的窗帘。

  她总说清晨第一缕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房间地板上是世间最美的风景之一,这就导致她的房间同样黑得不够纯粹。

  在窗帘不够有力地遮盖下,城市的灯光溜进些许,仿若月光,更像是夜间的太阳,照亮夜间行人的前路,也照亮莫子矜的眉眼,让宋青在朦胧夜色之下,能够细致地摹绘。

  他微微开启唇瓣,呼出一声“想”,就再也按捺不住,从莫子矜的额头,一路吻至嘴唇。

  双唇碰触,似是打开某个开关的关键,让本就暧昧的夜晚,逐渐染上了其他颜色。

  温度急剧上升,情欲随之而来。

  久旱逢甘霖,是共赴巫山云雨也不足以形容之势。

  情欲来得很快,高潮也来得很快。

  在最后高潮之际,两人的心灵和身体空前一致,享受到了人类最原始,也最具人性的快感。

  身心合一,是久违的欢愉。

  (2)

  转眼几年过去,莫羽渐渐长大,生活的重心慢慢从家庭,转到了学校。

  身边少了孩子的吵闹,宋青和莫子矜夫妇俩,也从一开始的柔情蜜意,逐渐归于平静。

  不过所谓平静,却只是莫子矜单方面的平静,宋青依旧火热。只是随着即将步入三十大关,略有些收敛罢了。

  因此,夫妻俩也不过是表面平静。

  直到宋青三十寿诞,两人的平静的生活才破了个口子,热情似火席卷而来。

  古人云:“三十而立。”到如今,无论是谁,三十都算是一个不小的生日。

  莫子矜近年逐渐沉稳了下来,可偶尔也会投桃报李,给宋青制造一些小惊喜。

  这次时机正好,莫子矜把孩子打发去舅舅那儿,好在家里进行布置,准备给三十岁的宋青一个大大的惊喜。

  由于工程量比较大,莫子矜其实早早就开始准备。如今万事俱备,就等宋青这阵东风了。

  好巧不巧,宋青生日碰上了工作日,给了莫子矜足够的时间发挥。等她布置好一切,时针刚好指向了宋青下班的时间。

  也许是生日当天寿星最大,平时常常加班的宋青,今天却能按时下班,还没碰上拥堵的现象,一路上畅通无阻。

  看来能够按时下班的人还是少数。

  宋青回到家里,由于临近夏天,太阳落下的时间越来越晚,客厅窗户大开,整个房间笼罩在落日的余晖当中,只有餐桌上的蜡烛与之辉映。

  蜡烛旁边,立着一个花瓶,花瓶里插着鲜艳的玫瑰,红得有些耀眼。

  看到这一切,宋青才意识过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过去几年,每逢这一天,莫子矜都会亲自下厨,要幺给他煮一碗面条,要幺做一顿西餐给他。

  莫子矜在外多年,厨艺仅限于此,但宋青已经满足了。

  爱人孩子都在身边,唯一的长辈身体还算硬朗,对于他来说,人活一世,还有比这些更重要的吗?

  宋青神情放松且餍足,他放下公文包,走进厨房,上前抱住莫子矜的细腰,轻轻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莫子矜正在煎牛排,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下意识拍了拍腰上的手,对他说:“回来得正好,牛排快煎好了,快去洗手吃饭,记得消毒啊。”

  疫情已过去一年多了,燕城慢慢恢复到过去的状态,但出门戴口罩,回家就消毒的习惯倒是保留了下来。

  等宋青就绪,莫子矜牛排已好,两人相对而坐,就着蜡烛火光和落日的余晖就餐。

  莫子矜举起酒杯,和宋青轻轻碰杯,笑道:“祝我们阿青生日快乐,愿你往后余生,都是最开心的时候。”

  宋青矜持地道了谢,将所有情谊藏在眼底。

  “快吃吧,吃完我还有礼物。”莫子矜笑了笑,“今天可是你的三十岁生日,这幺特别,我们肯定要特别地过。”

  话音一落,两人一边吃着牛排,一边说着话,慢慢享用完了第一份心意。

  吃完后,莫子矜走到宋青面前,取下他的领带,系在他的眼前。

  宋青的喉结不由地滚动,顿时有几分口干舌燥。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

  莫子矜见状,好笑道:“想什幺呢,这幺急色。”

  “没什幺,”宋青咽了咽唾沫,摇头道,“就是有些好奇。”

  “好奇啊,”莫子矜系好领带,回到他面前,一边伸手试探,一边说,“可惜这次不是,阿青要想的话,咱们可以下次玩。你说好不好?”

  良久,宋青小弧度地点了点头,脸上涨得通红。

  莫子矜轻笑两声,不再言语,牵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向装满第二份心意的房间走去。

  目的地是莫子矜的画室,在走廊最里面的位置,是宋青按照她的心意,一点一点装修出来的。

  房子布局实在太熟,刚一停下,宋青就猜到他们身处何处。礼物是什幺,他多少猜到一些,只是等到取下领带,望着屋里的情况,他还是吃了一惊。

  屋内满满当当,从房门口到最深处,挂着十几幅画,画着她和他的故事。

  从相遇相知到相爱的全过程,宋青记忆深处的每一个画面,都具象地呈现在他面前——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让宋青真切地相信莫子矜如他一般爱着她。

  爱意和感动同时迸发,在最艰难的时刻都未曾哭过的宋青,却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落下两行眼泪。

  莫子矜微诧,随即理解地笑了笑,上前去轻拭掉他的泪珠,然后踮着脚尖拥他入怀。

  “以后阿青每次整数生日的时候,我都把那十年发生的事画下来,送给你好不好?”莫子矜轻声细语道,“哎呀,到时候工作量肯定很大,毕竟以后每一天我们都会在一起,那样我们就会创造出许多许多美好的回忆。等老了之后,我们就不必担心记忆衰退,因为我们的回忆是永存的。”

  两人相爱多年,莫子矜永远是最会说甜言蜜语的那个。可如今再多的甜言蜜语,也比不上她这一刻说的话。

  还有什幺比爱人在畅想未来的时候,包含了他的身影更甜蜜的话了吗?

  宋青想,再也没有了。

  莫子矜的画,是他们的过去,是他们一路走来相爱的证据;莫子矜的话,是他们的未来,是他们还要携手走下去,将爱无限延申的证明。

  未来和过去,他们的爱将会永存。

  宋青靠在莫子矜的怀里,所有情绪一拥而上。他终于克制不住,小声地哭了出来。

  太阳西落,余晖渐渐散去,房间昏暗了起来。

  但第二天太阳仍会升起,就像他们的爱情,如太阳一般长存、耀眼。

  (全文完)

  这篇番外想写肉来着,但可能好久没写过肉了,所以写着写着又变成了矫情文学。

  (其实还是因为水平不行)

  感谢每一位能够看下去的朋友,这篇番外我很久之前就打算写了,但拖延症一拖拖到了现在。当时写的话很可能就能写肉了。

  也谢谢那位在微博上私信我的姐妹,难为你这幺久了,我写得还这幺烂,但你还能够记着这篇文。

  最后就祝每一位朋友健康幸福,心想事成!

  我会继续努力的!

  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