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空谷仙影

  

  「哼……」

  浓重的鼻息有规律地喷薄,眼前是五尺高、二人合抱粗的青蓝色巨石,我双掌印在微微凹陷的浅坑中,二者竟有些严丝合缝——那是十余年勤加练习、造成的如水滴石穿的异象——腿部、腰部、腹部、手部……几乎全身的肌肉都被心神牵引,配合着丹田中逐渐减少的元炁(同『气』,气的古字,道教多以指人的元气),凝成合力,缓缓推动着巨石。

  「沙……沙……」

  巨石犁开遍地碎石以及夯实的黄土,热气自大地蒸腾而上。

  此际正处于春尾夏初,却是少见的炙烤,连这谷地中都热浪隐约蒸腾,视线所及已有些扭曲。

  「二百一十五步、二百一十六步……」

  我心中默数着推进的距离,紧闭口齿、咬牙坚持,不敢泄去胸中凝聚的一口气。

  在紧绷身躯、锤炼体魄中,我勉强挤出些许余力,微微昂头,瞥见了立于绝壁之上的一抹仙影,仿佛斑驳黄土中镶嵌的一颗完美的乳白色萤石,纯白的袍裾在微风中轻摆,却因距离太远看不清样貌。

  但仅仅这一瞥,便教我紧绷的心神霎时出现了些微松懈,急忙收回目光,继续埋头苦干。

  「二百七十二步!」

  又坚持了数十步后,我心中嘶喊,体力不支,身心俱疲,直接瘫倒在地上,完全不在乎碎石的硌痛,气喘吁吁,口鼻喉胸中明明如同火烧火燎,却又夹杂着一股甜甜的味道,颇为难受。

  忽然,阴影遮蔽了视野,一双白色的弓鞋轻轻落在我眼前,却连一丝尘土也未扬起,雪绸裤脚伸入蚕丝罗袜,二者齐齐紧咬纤细精致的足踝,教人不禁遐想这罗袜弓鞋里,到底裹着何等绝美的玉足。

  只可惜我还未及细赏这朦胧风景,白袍摆裾便飘然而落,将仙气直溢的画卷覆盖了大半,让人颇有些意犹未尽。

  一缕清香钻进鼻孔,我不敢多想,瞳孔往眼角转动而去,烈日光辉直射下,一道身影映入眼帘,白衣胜雪,渊渟(tíng)岳峙,峰峦如聚,青丝垂流,面容隐藏在阴影中。

  「唔……」

  我感觉浑身一轻,腰带被提住,躯体被一股柔力托着前行,耳边传来宛若呼啸的风声。

  眼前的碎石砂砾飞逝,让我有些头昏脑涨,恰在此时一股清凉之意走遍全身,抚慰着身体与神智的不适,我干脆闭上了眼睛,任由仙影带我飞驰。

  「哎哟!好疼——」

  没过一会儿,我那仙影被随手一丢,落在阴凉的竹制地板上,虽然经过出神入化地收力后不痛不痒,但我还是略带夸张地「哀嚎」、翻滚。

  「起身,端坐。」

  一道清冷的仙音浸入脑中,如同玄冰神针扎入四肢百骸,我顿时不敢造次。

  心中暗叹一声,停止了撒娇似的动作,我起身盘坐,挠了挠头,乖乖叫了一声「娘亲」。

  竹屋中,那道仙影在明光中清晰,亭亭七尺,高挑颀长,白袍洗练,身姿傲绝,赫然一位飘逸出尘的仙子。

  云鬓花颜,秀发拂额,黑瀑齐腰,青丝垂流,倾世绝艳,冰肌雪肤,乍一看辨不清年岁。

  细长黛眉下一双清冷无波的桃花眼眸,雪润琼鼻下的樱桃小嘴,无一不是巧夺天工,却奇迹般地在白玉画卷般的俏脸上邂逅,共同铸就了美得不应出现在凡间的旷世仙颜。

  娘亲仿佛高处不胜寒的谪凡天仙,倾国倾城的面容上泛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有如绝岭上千秋不化的冰雪。

  「今日几步?」

  仙音袅袅,有若天籁,却古井无波,淡似清流。

  娘亲一手挽住袍袖,逐一拨弄着厅旁架上的灯芯,内衬圆领如花萼般托着天鹅般的雪腻脖颈,唯余灵巧的纤纤玉手一览无余,将侧影留给了我。

  「二百七十二步。」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悄悄盯着娘亲婀娜又飘逸的身姿。

  娘亲如冰雪仙子般寒气逼人不假,但那宽松白袍里也若隐若现的丰腴身姿,却是透着一般成熟妇人也有所不及的风韵。

  此刻从侧面看来,那宽松白袍中掩映的丰乳、纤腰、月臀,玲珑起伏宛若群峰幽谷,隐隐约约地透露诱人的风情,柔顺青丝垂落在腰际皱窝里,羞婉丰满的月臀轮廓犹如成熟的蜜桃——纵然我鲜有品尝,却鬼使神差地将二者联系在了一起。

  「嗯,还不错。」

  娘亲似是在夸赞,面上却没什么波动,莲步款款,将架上几盏油灯一一拨亮

  「前几日二百三十步左右,也算有所增长。」

  「是……」

  我轻声应道,低下眼睑,不敢再多看娘亲。

  娘亲的清冷气质与绝艳身姿之间的巨大反差激荡出摄人心魄的魅力,令我不规律地急促呼吸,实际上却没什么邪念——因为她毕竟是我的娘亲,偶尔腹下被勾动一阵肆虐的邪火也会随即熄灭——但仍需平静下来,否则气机紊乱之下被娘亲察觉,我又将遭到责罚。

  「心生杂念,去静室面壁半个时辰。」

  挑弄灯芯完毕,娘亲转过身来,面目生冷,樱桃小嘴吐出不近人情的话语。

  ——就像这样。

  「娘亲,孩儿……」

  「去。」

  我还待辩解,娘亲却不容置疑地再次发声。

  「是。」

  我不敢看娘亲清澈冰冷的双眸,垂头丧气,起身进了旁边的静室,但关上门的瞬间,隐约听见了一声叹息。

  我与娘亲所居住的这间小屋,简单却雅致,竹木编排,分东西二室,共夹一厅,为陈杂书籍、授课治学之所。

  说是静室,其实也是我的卧居,简单的陈设,迎面的竹壁挂上着竖幅,裱纸长垂,上书一个「静」字,墨迹隽永。

  壁字前有一低矮的竹制案几,摆着几本线装书籍以及笔墨,我盘坐在桌前的织席上,望着这婉约秀丽的字迹怔怔出神。

  这字是娘亲亲手所书,风骨独特,久观仿佛冰雪铺面而来,却并非严寒彻骨、肃杀无情,而是银装素裹、大地凝霜,颇具清心静念的神效。

  方才那一声叹息我是听见了的,虽然隐约,但确凿无疑,只因习武之人的五感不会出错。

  可那声叹息所蕴含的意味却是我琢磨不透的。

  是无奈于我心生杂念吗?是处罚我时的于心不忍吗?

  她……真的会有这种感情吗?

  娘亲的温柔面孔自我记事起就少有得见了,萦绕着的大多是不化冰雪,虽然无损于她倾城倾国的绝美仙颜,但却与我所渴求的关心宠爱相去甚远——除了偶感风寒之外,我还从未见过冰消雪融的玉面。

  但随着我近年来身强体壮、风邪难侵,那种面容也渐渐模糊淡去了,甚至希冀于梦中重拾片刻温柔也成为了一种奢求——凝神静气是练武集气的基本功夫,因此便很少再有光怪陆离的梦了,大多数时候一夜无梦。

  每当我思虑及此,都忍不住怀疑,她是否为我生母;还是说世间母子相处,都是这般冷冰冰的氛围。

  幼时教我描摹自己的名字时得知,娘亲名为谢冰魄,字清凝,这使我忍不住暗中埋怨,娘亲的名字可真是恰如其分:冰心雪魄,不近人情。

  当我问到父亲时,娘亲却连名字都不肯透漏,只冷淡地说「你父亲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转口又道「他已经死了,从今以后不得再问」。

  正值启蒙的年幼稚子,便知道了世界上最残酷最无情的字:死。

  它代表着一个人再也不会走动、不会说话、不会回应,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父亲,我还未曾得知他的音容笑貌,就已然不存在了。

  「唉……」

  我不再瞎想,盘腿而坐,凝神静气,采气机成元炁。

  虽是娘亲的责罚,但也不失为休息的时机,方才的推石犁地,几乎榨干了我所有的力气与元炁,此际身体仍是轻飘飘的,四肢酸软。

  若非刚才娘亲将我「带」回家时,以精纯的冰雪元炁抚慰了干涸的经脉、精疲力竭的身体,并且化去汗水,我恐怕已经浑身臭汗、不省人事了。

  娘亲的冰雪元炁极富神效,能够治疗伤体、缓解疲劳以及清洁身体——但对于风寒之症束手无策,本就是体内寒气聚集,再引入精纯的冰雪元炁,无异于雪上加霜、火上浇油——此事我已体验过无数次,这是她所修习的功法「太阴遗世」所赋予的异能。

  我对自己所修习的功法一无所知,虽说本是由娘亲指导修炼,她却也语焉不详,连名字也无法给出,只推测或许与父亲有关。

  修炼方法更是独树一帜,每日除了基础的腿脚功夫外,以巨石犁地,直至耗尽体力与内息,而后采练元炁,只可惜到了一定极限后,内功就难有寸进,依娘亲所言,此种状况乃是陷入了瓶颈,但一无所知的母子二人却束手无策。

  我不再多想,将体内气机采集至丹田,凝练成元炁,渐渐充盈的丹田又将元炁反哺至诸脉,极大地缓解了身体的疲劳与酸痛。不得不说,对于此时的我而言,修炼乃是件不可多得的美事。

  

第二章将有五危

  

  未过多时,四肢百骸疲累尽去,元炁仍在聚集,总量却不再增长——这便是我所陷之瓶颈——再行采练也是做无用功。

  采练已至极限,丹田却尚未弥满,有种怅然若缺的虚感,好在只有凝神静气才能察知,倒无碍于平日里肢体动作等,亦不会影响元炁功法与躯体间的圆融无缺。

  「读经论道。」

  当我收功吐浊之后,一道清冷的仙音适时飘入耳中。

  「是。」

  我乖乖地应声。

  娘亲的功体已臻至大成之境,方圆三四十丈之内无人可逃过她的感应,更别说我与她相去不足二十步,一举一动、气机涨落对她而言都是洞若观火。

  娘亲明令禁止,十余年里,我不曾踏出山谷半步。

  纵然我心生叛逆、欲越雷池,灵觉超凡的娘亲勿需出门半步,便能对我行动了如指掌,因此那些举止不过无稽之谈。

  推开门便是方才的小厅堂,娘亲正盘坐蒲团上,半隐于屋内阴影,距门口数步,而走廊上则摆放了矮几及书卷。

  趁着心神还宁静,我悄悄瞥了一眼娘亲的背影,束住纤腰的丝带下,饱满翘臀的轮廓在宽松袍服中若隐若现。

  虽无任何亵玩的邪念,但那诱人风情却是万般美景都不可媲美的,光是一瞥已教我叹为观止。

  但我不敢多看,快步越过娘亲,到了走廊,于案几前老老实实盘坐,翻开靛蓝色的线装书籍,就着淡淡墨香开始研读。

  门廊外,明媚的阳光自潇潇竹林间照射至屋前的坪地,斑驳的光点在游走,翠绿的竹叶切开了微风,而我渐渐沉浸在字字珠玑的兵法篇章中。

  启蒙、识字、句读、授业、经义、讲道等,均是由娘亲一手操刀,而非后来所学到的老师、师傅或先生。

  此后便有读经的日课,只是由娘亲先行诵读讲解,我再誊抄背诵。

  自十岁开始,我已能识文断字,便由我先行研读、娘亲再行考校。

  今日仍是兵家的经典《孙子兵法》。

  此书撰成日期相当久远,乃是距今约千年前白虎王朝的兵圣孙武所做。

  彼时,青龙王朝王室式微,对各地诸侯难加约束,因此互相攻伐、各自称王,诸侯割据的局面持续了近两百年。

  当是时,孙武横空出世,用兵出神入化,攻城略地、战无不胜,短短三十年之内,扫清六合、席卷八荒,武功之盛隆,当属空前绝后。

  他襄助太武灵王开创了白虎王朝,但所造杀孽也是罄竹难书,危墟之战、黄泉川之战、烈焚谷之战等十数场名垂青史的战役,无一不是尸横遍野、流血漂橹——也正因如此,太武灵王统一九州后采用了主杀伐、兆凶煞的四象之一——白虎作为国号。

  相传,此书初成时并非称《孙子兵法》,而是《孙武兵书》。

  白虎王朝肇建之后,归降臣服的诸侯余裔为泄胸中怨气,联名上疏,迫使太武灵王赐封孙武恶号绝命侯,也不得在朝堂之上对其委以重任,孙武几乎处于半退半隐的状态,他于此时整理心得、编纂成书,自名《孙武兵书》。

  以杀伐闻名的孙武之书,虽然流传甚广,但并未如当今一样享有盛誉——直到白虎王朝与朱雀王朝更迭之际,研读此书的大儒贺怀阳持之辅弼朱雀王朝太祖,再现了兵圣之威,在朱雀太祖称帝后征战四方、一统天下,四十年间不断为《孙武兵书》正名。

  贺怀阳于太祖年间多方考据、重修编纂了此书,并改名为《孙子兵法》,才有了延续至今的无上盛名。

  可使死守祖训、固执不化的儒家称自家以外的先贤为「子」,可使崇尚忠恕、批驳杀伐的儒生尊之为「法」,由此观之,兵圣于战争一道领悟至深。

  时至今日,《孙子兵法》已成儒生必读之书目,说是将其中名篇佳句奉为金科玉律也不为过。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娘亲为我讲述的。

  据传,贺怀阳在重修此书时,并未做字词语句的改动,只添了注释,后来也有不少名家做过注,但都不如贺怀阳这部经典,毕竟校注之人堪称兵圣再世。

  

  我研读的正是贺注版《孙子兵法》的第八篇:

  

  《九变》

  【怀阳曰:变其正,得其所用九也】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圮地无舍【怀阳曰:无所依也。水毁曰圮。】,衢地交合,【怀阳曰:结诸侯也。】绝地无留,【怀阳曰:无久止也。】围地则谋,【怀阳曰:发奇谋也。】死地则战,【怀阳曰:殊死战也。】途有所不由,【怀阳曰:隘难之地,所不当从;不得已从之,故为变。】军有所不击,【怀阳曰:军虽可击,以地险难久,留之失前利,若得之则利薄,困穷之兵,必死战也。】城有所不攻,【怀阳曰:城小而固,粮饶,不可攻也。】地有所不争,【怀阳曰:小利之地,方争得而失之,则不争也。】君命有所不受。【怀阳曰:苟便于事,不拘于君命也。】……

  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怀阳曰:勇而无虑,必欲死斗,不可曲挠,可以奇伏中之。】必生,可虏也;【怀阳曰:见利畏怯不进也。】忿速,可侮也;【怀阳曰:疾急之人,可忿怒侮而致之也。】廉洁,可辱也;【怀阳曰:廉洁之人,可污辱致之也。】爱民,可烦也。【怀阳曰:出其所必趋,爱民者,则必倍道兼行以救之;救之则烦劳也。】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此篇不过二百余字,语言简练,却囊括万千,读后令我细细深思、回味无穷,竟觉战争应变之法俱在其中。

  「娘亲,孩儿读完了。」

  我合上书卷,静待娘亲考校。

  娘亲似胸中早有策问,清冷吐辞,仙音如沐:「《孙子兵法》曰:「将有五危』,其中『爱民可烦』,霄儿如何解之?」

  霄儿是娘亲对我常用的称呼,因父母为我取名柳穹,字子霄。

  我沉吟一会儿,将心中所思一一道来:「『爱民可烦』,说的是敌军将领倘若有爱护子民之心,可借此来烦扰他,使他判断失误、首尾难顾,以此觅得胜机。

  「孙子曰:「兵者诡道也』。由此来看,若是有利于战争,那么将领不应当放弃这种手段,其一可牵制兵力,其二可遏制后勤辎重的输送,其三可打击士气,或可致胜……」

  此时,一个朴实的妇人出现在竹屋前坪,勤劳碌碌,开始在一方小桌上摆放碗筷饭菜。

  她突然闯入我的话题中,脑海中浮现了她在战争中的可怜画面,或遍体鳞伤,或四肢不全,或满身血污……

  我无法忍受「她」被金戈铁马践踏蹂躏,晃去脑中惨状,转而道:「但依孩儿之见,战争是为了解决争端、保护黎民百姓——无论是敌是己——他们大多数人在战争中是弱小的、毫无反抗能力的。」

  「战争不是为了屠戮百姓、枉造杀孽,而是以暴力武力终结乱世、奠基太平,如若杀戮过盛,民怨难平,安定难成,因此不可轻犯。」

  「况且杀生过多有违天和,若非迫不得已,至少孩儿……不会选择将屠刀挥向黎民百姓。」

  事实上,兵圣孙武的杀伐果断历来深受诟病,他兵锋所指,无不是生灵涂炭:水淹大梁城、倒灌血河……

  坚壁清野、以战养战……

  孙武在九州纵横驰骋三十年,亿万生灵十不存一,连他自己账下的军师武将都对此颇有微词,这恐怕也是孙武身为开国功臣却难得美名的原因。

  娘亲沉吟了一会儿,清幽的声线才自身后传来,似是赞赏道:「不错。」

  这算是夸奖……吗?

  一时间我有些受宠若惊、难以置信,只因此前娘亲对于我的观点见解要么是沉默以对,要么是随意敷衍,从不多加点评。

  难道那寒于霜雪的面容也会因我而冰河解冻?

  若非摄于娘亲的威严,我早已回身确认。

  正在此时,那朴实的农妇向我们招手,喊出一口地道的乡音:「谢姑娘、子霄,晚食做好了,过来吃吧。」

  注:网上找的曹操注的《孙子兵法》。

  

第三章心生绮念

  

  我放眼望去,不远处的小方桌上满是肉食,不由得食指大动、口水直咽。

  推石犁地榨干了我的体力与元炁,虽经凝神采练有所恢复,但仍需肉食以作补益。

  只是娘亲还在身后端坐,未得许可,我不敢轻举妄动。

  「去吧。」

  短短二字令我如闻仙谕,赶紧起身,跳下走廊,向着满桌的肉食疾步而去。

  此时已是未申之交,酷日稍敛灼灼之威,小屋地处山谷,又兼有竹林环绕,是以不受阳炎炙烤之扰,甚觉阴凉。

  「牛婶,做了这么多啊?」

  我笑着向妇人招手。

  牛婶熟络而宠溺地回应:「你每天不就吃这么多吗?」

  牛婶是附近柏子村的农户人家,每日来谷中做一顿晚食,娘亲则按月支付一定的银两。

  不过常年累月的相处之下,在我心中牛婶已是半个家人,虽然她对娘亲的称呼比较生分,但据说是多年前初见时所用的,已然改不掉了——当然,以娘亲的大成功体,驻颜有术,仅以容貌观之,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如此称呼也并无不妥。

  牛婶四十多岁,木钗挽髻,饱经风霜的褐黄面孔盘踞着几道深刻的皱纹,穿着深蓝色的粗布衣裳,补巴错落,看来已有些年头。

  养育了两双儿女的牛婶,相貌平平,已是残花败柳,尚有少许成熟风韵,虽然比起娘亲来微不足道,但也正是二者相较,我才知晓娘亲的风情是多么惊人。

  待我落座之后,娘亲施施然走来,犹如一朵风中摇曳的白莲花。

  娘亲翩然坐于我对侧,螓首微抬道:「牛姐,你怎么不坐?」

  牛婶在布裳衣角上搓着粗糙的双手,似是不好意思:「谢姑娘,刚才大牛来跟我说,小梅不舒服,我得回去看看。」

  「事不宜迟,牛姐速速回去吧。」娘亲不假思索地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起身递去,「这些你拿着,带小梅去医师问诊。」

  「谢姑娘,使不得啊!」

  牛婶连连摆手,后退几步。

  「我也算小梅半个姨娘,有何不可?」

  娘亲理所当然道,跟了上去,掰开牛婶的手,将银子硬塞给她。

  「这……唉,那我就替小梅说声谢谢了。」

  牛婶嗫嚅了一会儿,总算没有拒绝,将碎银揣进怀里,「那我先回去了,大牛还在等着我哩。」

  娘亲也不矫情,颔首嘱咐道:「嗯,好好照看小梅,如若不见好转,便带她来我这儿。」

  「好。」

  与牛婶道过别,我目送她离开,向着穿入竹林的路口而去,那里正站立着一个粗壮黝黑的汉子,布衣草鞋,焦急地目光望来,似是在催促牛婶,又似在注视其他。

  我顺着他的目光回往望,发现视线指向了娘亲——此时娘亲已回原位,端坐长椅,双臂置于桌面,胸前隐约的饱满轮廓傲立半空,任谁看了都要口干舌燥、欲火横生。

  此时此刻,我却并无邪念,反而被这无礼视线勾起了不满和怒火,塞于胸间,兀自难熄。

  大牛与我也算点头之交,又是牛婶的大儿子,且已成婚数年,却竟敢觊觎我的娘亲!

  虽然以他的目力未必能见我之所见,但仅仅是他视线的去向就让我心生愤怒,就好似我所钟爱尊敬的宝物被人肆意玷污,哪怕只是一次无心的扫视,也是罪不可恕的亵渎!

  顾忌娘亲在旁,我只能目含怒意,紧紧盯着大牛,直至牛婶走到他近前,二人齐齐转身沿着小路出谷去了,才算松了口气。

  「不要瞎看,用食。」

  娘亲淡淡的指责让我有些心虚,赶紧回身,埋头对付起肉食来。

  晚餐以烹煮的猪肉为主,骨汤、肉汤,没什么香料调佐,但以小火慢熬出来的汤汁甘甜鲜美,让我忙不迭地狼吞虎咽。

  「慢点。」

  端着莲子羹小口用食的娘亲再次出言,似是在关切儿子,但语气却强硬得像在发号施令。

  「哦。」

  我略带委屈地应了一声,擦了擦嘴角的汤汁,抓起肉骨头,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一旁的娘亲动作优雅而自然,清润的莲子羹自樱桃小口缓缓滑入,恰如餐风饮露的仙子。

  娘亲的心法功体已臻至化境,不需如我这般每日肉食血荤地进补,平素吃的也是清斋淡饭。

  没过一会儿,娘亲放下了瓷碗,冷淡道:「娘吃完了,你待会把餐具清理了。」

  「啊?别……」

  虽然对此早有预料,但依旧忍不住想抱怨两句,可娘亲已经起身回转,青丝白袍飘然而动,进了雅致竹屋,唯余仙影淡泊。

  「唉……」

  娘亲的意志总是这么不容拒绝,我也只能听从号令、按部就班。

  好在我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以往牛婶也有因故提前离去的情况,都是我包揽了善后的工作,也算是驾轻就熟了。

  娘亲不在席间,压抑的气氛霎时无影无踪,我总算可以放开手脚胡吃海塞。

  就着白米饭,解决完一盘骨头、两大海碗肉汤之后,满足地拍了拍鼓鼓的肚皮,一时间不想动弹。

  略微休息了一会儿,我将桌上的碗筷勺盘收拾整齐,来到竹林旁的活水槽,将餐具一一洗净。

  好在烹饪用的锅镬等,牛婶已经洗过,勿需我多费心神。

  我将洗净的餐具放在灶房的木柜里,算是完成了收尾工作。

  「嗯——」

  我走出灶屋,伸了个懒腰,已是落日时分,环顾竹林,淡黄余晖泼在了翠绿竹林里。

  这片数丈之高的潇潇竹林,占地有方圆一里,说是竹海也不为过了。

  而娘亲与我所居住的空地,据说还是父母开辟出来的。

  坐忘峰下潇潇竹海,葳蕤谷中隐隐仙居。(注:葳wēi蕤ruí:形容枝叶繁密,草木茂盛))

  可惜仙子膝下多了我这大个煞风景的儿子,不然天下人定会趋之若鹜吧?

  我摇摇头不再瞎想,自竹屋正厅中取了一盏油灯,进了西厢居室,也就是静室——娘亲则是住在东厢。

  坐于案前,挑挑灯芯,我继续读起《孙子兵法》来。

  虽说是每日读经论道,娘亲却并不介意我提前观看,但一日只考校一篇。

  《孙子兵法》玄妙深奥、微言大义,思之长短每有所得。

  不多时南面小窗已不再吐出余晖,抬头一望,已是残月东升,漫天星斗。

  「呼……」

  我舒了一口气,合上书卷,感觉到肉食已经消化,此际体内气血旺盛,正是采练元炁的大好时机。

  我盘腿而坐,凝神静气,开始凝练内息,只余半分心神游离在外。

  忽而,一阵哗啦啦的水声隐约传入耳中。

  这声音我自是熟悉,谷中舍我之外只有娘亲,此时应是她正在洗浴。

  竹屋后方二十步便是一汪寒潭,乃是我们母子洗浴之所——当然,二人沐浴都是先后错开——只是潭中寒气逼人,若非炎炎夏日,我全身而入亦不能久,而练就至阴功法的娘亲则可以无视凌冽寒气。

  虽说娘亲的「太阴遗世篇」可以自洁躯体,但她仍然保持着频繁的洗浴,天气稍有炎热,那更是每日都少不得,哪怕晚春初秋也是隔不了三五日便要沐浴一番。

  娘亲的胴体自然是我不可直视的禁忌,虽然心中偶有遐想,但也不至于听了洗浴的水声便会邪念丛生。

  何况连日来炎气陡增,娘亲的沐浴愈加频繁,这些许水声,我已是见怪不怪了。

  反正也无缘得见。

  思虑至此,脑海中突兀地浮起了一道怒意,白日里大牛那道越过牛婶、投向娘亲的目光却洞穿了我宁静的心神。

  将污秽的目光投向我仙子般的娘亲,你怎么敢?!

  她是我的娘亲!

  似是为了证明我对于娘亲的亲密关系,心中的遐想亵念再也抑制不住:娘亲通体雪肤,想必胸前饱满的双乳也是白皙的,而我曾经亲口吃过、咬过,更曾将那对乳房中的甘甜乳汁尽数吞入腹中!

  娘亲的玉臂我定然也是枕过的……

  不、不好……

  仅剩的理智拉住即将滑入深渊的心神,我稍稍明了此时状况。

  并非走火入魔,但心中杂念丛生,已然相去不远。

  好在我仍能勉力维持功法采练,只要及时将紊乱的气机凝练为元炁,便不虞被娘亲通神的感应发觉,否则今日恐怕还要受罚。

  想入非非的邪念、仅存少许的理智以及采练气机的本能,三者仿佛五马分尸般将我的心神东拉西扯,只得尽力抱元守一。

  当我竭力维持清醒、三方拉锯终于达到平衡极限之际,心神忽然遁入了一个奇妙的所在,气机纷至沓来,而那苍白想象带来的杂念再也无法影响我,意识复归平静。

  这是……

  我敏锐地感知到了情况,心神应当是收束在丹田某处,体内的气机也被悉数牵引至此「方向」,不再朝外界发散、泄露。

  换言之,此时此刻无人可以感知我的存在。

  甚至娘亲也……

  「霄儿!」

  正当我思虑至此,忽然传来一声急切的仙音,西厢居室的后门被轰开,堪堪挂在竹壁,皎洁月光下一抹雪白仙影迅如疾风,飞入室内。

  

第四章沧海一粟

  

  皎洁的月光斜斜洒入室内,我睁开眼睛,看见了刚刚止住身形的娘亲。

  娘亲一手握住交叠的衣领,一袭白衣堪堪裹住玲珑浮凸的身姿,恰如雪莲出水,风情外露而又神圣高洁。

  湿漉长发披散于肩颈胸背,锁骨下一条分明的倒人字形鸿沟,雪腻鼓胀的乳脯溢领而出,晶莹剔透的玉足踩着霜辉,零星水珠散落周围,宛若众星拱月。

  娘亲冰雪不化的面容挂上了罕见的关切焦急,见我依旧活生生之后,她轻舒一口气,恢复了不可侵犯的神情。

  看着娘亲俏脸上消失的急切,我却回想起方才的亵渎,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娘亲……」

  娘亲妙目瞥了我一眼,似是无奈似是庆幸,身形一闪,已然不见。

  惊鸿一现的娘亲,月下出浴的仙姿恍若黄粱一梦,但更让我心弦动摇的,还是她焦急关切、甚至有些惊慌失措的表情。

  「原来……娘亲也会为我漏出担忧的表情啊。」

  此时此刻,我心中暖意盎然,对母子关系再无丝毫疑问。

  自记事起,除了我身体有恙的时候,娘亲便不曾对我展露过温柔。

  年岁稍长之后,更是以严格的礼防、母亲的威严将我拒之于千里之外,久而久之,我都快忘了美若天仙的娘亲还有挂念凡尘之心。

  娘亲定会去而复返,我倒是不急着继续采练,回味着方才的情景,荡漾的母子之情使我心中十分安宁,衣衫不整的月下仙姿也无法激起丝毫绮念。

  「不过确实很白……」

  回味着方才惊鸿一瞥的雪腻乳缘,恍若月牙高挂于星空,教我不由得轻轻嘀咕。

  「什么很白?」

  娘亲悠然地自破门而入,穿戴整齐,白袍胜雪,青丝飘飘,春光再无泄露,又复谪仙般飘逸姿态。

  我心中一惊,娘亲已在面前盘坐,双手抚膝,犹如白莲初绽,双眸清冷,继续追问:「嗯?」

  「啊,这个……孩儿是说,月光很白……」

  我慌慌张张、左顾右盼,心虚地望向娘亲,等待她的责罚。

  出乎意料的是,娘亲居然美目稍抬,微微白了我一眼——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露出冷淡之外的神情了。

  这一刹那,如静水投珠波澜骤起,如银瓶乍破水浆肆迸,风情拂面、娇态顿生,但却令我惶惶不安。

  娘亲似乎也意识到了有失常态,闭上美目,一轮呼吸吐纳之后,睁开桃花眼,射出清冷的眸光:「方才的胡言乱语,娘不再追究;你且说说,方才是何状况?」

  「什么状况?」

  我摸着头反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为何方才娘感应不到你的气机。」

  娘亲语气清冷,重申疑问。

  「哦,这个啊……」

  我这才明了,隐去缘由,半真半假地说道,却未隐瞒方才的奇异状态,「刚才孩儿正在凝神练气,一时过于投入,仿佛心神都沉入丹田了,气机似乎都被牵引至此,无有外泄,因此……」

  娘亲的美目冷冷地盯着我,上下打量,似乎在思考这番话的真实性。

  明明是一双美妙绝伦的桃花眼,我却被盯得头皮发麻,差点伏地认罪,只是依旧硬撑着——娘亲不再追究我隐瞒的亵渎绮念,已是逃过一劫,万万不可不打自招,否则后果难料。

  不过那奇妙的状态却是不必隐瞒,因为我也不甚了了,心中好奇心旺盛。

  盯了我一会儿,娘亲收回了眸光,转而低眉思量。

  等了一会儿娘亲也未开口,我不由得轻声问道:「娘亲,这是怎么回事?」

  「这应当是你的功法所致,无有弊端。」娘亲语带迟疑,无法说个究竟,「避敌潜息,当世数一数二,连娘的感应也能瞒过。」

  「那就好。」

  我松了一口气,娘亲忽然右手食指点在我额头,只觉温凉怡人、珠圆玉润,一抹清爽的感觉融入体内。

  「娘在你体内种入了冰雪元炁,无碍于你这敛息屏气之术的神效,仅能使娘不失感应,不过无法长久,七日之后便需重植。」我未及仔细感受,娘亲袍袖已然一卷,笼住玉手,淡然解释。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早些休息。」

  话音刚落,娘亲便欲起身离去。

  「娘亲,这门……」

  我赶忙出言挽留,指向了被娘亲以内力轰开、藕断丝连的壁与门。

  「习武之人,还怕受寒不成?」

  丢下这句冷冷的话,娘亲便飘然而去,只留下一抹仙影和一缕淡淡的清香。

  诚然,我虽非娘亲那般神功盖世,但也算小有成就,早已风寒不侵,但我想要的不是点拨提醒,而是一句关切叮嘱。

  娘亲对我少言少语,如无必要不开尊口。

  牛婶曾说自己总是对儿女们唠叨叮嘱个不停,怕是早就嫌她烦了。

  但她却不知,如若娘亲愿意对我说教唠叨,即便听上三天三夜,我也甘之如饴此前娘亲的急切担忧,我看得一清二楚,自不可能是幻觉,但前后差别太大,让我一时难以适应。

  我摸摸眉心,娘亲染指之处——这是母子之间近十年来唯一的亲密接触——

  曾经盘绕着温凉清爽之意,此刻似在燃烧灼烫,教我回想起那一闪而逝的忧容。

  「呼……」

  我长出一口气,安定心神,不再纠结前后差别,将思绪放到误打误撞习得的敛息之法。

  无论练武、采气或者修习其他技艺,最重要的其实是初窥门径,武者对自身的感觉极为敏感,只需得其门而入,便可依样画葫芦、多加练习,以致于登峰造极。

  我回忆着方才的感觉,轻易地洞悉诀窍,已然不需要绮念、心神以及采练的三方拉锯,便沉入了奇妙的状态。

  这法门之所以能够瞒过娘亲的灵觉,恐怕正是因为气机被牵引至丹田方向。

  ——练武之人也好普通百姓也罢,凡属血肉生灵,体内无不气机自生,向外界发散,差别只是前者的气机更为强盛。

  元炁便是采集这种气机凝练而来,然而无论专心致志到何等地步,皆无法将体内所有气机尽数纳入丹田——只因经脉五脏、血骨四肢无时无刻不在生成气机,纷繁微渺而又浩如烟海,以致于无有功法能做到鲸吞海吸、毫无疏漏。

  我所修习的无名功法自也没有海纳百川之能,但却可将气机牵引至丹田「方向」而不外泄,是以他人无法借用气机牵引来感应我的存在。

  唯有娘亲遗留在体内的冰雪元炁,可以被她感应,是以不会失去我的踪迹。

  其他的敛息之术,大抵是将体内的气机压制到普通人或者微弱生灵的水准,无法完全瞒过娘亲这等高手的感应,需以藏叶于林之法避过敌人追索。

  说到气机,血肉生灵无不自生,而与之相对的,没有气机则代表他的身体已然停止了机能——也就是死亡。

  若是如此,娘亲方才的急切担忧就不言而喻了。

  我的生死存亡可以搅动娘亲的一池冰心,这倒是毫不意外,毕竟可怜天下父母心。

  「呵呵,原来娘亲方才是以为我……」

  我又是好笑又是了然,心中微暖。

  摇摇头,不再想这死生之事,我决定要给这门敛息之术取个名字。

  「嗯,运起之后犹如死物,置身于浩瀚世界之中……有了,就叫『沧海一粟』吧。」

  一粟藏于沧海,难以观之,莫可察之。

  得了名字,我也不再多想,吹灭油灯,借着月光上了青竹席床,背对屋外侧卧,凝神静气,缓缓进入睡眠。

  

第五章云间来书

  

  一夜无梦,我缓缓醒来,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才下床洗漱,伸展躯体。

  晨光已经布满山谷,从娘亲破开的门望去,不远处竹林朝露莹莹,寒潭波光粼粼。

  娘亲的元炁精纯,力道控制更是出神入化,昨夜虽是焦急慌乱之下悍然出手,也仅将门与壁打得藕断丝连,而无损于其他物件。

  我不禁感叹自己何时才能有这种微入纤毫的力量掌控。

  来到正厅,发现娘亲正站在走廊,望着晨间白云,衣袂飘飘。

  我不敢久看娘亲那掩映隐约的背臀曲线,乖乖坐到桌前,摸了摸盛着莲子羹的瓷碗。

  「哇,好冰。」

  莲子羹是牛婶昨日做好的,夜间置于寒潭冰镇,自是冰凉爽口,但我故意微作埋怨:「娘亲,又是莲子羹啊?」

  「不愿吃就直接练功。」

  娘亲侧脸瞥了一眼,淡淡地说道。

  「吃吃吃,孩儿这就吃。」

  空腹练功可是大忌,无论多少、荤素,晨练之前都必须进食,否则容易破坏身体生成气机的能力。

  我拿起勺子,一口口地吃起莲子羹来。

  无可否认,在略带炎气的晨间吃几口冰爽的羹饭,实在是一大美事。

  于是母子二人晨间相处的场景便陷入了沉默,但娘亲丝毫不感到尴尬,远望着竹林白云,微风吹动几缕青丝,一派出尘飘逸之姿。

  忽然间,一声鹰唳自云间传来,由远及近,一个小黑点俯冲下来,如白纸洇墨般渐渐扩展,赫然是一只金尾羽鹰,利爪上似乎还绑着什么东西。

  很快,那鹰飞至屋前盘旋,娘亲伸出左手,它仿佛认识主人一般架停在了娘亲的玉臂上。

  娘亲解开一只鹰爪上缠绕的细线及物件,那只金尾羽鹰嗥叫一声又飞入云间,在蓝天白云间隐去了身形。

  我好奇地站起身来,望向娘亲纤纤玉手间小巧的油纸卷筒。

  「娘亲,这是何物?」

  「信。」

  娘亲言简意赅,自其中抽出一小段泛黄致密的纸卷来,双手展开后,只见长三宽一,四方裱绘着红色云纹,正中以朱砂写就四个劲字:青州魔教。

  「娘亲,魔教是什么?」

  青州我自然知道,娘亲讲授地理图志时说过,正是我们所处的地界,而魔教则是闻所未闻。

  娘亲望着信纸,似乎陷入回忆与深思,我再次发问后,她才将黄纸收起,开口道:「信上所指魔教,当是名为天水教的……组织,德化七年间意图武力颠覆玄武王朝,但为『擒风卫』探知了行动,分化追索,最终未能成功。」

  本朝国号玄武,太祖太宁氏肇建至今二百三十余年,已历九任皇帝,当今的天子年号德化,御极已有二十五年。

  德化七年,那就是距今约十八年前了,不过「擒风卫」又是何物呢?

  我不由向娘亲询问。

  「『擒风卫』是朝廷的机构,专司情报刺探,监察朝堂民间的不轨动向,俗称谍子。」

  娘亲答道,没有不耐,却也古井无波。

  「哦。」我有所明悟地点头,谍子在《孙子兵法》中有所提及,是以并非一无所知,「那这封信是他们寄给娘亲的吗?」

  「嗯,正是如此,金尾羽鹰乃擒风卫训练,除此外不作第二人想。」

  娘亲淡淡点头。

  我心中的几点疑问均得到解答,不过他们将「青州魔教」的消息传递给娘亲意欲何为呢?娘亲和他们又有何关联呢?

  我正打算询问,娘亲却先开口道:「霄儿,去收拾细软,我们今日便出谷去。」

  「啊,真的吗?!」

  听到这句话,我简直怀疑自己身在梦中。

  虽然谷中有仙子般的娘亲陪伴,但外面的世界仍旧令我向往。

  只因在娘亲的明令禁止下,过去十年间,我连牛婶所在的柏子村都未踏足过,而不少书物典籍却绘声绘色地将九州描述得美轮美奂。

  「千真万确,去吧。」

  娘亲对我的激动毫不意外,淡淡颔首。

  我兴高采烈地回屋收拾细软,手忙脚乱地将两套衣物以及《孙子兵法》装入包袱,便着急地来到门廊等待。

  此时娘亲未在正厅或门廊,料想也是收拾细软去了。

  果然,过不多时,娘亲自东厢提着包袱出来,扔给了我,朝竹林走去,淡然招呼一句「走吧」。

  未待我回应,身着白袍的娘亲已然飘然入林,身姿灵动,消失于蜿蜒掩映的林间小路。

  看起来娘亲似乎更着急出谷,但我心中清楚,她只是雷厉风行罢了。

  于是我也将元炁运于双腿,奔入竹林,大步跑动起来。

  要论身姿优美,我自是不如娘亲,毕竟我未曾学习过轻功身法,只能粗浅地运使元炁加快脚程。

  高耸翠竹飞快从我眼前掠过,不多时便到了小路尽头,见娘亲正于阴凉处驻足静立,我止住步伐。

  「娘亲?」

  我站在娘亲身后,尽量不看及腰长发下起伏的背臀。

  「等等牛婶,还未与她道别。」

  我虽未曾直言,娘亲却已然心领神会,直截了当地回答。

  我一想也是,兴高采烈之下竟忘了此事,心中稍稍冷静,便背靠着一株粗竹坐下,和娘亲一起等待。

  谷外是青葱山脉的根脚,竹林外是旺盛的草植,绵延数里,更远处是林立的树木,一条小路在山坳间生就,剪开半人高的杂草丛。

  我望着那条不过可行一二人的小路,心知牛婶每日必是从此而来,因此已被踩得土黄夯实。

  凝神静气等了一段时候,日近中天,距离牛婶每日来此的时辰已然相差无几——熬羹、炖汤颇费时候,故此她一般午时前就会到此。

  不过昨日她说孙女身体有恙,今日未必会来,因牛婶乃至柏子村内诸人皆不识字的缘故,我们也不能留书。

  倘若牛婶在家照看孙女,我们恐怕要跑一趟柏子村了。

  不过多时,从山坳走来一个身影,以我目力所见,正是牛婶,她似乎也看到了我们,快步走来,笑脸相迎道:「谢姑娘、子霄,你们怎么在这儿?」

  娘亲点头寒暄道:「牛姐,小梅身体如何了?」

  「劳烦谢姑娘挂记,昨儿让大牛叫来了赤脚大夫,已经好很多了。」

  「那就好。」娘亲螓首轻点,犹豫了一瞬道,「牛婶,我和霄儿有事要出谷去了,特意在此等你,向你道别。」

  「啊,是吗?这么着急?」

  牛婶一怔,有些措手不及,流露出难以相信的神情。

  「嗯,谷中那间小屋,还望牛姐代为照看,我们日后还会回来。」

  娘亲握着牛婶的手,语气诚恳道:「东厢居室的木柜里有一些银钱,牛姐自可取用,不必客气,以报答你多年来的辛劳;不过,财不外露,当谨慎用之,以免引起歹人觊觎。」

  牛婶眼里噙着泪花:「谢姑娘,我晓得……只是我这心里不好受……」

  娘亲抹去牛婶脸上的泪水,安慰道:「今日一别确实突兀了一些,不过日后还有相会之期,也不必太过伤心。」

  牛婶的泪花让我也于心不忍,甚至有些不想去外面了,轻轻走到二人跟前,唤了声「牛婶」。

  牛婶拉起我的手,满目难舍地打量道:「子霄,都长这么高啦……是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干惯了农活的大手,长满了粗糙的茧子,布满了深刻的皲裂,却让我感受到了真切的亲近与无言挽留,我心下也有些凄然,任由她握着我的手腕,眼中朦胧,不忍对视。

  但没过一会儿,牛婶便放开了手,拭去泪水,忙不迭地说道:「谢姑娘,子霄,既然你们要走,我就不耽误了,早去早回啊……」

  「牛姐,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娘亲郑重地道别。

  「牛婶,再见。」

  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读过的书籍、学过的礼仪,此刻全若不存,仅仅泪眼朦胧地道别一句,便回过头去,不忍多看。

  「牛姐,我们走了。」

  「嗯……」

  娘亲最后道别一声,便越过我向前而去。

  听到背后隐约轻微的啜泣,我不敢停留,吸了吸鼻子,急忙亦步亦趋地跟上。

  我和娘亲都没有使用身法或者元炁,沿着小路慢慢离去,沉默无言。

  当快到山坳转角处时,我忍不住回头一看,却发现牛婶仍站在竹海入口,似乎在目送我们。

  如此距离,已有数百步,以牛婶的目力当然无法看清我们,却留在原地,那份离别的凄然不言而喻。

  我狠下心来,疾行两步,直教山林遮住了二人远行的背影。

  

第六章小驿大宴

  

  久居山谷十数年的我终于有机会得见外界,可尚未领略九州风情,却先体会到了离别的伤感。

  一边是书中提过的名胜古迹、高山大川,一边却只是竹谷小屋、残阳炊烟,竟让人如此纠结。

  也许如娘亲所说,终有一日我们还会重回故地,但此前长久不能得见,思之令人怅惘。

  过了山坳,娘亲带上了面纱,不快不慢地施展轻功,衣袂飘飘,于山间小路上行进,我则跟在身后,沉默无言。

  随着高矮各异的青翠树木从身旁掠过,山林间的路越来越宽敞,约摸过了一刻钟,忽然目光所及之处,已有一条平整的大道横亘山间平地,约有十步之宽。

  距离大道不过百步,娘亲不再施展轻功,朝着大道走去,莲足稳健,身姿逸然。

  大道与小路衔接之处,停着我未曾见过的器物,木制的大盒子架在圆形木轮上,前头还有一匹高大棕黄的「异兽」,膘肥体壮,大眼长鬃,四蹄摆尾。

  这些从未见过的奇物,教我心中哀伤淡去,紧跟在娘亲身后,有些好奇,又有些踌躇。

  旁边倚着一位老者,年约半百,眉目沧桑,面有老态,身穿玄色袍服,正闭目养神,似是察觉了我们的动静,直至道旁鞠躬相迎。

  「谢仙子,柳公子?」

  老者抱拳询问,中气倒是不缺,腰间挂着金属器物,长而略弯。

  「嗯。」娘亲走上近前几步站定,淡淡点头,「阁下是?」

  老者摇头自嘲:「呵呵,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朽罢了,只能跑跑腿喽。」

  娘亲微微侧目,缓缓点头:「哦,如何称呼?」

  「叫我老杨便是。」

  老者在异兽身上动作,似在它粗长嘴喙上套揽绳子,到另一侧掀开木盒的布帘子。

  「事不宜迟,二位请上车吧。」

  「嗯,启程吧。」

  娘亲颔首无议,纵身轻跃,白袍莲绽,站在了木盒前板,俯躯屈膝,钻了进去。

  我无暇欣赏那白袍里一闪而逝的蜜桃轮廓,反而有些不知所措,面对这从未见过的奇物,有些进退两难。

  那老者饶有兴致地旁观,并未发言,让我有些局促不安。

  但这么僵持无济于事,我一咬牙,学着娘亲的动作,也钻进了那「大木盒」中。

  进去一看,左右各有一小窗,里头还有固定长凳似的摆设,娘亲正坐在其中一头。

  「随意坐。」

  见我有些不知所措,娘亲玉手轻拍身下的木板。

  「哦。」

  我连忙坐下,与娘亲只隔五六寸,将两个包袱抱在胸前,清香入鼻,却又让我心虚不已,向远侧挪去少许。

  随着布帘垂下,狭小空间内为之晦暗。

  「驾~」

  「啪——」

  随着外面老杨奇怪的喝声以及「异兽」被抽打的声音,我忽然感觉到一阵摇晃,似乎整个木盒在前行。

  「唔……娘亲,这是什么?」猝不及防之下,教我有些坐立不稳,但好在身负武艺,我迅速稳住身形,未至失态,心中涌起抑制不住的好奇与畏惧。

  「马车。」

  娘亲端坐安然,言简意赅。

  「马车?外面那头异兽就是马?」

  我记忆中确有此物,只是未曾见过,所学的典籍上也无图案,此际二者重合起来,倒是让我宽心不少。

  「嗯。」

  「那他腰里别着的是什么?」

  「刀。」

  「哦,原来如此。」

  其实我对此也不陌生,但只知其本形,而未见实物。

  记得娘亲曾经说过,刀乃武器之一,御敌善守,不与人交锋便藏于刀鞘。

  看来方才那金属器物便是刀鞘了。

  「娘亲,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奇物异兽与记忆相合,不再让我新奇与生畏,不由关心起去向问题。

  「不知,他们自有安排。」

  娘亲玉手一扬,挂起了小窗的帘子,注视着外头飞逝的景色。

  如此作态,我知是娘亲不欲多言,于是闭口不言,也从那一角处关注着变换的疾景。

  以脚程来看,马车行进不疾不徐,但胜在能耐久途,其中有佼佼者可日行千里。

  习武之人,短程奔袭自然较马匹快上许多,但若要日行千里,无异于痴人说梦。

  以娘亲的轻功身法及大成功体,一日或可疾行数百里,只是那样的话我就无法跟上娘亲的脚程了,更何况我还不识路途、不知距离。

  忽然,马车似乎碾过了坑洼之处,整体颠簸了一下,娘亲饱满的胸脯在衣襟内抖动弹跳,宛若不安分的肥兔,霎时间抓住了我的视线,气机为之一乱。

  我赶紧收回了目光,装作相安无事。

  未曾想娘亲已然察觉,侧过清冷的视线,淡淡说道:「若是兴奋难抑,就采练元炁。」

  「是。」

  娘亲似乎将我方才霎时间的气机紊乱当成了初见外界的兴奋难耐,我自然不会自投罗网,乖乖点头称是,闭目凝神,采练元炁。

  除了睡眠入梦,武者随时随地、任何姿势皆可进行采练,区别只是盘腿打坐时,气机随周天而动,更易采练罢了。

  因此大凡武者都形成了打坐凝炁的习惯,但其他姿势只是稍有不适,当随意修炼或者生死关头时也不会拘泥。

  我们出发时已是晌午,可供行程的时间所剩不多,随着日色渐渐晦暗,老擒风卫御马停驱,平稳驻留。

  「谢仙子,夜色将近,今晚便在白正驿歇息吧。」

  自称老杨的擒风卫声音平缓,掀开了帘子,侍立在外。

  娘亲不置可否,先下了车,我紧随其后。

  我们还在山野之中,大道不远,马车停在了木制建筑前,几座连成一片的旧木屋围成一圈,围栏中的大门上挂着匾额,上书「白正驿」三字。

  那老擒风卫的身后跟了一个着绿袍、戴简冠的人,年约四十,相貌平平,神态恭敬,袍上绣着鸟纹,满面笑容地站在一旁。

  老杨未作引见,恭敬道:「仙子,给您和公子安排了两间上好的屋子……」

  「霄儿与我同住便是,不必多此一举。」

  娘亲语气清冷,打断了他的话。

  「呃……就照仙子的意思办,那便由驿丞带二位前去吧。」

  老杨同意了娘亲的要求,又对身后人吩咐道:「张驿丞,二位就麻烦你了,有什么好吃好喝地都备上——对了,待会让人给马儿喂喂粮草。」

  张驿丞笑容盛开:「不妨事不妨事—」

  「要不要我们给您换成站里上好的宝马……」

  「用你多事?照做就是了!」老杨威严地瞪了一眼,口气不善。

  「大人说得是,小人多嘴了。」

  张驿丞面上笑容丝毫没有减损,又转身恭敬地为我们开道。

  「两位贵人,往此处来,小人在前头带路。」

  院里此时正有几个年轻人扫洒,玄衣黑帽,张驿丞领着娘亲和我穿过院子,来到一间古旧的屋子前,打开两扇大门让在一旁。

  「两位贵人,今夜就在此间小住,晚宴马上就到。」张驿丞带笑鞠躬,「小人先告退了,去招呼杨大人了。」

  娘亲淡然点头,不置可否,径直迈过门槛,入了屋里。

  见状,我也不再拘束,紧随其后。

  进了房间,我却有些不知所措。

  外面的门窗板壁古旧到有些年久失修,但里头却是华贵奢丽。

  不过比谷中竹屋稍大的空间里,青砖铺地,雕梁画栋,锦被罗床,檀香纹炉,圆桌方椅,文房四宝,书台高架,除了燃起袅袅青烟的香料,还弥漫着一股令人舒适的氤氲木香。

  住惯了简雅竹屋,此时我竟有些坐立难安,手足无措。

  娘亲却是古井无波,自顾自地坐在了方椅上,那惊鸿一现的蜜桃轮廓霎时稍显压扁溢胀,犹如面团摔在了砧板上。

  「为何不坐?」

  娘亲素手挽袖,倒了杯茶,掀起面纱,淡然自饮。

  「娘亲,我……这包袱放在哪里?」

  我心中尚有一丝迟疑,最终却是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暂且放在床榻上吧。」

  娘亲放下瓷杯,白皙玉指犹如雪满霜枝,一指床榻。

  「是。」

  诚然,十六年的岁月,我都是在坐忘峰下葳蕤谷中度过,竹屋家具也是差强人意,谈不上做工精细或者用料高贵。

  但我并非对这铺面而来的奢侈气息毫无所知,娘亲所教我研读的前朝史料中,浓墨重彩地描写了王朝末年时帝王家如何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虽然此间驿站远不及末帝戾王的穷奢极欲,但看似年久失修的屋子里却有如此华丽的内饰,着实让我心生不安,却不知从何而起。

  还没等我多想,已有两个自称是驿员的小伙,征得了娘亲同意之后,躬身在桌上摆了氤氲香炉,恭敬地将屋内二十四支鎏金红烛点燃,又陆陆续续地端上用奇怪型制的餐具所盛的、我未曾听闻过的食物。

  色香味俱全的满桌宴席,哪怕我再怎么久居乡野,也知其无一不是佳品我终于明白方才驿丞所说的「晚宴」是何意思。

  「小哥等等。」

  在他们将桌子最后的空处摆上了菜肴之后——山珍海味足足有数十份之多——我忍不住叫住了准备退出的驿员。

  「这位贵人,何事唤我?」

  他相貌年轻,却没什么朝气,转身僵笑,保持着微躬,没有抬头看我或娘亲。

  我有些迟疑,却还是问道:「这……满桌都是什么菜肴?」

  「哦,容小的为贵人介绍。」

  驿员恭敬更加,一手挽袖,一手引向各个菜式:「此乃东海鱼翅羹,自千里外的官家海港冰镇运输至此;此乃幼鹿嫩舌,全身上下只取此处入菜,来自云蜃山脉;此乃赤翎血凤,乃官家豢养……」

  琳琅满目的菜肴果然来头不小,几乎都是我未曾听过的奇珍异兽,仅论稀罕程度不啻于龙肝凤胆。

  这不禁让我瞠目结舌:「这些……是我可以享用的吗?」

  「贵人说笑了,进了『慰劳居』,这便是标准待遇。」

  言下之意,但凡能够进这间富丽堂皇的屋室,便可以奇珍异兽大饱口福。

  我虽不事农桑,但亦从牛婶处得知,举凡村里农户,一日三餐都是粗茶淡饭,每月能吃上些猪肉都算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了。

  当然,我每日进补的肉食,都是娘亲耗费银钱,托牛婶购来的。

  虽然奇怪为何足不出户的娘亲哪来巨资,但我却不敢多问,也有些是对娘亲无所不能习以为常。

  相较之下,这顿晚宴的花销更加难以想象,我不敢置信道:「这……都吃得如此奢……」

  「霄儿。」

  娘亲清冷开口,打断了我,对那驿员道:「你自去吧,劳烦你了。」

  「贵人言重了,分内之事,敬请享用。」

  他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恭敬退下。

  「娘亲——」

  我有些埋怨,为何不让我一吐为快。

  「飞禽走兽,为我所用;烹之食之,尽是五味。」

  娘亲淡淡说道,已然摘去面纱,用玉箸夹起桌上佳肴,似乎自顾自地品尝起来。

  「娘亲,你知孩儿并非为此纠结。」

  见娘亲并未心领神会,我不禁有些气恼。

  「霄儿,你厌恶此间奢侈宴席,娘自然知道;但事已至此,多发谴言也无济于事,当思其根、断其源。」

  娘亲又尝了几样菜肴之后,将玉箸置于精美瓷碗上。

  「满桌菜肴,娘已尝过,皆无异常,吃吧。」

  「这……唉,娘亲所言极是。」

  诚如娘亲所言,再多谴责也无济于事,况且娘亲已为我尝试,一片好心不能浪费。

  我暂且放下郁闷纠结,坐在娘亲对面,先行用食。

  满桌的菜肴果然是人间美味,或入口即化,或肥而不腻,或肉质鲜美,或清香可口。

  我虽然风卷残云、不遗余力地大饱口福,但这些极品的享受与口感却让我有些闷闷不乐,只觉得无福消受、心有不安。

  待他们撤下残羹剩饭之后,已是夜深人静,该当歇息了。

  我不禁想起一个尴尬的问题:今晚该怎么歇息?

  屋内空间虽然宽敞,但罗床却仅有一张,难道娘亲要和我同塌而睡吗?

  我立马否定了这荒唐的念头,以娘亲对礼防的看重,必不会放下身段与我同塌,哪怕情非得已。

  「娘亲,屋里只有一张床榻,今晚该怎么歇息?」

  「出门在外,当居安思危。」娘亲淡淡瞟了我一眼。

  「娘的功法已登峰造极,便由娘打坐守夜;你尚不能及此境界,便去塌上睡觉吧。」

  「是。」

  我讪讪应声,脸上火辣辣的。

  这居安思危之语,娘亲在谷中也对我提过数次,但猝然来到花花世界,已被我尽数抛诸脑后。

  娘亲功法大成,心神、元炁与躯体已至「三花聚顶」之境,打坐练炁与睡眠休息无异。

  但我武学境界远逊于娘亲,一夜无眠势必对躯体有所影响,此际我仍处于锤炼机体之阶段,倒是不好行此寅食卯粮之事。

  「娘亲,那……辛苦了。」

  本想对娘亲道谢,但却无论如何难以出口,只得说了句不伦不类的客气话。

  「嗯。」

  娘亲倒是颇为意外地侧目,冰山一般的面容泛起一丝欣慰,但很快又隐于雪颜。

  躺在罗床上,我有点浑身不自在,强忍着辗转反侧的冲动,难以入眠。

  娘亲在牙床上打坐,回首拂袖,便将鎏金红烛一一熄灭。

  月光自窗纸透入,照见了流光掠影下丰腴仙姿,才令我稍稍安心,渐渐在凝神状态中睡去。

  

第七章山野荒村

  

  晨光透过泛黄的窗纸,撬开了我的眼睑。

  「嗯?」身上一床锦被轻轻覆压,我立刻明白过来,应是娘亲入夜后怕我感染风寒,为我盖上的被子。

  其实娘亲自己也说过,习武之人不易受寒,此番作为,想必是关心则乱。

  虽有些多此一举,但却让我心中无比温暖,更真切地感受到了娘亲久违的爱护关切。

  「醒了?」灵觉过人的娘亲已然睁开清冷的眸子,先行开口相问。

  「嗯。」

  「待会儿用过早食,我们继续赶路。」娘亲继续盘坐,闭目养神,衣袍被坐在身下,纤腰蜜臀的轮廓犹如轮转月相。

  「是,娘亲。」我不敢多看,乖乖将床榻整理、包袱收拾,静坐桌前,目不斜视,以待启程。

  不多时,驿员送来早食,竟然是娘亲平素常用的莲子羹。

  娘亲看出了我的疑惑,自牙床而下,一边盛羹一边解释道:「知你不喜奢食,娘特意吩咐的——给。」

  一早便感受到两次娘亲无微不至的关爱,我心中满是暖意,乖乖地喝完了娘亲为我盛好的莲子羹,似乎有别样的味道。

  用过早食,出了驿站,老杨已在马车旁等候,娘亲与他微微见礼,我们便上了马车。

  忽听张驿丞急忙奔出,脚步紊乱,稳住气息问道:「大人,昨夜招待可还满意?」

  「尚可。放心吧,有可进言之处,老夫必会提携你。」

  「小人在此谢过杨大人,祝大人一路顺风。」

  「嗯。」

  二人简短的对话结束,老杨驾驭马车,继续在官道上奔驰。

  娘亲卷起窗帘,美目注视着车外,鬓边青丝随风微动。

  我则闭目靠着木壁,偶尔采练元炁,毕竟有老杨的「隔墙有耳」,不宜与娘亲多加交谈,况且我已习惯了母子二人安静相处的场景。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进着,日过中天之后,也不知到了何处地界。

  娘亲忽然出声道:「停车。」

  「吁~」

  老杨勒住缰绳,止住了马车。

  我跟着娘亲下了马车,老杨戴着斗笠,伫立一旁询问道:「仙子,可是有事?」

  娘亲极目群山深处,淡然答道:「此方毗邻一处故地,我去看看,你且在这儿等候。」

  「也好,我便在此等候,顺便给马儿喂些料水。」老杨虽有差务在身,但似乎并不急切,对娘亲的举动毫无异议。

  「娘亲!」我见娘亲欲独自前去,急忙唤住——我并不想与外人久待在一起,只未直说。

  「嗯……」娘亲身形顿止,微一沉吟便道,「霄儿你也跟来吧。」

  说罢,优美身姿便朝群山中灵动飘去,白袍猎猎,我赶紧大步追赶。

  娘亲前往的方向是青翠群山,蜿蜒起伏,树高草深,似无人踪。

  娘亲武艺高强、轻功绝顶,借着树枝落点纵跃,青丝白袍,如瑞鹤纷飞,而我则在林间披荆斩棘,追随空中仙影。

  渐渐的,前方树林已至尽头,不远处俨然是杂草丛生的荒田,隐隐能看到破败的山村。

  娘亲脚步慢下来,沿着棋盘似的田埂走向那山村,左右杂草青青,抚托着白袍下摆。

  不多时,我和娘亲已经走到近前,村子与荒田的接壤处,一块歪斜的石碑约有半人高,攀爬着稀疏的青苔,朱红的「白英」两字若隐若现。

  娘亲漫步来到荒废的村落前,不少土屋已经倾颓,曾经用作屋顶的茅草遍地纷飞,干枯难辨,房屋空有横梁,前后胡乱摆放着破烂的水缸、瓦罐以及朽烂木头。

  青色杂草长满了曾经宽敞的道路,叶片细长,长出稻穗一般的结构。

  旁边几株大树枝繁叶茂,挂满了藤蔓,树冠低垂,在烈日下遮出一片阴影。

  再往里瞧,村子靠近山体的那一侧已被泥土掩埋,应是山体滑坡所致。

  看起来,这座小山村是遭了天灾,许是连绵暴雨导致村后的土山泥泞不堪,土质愈发疏松,滑落掩埋了小半个村子,村民不得不逃离了此处,以致田荒草长,道生杂莠。

  娘亲说此处是她的故地,看来娘亲并非一直隐居于葳蕤谷。

  不过想来也是,娘亲对擒风卫有所知晓,以此来看,至少二者是有过交集的。

  只是不知娘亲是因何事隐居葳蕤谷,为了养育我成人?

  还是……为了与父亲双宿双飞?

  想到此处,我竟然对素未谋面的父亲有了一丝嫉妒,随即又暗中自嘲道:「想什么呢?那可是你的父亲啊……」

  我摇了摇头,放下这莫名其妙的念头,走向了正仰望着青葱树冠的娘亲,白袍垂地,窈窕身姿隐约可见。

  「娘亲,这里是?」

  「白英村。」娘亲顿了顿,又补充道,「娘与你父亲初见的地方。」

  小村的名字倒是毫不意外——刚才道旁的石碑已经教我猜到,但这里竟是父母初见之地,却是非我所能预料。

  不过紧接着我又疑窦丛生,父母在这个小山村相遇,难道父亲只是个普通的田舍郎?以如此平平的出身和的见地,如何能够与仙子谪凡般的娘亲喜结良缘?

  不对啊,娘亲曾说过父亲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应该不会是普通人家。

  是了,娘亲只说是二人初见,并未明言父亲乃是土生土长的农户。

  或许是两人机缘巧合之下云游至此一见倾心,又或许父亲是才高八斗隐居于此,与娘亲相遇后出山成就了一番大事业……

  此中隐情,不知者甚多,我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为妙。

  说起来,这还是娘亲第一次主动提起父亲,看来此地确实让娘亲睹物思人、触景伤情,娘亲眉宇间弥漫着淡淡的哀思。

  「物换星移几度秋,竹环隐谷避世愁。残躯再入人间地,已报故园变废楼。」

  娘亲随口所吟的诗饱含着物是人非的厌世之感,听来过于哀凄,我不由得开口道:「娘亲,你这么美,怎么能是残躯呢?得改成仙躯。」

  娘亲的桃花眸中泛过一丝笑意与欣慰,语气却仍旧古井无波:「莫哄娘开心。」

  我只得吐吐舌头,小声嘀咕道:「孩儿又没说假话……」

  语未毕,娘亲已自顾自从树下离去,在颓圮的土屋间游弋,走走停停,似乎在回忆旧事。

  我对这白英村的荒址殊无兴趣,便站在原地,看着娘亲一袭白衣在黄土破屋间穿梭,为肆意生长的杂草芜从带来了诗情画意。

  娘亲并未久留此地,转了一圈之后,恢复了古井无波,带我原路返回了。

  老杨见了我们也没多问,迎上马车之后照旧赶路。

  此后的路途,娘亲却再也没看过窗外了,看来荒村之行已了却娘亲的一桩心事。

  随着暮色微微,窗帘外的光亮渐渐减弱,正在赶车的老杨开口道:「仙子,百岁城到了。」

  

第八章百岁拂香

  

  我掀开就近的窗帘,探头向前方望去。

  晚风迎面而来,马车正在官道上驰骋,碎石黄泥交织,却并不颠簸。

  前方数十丈处是一座高大的县城,城墙以黄土夯筑,几条官道汇聚于一体,直通城门,还有不少车马行人陆续进出。

  「百岁城?难道这城建了百年吗?」城池的图貌,与我在书卷上所见倒是相差不大,但这名字属实有些古怪。

  「柳公子有所不知,这百岁城原本名为白水城,后经先帝赐名为『百岁』,才改做如今的名号。」老杨倒是耳朵灵敏,径直接口,为我解惑,「光纯十二年,白水知县上祥瑞疏言道,县内有一叶姓长寿者,神武元年出生,历神武、泽天、昭元、光纯四朝,寿数已达一百零八,正合天罡地煞之数,乃上天嘉奖我朝治世有方,是以赐民长寿。先帝深以为然,特下诏书,改了『白水城』为『百岁城』,又给那叶姓老人赐名『百龄』,字『长命』,已成了民间一段佳话。」

  「哦,原来如此,多谢老先生解惑。」听完杨姓擒风卫的一番话,我道谢一句,回到车内,才将眉头皱起。

  祥瑞之事,自古以来屡见不鲜,不同的是在上古年间的神话传说中,此乃圣人降世伴生的异象;而王朝史书上记载的祥瑞则是臣子进献,不少都是光怪陆离且牵强附会,如麟凤五灵、白狼赤兔、苍鸟青雉等等。

  倘若将罕见的飞禽走兽类称为祥瑞,也算确有其事,但麟凤五灵却是毋庸置疑的弄虚作假,这不言自明。

  凡属明理之人,俱知不过是臣子借稀罕之物、假祥瑞之名,以娱圣心罢了——

  尤其王朝末年,诸地进献的祥瑞如过江之鲫,君臣之属自欺欺人,细思之下,祥瑞反倒成了亡国之兆。

  其实,玄武王朝太祖深明其害,禁绝文武百官进献祥瑞,敢冒此大不韪者褫夺职禄,后世子孙永不录用。

  也不知是哪位皇帝,又开了朝贡祥瑞之先例,真可谓是悖叛祖训、忤逆先帝。

  当然,这番话不足为外人道——尤其是在这杨姓擒风卫面前,他身为朝廷谍报机构的一员,必然不会视而不见、放纵轻忽。

  老杨继续赶车,娘亲与我一样,将小窗帘子挂起,静静观察着外头。

  城门高大宽敞,可供三五辆车马同进同出,却仅有几个身披甲胄的小兵,心不在焉地戍卫着,进出车马行人皆不检查。

  过了城门区域,街道陡然变窄,行人稀疏,仅能容一车半马通行,两侧房屋密集紧挨,或掩或开,有些似是商户的店家也随着日渐西沉而打烊了。

  沿着街巷缓缓前进,一路上掠过了似是菜市、灯市、城隍庙以及客栈等地方,来到了一条护城河边,此河约数十步宽,水流平缓沉静,两岸护栏阶壁,树柳娇然。

  马车自河上的拱桥而过,来到「城中城」的大门前。

  与方才所见黄土夯筑的城墙不同,眼前的城墙外侧是以青石砖垒砌的,比黄土城墙高上数丈,上方的瞭望台不乏巡逻列兵,高大的城门前摆放着拒马,两侧齐齐排列着军容整肃的官兵。

  「停车,出示通行关牒。」为首的官兵走上前来,伸手示意。

  「给。」老杨停住车驾,跃到地下,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将带有花纹的方形厚实纸折递了过去。

  这便是「关牒」了。

  我自窗口观察到此情此景,心下了然。

  「原来是京城来此公干的大人,请!」官兵仔细察看后恍然大悟,恭敬地将关牒退还,又对后边的人大喊,「放行!」

  靠近拒马的几人将拦路木刺拉开,老杨便驾着马车从让开的道路顺利通行。

  此时,我恍然大悟,这便是书中所说的「内城外郭」了:护城河外的称为外城或城郭,河内的便称为内城——因内城中多是朝廷办公的机构与衙门,有时又称为官城。

  进了内城,格局又与外城大不相同了,街道宽敞而少有密集街巷,干道上来往的要么是马车要么是官轿,无论是客栈、衙门还是私府都是气派十足,规制分明,几乎是一府一苑,没有外城那样招展的布旗、酒号等,而是朱门亮匾、石狮镇客,府前门外,扫洒干净,要么紧闭大门要么家丁矗卫。

  若将内城比作干净的客房,那外城就像凌乱的柴房,差距之大有若云泥。

  其中原因,不用深思也能明白——外城居住的多是平头百姓、市井小民,而内城则是达官贵人、高门雅士,所以内外二城恍如隔世。

  我看了一眼戴着面纱的娘亲,她似乎习以为常,对此内外甚殊的境遇并无所感。

  老杨赶着马车悠闲地在几近无人的宽敞道路上缓行,在夕阳将落未落之时,停在了一座小苑前。

  娘亲先行下了马车,我拿着包袱紧随其后。

  我轻轻念出苑门牌匾上的雕字:「拂香苑?」

  「谢仙子,柳公子,我把二位送到这里便是完成任务了,余下的事情,相信仙子心中有数,我就不多嘴了。」老杨又坐回车架上,俯身低头,抱拳告别,「若是魔教之事查有所得,请仙子让苑里下人在院前挂四盏大红灯笼——那么就此别过,静候佳音。」

  「就此别过。」

  娘亲淡淡道别。

  老杨手挽缰绳,扬鞭策马,转身离去。

  大门之后,便是影壁,后头则是高屋大院,红漆白墙,格调不低。

  娘亲摘了面纱,进了大门,影壁后的前庭里,四个身穿绿色襦裙、高髻光额的女子正在等候,见了我们之后,齐齐矮身做了个万福:「见过谢仙子,柳公子。」

  「尔等如何称呼?」娘亲走下台阶。

  四个女子年龄不过二十,身姿娇小,面目不俗,从右至左依次道:「奴婢媛媛。」「奴婢翠屏。」「奴婢玉珠。」「奴婢喜鹊。」

  娘亲走上前去,托起了媛媛的手,礼貌而淡然地说道:「媛媛等几位姑娘,这几日请多关照了。」

  四人齐齐低头:「奴婢不敢。」

  「好了,不用拘束,天色不早了,去正房用食吧。」

  玉珠年级稍长,似是领头,恭敬地开道:「是,仙子,公子,这边请。」

  「公子,包袱让奴婢拿着吧。」翠屏可怜兮兮地望着我,小手抓着包袱不停摇动,我一时不好回绝,只得松手。

  虽然正厅就在眼前,但她们四人还是做足了礼数,前头带路,过垂花门、穿庭院,进了正房。

  正房也叫北房,虽有格调,但好在陈设简单,装饰朴实,颇有些雅致。

  晚膳已经在侧厅备好,红木圆桌上肉食和斋饭皆不缺少,看着素淡许多的饭菜,我竟然松了一口气。

  在娘亲再三邀请下,四位姑娘也战战兢兢坐下一起用食,但还是肉眼可见地拘谨,低眉顺耳,谨言慎行。

  

第九章蚊蚋蝇虫

  

  较驿站的晚食而言,今日算是吃得清淡,但这两天并未进行耗费体力的修行,也不需要许多肉食进补,否则有进无出反而不美。

  趁着四人收拾残局,娘亲似乎对此地并不陌生,竟直接带我来到了隔壁的书房,二话不说,翩然坐于书桌,熟稔地用起了文房四宝,笔走龙蛇。

  娘亲坐在桌前研墨写字,挺胸直背,饱满的双乳傲立袍中,下缘几乎快接触到桌面。

  这般平常的举止也让我腹下一热,不敢再看,赶紧走到一旁的的书架上下打量,只见上头许多书籍摆放得整齐,多以佛经为主,《金刚经》、《法华经》、《楞伽经》诸如此类,只有极少数的儒家典籍。

  我随意翻看了两本,心神却根本无法集中,便转身看向娘亲认真的背影,一边走到桌侧,一边问道:「娘亲,你在写什么啊?」

  「拜帖。」娘亲一手挽袖,一手持笔,皓腕下流出清秀婉约的字迹。

  「拜帖?」

  「嗯,明日娘要去拜会一位故友,需要先写个帖子送到他府上。」

  「我重点却并非放在拜帖上了,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哦,娘亲要独自一人去吗?」

  「自然会带上霄儿。」娘亲微微一怔,似是有些好笑。

  「哦。」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似乎表现得太过黏人了。

  正准备说些什么,媛媛敲门进来了。

  「仙子,公子。」她微微见礼,立侍在旁。

  「媛媛是吗?来得正好,待会儿我将拜帖写好之后,劳烦你明天送到沈晚才府上。」

  媛媛微微一福道:「分内之事,劳烦不敢当。」

  (注:中国古代女子的礼节,叫万福礼,轻轻一福就是指古代女子在行礼)

  「沈晚才?」

  看来就是娘亲方才所说的故人了。

  「东西二厢可以沐浴吗?」

  「可以的,水已经叫火房烧好了。」

  「媛媛姑娘,待会儿你带霄儿去西厢,东厢我认得路,就不劳烦你们了。」

  「是。」

  听了这话,我心中莫名有些不满,不由开口道:「娘亲,你不是说出门在外要居安思危吗?」

  「话一出口,我才惊觉有些冒犯——虽然我说得冠冕堂皇,但眼下之意却是欲与娘亲共处一室!

  正在撰写拜帖的娘亲停下了笔锋,抬起螓首打量着我,嘴角微翘,桃花眼里更有一丝笑意:「娘是说过,难为霄儿记得,不过这内城之中,治安甚严,勿需担忧。」

  「哦。」见娘亲似乎并不打算其中不妥,我赶紧借坡下驴,假装泄气地低头,算是同意了娘亲的安排。

  娘亲妙目流转,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低头俯首,继续写帖。

  我心中犯虚,便让媛媛带我来到了西厢房,陈设简单、灯火通明的房中摆好了木制大浴盆,水气氤氲,毛巾也备好搭在一旁的架子上。

  正当我打算更衣沐浴时,却发现媛媛涨红了小圆脸站在一旁,我赶忙客气道:「媛媛姐姐,我要沐浴了,劳烦你避让一下。」

  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羞又脆地低头道:「奴婢、奴婢……服侍公子沐浴。」

  「啊,这怎么行?」经过娘亲的不辍教导,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我不由大惊失色,连忙摆手。

  「此乃……奴婢……分内之事。」话虽这么说,但她的头更低了。

  「还是不用了,我不习惯……」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我颇有些为难,虽说娘亲定然为幼时的我洗过澡,但十余年来却没再体验过,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说定了!」我怕媛媛还要坚持,便将她轻轻推出门外,背靠紧闭的房门,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我听见门外的媛媛松了一口气,于是赶紧插上门栓,脱衣沐浴。

  娘亲教导我「男女授受不亲」,自不会让我轻易接触男女之事,但媛媛话中自荐枕席之意已经昭然若揭,我还不至于傻到毫无察觉。

  虽然这一番对话勾起了些许香艳而朦胧的遐想,让我不禁心跳加速,但还是坚决推辞,再加上她方才的表现,更说明她并非心甘情愿,我又岂能趁人之危?

  我褪去衣物,躺在浴盆中,身体无比放松,窗外却忽然传来媛媛娇俏的声音:「公子,媛媛就睡在隔壁厢房,如有需要,尽管唤我便是。」

  「好……好的。」

  我被吓了一跳,身子缩入水中,结巴回应。

  沐浴完毕,擦干身子和头发,穿上宽松舒适的衣服,躺在床上有些百无聊赖,我便将包袱中的《孙子兵法》拿出来翻看。

  挑灯夜读,夜色渐深,却忽然从我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数只微小的有生之物飞来飞去,有的还在叮咬我的手臂。

  「啪!」

  我眼疾手快,拍了上去,抬起手来,细细观察掌心,却只见一小团血污,依稀可见极小的翅膀和极细的腿脚。

  「这是何物?」我不由得好奇心大盛,却百思不得其解,转念一想媛媛姑娘在此常驻,她肯定知晓。

  「媛媛姐姐,你睡了吗?」我试探性地呼唤道。

  「回公子,媛媛还未入睡。」媛媛的声音很快在隔壁响起,「公子需要媛媛侍寝吗?奴婢这就过来……」

  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在穿衣服。

  「不用不用!」我赶忙出声制止了她,「我见了一样不明生物,想问问媛媛姐姐。」

  我将所见的生物仔细描述一遍,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公子,那是蚊蝇,每到夏日夜晚便会出来叮咬吸血。」

  「这就是蚊蝇?」此物在我所读经史子集中也是提过的,乃是一篇记载谗臣,形容他对昏君不断媚上言语「嘈杂如蚊蝇」,但并未亲眼见过。

  仔细想来也有些奇怪,在葳蕤谷中十余年,竟没有见过一只蚊蝇,是谷中气候特殊以致它们无法生存吗?

  不光如此,我也从未在谷中见过毒蛇害虫。

  可为何昨夜在驿站歇息时也没有此物呢?

  等等,昨夜在驿站里歇息,我是和娘亲同住一屋的。

  这下真相大白了,以娘亲「太阴遗世」的冰雪元炁,想必蚊蝇是无法靠近的。

  原来十余年里,娘亲来一直以神功默默为我驱赶蚊虫啊……

  今日东西二厢相距过远,娘亲的冰雪元炁覆盖不到,才教我窥见了十余年里默默流淌的温情。

  我心中暖洋洋的。

  隔壁传来媛媛的声音:「公子,这几日刚刚入夏,还未采购驱除蚊虫的熏香,今夜先将就吧,明日便差人去买。」

  「嗯。」我含糊应声,心想正好和媛媛搭上话了,不妨从她口中了解一下这拂香苑的相关事宜。

  「媛媛姐姐,这屋子里好整洁啊,是日日都有打扫吗?」

  「是啊,每日除了做饭就是打扫,自然整洁了。」

  「媛媛姐姐,今天带我们来的人你认识吗?」

  「带你们来的人?谁?」

  我将老杨的身形外貌描述了一遍,媛媛却说不知。

  也许拂香苑和擒风卫或者说朝廷没有关联,至少媛媛是不知道的。

  我心中略有所思,又继续问道:「那苑里谁管事呢?」

  「是老嬷嬷管事,不过她整日在小院子里念经礼佛,除了每月派发银钱,几乎见不到她。」

  书房中众多的佛经一下子闯入我的脑海,看来此苑和佛门脱不了干系。

  「媛媛姐姐,夜深了,早点睡吧。」

  「是,公子好梦。」

  「媛媛姐姐你也好梦。」

  月色越来越浓,已经交流得够多了,我对拂香苑也有所了解,趁机结束了对话。

  蚊虫又嗡嗡叫起来了,好在不过三四只,被我悉数拍死后就再无出头鸟了。

  眼见总算安生下来,我也合上书卷,灭了屋内灯烛,渐渐睡去了。

  

第十章拜访沈府

  

  次日,媛媛端来水盆布巾便告退,为娘亲送拜帖去了。

  洗漱过后,我来到了侧厅用早食,见到了未穿常服的娘亲。

  娘亲少有地以朱钗挽髻,绝美清冷的面容绽放着光芒,身穿白色齐腰襦裙,上襦衣边缀云纹,腰间系宫绦、缀白玉,裙下一双白色高跟弓鞋,纹绣精致。

  如此装束不便行动,是以娘亲很少穿戴,但我也是见过数次的。

  无损于娘亲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与身着常服不同的是,谪凡仙子身上更多了典雅高贵的气息。

  襦裙与常服相比更加合身,娘亲成熟丰腴的身姿不似宽松道袍里那般若隐若现,内里的诃子虽然将饱满挺拔的胸脯遮掩得严严实实,但衣襟还是被撑得胀鼓鼓的,宫绦围束着柳腰,半个蜜桃似的翘臀在裙内并不安分,仅是轮廓就十分诱人。

  这装束在外界似乎较为常见,昨日进城也见过不少如此穿着的妇人,但没人有娘亲这般玲珑浮凸、风韵淳情的曲线。

  娘亲的仙姿固然倾城,但我却有一丝吃味,待会儿娘亲要穿成这样去拜见故人吗?

  那岂非要将这无双的姿容示于外人,要知道即便我与娘亲在谷中生活了十余年,娘亲如此的妆容装束,见过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我莫名有些别扭,却无法直言心中所感,只得旁敲侧击道:「娘亲,这身衣物你很少穿啊。」

  「午后要去沈府拜访,须得正式着装。」娘亲似乎没听出我话中意味,淡淡解释,「霄儿,待会你也去换身装束,不可太随意。」

  「哦。」娘亲是为了礼数周到,我自然无话可说,但心中还是有点闷闷不乐,只得落座吃起莲子羹来。

  「用完早食,回西厢换身衣服,待午时便随娘亲拜访沈府。」

  「哦。」吃过早食后,我便回西厢,自包袱里拿出一套灰白袍服换上,打坐修炼,静待午时。

  凝神练气令人安静沉浸,午时如期而至。

  门外传来媛媛的声音:「公子,马车已经备好了。」

  「哦,好的。」我收摄心神,起身出门,穿庭过院,直至苑外。

  娘亲已经在等待了,见我出来并未多言,便自行上了马车。

  马车亦是一个老者所驾御,但并非那杨姓擒风卫,马匹也没那么健壮。

  我也进了马车,坐在娘亲身旁,一缕香风袭来。

  「两位客人坐好了。」老者招呼一声,便驱赶着马车出发。

  平日里娘亲只着简素白袍,都会让我偶尔不能自持,何况是如此身姿尽显的襦裙?

  我自然不敢多看,挂起小窗帘,观察着外头。

  内城宽敞的街道也忙碌起来,不似昨日黄昏那般几近无人,车马、轿子通行无阻,车轮滚滚与马走蹄踏交相呼应,还有不少以小车推着货物的人来往,行色匆匆。

  马车行进了约一刻钟便停下了,老者低声道:「客人,沈府到了。」

  娘亲和我下了车,正停在沈府台阶前的石狮处,门前一个人影立刻迎了上来。

  「谢仙子,一别二十年,仙姿不减当年哪!」

  来人中气十足地走到近前,年约四十,身量甚高,体形精壮,面容坚毅,身着武袍,持剑抱拳,眼光湛湛,满是故人重逢的欣喜。

  看来他比我和娘亲都要高,娘亲在寻常女子中也算高的了,但比我矮小半个头。

  「沈少侠,不,现在是沈大侠,你也豪气过人啊。」娘亲也抱拳见礼,淡然一笑。

  「哈哈,哪里哪里。」沈姓男子大笑几声,又把目光转向了我,「这位是?」

  「这是犬子柳穹,字子霄。」娘亲让开半个身位。

  「原来是贤侄啊。」沈姓男子一手抚颔,微微点头,似在打量我。

  「霄儿,这位是赤锋门门主沈晚才,见过沈师叔。」娘亲则为我介绍了面前的男子,让我见礼。

  「是,娘亲。」我学着二人抱拳躬身,「见过沈师叔。」

  「贤侄不必多礼。」沈晚才豪放爽朗地一笑,粗糙大手托起我的臂肘。

  他又退开半步,招呼道:「仙子,贤侄,外头炎热,我们且进去说话吧。」

  「好。」娘亲自无不允,淡然颔首。

  「请。」沈晚才作势相请,娘亲也回礼,二人并行,我则跟在娘亲身后,进了红漆大门。

  初见之下,这位被我唤为师叔的沈晚才,目不斜视,举止合利,教我对他生出不少好感来,算是个正人君子——不像街角驻足的数人,对娘亲绝美的容貌一无所知,但依然对绝代芳华的身影露出了痴迷的目光。

  这些人个个色授魂予(形容彼此用眉目传情,心意投合)的模样,让我恶心得直欲呕吐。

  哼,你们一辈子也别想看到娘亲的容貌!

  我心中又是气愤又是骄傲地自鸣得意,脚下却并未稍停,紧跟二人。

  进了大门便是前庭,正有数十个穿着马甲、光着双臂的汉子或者年轻人,正在扎马步、平持水桶等,似是在练习武艺。

  一个年轻人穿梭其中,因人头攒动,看不清模样,似乎正在提点其余人的姿势。

  这是……赤锋门的弟子正在操练?

  但沈晚才并未停留,娘亲也熟视无睹,二人口中寒暄,径直从旁而过,我更不好出言相问,只是心中警醒,观察着他们的神色。

  这些人忙于训练,大汗淋漓,几乎没有余力观察旁人,所以没几个对娘亲施以殊目,倒让我心头好受了些许,继续跟进。

  跟着二人进了垂花门,过了庭院,来到了正堂,内侧正中香案上摆着「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两排精致桌椅并行整齐。

  娘亲和沈晚才分坐堂前左右两侧,我则坐在娘亲下首,不一会儿,便有人来倒上茶水。

  「二十年间,仙踪全无,沦为武林中的一桩悬案,却不知仙子隐居何处?」沈晚才卸剑于桌,抿了一口茶,率先开口。

  「不过在乡野山谷中空度年华罢了,谈何隐居。」娘亲淡淡道,「倒是沈大侠如今家大业大,也算光兴门派了。」

  「仙子取笑了,不过寄人篱下、苟图衣食罢了。有时我倒真想效仿仙子,隐居山林、逍遥人间,可惜诸多俗事难以放下啊。」沈晚才苦笑不已,倒不似作伪。

  二人没聊几句,厅堂的门口忽然探出人影,偷偷张望。

  娘亲和沈晚才都是武道高手,齐齐看向了门口。

  「这小妮子……」沈晚才看清来人后哭笑不得,招呼一声,「进来吧。」

  「哦。」

  一声娇俏应答之后,那人影自门外而入,却是妙龄少女,一袭绿裙,脸蛋白皙,模样可爱,迈着小碎步,来到了沈晚才旁边,低头叫了一声,「爹。」

  「女儿,这位是当年武林第一美女『倾城月姬』谢冰魄谢仙子,来,见过谢仙子。」

  「见过谢仙子。」沈家姑娘乖乖见礼。

  「虚名而已。」娘亲微微点头。

  「谢仙子,这是小女沈婉君,礼数不周,还望见谅。」

  「哪里,婉君姑娘乖巧可爱,怎会见怪?」娘亲似在颔首又似在打量,美眸中露出浅浅笑意。

  「女儿,这位公子是谢仙子的亲子,你且带他在院里转转。」

  「是,爹。」沈婉君点头称是,却没看我,径直走了出去,直到过了门槛才回头跺脚,娇嗔道,「快跟上来呀!」

  「娘亲?」我拿不定主意,望向上首(注:位次较尊的一边,通常指左手一边)。

  「去吧。」娘亲微微颔首,笑意若有若无。

  「这妮子……管教无方、管教无方啊。」对面的沈晚才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以手抚额。

  得了娘亲的首肯,我才起身,抱拳告退,跟上了沈婉君。

  沈婉君一路在前头走着,并不出声,我也只能跟着,这娇小的背影倒是和她父亲的五大三粗相差甚远,额前刘海盈盈,背后秀发飘飘,头上梳着两个角包,一左一右,煞是可爱。

  娇小少女带我一路穿过庭院,来到垂花门边,她左右看了看,小屁股一沉,坐在了门槛上面。

  虽然见面便知她古灵精怪,但这般随意还是出乎我的意料,一时间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正左右为难,沈婉君以小手拍拍旁边的门槛,奇怪地看着我道:「坐呀。」

  「这……」我微一迟疑,只得顺她心意,坐在门槛上,离得稍远。

  沈婉君双手撑着略显肥嫩的双颊,望了一会儿前庭里那些练着硬功的数十人,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十一章婉君心秋

  

  「我姓柳,名穹,字子霄。」好不容易有了脱离尴尬氛围的话头,我赶紧答复。

  「姓柳?我还以为你姓谢呢。」沈婉君略带诧异地侧目。

  「柳是我父亲的姓。」大概吧……

  我心里也不确定,因为娘亲几乎没有提过任何关于父亲的事情,我只是按照常理来猜测。

  「你还有『字』呢?」沈婉君侧目,小嘴微张,略带诧异。

  「是啊,很稀罕吗?」我略感奇怪,从所涉猎的书籍来看,许多文人雅士、圣贤名儒都是取了字的,应当不算奇闻异事。

  「你要是那些贵胄子弟,自然毫不奇怪;而你却是身在武林,这可稀奇得紧。」

  「此话怎讲?」我皱眉疑问,不禁被勾起了好奇心。

  「因为那些读书人哪,最看不起舞刀弄枪的武林中人了,他们管这叫『匹夫之勇』,又怎会给『匹夫』取字呢?」沈婉君小脸蛋上泛起一丝不屑,话中的讽意若有若无。

  我更有些摸不着头脑:「读书人跟取字有什么关系?我的字是娘亲取的啊。」

  沈婉君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一会儿,仿佛确定了什么,才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了。」

  我心中疑惑更浓:「知道什么?」

  「文坛儒林自光纯皇帝以来,结党营私的习气越来越重,渐渐变成只有身负功名的士子才能为人取字,现如今如果没有大官或者大儒引荐,就是有钱也不给你取;我爹曾经想让一个新科秀才给我取字,结果碰了一鼻子灰。这帮势利眼,连说话都阴阳怪气的,呸!」沈婉君娓娓道来,说到最后恨恨地啐了一口。

  史书中,儒者大多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光明伟岸形象,与沈家姑娘所说截然相反,教我不禁讶然:「有这种事?」

  「嗯,不聊这些马屁精了。对了,你多大了?」

  「我今年十六了。」

  「我才十五,马上十六了,不过我是不会叫你哥哥的!」沈婉君转头露出奶凶奶凶地笑脸,两颗虎牙亮晶晶的。

  「没事,随便。」对此我倒是无所谓。

  「那我就叫你柳子霄了。」

  「可以可以。」正在我们交谈间,一人缓步走到阶前,赫然正是方才提点各人姿势的青年。

  他身着蓝袍,脚蹬劲靴,健壮俊朗,持剑挽穗,眉目间与沈晚才有些相似,训斥道:「妹妹,你怎么又坐在这儿?」

  沈婉君无动于衷把头撇开。

  他似是无可奈何地摇头,又向我抱拳行礼,「这位兄台是……」

  我赶忙起身回礼,正想开口,沈婉君却先道:「哥,他是谢仙子的儿子,柳子霄。」

  「哦,原来是家父提过的客人……」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女扯着衣角弯下身子。

  「哥,蹲下,你挡住我了!」

  沈婉君丝毫不给兄长面子,又对我说,「你也是,坐下,站着不累么?」

  「舍妹让柳兄弟见笑了。」青年尴尬蹲下,讪笑不已,「在下是婉君的兄长,姓沈,名心秋。」

  见状,我只能客随主便,又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原来是沈兄。」三人要么坐在门槛上,要么蹲在台阶前,实在奇怪,但我还是硬着头皮抱拳行礼。

  「方才,我因要指导他们练武,未能出门相迎,还望见谅。」

  「岂敢岂敢,是我们叨扰了。」我也客气地回应,指着前庭里的数十人问道,「他们都是赤锋门的弟子么?」

  「不是。」沈心秋摇头。

  「不是?那沈兄怎么在教他们习武?」这就让我心生疑惑了,按说武林门派不论大小,都把自己的三招两式看得很重要,怎么会教给外人呢?

  「呃……」沈心秋不愿开口,似乎有难言之隐。

  但沈婉君却口无遮拦,脆生生地道:「他们不过是别人养的武奴罢了。」

  「武奴?」这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唉,事已至此,我也不瞒柳兄弟了。」

  沈心秋似乎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他们并非我赤锋门弟子,而是大户人家的奴仆,主人出了银钱,让我们教些微末武学、粗浅功夫,借此看家护院、保护嫡脉诸子罢了,是以叫做武奴。」

  「哦,原来如此。」

  一眼望去,以正经的武学眼光来看,这些人架势摆的一塌糊涂、东倒西歪,全不似习武练功的料子,所练的也只是粗浅的基本功夫罢了。

  如果是武奴倒是说得通了,否则正宗门派的真传弟子,怎会如此良莠不齐。

  「不过,为何要替他们训练奴仆呢?」

  「还能为啥?自然是为了钱咯。」又是心直口快的沈婉君说出真相,百无聊赖地盯着前庭众人,似是毫不在意。

  「为了钱?」

  沈心秋一脸无奈,接口道:「柳兄弟身为谢仙子亲子,想必对武学有所了解吧?」

  「呃……是的。」什么叫有所了解?

  这话问的有些奇怪,但不好打断他,我只能暂且点头。

  「柳兄弟应该知道练武之人,大抵可以分为内功、外功两个阶段。」沈心秋干脆也坐在台阶上了,手扶剑柄,一一道来,「内功暂且不说,外功又叫硬功,乃是锤炼肉体,耗费体力极多,因此荤食进补每日不可或缺。」

  以猪肉来说,如今每斤就要近百文钱,练硬功的人少说一天也得吃一斤,那么一年就得六十两银子,已能让不常吃肉的三口之家采购数年的口粮了。

  「如果是到了内功阶段,那就更是花费天价了——为了能让武者找寻到气感,必须辅以奇珍异宝,比如天山雪莲、百年人参、云蜃血鹿等等,这些哪样不是成百上千两银子的价格?而且不少奇物还是贡品,若无朝廷批准,简直是有价无市。」

  「况且,硬功也好内功也罢,皆非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外功若要将身体锤炼、开发到极致,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而内功,资质不够的,可能吃个成千上万两银子也不得其门而入。」

  「因此,培养一个真传弟子,花费不可谓不巨,如今武林式微,朝廷苛捐杂税日益繁多,我等只能出此下策,否则武学传承恐将断绝。」

  「饶是如此,武林各门各派倾尽全力,一代也只能培养三两个真传弟子,再多也负担不起了,甚至已有不少门派断绝传承了;我就是天资不太够,多吃了几样天材地宝,把门派吃穷了,是以本代只有我一个真传弟子。「沈心秋语气充满了无奈,我却是为这些闻所未闻的内容所震惊了,没想到各门各派培养一个弟子如此不易。」

  想起谷中每日必不可少的肉食,我不由得感叹道:「也不知我这些年练武,吃了娘亲多少银子。」

  沈心秋一脸意外:「啊?柳兄弟你也是练武之人?」

  「柳子霄,你不会是在骗人吧?」沈婉君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在我身上乱转,满脸怀疑。

  「怎么,我不像习武之人么?」看着兄妹俩都是不相信,我则更加奇怪。

  沈心秋实诚地摇了摇头,指着前庭中的人道:「柳兄弟,你仔细看看,他们和你有何区别。」

  「区别?」

  我打量了一番,摇头道:「看不出来。」

  「他们虽然资质不一,但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身体强壮,但柳兄弟你嘛——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不似练武之人。」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恍然大悟,沈晚才的健壮魁梧和武奴们的五大三粗自不必说,连眼前的沈心秋也是胳膊粗壮、身体硬朗。

  而我虽然体格匀称,算不得瘦弱,但肯定比不上他们虎背熊腰、一身横肉的。

  我双手一摊,语气无奈:「但我确实练武,而且已经可以采练元炁了。」

  见兄妹俩仍是将信将疑,我只得捡起地上的一片绿叶,元炁凝于双指,弹指将叶子「嗖」地射向不远处的矮树,只听「哗啦啦」一阵抖动,十几片整齐的残叶扑簌簌落在地上。

  两兄妹一脸不可置信,目光几经变换,但总算接受了这个事实。

  沈心秋目光奇怪地盯着我,率先发问:「柳兄弟,你修炼的不会是道家功法吧?」

  「道家功法?是何分类?和平常的武学有什么不同吗?」

  此节倒真算我孤陋寡闻了——娘亲固然武道造诣高深莫测,但我摄于威严,不敢主动发问、节外生枝,基本上是冰雪仙子的一言堂。

  沈心秋点头答道:「有,道家功法是异类中的异类,它并不像普通武学一样,由外及内,而是由内及外——不需要奇珍异宝,不需要肉食进补,全看天资悟性、才情禀赋,能够练成道家功法的人,无一不是怪胎中的怪胎。」

  「道家功法这么神奇?可我每天分明需要肉食进补啊?而且我的气感好像自然而然就有了,没吃过什么特别的天材地宝。」

  虽然道家功法能够解释我为何不似寻常武者那般虎背熊腰,但却无法解释我的修炼方法:修炼外功的方法偏向普通的武学,修炼内功的方法偏向道家,就好似虎头蛇尾,煞是奇怪。

  「子霄哥哥,能把你练的功法教给我吗?」突然,沈婉君一改方才的样子,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语气既娇憨又地恳求,旁边的沈心秋见状脸都青了。

  「这……不是我不想教你,但我自己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眼见沈婉君泫然欲泣,我颇感棘手,只能托辞于娘亲了,「要不我回去问问娘亲,等我弄清楚了,一定教你!」

  「嗯嗯!」沈婉君乖乖地点头,迅速地变回了无辜的表情。

  沈心秋脸颊抽动,僵硬地开口:「柳兄弟,我妹妹的胡言乱语不要放在心上,她就是想学武功又怕变得虎背熊腰——痴心妄想罢了。」

  「我痴心妄想?要是变得和你们一样五大三粗,跟个大老爷们似的,我怎么嫁得出去嘛?」沈婉君奶凶奶凶地顶撞,毫不留情。

  「你才十五岁就想着要嫁人了,成何体统?」沈家兄长刷地起身,气得跳脚。

  「十五岁怎么了?难不成要像你一样,快二十了还没有娶妻,爹都快急死了你知不知道?」沈家小妹也不甘示弱,噌地起身,叉腰跺脚,柳眉倒竖。

  「我……我这是缘分未到!」

  「呸!上个月爹带你去近郊出游,那王家姑娘多漂亮啊!人家问你喜欢什么,你倒好,说喜欢这把破剑,恨不得睡觉都抱着!我的好哥哥啊,不是缘分未到,是你自己把缘分踹开了啊!」沈婉君恨铁不成钢地狠戳哥哥的心。

  沈心秋又心虚又嘴硬:「我是使剑的,这是为了做到『剑心通明』……」

  「那你到底是去练剑的还是去相亲的啊?」二人看似吵得火光四射,但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割不断的浓浓兄妹情。

  身为独子,娘亲又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从未有过这般家长里短、嬉笑怒骂的体验,虽不甚羡慕,但到底也是十分有趣的。

  我不由得笑起来,见两人齐齐聚焦自己,才缓缓道:「你们兄妹感情可真好啊。」

  「呸,谁和他感情好了?」沈婉君啐了一口,气呼呼地坐下,撇过头去。

  「哼,大人的事你不懂,懒得和你说,我训练那帮子人去了。」沈心秋嘴硬一句,抱拳道别,「柳兄弟,失陪。」

  我起身回礼,而后又坐下。

  「婉君妹妹……」

  「谁准你叫妹妹的?」沈婉君似乎余怒未消,气呼呼地打断了我,「凶恶」地露出两颗虎牙。

  「那功法——」

  我故意拖长了尾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子霄哥哥,有什么事你说,婉君妹妹听着呢。」这小妮子可怜兮兮地抓着我的衣角,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语气极尽乖巧。

  虽见「威胁」得逞,我也没有得寸进尺,而是正经问道:「婉君妹妹,沈家只有你们兄妹二人么?」

  「是吖,他是我大哥。不过你叫我婉君妹妹,那你就是我二哥,所以你一定不能忘了我的功法。」

  沈婉君语气娇俏,看似乖巧可人,但三句话不离「功法」,这不由让我头大如斗,暗中犯难。

  无论娘亲还是自己,都对我身负的功法知之甚少,短时间内不可能将之复现。

  我也无法自创一门功法,既可使人拥有武者的威能,又不必练得满身横肉,无异于痴人说梦——我若真是此等武学天才,早就将功法弄得一清二楚了。

  但事已至此,我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她,到时候再说娘亲也束手无策,至少尽力而为了,不算违约。

  

第十二章赠剑含章

  

  沈家小妹鬼灵精怪、语出惊人,可惜答应她的功法成了我的心病,不敢多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便沉默下来,望着热火朝天的前庭无话可说。

  「咳咳!」

  好在过不多时,身后传来男人故意的粗犷咳嗽。

  我和沈婉君齐齐回首,站立起身,只见沈晚才和娘亲并行而来。

  「好你个小丫,叫你带柳公子到处转转,你就带人家坐门槛上是吧?就知道躲懒!」沈晚才豹眼圆睁,扬起右手作势要打。

  「啊~」沈婉君惊呼一声,提起绿裙往前庭蹿去,「哥,爹要打你妹妹~」

  眨眼之间就躲到了沈心秋的背后,扯着他的衣服指指点点,似乎在告状,而沈家大哥一脸无奈地扒拉着她的小手。

  「贤侄,这丫头不懂礼数,实在对不住。」沈晚才也是无奈地摇头。

  我挠挠头道:「不妨事的沈师叔,我不太爱走动,陪婉君妹妹坐坐也挺好的。」

  娘亲听了此语,飘来一个莫名的眼神,却一语未发。

  「那就好,那就好。」沈晚才又转身抱拳道,「仙子尚有要事在身,今日便不留你们用晚宴了,请恕在下礼数不周。」

  「无妨。」娘亲美眸略弯,玉手抱拳,「事逢不巧,沈大侠也有官差在身,改日我们再叨扰,届时还望不要嫌弃。」

  「岂敢岂敢,无任欢迎!」(注:无任意为非常、很)

   沈晚才豪爽大笑,又中气十足地向前庭喊道:「心秋,将『含章』取来!」

  沈心秋闻言摆脱了纠缠的小妹,走到摆满了各式各样武器的架子,从最上首取了一件裹在鞘内的金属器物。

  「谢仙子,爹。」他走到垂花门前,与娘亲点头见礼,而后将手中之物递给了沈晚才。

  沈晚才接过器物,神色郑重地看着我道:「贤侄,今日仓促见面,师叔没什么准备,唯有这把『含章剑』拿得出手,还望贤侄不要嫌弃。」

  说着,他右手平举,作势要将「含章剑」赠送与我。

  「师叔,这……太贵重了,侄儿受之有愧。」

  三尺剑器我自然不会嫌弃,仗剑天涯也是曾经甚至如今的梦想——当年我受侠义传奇所影响,曾请求娘亲教我剑法,但一来谷中难得宝剑,二来娘亲对剑道涉猎不多,只能作罢——然而观剑鞘上的精美纹路,鞘口、挂环、剑镖一应俱全,便知其并非凡物,又岂能轻受。

  「贤侄,今日一见,便知你年轻才俊,将来必有作为,正所谓『宝剑配英雄』贤侄莫要再推却了。」

  「这……娘亲?」

  此物实在贵重,我拿不定主意,只得向娘亲求援。

  娘亲自沈晚才赠剑便站在一旁静静观察,此时美目一动,淡然道:「既是师叔的一片好意,霄儿就收下吧。」

  得了娘亲的首肯,我立刻躬身弯腰,双手平举,恭敬道:「那侄儿就却之不恭了。」

  「好!」沈晚才豪爽道,单手将含章剑平放于我双掌之中。

  我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一手平举含章,仔细观察感受。

  此剑入手分量十足而不显沉重,剑鞘打磨光滑而不溜手,龙纹剑首挂着红色流苏。

  我不禁想瞧瞧剑刃是何等锋锐,便将另一只手握住了剑柄。

  正当我打算拔剑观摩时,沈晚才一把压住了我的手,正色道:「贤侄,大丈夫藏器于身,宝剑锋芒岂可轻易示人?」

  他说得云里雾里的,似乎话中有话,不过我隐约领会到是让我不要拔剑。

  我不好拂逆赠剑之人,又省起当面拆封礼物也于理不合,于是我持剑抱拳道:「是,侄儿明白了。」

  「嗯。」闻言,他满意地点头,我才压抑着欣喜,将含章剑垂握在侧。

  「仙子,我送你们。」沈晚才又招呼道,「心秋,随为父送客。」

  父子二人将我们母子送出府外,互相别过之后,我和娘亲便上了马车,正缓缓离去,忽然听见一阵零碎的步伐声,伴随着娇声呼唤:「二哥,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正是沈婉君。

  霎时间,沈府门前一片鸡飞狗跳。

  「沈婉君!你什么时候认了他做二哥?」这是气急败坏的沈心秋。

  沈晚才的语气却是有点怕了女儿:「小丫,子霄答应了你什么?你不会又使坏了吧?」

  我坐在马车里,脸颊眼角不停抽动,感受到娘亲射来清冷的目光,僵硬地转头,哭丧着脸道:「娘亲……」

  「霄儿长大了啊~」

  娘亲的眸光意味深长,面纱下的嘴角似乎微微扬起。

  「不是,孩儿没有……娘亲,你要相信我……」

  娘亲不置可否,我一时间有理说不清,欲哭无泪。

  好在娘亲不喜多言,等马车到了拂香苑,我已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了如何来向娘亲解释。

  娘亲莲步款款,进了庭院,和前来相迎的媛媛等点头示意,我则稍落半个身位并行。

  「娘亲,孩儿与那沈家姑娘清清白白。」

  「沈家姑娘唤你二哥,这不假吧?」娘亲淡淡问道,莲步款款,纤腰蜜臀隐约可见,风情无限。

  「是不假,但那是因为她想要学我的武功,故意捉弄孩儿的。」我连忙把沈婉君的梦想复述了一遍。

  待我说完,我们母子二人已经到正厅堂上了,娘亲手抚后裙落座,诱人的蜜桃惊鸿一现。

  我无心于此,坐在了娘亲下首,继续解释。

  「这沈家姑娘倒是古灵精怪。」娘亲听了我的复述,螓首轻颔,揭下面纱,绝美容颜再次重见天日,微微一笑。

  「就是嘛,我现在还为她要的功法发愁呢!」此时我懊恼不已,明知她不过故作泣容,怎么就无力抵抗她的眼泪攻势呢?

  「霄儿,你对她真没有其他心思?」娘亲柳眉微促,似在惋惜,又似不死心。

  「孩儿能有什么心思?」我心中反倒奇怪,娘亲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为何还惦记着功法一事?」

  我一脸无辜道:「不是娘亲教导我要『言而有信』吗?孩儿总不能做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吧?」

  「呼~」娘亲长出了一口气,倒不似心中石头落地,反倒像在惋惜,「也罢,有缘再看吧。」

  娘亲说完就陷入了沉思。

  见娘亲不再追问,我知道这一节应该是过去了,便摸到了腰间的含章剑,我不由得拿起来观赏。

  想起沈师叔方才的一番劝阻,我向娘亲讨教:「娘亲,沈师叔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这剑不能拔出来吗?」

  「非也,他的意思是,让霄儿磨练品格、心藏大志,但不要轻易彰显。」

  娘亲螓首轻摇,敦敦教诲道:「《周易》坤卦曰:六三,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象》曰』:「含章可贞」,以时发也,意思是:『胸怀才华而不显露』,要把握时机才发挥。」

  「此剑名为『含章』,自然是告诫持剑之人,『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而非要你封剑不用、明珠暗藏。」

  「哦,孩儿明白了。」我挠挠头,心中嘀咕道,就不能好好说话么,搞那么多弯弯绕绕。

  虽然我读的经典也不少,但许多篇章拗口晦涩,是以一知半解,难以像娘亲和沈晚才这般随意地借典喻理,也很难快速领会。

  倒非我愚笨,只是识文断字不似练武采炁这般有迹可循,况且娘亲于经典释义并不苛求,我只需记个大概即可。

  「那孩儿现在可以将剑拔出来吗?」

  「嗯。」得了应允,我左手持鞘,右手握住剑首,缓缓用力,将藏于剑室的锋刃拔了出来。

  剑身甫一出鞘,便有一道寒光闪过,能看见剑格附近的剑身上刻印着古篆『含章』。

  待长约三尺的剑身完全出鞘时,只见宝剑通体闪耀着光泽,犹如一柄霜刃,剑锋锐不可当,剑锷已经开封,当有削铁如泥的威能。

  「好剑!」

  我情不自禁赞扬道,如此寒光闪闪,就算不如史书上所载的名剑,想必也相去不远。

  没想到初次见面,沈师叔就赠送如此宝剑,真可谓是出手大方。

  「此剑精铁锻铸,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以他赤锋门下的匠人之能,恐怕也需近十年才能铸造一柄。」娘亲眼力非凡,也不由得感叹,「便是用作传位之证、镇派之宝也绰绰有余,沈晚才有心了。」

  「啊?这么贵重,要不孩儿还是还回去吧?」十年磨一剑,耗费的人力物力不可想象,我不由得打退堂鼓。

  「倒也不必,既已受礼,若再退回,无异于断绝交情。」娘亲沉吟了一会儿,「沈家姑娘不是想学武功么?娘也回赠一份大礼便是。」

  娘亲向来不说无把握的话,我不由喜道:「娘亲,你已洞悉了我身上的功法?」

  「未曾。」娘亲螓首微摇,淡淡解释道,「不过在葳蕤谷中十余年,娘有所感悟,另创了一篇功法,当可符合沈家姑娘的心意。」

  「哦,如此也好。」

  我略有些失望,随即又想到,虽然未能揭开我体内功法的奥秘,但能满足沈婉君的要求,也算解决了我一桩心事。

  不像虚无缥缈的修仙道派流传的那样,修士若有未完的誓言,将在求道途中化为心魔,将来在渡劫成仙时入侵道心,会使飞升大业功亏一篑。

  武者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但大部分还是信守承诺的,毕竟是将威力不凡的武学托付于人,如果不察品性、所托非人,恐怕贻害无穷——我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娘亲还是品性高洁的仙子,自然近朱者赤,能够信守承诺我也没必要食言而肥(注:指不守信用,只图自己占便宜)。

  

第十三章节盈冲虚

  

  我收剑回鞘,将含章平放在双腿上,缓缓摩挲,颇有些爱不释手。

  葳蕤谷中,娘亲教导武学自然不可能涵盖十八般武器,我虽然对剑器心仪无比,但由于诸般原因,终究不过纸上谈兵,是以我于剑道可说两眼一抹黑。

  不过好在我已能采练元炁,剑法不足之处可由内功补强,若非与剑道高手对敌,想必也绰绰有余了,只需抽出几日练出剑势便可。

  「娘亲,今日可有从沈师叔处了解到魔教之事?」思虑及此,我又转头问道。

  二人后来交谈时,我正坐在垂花门处,相隔约百步,哪怕身负内力可以聪耳明目,也不可能听清,自然一无所知。

  「是水天教。」娘亲纠正道,「倒是有所收获,沈晚才虽无官职,但因武林中的人与事,与官府有些交集,偶尔还会办些官差。」

  「今日他言道,开春以来曾数次去往青州首府,据那里的武林同道说,苍榆郡属地边缘的楚阳、池桓、流樱等县,皆有村落被屠灭之事,死伤人命已逾千数,当地县衙发出告示,言称水天教的踪迹再现,怀疑是他们要卷土重来。」

  「这么残忍吗?」我不忍细想,扼腕叹息。

  娘亲黛眉微蹙道:「是很残忍,但有些蹊跷。」

  我随即问道:「娘亲,何出此言?」

  「霄儿,可还记得娘与你说过,上次水天教出现在世人眼前,他们目的是什么?」

  「孩儿记得,是颠覆朝廷。」我回忆自起,忽然灵光一闪,「对啊,如果目的是造反,应当不会屠村,反而要暗中策反、多多吸纳有生力量,以壮自身才有成功的机会。」

  「嗯,霄儿还算灵光。」娘亲淡然颔首,面带一丝欣慰。

  得了夸奖,我隐隐有些「得寸进尺」,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娘亲,那这么说来,是有人冒充水天教行此伤天害理的事情?」

  「呵呵,这倒也未必。」娘亲行事谨慎,没有盖棺定论,「娘对水天教的了解,仅限于二十年前,如今水天教的宗旨教义是否发生了变化,娘也不得而知;又听闻苍榆郡边缘地带匪患不断,或许是山贼盗匪所为,而县府疲于剿匪才推托到水天教身上。总而言之,事实真相尚待探查。」

  「娘亲说的是,屠杀百姓无论是何人所为,一定不能轻易放过!」

  此话引得娘亲微微侧目,我还以为会受到肯定,没成想她檀口微启道:「出谷以来,你已有两日不曾练功了,武学一途不进则退,不可荒废,现在便去庭院里操练,直至用晚食。」

  我的脸一下垮了:「娘亲,这里又没有石头,怎么练啊?」

  娘亲早有对词,淡然一瞥我腰间宝剑道:「你今日得了含章,就练练基础的劈、刺、撩、扫吧。」

  「是,娘亲。」

  虽然练功是个苦差事,但是为了耍剑时的风度翩翩,再累也值得!

  相传儒家圣人诲人不倦,身负六艺,周游列国,一手掬捧圣言卷册,一手握持三尺青锋,诸侯王公莫不虚位以待,皆因这位圣贤以忠恕之理服人——若你深以为然、奉为上宾,那就事君以忠;若你嗤之以鼻、斥为异端,那就恕我不恭了——法家常常斥责「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儒圣两端皆占,一时风头无两。

  我自是未到「以理服人」的境界,但也畅想过行侠仗义的风流帅气,一把锋快的剑器则是不二之选,锄强扶弱、劫富济贫,我甚为属意。

  提剑来到庭院中,立身于一株矮松旁,我右手按住剑柄,摩挲着剑缰,感受着含章剑恰到好处的分量。

  「剑心通明……」

  我想起了今日沈家兄妹互相嬉骂时提到的剑道境界,那该是如何的体验呢?

  缓缓抽出三尺青锋,高举含章剑,寒霜闪烁,平稳呼吸,在肌肉与利剑达成平衡时,用力竖劈!

  「哎呀,劈歪了。」我轻轻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幸好左近无人。

  平心而论,我并非稀世难寻的剑道天才,也不似沈心秋那般自幼习技以养剑心,自然不可能初次接触便无师自通,也不可能灵光一闪使出惊天剑艺、气卷风云——这是传奇小说中才有的桥段。

  习武之人,讲究的是循序渐进,即使天资卓绝、禀赋过人的绝才、怪胎,或许入门、感气较常人稍有优势,也需要有日积月累、寒来暑往之功才可登峰造极,从无武学荒废、久疏拳脚之人能够凭空练成绝学。

  哪怕心中有再多武学招式,身体不听使唤,俱成镜花水月、梦幻空花。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古训传今,并非虚言。

  我此际要做的,并非奢望以数日时间追平他人数十年的童子功——那可是握剑至满手老茧才练出来的——而是通过练习基础的剑术动作,让手中含章能够听话一些,做到指东不打西,旁人看起来似模似样,有那范儿就心满意足了。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就是这么回事了。

  心无旁骛练剑,不仅调动全身机体,而且耗费心神,因此很快就到了晚食时间,六人用完了晚餐,娘亲又去书房,我则有些疲累,自回西厢去了。

  在沐浴之后,我本打算采练元炁,不过似乎因为练剑之法不得精髓要旨,身体比我想象得还要累,很快就沉沉睡去了,好在媛媛早早点上驱蚊香,睡得还算安心。

  一夜无梦,不过睡得有些稍沉,次日还是媛媛叫醒我的,说是娘亲已在等候,有事要交代。

  我匆匆洗漱后,赶到侧厅,娘亲果然在等候,不过是在餐桌前,已然换回了常穿的白袍。

  「娘亲。」我招呼一声,乖乖立住。

  娘亲淡然颔首,随手一挥道:「坐吧,用早食先。」

  「嗯。」我在摆好莲子羹的桌前坐下,吃起早食来。

  「霄儿,你一边吃一边听:娘昨晚已将功法默出,今日便由你去沈府,将之回赠给沈家姑娘;娘则在拂香苑里整理线索,顺便等你的消息。」

  我坐下时便看见旁边摆的一份折子了,封面上书「节盈冲虚篇」,字迹清秀婉约,确是娘亲的风格。

  我放下勺子,抬头问道:「娘亲,你不一道去吗?」

  「不去,此事全权交给你,静候佳音。」

  「啊?我……能行吗?」

  十六年来,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我自己独自完成的,莫不是在娘亲的指导下按部就班,此时不禁翻了难。

  「霄儿不可妄自菲薄,娘相信你。」虽然听得出来这是鼓励,但娘亲语气却淡然若水,教我有些不太确定。

  「……好吧,那孩儿就……尽力而为。」

  娘亲主意已定,摆明了是要观察或者考验我,我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撼动的——这十余年来不移其志的娘亲,我不知体验过多少回。

  吃过早食,我就对着这份折子苦思冥想,到底该怎么做呢?

  此时尚在辰时,登门拜访显然有些太早,选择午时应当是更好。

  但是否要下拜帖呢?

  嗯,昨日娘亲虽是先下了拜帖再驱车至沈府,但那是因为他们二人平辈相交;我与沈家兄妹虽然也是同代人,可彼此皆不是主事之人,此节礼数当可免去。

  思来想去,拿定主意,我将想法告知娘亲,想听听她的意见,但我尽力察言观色之下,也未见娘亲的仙容有何波动,她只将功法简要阐述,让我自己决定,她不做干涉。

  虽然早有预料,但心下不免失望,最终还是只能自己拿主意,脑海中细细厘清此中枢节,应当没有不妥,便照章办事,硬着头皮也得上。

  

第十四章指天誓日

  

  早食过后,我便捏着折子回房去了,虽说主意已定,但仍是不免紧张踟蹰,好不容易才静心打坐,采练元炁。

  估摸着午时将近,我便收功出屋,寻到正在庭中闲坐的四人,得知娘亲正在书房。

  「娘亲。」我轻敲书房侧开的一扇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嗯。」娘亲头也不抬,正凝神于书案上的卷籍,玉手轻捻着泛黄页角。

  才半日未来,书房的案桌上竟已堆了不少卷册,形制各异,或蓝皮线装,或黄底黑字,或薄卷纸折,随意瞥见几本,写着「武林事稽」、「江南武轶」等字样,似乎均是关于武林中的记载。

  不过我并未过多关注,而是恭敬地说出此行的目的:「娘亲,孩儿要去沈府了。」

  娘亲回目抬首,仙颜禅定,淡然点头:「嗯,速去速回。」

  如此一番简短对话,便算是告知了娘亲我的去向。

  我也未有多作停留,退出了书房,反复咀嚼娘亲的这句回应,也不知算不算担忧,心中滋味难明。

  好在我早已习惯娘亲的冷淡,没有过多纠结,出了拂香苑,徒步而去。

  今日气候接近春日的和煦,不冷不热,便是郊游踏青也取的。

  昨日虽是乘马车去的沉浮,但途中也仔细观察了内城格局,因此倒记下了路线,况且相隔不远,就算迷路了也不至于失之千里。

  过了几个关键的街道,问了一个还算随和的路人,总算顺利到了沈府。

  沈府门前并无家丁护卫,其实也不需要,他们自家便是半个武林宗门,前庭又有数十条汉子练功不辍,谁敢擅闯?

  敲了敲半掩的大门,我侧身便进了沈府,下了台阶来到庭院,今日依旧是武奴在练功,呼喝之声此起彼伏。

  沈婉君并未在垂花门观看,沈心秋仍在前庭,此刻没有指导武奴们训练,而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黄色信笺,一边看一边露出了奇怪的笑容,看起来又高兴又害羞。

  毕竟是不速之客,不好径直走入庭院,于是我便走向了沈心秋。

  谁知沈心秋沉浸在那张信笺上,我距离他只有十步不到还未反应过来,考虑到可能关于他的隐私,我只能放慢脚步,故意大声地打招呼:「沈兄午安!」

  「啊……谁?」沈心秋慌乱地把信笺揣进怀里,抬头望来,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柳兄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可把我吓死了。」

  最后一句却是小声嘀咕,看来那信笺果真事关私密。

  「沈兄,冒昧前来,实在有扰贵府。」我对眼前的沈家长子做足礼数,说明来意,「昨日蒙师叔相赠宝剑,家母过意不去,特命我携礼相赠。」

  「柳兄弟唤家父一声师叔,便是自家人了,谈何打扰?」

  沈心秋熟络回应,思量一下,提议道:「原来是为此事,我倒不好做主。这样吧,我带你去见家父,由他定夺吧。」

  「如此再好不过,请沈兄带路。」

  「我有事离开一会儿,你们不要偷懒啊!」沈心秋中气十足地朝着武奴喊话,他们哄然应声,转身带我进了庭院。

  我们二人直奔正堂,此时堂上无人,沈心秋请我落座,招呼下人送来茶水才道:「家父此时应在书房,柳兄弟且先坐会儿,我去叫他。」

  「好,劳烦沈兄了。」

  我照旧坐在昨日的椅子上,空了上首,以示恭敬,静待沈氏父子。

  不多时,沈晚才自正堂门口大步踏来,热情亲切道:「贤侄要来怎么不说一声,我好备些酒菜,不至于如此寒酸,不是待客之道嘛。」

  我连忙起身微躬,连称不敢:「沈师叔,我登门拜访没带礼物也就罢了,又怎敢再让师叔费心?」

  「诶,贤侄哪里话?什么礼物不礼物,能来我心里就高兴得紧。」沈晚才拍拍我的肩膀,在对面坐下,同时双手做势相请,示意我也不用客气。

  他抿了一口茶,看了看我腰间,笑问道:「贤侄,含章剑可还满意?」

  我摸着腰间宝剑,忙不迭点头:「满意满意,多谢师叔相赠绝世宝剑,侄儿爱不释手!」

  「哈哈,什么宝剑,贤侄满意就好。」

  沈晚才仰头一笑,转而问道「听我家老大说,贤侄受你娘亲之命而来?」

  「师叔,正是如此。」我想起此行目的,点头正色道,「娘亲说受赠宝剑过于贵重,昨日回去特意为沈姑娘默了一份功法,命我转交沈姑娘。」

  沈晚才眉头一皱,连忙拒绝:「功法?这怎么可以?」

  「师叔,此乃娘亲的一片心意!」

  「这……」

  我见他还有犹豫,便开口道:「师叔,若沈姑娘不收此物,那这含章剑侄儿用得也不心安。」

  沈晚才吐了一口气,似是被我说服,吩咐道:「唉,既是如此,心秋,你去将小丫叫来。」

  「是,爹。」

  可是沈心秋还未转身,门口便传来了沈婉君娇嫩的声音:「爹,你叫我?」

  沈晚才眼角一阵抽搐,沈婉君已然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近前,沈心秋则退到身后去了,脸上也满是无奈。

  沈婉君又朝我眨着大眼睛,软糯地喊了句「二哥~」,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哪里还不知道她已在门外听到了我们的谈话,知晓自己即将如愿以偿。

  「婉君妹妹,这便是合你心意的功法。」我也未作多想,从怀里掏出了《节盈冲虚篇》的折子,递了过去。

  沈婉君高兴得眼睛眯成了月牙,绿裙飘飘,两下便蹦过来,伸手正要接过去,忽听沈晚才威严呵止:「婉君退下!」

  「哦。」沈婉君浑身一颤,乖乖收回一双急不可耐的小手,撇着小嘴退到一旁,低头站着玩弄衣角。

  只剩我还站在原地,眼见场面如此一波三折,有些不知所措。

  「贤侄坐吧。」沈晚才招呼我坐下,面色严肃,「贤侄,你虽说动了我,但毕竟事关武林中人人奉为至宝的功法,此礼过于贵重,故此我不得不慎重,须得了解清楚以后,再做决断。」

  我闻言点头,客随主便道:「如此,便听师叔的。」

  虽然不知功法到底贵重到什么程度,但我了解武林中人对招式的看重,沈师叔的态度也就不难理解了。

  沈晚才语气凝重道:「贤侄,我问几个问题,你要如实相告,切不可为了赠礼而有所隐瞒。」

  「师叔请问,侄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沈师叔谨慎的态度,恐怕好事多磨,但以娘亲的见识和智慧,这功法应该不会让他难做才是。

  沈晚才抚颔凝眉,缓缓问道:「贤侄,此功法有何威能?」

  我仔细思考后,将所知之事一一道来:「回师叔,据娘亲所言,《节盈冲虚篇》并非擅长对敌厮杀的功法,练成者不会有横练筋骨的体貌征兆,只勉强可以和硬功大成者打成平手,过不了百招就会力竭;遇到内家高手也可周旋一二,避其锋芒不在话下,至少可保性命无虞。」

  「此外,《节盈冲虚篇》功体阴柔冰雪,是以对女子还有保养身体、延年驻颜的功效;除以上这些,娘亲未说《节盈冲虚篇》还有其他神效。」

  听到最后,沈婉君眼睛已是大放光芒了,一扫方才的可怜委屈。

  「如此说来,倒还适合女子修习。」沈晚才思索了一下道——我心知这关算是过了——只见他又问道:「仙子可曾说,《节盈冲虚篇》是否仅赠予我家小丫?」

  我细细回忆了一下,才肯定无比地回道:「嗯,此事娘亲未曾明言,但她亲口说,《节盈冲虚篇》是为沈家姑娘默写的。」

  「没有说其他人?」

  我坚定点头:「不曾提及。」

  「这样啊,容我思量一番。」沈晚才低头沉思,一旁的沈家小妹早已按捺不住,一脸兴奋和期盼,一双小手紧紧互握。

  见了此状,我心中有些明了,平日里沈师叔对自家女儿的古灵精怪似是有些束手无策,或者说骄纵溺爱,但遭逢大事便威严自生,足以镇住场面,可说张弛有度、持家有道。

  「唉……」回顾到女儿如此迫不及待的神情,沈晚才轻叹一声,做出了决定,「贤侄,仙子既然如此费心,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好……」沈婉君当即高兴得跳了起来,欢呼声却被父亲威严的目光压了下去,又恢复了委屈低头的模样,但左顾右盼的水润灵眸却暴露了她的欣喜难耐。

  只见沈晚才继续说道:「不过,受赠过程需得听我的,否则容我拒受。」

  我自无不允,点头答应:「但凭师叔吩咐。」

  「好,心秋,取烛火来。」沈家大哥走出堂门,过不多时,取来一支烛火,走到父亲身旁站定。

  沈晚才一脚体向座旁方方正正的茶几的桌脚,后者竟毫发无损,凌空飞起,翻滚几圈,又被他后发先至的一掌定在正堂中央,随后让沈心秋将蜡烛放在了桌面上。

  这一手俊俏功夫暂且不提,但将烛火置于此处是何用意我却未能领会,只能静观其变。

  沈晚才这才看向我道:「贤侄,你且将折子放在桌面上,不要摊开。」

  「好。」

  我依言将《节盈冲虚篇》搁在桌面,沈晚才却在此时退开几步,招呼沈家姑娘:「婉君,过来。」

  「是,爹。」沈婉君脸上泛着堆不下的笑容,强忍着开心三步并作两步,站到了桌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折子。

  沈晚才目光凝重,沉声道:「婉君,《节盈冲虚篇》乃仙子特意赠予你的礼物,但此物过于贵重,轻易泄露出去,恐引起歹人觊觎。你若想学,为了不愧对仙子好意,也为了自身安全,爹要你先发誓言,你可愿意?」

  「爹,女儿愿意!」沈婉君满脸开心,不假思索,点头不止,两个发角上下翻飞。

  「好,那你学着爹念一遍。」

  沈婉君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嗯嗯。」

  沈晚才右手拇指按住小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并作一块,朝天而指,沈婉君也有样学样,并起白白嫩嫩的手指。

  「我,沈氏婉君,年十五。」

  「今日对天发誓,我修习《节盈冲虚篇》之后,未经谢冰魄允许,不会将功法透漏、传授给任何人。」

  「今日对天发誓,我修习《节盈冲虚篇》之后,未经谢冰魄允许,不会将功法透漏、传授给任何人!」

  沈晚才是深思熟虑,神色郑重,缓缓道出誓词,而沈家姑娘则是小嘴叭叭,几乎毫不间断地重复,甚至比父亲还快上几分。

  见状,沈晚才微微摇头,继续诵道:「包括父亲、母亲、兄长以及未来的丈夫子女。」

  「爹……」念到此处,沈婉君一改欣喜难耐,有些迟疑,弱弱地看了父亲一眼。

  沈晚才面无表情道:「想学你就发誓。」

  沈婉君咬着嘴唇,面色数变,才跟着念道:「包括……父亲、母亲、兄长以及……未来的丈夫子女。」

  「有违此誓,便教我父母兄长、丈夫子女以及后世子孙,死后永堕无间地狱,日夜受尽煎熬、永世不得安宁!」沈晚才说完誓词,闭上双目,似是不忍去看自家姑娘的表情。

  这番誓言狠毒决绝,竟是涉及到了当代亲人、后世子孙,教我这个旁人都心惊肉跳,张口欲言,却碍于自己终究是「始作俑者」,只能心中安慰自己,只要沈婉君得偿所愿,便于大节无碍,于是暂且作罢。

  「爹……」

  沈婉君越听越是惊恐,最后终于哭出声来,呜呜哽咽道:「女儿……不学了……呜呜……」

  沈晚才睁开双目,露出一丝不忍之色,声色稍柔地劝道:「婉君,我知你属意《节盈冲虚篇》,只要你遵照誓言,至亲之人就不会受苦。」

  沈心秋一脸心疼,眼中有泪,却没有开口。

  「呜呜……真的么?」沈婉君泪眼朦胧,再无古灵精怪之气,反似娇花弱柳。

  沈晚才叹了一口气道:「千真万确,念吧。」

  「有违此誓,便教我……父母兄长……丈夫子女……以及后世子孙……呜呜……死后永堕……无间地狱……呜呜呜……日夜受尽煎熬……永世不得安宁……呜呜……」

  沈婉君一边哽咽一边发誓,念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沈心秋更是背过身去,以手抹泪。

  「好了,婉君,不哭了,把《节盈冲虚篇》背下来吧。」沈晚才也有些不忍,出言哄道。

  沈婉君小手挽袖抹去脸上泪水,抽噎不停,却小心地拿起折子,摊开来细细阅读,脸上的哭容渐渐消失,只是泪痕一时难以消失。

  原本只是回赠功法以报授剑之恩,本想事情应当顺风顺水,却莫名其妙变得如此曲折波澜,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但沈师叔慎而重之,也是为了不辜负娘亲的一番好意,用心良苦,我又如何能够出言阻止?

  事已至此,我只能沉默以对,就这样静待着沈婉君。

  「爹,我记住了。」没过多久,沈婉君忽然合上折子。

  「记清楚了吗?」

  「一字不漏,倒背如流。」沈婉君闭目回忆了一会儿,言之凿凿。

  我心中大吃一惊,若非错觉,沈婉君只堪堪浏览了一遍《节盈冲虚篇》,竟然确言「一字不漏,倒背如流」,难不成她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异禀?

  娘亲为我启蒙时,我也曾希冀自己拥有这种天赋,就能够将晦涩难懂的文篇刻在脑海,兴许能够得到娘亲的嘉奖,却没成想今日会在沈婉君身上见到。

  沈晚才似也习以为常,颔首道:「那就将折子烧了吧。」

  「是。」

  沈婉君挽住绿袖,将折子的一角探到烛火里,很快黄纸就燃烧起来,她小手一甩便将火团扔到了地上。

  我悄悄环顾,只见师叔望着火光,看不出波澜,沈婉君可爱的小脸蛋上一反常态地面无表情,沈家长子则背身相对,场中四人沉默无语,看着黄纸静静燃烧成灰。

  待折子烧完之后,沈晚才一掌将灰烬击散,抱拳道:「贤侄,这份大礼,沈家感激不尽,但为了婉君,望你慎言。」

  我强打精神,郑重应允:「侄儿明白。」

  沈晚才又朝女儿一摆手:「婉君,谢过柳公子。」

  沈婉君平静无比地弯身万福:「婉君多谢柳公子。」

  「这……不必客气。」得了感谢,我却不知为何怅然若失,心中滋味难明。

  「贤侄,此事已靖,今日可有空共进晚餐?」沈晚才又恢复了些许豪爽,热情邀请道,「我让府里做些好菜,也好答谢仙子的赠礼之情。」

  「不了,娘亲还等着我的消息呢。」我只觉得心情十分复杂,一时难以厘清,不愿久留。

  「也好。」沈晚才点点头,并未强留,「那我让心秋送送贤侄。」

  我一阵神情恍惚,勉强点头便迈开步子,出了堂门回头一望,正对上沈婉君平静的目光,仿佛我们素不相识。

  此时此刻,我没再从她身上看到古灵精怪——至少对我没有。

  沈心秋将我送出了府门,才叫住了我,不忍地开口道:「柳兄弟,婉君还小,过些时候她自然就懂了。」

  懂什么?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还要求别人懂么?

  我苦笑一声,有气无力地抱拳,想体面告别却说不出话,只得咧咧嘴,就此离开。

  

第十五章宵小之徒

  

  脑子里一团浆糊,浑浑噩噩地在回去的路上东游西荡,直到一头撞在别人侧院外墙上,我才回过神来。

  「唉……」我摸着额头,不由轻叹。

  以武者之躯,当然不至于疼痛难当,只是脑海中思绪纷呈,为此难受而已。

  临别时沈婉君既看不出如愿以偿的欣喜,也看不出昨日的机灵可爱,反是语气平静、目光深邃,仿佛一瞬间阅尽人间百态、世俗冷暖。

  那娇小的身子的万福姿态如风中雏莲,我见犹怜,却让我想起了名篇《爱莲说》中的千古绝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我心中一丝刺痛,苦笑不已。

  可不是吗?

  沈婉君一反常态地礼数周到,但亦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份平静仿佛是面对陌生人,再不复昨日唤我「二哥」的古灵精怪与娇俏亲切。

  我不明白自己有何行差踏错之处,但事已至此,我也无力回天。

  沈婉君固然古灵精怪、惹人疼爱,但我并未对她萌生他念,此时虽然怅然如失,应该也只是为了失去一个机灵可人的妹妹而惋惜吧。

  无奈地摇了摇头,纵然难堪难解,我还是得先回拂香苑,将此行的情况告知娘亲。

  好在方才虽然浑浑噩噩,但仍旧在回程的街道上,拐角应当就是拂香苑了。

  果然,绕过街角便见着了落脚的苑子。

  此时天色距离日落也不远了,街上只几个路人来往,尘嚣渐渐平息。

  不愿让娘亲看见失魂落魄的模样,我略微平复了心情,才踏上了拂香苑前的青石台阶,左右张望了一下,却忽然发现了异常。

  拂香苑与别家院落交汇的街角处,站立着一颗劲松,挺拔之姿越过高墙,翠绿树冠投下的荫凉阴影下,一个鬼祟的身影正躲在树干后,紧张地观察着。

  虽然相隔过百步,也只瞧了一瞬,但若我所料不差,他视线所指之处,定是拂香苑。

  娘亲居安思危之语言犹在耳,我不由心中警醒,却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走入大门,而后转身躲藏在门后,从缝隙间找了个角度,观察街角那人。

  那人所处位置距离苑门约在百步,尚是我目力能及之所,我运起元炁,放眼望去,将他身形面貌收入脑海。

  那人年岁、身高皆与我相近,身体瘦弱,穿着粗褐布衣,看来有些潦倒,但肤色却极白,白得有些病态,长相更是俊美得过分,碎发尖脸,细眉长眼,薄唇隆鼻,说是女人假扮也不为过,但上下滑动的喉结不容置疑地说明了他是一名正常的男子。

  我虽然并非以貌取人者,牛婶、大牛一介乡野之人,我也从未因相貌而心生孽波,但此人生得如此白皙俊美,竟然教我心中一反常态地升起一股难以遏制的厌恶。

  「小白脸」。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这个侮辱性的词,专门用来形容兔儿爷、龙阳之好的人。

  在青龙王朝名存实亡、诸侯割据的二百年间,数位沉迷酒色的诸侯就有这般独特爱好,因此而不顾辖地内百姓生计,是以民间将其男宠称为小白脸。

  千百年来,「小白脸」已非专门詈骂男宠之词,也可用来形容阳刚不足的人,但无疑更好使用了,别人如此称呼,当事人都不好借此而愤起,否则无异于不打自招。

  这般面貌似乎有些熟悉,我细思之下才忽然省起,昨日娘亲与沈晚才在沈府前寒暄时,街头巷尾驻足的几个登徒浪子中就有他一个!

  虽然昨日我未及仔细观察,印象中两人面目只能依稀重合,但身形体量却是别无二致,他们定是同一人!

  「哼!」我冷笑一声,心中隐约有了些头绪。

  他重现此处绝非偶然,定是昨日色迷心窍,竟等到我和娘亲结束拜访、打道回府,而后跟踪尾随,我们母子二人初来乍到,是以对路人提防不高,竟教他顺利得知了住所。

  虽然他亦有可能是擒风卫甚至水天教的谍探,但就冲昨日他那副痴迷娘亲的神色,以及今日府前窥伺的宵小行为,心中定是起了歹念亵渎,我绝然不可能轻易放过!

  我的武功境界犹有不足,无法像娘亲那样以气机识人辨人,只能记住他的相貌身形,但教我遇上,必不可能认错误会。

  但眼前还需向娘亲禀报今日回礼之事,我暂且将这个小白脸放在一旁,进了拂香苑。

  问过在正厅打扫的媛媛,我来到书房。

  娘亲穿着常服,以手撑住下巴,美目注视着桌上摊开的数份纸张,一对丰乳随着呼吸起伏。

  「霄儿,回来了?」天籁骤起,娘亲却并未抬头,想必早已感知到我了。

  「是的娘亲。」我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回想起此行波折,抱胸哀叹。

  「怎么闷闷不乐?赠礼沈家姑娘收下了吗?」娘亲这才合上纸折,抬首看来,淡然询问。

  「娘亲料事如神,沈婉君自是收下了,不过……」我说到最后有些迟疑。

  娘亲复将笔搁在砚台上,:「不过什么?和娘说说。」

  「……唉。」我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道来。

  「沈晚才做事周到,娘早已知悉,没成想他竟让女儿发如此毒誓,反倒不美了。」娘亲静静听完之后长叹一声,转而又揶揄道,「害我家霄儿和沈姑娘反目成仇,错失良缘。」

  「娘亲,你就别笑话我了,什么错失良缘?我只是把她当妹妹……」

  我没有在意娘亲少有的揶揄,只是感叹,「昨天还谈笑风生,今天就形同陌路,我又没做错什么……」

  思来想去,我也不知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到底有何不妥,只感觉到十分委屈。

  冰雪不化的仙容露出温柔的微笑,娘亲安慰道:「霄儿勿需难过,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娘亲少有的关怀甚至是宠溺抚平了我的难过,壮着胆子撒娇道:「还是娘亲好。」

  「娘好吗?」

  眼见娘亲接着话头发问,我心中窃喜,不假思索答道:「好!」

  「那霄儿听娘的话吗?」

  那温柔微笑不曾稍减,更让我忙不迭地点头:「听!」

  「那就练武去吧。」

  我脸色一变,哀求道:「娘亲……」

  只见那玉颜重新披上了熟悉的霜雪,娘亲淡淡质问:「霄儿不听话了?」

  「我练,我练还不成么?」娘亲的威严如同山岳,我只能低头服从,垂头丧气地来到庭院,缓了好一会儿才抽出宝剑摆起架势。

  忽而,我又想起了苑外窥伺的小白脸,便悄悄来到苑门背后观察,一眼望去,他竟然还在原地等待,眼神更是茫然痴迷,竟是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作态。

  我心头火起,也罢,择日不如撞日,尔既然贼心不死,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是何居心。

  心中有了想法,我冷哼一声,再次回到庭院,略微收心,练习起了四式基础剑术,但留了三分力,不似昨日那般全力施为。

  我要保存体力,为之后的行动做准备。

  沉心练剑,很快就到了晚食的时间,匆匆用了之后,我放下碗筷道:「娘亲,孩儿今日心绪不宁,想出去散散步。」

  娘亲抬头注视了一会儿,面露怜惜道:「也好,别走远了。」

  情知娘亲应是以为我因沈府之行而烦闷,所以并未阻拦,我也没有点破,但心中也有些暖意,顺势点头答应:「是,娘亲。」

  出了正堂,我从小院的后门而出——方才在庭院里练剑时,我已从媛媛口中问明了后门所在,她说嬷嬷也在小院耳房里念经礼佛,经过时果然听见一阵念经声,但我并无好奇,没有停留,因为我此行目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宵小行径的小白脸。

  

第十六章男女淫语

  

  自后门而出,对着的是其他府苑的院壁,我绕着拂香苑外墙而走,转过两个街角,便远远望见了那仍在窥伺的小白脸。

  虽然我借故脱身而出,但此举不过是碰碰运气——练剑晚食已耗去个把时辰,那小白脸未必还在——可未曾想,他依旧死守原地,大有撞南墙不回头的态势,倒是稍稍出乎我的意料。

  当然,也让我更加愤怒,虽然他白皙阴柔、病态瘦弱,浑不似个大好男儿,但他痴心妄想的对象不言而喻。

  偷窥跟踪,想入非非,不入刑律,罪不至死,但我身为人子,岂能任由他人窥觑亵渎娘亲的仙姿与芳容而视若无睹?

  我从未如此记恨过他人,愤怒难平,心道必须给他一个教训。

  此时没有抓住现行,不好下手,只能先探明他的住所或者其他信息,以待日后追索——看他痴迷的快流口水的恶心样子,就知他必不会善罢甘休——这也是我此行目的。

  日色越来越晚,残阳即将沉入城墙,小白脸终于叹了一口气,神情失落,离了那株苍松。

  虽然他看起来瘦弱,不像身怀武功的模样,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还是运起了「沧海一粟」的屏息法门,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今日没有见到娘亲出门,他似乎大失所望,走得失魂落魄、东倒西歪,若非娘亲验证过「沧海一粟」的神效,我甚至怀疑他是否已经发现有人跟踪,才故意作此颓态。

  日落将近,不少官轿、马车以及归人行色匆匆,往来稍忙,况且内城街道宽敞,视野开阔,我落开数十步吊在后头,倒不虞被他发现。

  跟着跟着,过了几街数道,只见他步履稍停,而后走向了一座园林府苑。

  自高墙望去,翠树红楼,假山亭台,甚是华丽,园子门口附近还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劲装汉子在巡逻。

  这规模气派,在近日所见的府苑中也排得上号,自非寻常人家住所。

  莫非他是达官贵人家中的奴仆?

  「他要往这里头去吗?倒是不好跟踪了。」我心中略微犯难,暗暗蹙眉,驻足观察。

  还好,他靠近园林之后,并未自大门而入,而是绕着外墙而行,步伐稳健些许,似是精神稍复。

  不知为何,这园林周围少有府苑,道路甚是宽敞,行人也是一个未见,不利于暗中行事,我只能远远地吊着,小心翼翼,不致跟丢了目标。

  但他似乎丝毫没有警觉,从不回头,直到走到了园林后的某处,贴近墙垣,捣弄了一会儿,打开一个后门,自顾自地进去了。

  我快步赶过去,果有一扇简陋小门,轻轻一推并无松动,看来已然从内里闩住——当然,就算,我也不能堂而皇之地从此处进去。

  我抬头一看,院墙白面黑瓴,只较常人高出数尺,倒还难不住一个习武十余年的少年。

  我轻轻一跃,双手扒住墙头,慢慢发力抬起上身,缓缓探头,观察院内。

  墙里是个分隔出来的圆形小院,杂乱地堆放着柴火,晾着许多花花绿绿的衣物,几间低矮的粗陋木屋紧贴着对面的墙壁,那边还有一个圆圆的月洞门。

  我左右看了看,只见小白脸正在一间木屋前,坐在破椅上,双手抱着一包东西,闭目养神,似在等候什么。

  扫视院内环境,并无其他人行动,我细观布局,选定了一处死角,从那里越墙而入便是破旧小屋旁侧,并无门窗,只须小心些,便不会被察知。

  我赶紧松手落地,移到死角附近,悄无声息地翻越了围墙,正落在几间木屋最外侧的一间。

  「沧海一粟」屏息敛气的神效固然无与伦比,然而却有着天下所有敛息法门的通病,那便是无法调用元炁,也不能剧烈运动,否则二者所产生的巨大气机波动,会使隐匿者原形毕露。

  当然,这是对于娘亲这等灵觉过人的高手而言,勿需目视即可察知他人气机变化,而寻常武者索敌追凶,则依旧以耳目为主。

  以我锻炼有素的躯体,用上元炁来翻墙越户无疑是大材小用,动作也轻巧自如,远称不上剧烈,自然不虞被人感应。

  这排木屋与内墙之间还有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倒可供我更近距离地探查。

  记得那小白脸是在距此第三间的屋前等候,我便凝神屏息,矮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避开碎石与瓦片、窗户与破洞,缓缓向内挪移。

  随着我越来越靠近那间木屋,一道若有若无的女声传入耳中,朦胧难解却又有些撩人心弦。

  但我到了那屋子的正后方时,那声音彻底清楚了,是淫靡魅惑、难以自持的呻吟。

  「啊~好人……用力……快点、唔……就是那里~」

  谷中十余年,娘亲对男女之事绝口不提,但追求快乐却是人的本性,是以我仍对此有着朦朦胧胧的了解,否则也不会对娘亲的丰乳肥臀偶有绮念了。

  但直接触闻这般放肆无忌的淫声浪语还是第一次,周身气血霎时向腹下涌去,裆内的阳物充血挺立,气机高涨之下,竟差点破了我「沧海一粟」的屏息状态。

  我急忙凝神静气,压下了欲焰,却因房中女子的浪叫不仅未有停止稍歇的迹象,反而忘情投入、愈演愈烈,下身仍旧硬邦邦的。

  「唔——好爽,用力摸我的大奶子……啊~对、就是那里……好厉害——」

  忽然一个嘶哑而阴柔的男子声线响起:「陆妈妈,老奴我伺候得还舒服吗?」

  「舒服舒服——别停……继续啊~」女子似乎心痒难耐,不停地渴求,骚媚欢浪的靡靡之音冲击着我的心神,教胯下阳物更硬半分。

  阴柔男子得寸进尺,淫亵笑道:「那叫两声老公来听听……」

  「老公~亲亲老公——快点~求你啦——」女子丝毫没有犹豫,张口就来,声音婉转浓腻,极尽淫耻地求欢。

  「好嘞,老公就让你这骚货登上极乐——」男子的声音到此为止,取而代之的是哧溜的声音,毫无间隙地响个不停,似乎在舔弄什么湿淋淋的物事。

  「啊——好厉害——要死了——小豆豆好爽……啊,不行了——要来了……」

  那女子毫无顾忌,淫浪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发出一声高亢长吟,响透几重小屋,似乎释放了什么。

  房中陷入了沉默,女子余韵未消的喘息声偶尔响起。

  终于消停了。

  我暗叹一声,方才在这前所未闻的淫语中差点心神失守、破了敛息法门,虽说这几人未必身怀绝世武功,但行事不漏破绽马脚才是上策。

  过了一会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女子休息满足了,正在穿戴服饰。

  「啪!」

  一声脆响传来,随后便是女子不留情面的斥责辱骂:「不过是老娘养的一条狗,也敢让我叫你老公?连自己的根都保不住的废物,老娘只是用你来解解馋,还敢蹬鼻子上脸——我呸!再有下次,砍断你的手!」

  女子狠毒的唾骂与方才狂放呻吟的骚浪形成强烈对比,再不复淫语时的媚态讨好,仿佛前后并非一人。

  男子则毫不犹豫地认错:「陆妈妈,老奴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伴随着「砰砰砰」的沉闷响声,那男子似乎正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算你识相。」

  女子满意地哼了一声,「吱——」地打开房门,嗒嗒地走了出去。

  「叫你拿点胭脂去了这么久,你也是个没用的废物!跟你龟奴老爹的二两肉一模一样!」又传来女子怒骂的声音,火气十足,似乎是针对那个小白脸。

  「他不是我爹。」小白脸则弱弱地回应,声音倒是颇为清澈,与那阴柔病态毫不相符。

  「总之就是废物!」女子扔下一句啐骂,声音远去,似是离开了。

  我听完这一场戏,将胯间的硬物调整了一下位置,心中有了个大概。

  那女子泼辣骚媚,地位似是不低,应为达官贵人的家眷姬妾,许是久被冷落,竟与家中奴仆做起了不堪入目之事。

  而在陆姓女子的认知中,小白脸和那个阴柔「龟奴」类似于父子,虽然他矢口否认,但毋庸置疑,他们二人关系匪浅。

  这二人面对这变化多端的女子辱骂,一个跪地磕头,一个心气不足,毫无自尊,也毫无男子气概,已让我对他们鄙视到了极点。

  

第十七章淫贼传人

  

  「进来,把门关上。」

  那陆姓女子离开之后,龟奴似乎胆气骤生,发号施令般说道,小白脸则顺从地照做。

  「他妈的,婊子无情啊,老子伺候得她骚水直流,她倒好,翻脸不认人。」

  龟奴背后发威倒是嘴下不留情,满口污言秽语。

  阴柔男声质问道:「小兔崽子,这两天干什么去了,怎么来那么晚?害我跟那骚货费这么多事!」

  「你不是很喜欢这样吗?」小白脸淡淡反驳,似乎底气不足。

  「嘿,你个小兔崽子,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喜欢了?」

  「两只都看到了。」

  「你!算了,老子懒得和你说。」龟奴被呛得哑口无言,转移话题,咄咄逼人,「最近到底怎么了——别跟老子说没事,瞧你那副失魂落魄、色迷心窍的样子。」

  「……没事。」小白脸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似是风轻云淡,但任谁都听得出来语中的言不由衷。

  「真没事啊?要是喜欢哪个女人,老子保证帮你泡到手,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龟奴语气轻柔,似是关怀爱护,但又充满了引诱。

  「你……你真有办法?」小白脸犹豫踟蹰了少许,终是迟疑地反问。

  「当然啦,你也不看看老子是谁?」龟奴拍拍胸膛保证道。

  「那……你能不能……」小白脸犹豫十足,最终还是没忍住,嗫嚅着吐出心中隐私,「帮我追一个……仙子?」

  狗东西,竟敢对我娘亲有非分之想!

  饶是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此刻还是忍不住怒发冲冠,双拳紧握,恨不能将他格杀当场!

  但眼下情势不明,我只得暂且压抑满怀愠怒,继续听这二人的下流言语。

  「哈哈哈哈,你小子终于开窍了!」龟奴大笑不止,似乎甚是欣慰,「老子就说嘛,老子天下第一淫贼『玉龙探花』的传人,怎么可能不对女人动心?」

  「淫贼?这是何物?」我从未听过,但以这二人淫亵的对话,本能便知并非什么良善之辈。

  小白脸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竟稍显阳刚地道:「别笑了,你到底能不能?」

  「哎呀,这点小事还用老子出马?你把老子这本《御女宝典》看了,包你手到擒来,什么仙子神女,保管比刚才那陆婊子还要浪!」

  这个龟奴,口无遮拦,该死!

  我双目通红,愤然握拳,咬牙切齿才勉强控制住自己。

  「不许你侮辱她!」

  与此同时,出乎意料的是,小白脸竟也猝然爆发,似乎真的将娘亲奉若神明,一本书自小窗飞了出来,翻滚几圈,撞在墙壁上,摔落落地,与我距离不远,几乎触手可及。

  这番变化教我对他高看几分,但在我心中仍不过是个宵小之徒,行径卑劣。

  二人并非善类,所传之物也应如此,但事关娘亲,我不敢马虎,对他们了解得越多就越有把握,于是我将那本书拾起,未及细看便小心地塞入怀中。

  「行啊,为了个手都没摸上的娘们跟老子犯冲,看来你是动真心的了。」龟奴阴恻恻地冷笑不已,见小白脸不说话,他继续哼道,「也罢,管你真心还是假意,只要你尝了女人的滋味,自然会乖乖求老子教你淫功——说说吧,那个仙子。」

  小白脸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是踟蹰还是痴忆:「……她,是我昨天上街时远远看到的,一袭白衣,看不清样貌,但是气质典雅,有如天仙化人,圣洁高贵,旁边跟着一个男子,不知是她丈夫还是儿子……」

  呵呵,他说的「男人」应该就是我了。

  小白脸语气痴迷,更教我断定不过他是个登徒浪子,痴心妄想!

  「她和那男人有亲密接触吗?比如牵手之类的?」阴柔男子忽然打断了他,问起了一些细节,似乎真心在为小白脸出力。

  「……应该没有。」

  「那就是儿子咯。」龟奴瞬间断定,语带揶揄道,「行啊小兔崽子,不愧是老子的传人,第一次出手就瞄准了人妻……行行行,我不说了,你继续。」

  这龟奴轻而易举便猜中了我与娘亲的关系,让我心中微凛,看来此人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那句「天下第一」,也许并非夸夸其谈之语。

  「……她进了府里大概两个时辰才出来,然后我就……跟着她的马车,见她进了一个叫拂香苑的地方,直到天黑也没再出来……今日我……又在那里等了一天,也没见到她。」

  小白脸说得期期艾艾、吞吞吐吐,似乎对自己的宵小行径亦有些羞于启齿,但我对此嗤之以鼻。

  诸般劣行皆已犯了个干净,此时再来忏悔,装得心有戚戚焉,便能将罪责推却么?自欺欺人罢了!

  不过跟踪尾随倒是和我所料不差。

  「没了?」

  「没了。」

  「嘶——连人家面貌模样、姓甚名谁都一无所知,你就迷恋痴心到这般地步?」龟奴倒吸一口凉气,惊讶不已,「这可真是难于登天啊!」

  「你也没辙?算了,就当我做了个梦吧。」小白脸长叹一口气,已然言弃。

  听了此语,我心中也略微松了口气,你个小白脸若能知难而退,我自不会赶尽杀绝——不过异日再遇到,却免不了给你吃些苦头,以儆效尤。

  「等会儿,谁说的?!」龟奴急忙叫道,声音竟变得有些怪异,不男不女的,「难是难了点,不过也并非毫无机会。」

  「有什么办法?」小白脸毫不犹豫地接口,似有些喜出望外,渴望之情满溢而出。

  我眼睛一眯,心中冷意森然:你们自己贼心不死,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嘿嘿,首先嘛,先要找到接近她的法子,不然无从谈起。拂香苑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你去打听打听,招不招下人,如果招你就混进去;如果不招,你就找些人,等在那里演出『美救英雄』的好戏。总之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与她接触。」

  「接近之后嘛,就要慢慢地、若有若无地展露出对她的痴迷、爱意,让她无法明确拒绝,用老子教你的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多献殷勤,来个温水煮青蛙。」

  「等她适应、习惯了你的爱意之后,找个合适的机会,你再跟她表述衷肠,能成则成,她若拒绝就万事皆休,只有这一次机会。」

  「从你叙述来看,她似乎很高冷,而且又孕有一子,那你就要表现得刚柔并济:所谓刚就是遇事情敢担当、负责人,不可怯懦退缩;所谓柔,就是亲密接触时表现你的弱势,引发她的母性,借此让她分神于你。」

  「当然,她还有一个儿子,你也可以借此作些文章——只要这兔崽子没有特殊癖好,肯定对你没有好脸色——这个时候你可以使些苦肉计,故意刺激她儿子,让他对你大打出手,吃些苦头。这样会让她觉得愧疚,从而偏心于你;但是千万注意,不要被你的仙子发现了,更不要留下证据,被她儿子揭穿,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这老龟奴以如此少的信息,竟然分析得头头是道,我越听越是心惊,虽然我相信娘亲忠贞不渝,但有心人从中作梗还是让人寝食难安,我须得认真思考对策,事关娘亲安危,马虎不得。

  「……呼,那我就试试。」小白脸沉默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痴迷,犹犹豫豫地下了决定。

  试试?哼,我会教你逝世的!

  这二人与我无缘无故、无冤无仇,却觊觎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意欲图谋不轨,我岂能轻饶?

  「行了,先这样办,有什么不对劲再来问老子,吃完药就滚吧。」龟奴下了逐客令,小白脸也不多说,转身出门,二人之间连句道别都没有。

  稍稍打量了一下,此时天色已晚,夜幕薄薄,但并不安静,不时有虫鸣,蚊蝇也开始作祟。

  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小白脸固然是个祸害,但这阴柔龟奴却更是推波助澜之人,不得不防,故此也不可轻纵。

  我沉思了一会儿,打定主意,听房中没有动静,才小心起身,自窗口探头,借着油灯的微光,看见一个人影。

  那人穿绿衣戴绿帽,身形匀称而高挑,正躺在一张杂乱破床上闭目养神,动作随意却有些优雅体韵,老脸白皙而沧桑,残留着些许俊美,有着很深的法令纹。

  这番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姿态,教我心中明了,此人怕是有些武功底子,虽然浅薄但却毫无疑问,还好我小心谨慎,屏息凝气未曾中断。

  我将他的样貌详记在心,小心万分地原路返回,没发出半点声响,越出了高墙,四处寻找小白脸的踪迹。

  只见不远处的一间简单木屋亮起了油灯,我悄悄走近几步,透过破旧的窗户看到了一个投影,观其轮廓,应是那小白脸无疑。

  我观察了少许时候,确定此处便是他住所,径直回转,不再逗留,否则娘亲该为我担心了……大概。

  顺着园林外面的大道回去,行到大门附近,竟发觉其中灯火通明、宛若白昼,喧闹不止,不知是何场所。

  回了拂香苑,跟还在书房中翻阅书卷的娘亲打了招呼,简单寒暄后,我便回了西厢房,沐浴上床,仔细思索如何惩治这对淫贼师徒。

  淫贼?

  虽然不明就里,但一听就知绝非善类,就从此处入手。

  我嘴角微扬,有了方向。

  

第十八章御女宝典

  

  这对淫贼师徒之事,倒是不好告诉娘亲,只因娘亲若是问起,我不能也无法隐瞒这二人对娘亲的污言秽语、痴心妄想,如此这般,岂非玷污了娘亲的尊听?

  思来想去,唯有沈师叔才值得信任——他见多识广,又是个正人君子,想必不会袖手旁观,再不济也可向他讨教该如何对付「淫贼」——因此我打算明日登门拜访,若是能得他助我一臂之力,那便再好不过。

  今日与沈婉君不欢而散,我本不欲再踏那伤心之地,但为了娘亲我必须迎难而上,哪怕雷池天堑也义无反顾!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物我得提前看看——那便是「玉龙探花」送给小白脸、又被掣扔出来的《御女宝典》。

  我从衣物中翻出那本蓝皮线装书籍,封面无字——没有将本名随意外示,倒是谨慎。

  我拍拍上面的灰尘泥土,翻开书扉,便开始观看。

  这一看不要紧,迎面而来的书页记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却让我霎时脸红心跳、慌乱焦躁——开门见山便是一幅春画:线条简单的女子裸体,姿态婀娜,媚容妙韵,标注甚详。

  我「啪」地合上了书籍,心脏如雷霆震动般狂跳不止,下体更是直接充血挺立,顶在禈裤中极为难受。

  毫无疑问,此书籍中的内容,与娘亲在过去十余年里绝口不提、明令禁止的男女之事有着莫大关系。

  我对此虽有朦胧饥欲的感觉,但实则对于女子身躯一无所知,这赤裸裸的女体艳图毫无疑问刺激无比。

  娘亲的谆谆教诲在告诫着我非礼勿视,但充血的下身却催促着我继续探寻,深入触及原始本能的欢乐愉悦。

  我左右为难、进退维谷,心中天人交战,但最终还是难以抵抗那朦胧却的诱惑。

  闭上眼睛,既纠结又抗拒地翻开了这淫秽不堪的书籍,双手远离身躯,偷偷睁开一条缝,书册的内容。

  乳房、奶子、双丸……

  花穴、玉宫……

  屁股……

  低俗不堪的字眼钻进了脑海,在我的灵台中化为了炽烈激撩的欲焰,灼刺着心神,我开始如疯似魔、如饥似渴的阅读起来,全然顾不上什么三纲五常、发乎情止乎礼。

  后面的内容更是不加遮掩、肆无忌惮,暴露赤裸,描画了男女交欢的图样,各种各样的羞耻姿势以及各自妙不可言的好处……

  最后是关于女子私处名器的罗列,十重天宫、春水玉壶……

  这本《御女宝典》仅有三十多页,较之儒典兵书更让我沉迷痴陷,一目十行之下很快就阅尽全书。

  将最后一页合上,我才勉强回过神来,只感觉下体和头脑都充满了热血,晕晕乎乎,肿胀难当。

  而回忆书籍的内容,好似记录深刻却又印象浅薄,如坠云雾,一时难以回忆厘清。

  我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心神沉静,身体异状堪堪平复,此时此刻却又懊悔于触读了这淫秽之物,若非娘亲与我相隔东西,无法准确感应气机变化,恐怕已被那双玉手掌毙。

  思及此处,我心有余悸,慌忙将薄薄的书册藏在床脚处,转而思考这对淫贼师徒的祸事。

  此时我已大致明白,淫贼,就是想对女子做书上这些淫秽行为的人,而不管她们是否心甘情愿,仅此一条,便已是罪该万死!

  他们竟然还妄想对娘亲……

  忽而,脑海中出现了娘亲模糊的仙体,姿容如沐,风情逸韵,却似乎变成了书上的姿势,赤裸着被压在身下,肆意……

  「啪!」

  柳子霄,怎么能对娘亲如此亵渎!?

  我赶紧给了自己一巴掌,深恨自己一时没能抑制住心猿意马,竟亵渎了娘亲,这岂是人子所为?

  我咬牙切齿,恼怒非常,都是这对淫贼师徒,说些污言秽语,教此淫书邪典,让我犯下罪孽深重之错事,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今日见闻对我冲击甚大,不啻于平地惊雷,饶是武者具有凝神静气的本领,但依然难以控制纷乱无章的思绪,教我一时辗转反侧,直到月至中天才得入眠。

  次日醒来,我惊觉自己居然有些头晕脑胀,自我学会凝神静气、采练元炁以来,这还尚属初次。

  待洗漱完毕之后,收敛异态,我走出西厢,在庭院中来到吐纳呼吸数个来回,才走到正厅堂门,平静踏入。

  娘亲如往常一般,身着白袍常服,静静地坐在餐桌前,挽袖食羹,素手如霜枝振雪,优雅自然。

  「娘亲,早。」

  我如往常一样问安,待娘亲淡淡地点头之后,便安坐对面,目光不敢稍加于那仙躯,唯恐绮念爆发而被责罚。

  媛媛适时为我盛来一碗莲子羹。

  我对媛媛道了声谢,谨遵着寝食规矩而动,当用到一半时,才尽量平静道:「娘亲,早食后孩儿想再去拜访一下沈师叔。」

  「所为何事?」娘亲似是微讶,望来的眼眸却清澈如水,毫无波澜。

  「孩儿想向沈师叔讨教一下该如何练剑。」微一接触之下,那目光已然让我心中发虚,却还是将昨夜想好的借口说出,「近两日练剑,总觉得进境非常缓慢,应是不得要领所致。含章是柄不可多得的宝剑,娘亲也不想让它在我手里珠玉蒙尘吧?」

  娘亲清冷的目光更为凝实,直射面门,我只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快被看穿了,正当我忐忑不安之际,她却淡淡开口:「此言有理,确实不可辜负沈师叔赠剑美意——不过讨教之时要注意分寸,切勿涉及赤锋门剑法秘要。」

  「是,孩儿知道。」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赶忙应承。

  也许娘亲发现了我有所隐瞒,但却不打算追究到底……我无法洞察娘亲的心思,不过我能将自己的计划按部就班地实施,倒是无关紧要。

  等到一切结束,我自然也不会瞒着娘亲,届时自领罪责,要打要骂,我都心甘情愿。

  我心中更是泛起了一丝期冀,如果以我之力除掉两个淫贼,或许娘亲会夸赞几句……

  待娘亲也用完早食,我才准备出苑,快到大门时,却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左右看看,瞧见了正在侍弄庭中花草的玉珠。

  我走过去,寒暄问道:「玉珠姐,给花儿浇水呢?」

  「是的公子。」玉珠放下水桶,恭敬万福,「公子有事吩咐?」

  没想到一个照面之下,玉珠已然将我有求于人的心思看破,虽然有些羞涩,但也没有多做纠结,径直说道:「算不得吩咐。玉珠姐,我想问问你,苑里最近缺人吗?」

  「回公子,您和仙子都是好伺候的,我们几个姐妹尚能应付,是以不缺人手。」玉珠并未多想,摇头答道,「而且嬷嬷早说过府苑破落了,不会再多添人手。」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继续道,「那今天如果有人来问苑里是否缺丁,还请玉珠姐帮我记下来人的相貌特征,可以吗?」

  玉珠万福应承道:「公子吩咐,玉珠一定办好。」

  「好,那就劳烦玉珠姐了。」见玉珠应允,我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如果在我外出行事时被那小白脸趁虚而入,那就后悔莫及了。

  我放心地出了拂香苑,看似随意地张望,观察四周,路上没几个行人来往,那小白脸也没有如昨日一般暗中窥伺。

  我心中略定,便往沈府方向去了。

  也许是时候太早,沈府宅门还没有打开,不过他们需要训练武奴,想必不会让我等得太久。

  我正对着漆红大门直身而立,却想起了前朝的一则轶事,有两名学子希望拜求一大儒为师,于是便在寒冬腊月前去拜访,在其家门前站到满身积雪,终于精诚感人、得偿所愿。

  我此举也有效仿之意,但既无六月飞霜也无炎阳炙烤,倒有些似是而非了—

  —非我惺惺作态,与沈师叔共商惩治淫贼一事固然是真,讨教剑术练习之要旨也并无虚假,今日甚有余裕,二者可以并行而不冲突。

  过不多时,晨露微晞,街道上车马人声渐渐堆起,似乎整座城池开始了呼吸。

  只听「吱呀——」一声,漆红大门向内打开,一人伸着懒腰走出来,却是沈心秋。

  「咦,柳兄弟,你怎么在这儿?」他伸完懒腰猛地一看,赶紧走下台阶相迎。

  我向沈心秋微微鞠躬,真诚道:「沈兄,我近来练习剑法不得要领,恐含章在我手中埋没,坏了师叔赠剑美意,今日特来讨教一二。」

  「原来如此,柳兄弟定是久候了,来,进去说话。」

  沈心秋倒是与形同陌路的沈婉君相反,热情自生,不见嫌隙,拉着我的手不由分说,便带我入了府门。

  

第十九章武道要旨

  

  此时前庭并无武奴操练,应我们径直入了庭院,沈心秋便对着正堂大喊:「爹,柳兄弟来府上做客了!」

  「啊,当真?莫唬你老子!」沈晚才人未至,声先到,父子间似乎不拘一格,随心随意。

  「千真万确!」

  这一问一答之间,沈晚才已经从正堂大步踏出,惊喜相迎:「哎呀,贤侄要来怎么也不说一声?用过早食没,我叫人弄点好吃的!」

  我已习惯了沈晚才的热情,赶忙摆手道:「师叔不用麻烦,早食我已和娘亲用过了。」

  我们三人站在庭院里,畅谈起来。

  沈晚才豪爽地拍拍我的肩膀,开门见山道:「贤侄,师叔看你甚是对眼,咱们也别客套了,有话直说,贤侄此来所为何事?」

  按说沈晚才也是我的长辈,却并不如娘亲那般自矜身份、重视威严,我颇感无拘无束、相处融洽,却还是没忘基本的礼数,拱手直言:「多谢师叔厚爱,那侄儿也不瞒师叔了,承蒙师叔赠剑,甚是喜爱,这两日勤加练习,可总觉不得要领,事倍功半,特向师叔请教。」

  沈晚才并未犹豫,径直颔首应承:「哦,此事好说,来,贤侄,先让我看看你的动作。」

  「那侄儿就献丑了。」我退开几步,自腰间拔出含章剑,将劈刺撩扫一一演示,而后望向沈晚才,握剑抱拳道:「请师叔指教。」

  沈晚才凝重地蹙眉:「贤侄,别怪师叔说话直,你这四式基础动作看起来似模似样,但其实没练到根本之处,空有架势而无神韵,力劲通途、收发顿止俱是一塌糊涂。」

  「师叔哪里话,侄儿也深有同感,但陷于资质愚笨,不知该怎么改进,还请师叔不吝赐教。」本就是抱着请教的心态而来,这番直言不讳未教我羞恼,反而让我感叹沈师叔不愧是剑道大家,我赶紧向他请教。

  沈晚才以手代剑,一一演示解说:「先来说说这四式基础剑术的动作要领吧,首先是『劈』,动作是立剑,由上而下为劈,力达剑身。此式要领:手肘由屈至伸,剑由上至下,力达剑身。势要迅要沉,力要贯通而收放自如。」

  「而后是『撩』,动作是立剑,由下向上方为撩,力达剑身前部。此时要领在剑贴身弧形撩出,力达剑身前部,要有一往无前之势。」

  「再是『刺』,动作是立剑或平剑向前直出为刺,力达剑尖。要点是剑与手臂成一直线,如此才能不使力量散逸。」

  「最后是『扫』,动作向左或右横出,与踝关节同高,力达剑身。此式要领在剑要平,发力点须在前面的剑刃上。」

  虽然沈晚才手中无剑,但这几式动作势蕴劲练,恍若惊风搅水,起落转圜精准无误,解说点津直达要害,将我剑术练习中所遭遇的迷雾壁障一扫而空,恍若拨云见日,使我情不自禁地依言舞起四式剑术来,此回却再也没有生涩阻滞,只感觉愈练愈沉浸,愈使愈顺手。

  待我舞完两遍,才回过神来,惊觉沈家父子还在一旁,二人俱是在剑道浸淫已久的高手,我这番作为无异于班门弄斧,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师叔,侄儿一时没忍住,就……」

  「哈哈,无妨,贤侄悟性甚高,假以时日,剑术造诣定然不低。」沈晚才倒是全不介意,反而开怀大笑,真心诚意地感到高兴与欣慰。

  一旁的沈心秋也微笑着祝贺道:「恭喜柳兄弟扫清迷障,从此一飞冲天。」

  「嘿嘿,师叔,沈兄,你们过奖了。」我有些羞涩地承受了他们的夸赞,却并没有自骄自傲。

  同是练武之人,大家都心知肚明,无论是修炼哪门功法、运使何种武器,莫说臻达登峰造极之境,哪怕是略有小成,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便可铸就的,沈晚才和沈心秋如此夸奖,乃是因为与我有私交故而不吝美言,但其实已有些言过其实——当然,我也没有愚直到说破此节,岂非伤了人家一片好意和彼此情谊。

  我心中清楚,自己于剑道一途入门已晚,修习素养也无法与沈心秋此等练剑日夜不辍的人相比,更何况剑法还需身法、步法配合,以及轻易不示于人的招式,这些都是我难以弥补的。

  「贤侄,如非你起步稍晚,以你的剑道资质,如果从小练起,此刻造诣应该不下于我。」沈晚才也对我的自知之明露出一丝欣赏之色,语带惋惜道,「我虽有爱才之心,却碍于门规,无法传授你一招半式,请恕师叔敝帚自珍。」

  「师叔哪里话,今日能得指点迷津,侄儿已是心满意足,怎敢再起贪心?」我赶忙摆手,知足而退。

  不过沈晚才口气一转,又道:「虽然不可将招式传你,但师叔却可将剑法对敌的要领教给你,相信以你的天资,不日便会悟出心得。」

  沈师叔一番好意,我自是应承下来,抱拳躬身道:「请师叔赐教。」

  沈晚才扶直我的身子,踱步沉吟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贤侄,天下武学招式,无论是使哪门武器,归根结底,讲究的都是:克敌制胜。」

  「而诸般武学武器,各有长短优劣,因此要克敌制胜,最有效的就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简而言之,各门各派的招式,无论多么精妙,若想充分发挥威力,都必须攻向敌人招式的薄弱之处。」

  「如我练就的一式剑招『乘龙拂日』本是由上击下,锋芒毕露,倘使对上佛门善护御守的『地藏承钟』却也无计可施,正是此由。」

  「因此招式虽好,但也需随机应变,没有哪一招哪一式是可应万变的。如此这般,贤侄可懂?」

  原来武功的根本要旨在于克敌制胜!

  我身具内功,若论武学境界原也不低,在同辈中甚或可称出类拔萃,但这番造诣见解却是我从未深究过的。

  原因无他,我练武习技不为其他,只是因为娘亲教我习武,我既没想过也不敢拂逆娘亲的意愿,因此这四年间虽也推石锻躯、采机凝炁以练功体,但不过是浑浑噩噩、听命行事罢了。

  因此沈师叔这番话才显得发人深省、振聋发聩,一下子直指武学根本。

  我不由得感叹:「师叔的一席话真是醍醐灌顶,这般道理娘亲十几年都不曾告诉侄儿。」

  「哈哈,将师叔和你娘亲相提并论,贤侄可是在埋汰人了。」沈晚才大笑不已,连谦虚也这般豪爽,「谢仙子不告诉你,是因为她深谙其理,习以为常,与吃饭喝水一般自然——读书写字需要老师传授,但吃饭喝水还需要老师吗?以她绝世修为,无论何招何式,在她眼里就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值一提。」

  「啊,有这么夸张吗?」

  以娘亲冷淡的性子,自是从未提过她的武学究竟臻至何等境界,但我也没愚不可及到见了绝壁立身的仙姿,还会以为她不过功夫寻常之辈,可此刻听沈师叔这般不吝美词地奉为天人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沈晚才豪爽中带着一丝正色,颔首不止,悠然神往道:「当然有,你娘亲功法已臻至化境,元炁随心而动,此乃无数武人梦寐以求的能为。例如招式的破绽,我亦可察之,但欲破敌却仍需以剑、以力、以巧来取胜;而谢仙子元炁磅礴,破体化形,勿需借助武器,直接以无形无质、沛莫能当的元炁,攻其必救,一击便可制胜——换言之,如果要以武学招式来对付你娘亲,那么将无人是她一合之敌。

  「娘亲有这么厉害吗?」连侠义传奇中的奇侠异士也鲜有如此身手,但听沈师叔言之凿凿,又不像恭维,我一时间犹疑难定。

  娘亲功法登峰造极我是心知肚明的,但是武功究竟高到何种程度,却还是不甚明了。

  「贤侄,如果非要按武功给武林中人分个高低,你认为当以何为依据?」沈晚才轻笑一声,却并未正面回答,反是提起了看似不相干的话题。

  我心知必有二者干系,于是沉吟了一会儿,说出了猜想:「外功、内功?」

  「贤侄果然聪明!」沈晚才目现赞赏,竖起拇指,「按照武林中不成文的说法,硬功入门者为三流,硬功大成而内功入门者为二流,而内外功皆大成者则是一流——当然,修炼道家功法的不在此列。」

  我试探性地问道:「那娘亲是……一流高手?」

  未曾想,沈晚才却摇头否定,爽朗笑道:「非也,谢仙子乃绝世高手。」

  「啊,这又是怎么个说法?」沈师叔明明只说一二三流,却冒出个绝世高手来,我一时错愕难解。

  

第二十章定计诛贼

  

  「这就涉及到『元炁』了。」沈晚才没再卖关子,为我解惑道,「一流高手内功大成,便可以元炁增强剑术、刀法等招式的威力,然而终究要借助有形之物;而似你娘亲这等绝世高手,却勿需借外物便可发射元炁纯罡——前者称为『借形』,后者称为『化形』——『借形』之法,练了内功自然便会;而『化形』之法,则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我若有所思地颔首道:「原来如此。」

  借形之法,应当便是如我一般,以元炁增益四肢百骸,使得气力大增,威势非凡,便是一片枯叶,只须找准锋芒、以磅礴劲力催发,亦可破碎翠屏。

  若说将元炁灌注刀剑却又是无稽之谈了,本是由生机采练而来,又怎可与死物混元。

  但娘亲的元炁分明又可以破体而出,就如我体验过无数回的化汗去渍、清洁躯体,端的是难解非常,看来果然是非绝世高手不可体悟——此时我早已明白,娘亲应当便是修习道家功法的不世天才了。

  我不再过分纠结,不到那等境界,再穷追猛求也于事无补,转而将心绪转移到武林高手的划分一事。

  武林中一二三流高手的区分,应当也算不得隐秘,只是娘亲甚少提及——估计以她冰雪淡泊的性子,只会觉得无聊至极,又怎会与我谈论这些呢?

  将心中淡淡的忧伤一下,我躬身谢道:「侄儿受教了。」

  能了解一些武林常识,也算不虚此行了,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师叔,道家功法为何如此特殊?」

  「武林高手的划分依据不适用于修炼道家功法之人,以外功大成的形体特征也不能判断他们是否身具功法,却不知其中到底有何差别。」

  「因为道家功法讲究的是悟性——不是普通的武学悟性,而是妖孽般的悟性——道家功法篇章传世极广,几乎每本道家典籍都算是功法,《道藏》、《道德经》、《周易参同契》、《大道论》、《清静经》等——讲述神话的除外——然则,能从中参悟修炼之法的人却寥寥无几,而但凡悟出功法者,俱皆臻至绝世高手的境界;更令人费解的是,玄武王朝武林中有两位昙花一现的道家高手,相隔数十年出世,据传悟自同一典籍,而武功路数却大相径庭。不过参修道家的多是闲云野鹤,这等高手到底有多少,谁也不得而知。」

  这番话说到最后,以沈晚才豪爽直率的性子,竟也有些唏嘘之态,似神往似遗憾。

  我则默然听完,由此思己,自己身负无名功法而不像常人循序渐进,仅此看来似乎很接近道家。

  但我自知并无妖孽之资,对道家典籍更是浅尝辄止,况且娘亲曾说过我的功法与父亲有关,莫非……父亲竟是道家高手?

  以道家功法的神异,不无可能。

  可惜娘亲对此三缄其口,我不明就里,更不得而知。

  算了,武学一事到此为止,应当与沈师叔求教如何共商诛除淫贼了。

  我深吸一口气,向面前的豪爽男子半躬行礼:「沈师叔,侄儿还有一事相求。」

  「哦,贤侄但说无妨,勿需行礼。」沈晚才忙将我扶直,双目有神,真诚相视。

  「师叔可曾听说过天下第一淫贼『玉龙探花』?」

  「玉龙探花?我倒是有所耳闻,距今约二十年前,他于青州一带奸淫掳掠、淫人妻女,一时间江湖上人人喊打,不过没过三年,便被苍榆郡逐星派的真传弟子洛正则打成重伤,从此销声匿迹。贤侄莫非有此獠的消息?」出乎意料的是,沈晚才似乎对此人颇为熟悉,道一番我不得而知的密辛,连一旁的沈心秋都饶有兴趣地走近两步。

  沈师叔知道此人,那就好办了,我心中暗喜,点头道:「有,侄儿昨日探查得知,此人正在百岁城中!」

  沈晚才似也有些意外,眉头一挑,正色相问:「哦?贤侄如何探得,细细道来。」

「昨日侄儿将《节盈冲虚篇》送到府上后,回拂香苑时,发现街角处有人窥伺,而后又认出前日此人也曾在沈府附近出现过。我心下暗自警惕,饭后出来散步,竟发现他仍在原处,便跟踪他到了一处园林的后方小院,听得一龟奴与他交谈,自称天下第一淫贼『玉龙探花』,而且还唤那窥伺者为传人。因两人行为言语对我娘亲不敬,我不好与娘亲细说,于是便想着找沈师叔商量,讨教该如何处理。」我简略地复述了昨日跟踪所得,只隐去了二人对娘亲的污言秽语。

  「贤侄可看过那龟奴的容貌?」沈师叔豪爽不拘,做事也周全谨慎,并未以我耳听之言为准,反倒从形貌方面加以查证。

  「有,离开前侄儿曾自小窗偷偷瞄过,还记得一清二楚。」

  「听贤侄描述,那龟奴却与『玉龙探花』有几分相似,此事应该有八九分为真。」我将那龟奴的相貌仔细描述后,沈晚才闭目思索了一会儿,才颔首确认,「没想到他竟然躲在如此藏污纳垢之地,沦为龟奴,难怪二十年来无人发现。看来当年洛正则不光是重伤了他,还对他施以严惩。」

  眼见沈师叔也有出手除恶之意,我适时向沈晚才鞠躬道:「师叔,这二人对我娘亲大为不敬,侄儿身为人子,断不能轻易放过他们——只是侄儿初出茅庐,不知该当如何,还望师叔教我。」

  「诶,贤侄这是干什么?」沈晚才连忙将我扶起,正气凛然道,「『玉龙探花』作奸犯科,人人得而诛之,他的传人自然也不可轻纵,武林中人本就应当以侠义为先,惩治淫贼义不容辞,何况他们还冒犯仙子,更是罪加一等。」

  见沈晚才答应下来,我连忙追问:「那师叔,眼下我们该怎么做?」

  「贤侄,行侠仗义刻不容缓,今晚我们便行动!」沈晚才安慰似地拍拍我的肩膀,言语铿锵,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此前还需仔细安排。」

  「师叔尽管吩咐,我定当听从。」

  《孙子》云:「多算胜少算」,沈师叔行事细心谨慎,谋定而后动,我倒未觉不妥。

  沈晚才呵呵一笑道:「其实也不必贤侄怎么费心,只须指认此贼即可。此事我需今日之内向县衙禀报,由公门中人同行,才好办事。」

  「师叔,为何江湖事还会扯到官府啊?」我心生不解,侠义传奇中不都是「江湖事江湖了」吗?

  「贤侄,江湖事、世间事,哪有那么容易厘得清啊!那『玉龙探花』奸淫掳掠,已然触犯了王法条律,官府自然也在通缉。」沈晚才叹了一口气,神色黯然,其中深邃我一时难解,「不过习武之人犯法,捕快力有不逮,通常会募请武林中人协助捉拿,或者发布悬赏令,武林人士可自行追索、捉贼请赏;原本此事我们先斩后奏也并无不可,但他藏身之所非同一般,还是得有公门中人一同办案,才能诸事顺遂。」

  藏身之所非同一般?

  是了,昨夜回来时,那园林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红楼雅亭、奢侈非凡,莫非是哪个王侯将相的私宅别苑?

  很有可能,不然何以周围府院稀疏,一派车马禁行、平民勿过的清冷。

  「师叔教训的是。」我轻轻点头,又蹙眉道,「那届时侄儿要怎么同行?」

  「既然贤侄暂时不愿让谢仙子知道,那我行动之前便找个由头带你出来吧,现在贤侄先回去等吧。」

  「好,多谢师叔成全。」我郑重地躬身道谢,这份出手相助之情于我而言恩重如山,自然不会轻忽怠慢、礼数不周,「那侄儿就先行告退了。」

  沈晚才也并不阻拦,安然受之,点头道:「嗯,贤侄暂且回府静候佳音。」

  我抱拳向沈家大兄道别:「沈兄,小弟先走了,再见。」

  「柳兄弟再见。」沈心秋也回礼。

  因淫贼之事,沈晚才需要整饬装束,往官府通禀;而武奴也陆续登门,沈心秋亦须训练指点他们,倒是无人相送。

  我自不会因此见怪,一番客气之后,便朝着府外走去。

  方过了垂花门,见着了前庭中闲闲散散、三三两两的武奴之后,却又想起了沈婉君,不由驻足回头,看向沈府的深邃庭院。

  沈家仆妇似乎很少,此时除了两三人在侍弄景植、扫洒庭院外,再无他人踪影。

  我叹了一口气,心有悲戚,不再逗留。

  不知她是刻意躲着我,还是尚未起床,亦或者是潜心修炼。

  既不能得见,我也无法强求,只好先行离去。

  

第二十一章需于郊利

  

  约近午时左右,回了拂香苑,向媛媛问清了娘亲行止,我便径直来到了书房禀报。

  娘亲正对着满桌的书料蹙眉凝眸,专心思索,偶尔提笔圈画记录。

  见此情形,我轻轻敲门才踏入书房,恭敬道:「娘亲,孩儿回来了。」

  「霄儿此行可有收获?」娘亲暂时将书卷放在一旁,拂袖搁笔,将鬓边青丝自然一捋,风情霎时流露。

  「收获颇丰,沈师叔毫不藏私,为孩儿指点了迷津,剑术练习方面的雾障已然扫清。」对淫贼师徒之事已有定计,我心中全无障念,更未起绮念,反而想起那番拨开迷雾见青天般的精妙体验,手抚腰间含章剑,恨不得立刻练上两式。

  娘亲淡然颔首道:「如此甚好,事不宜迟,去巩固一下所得吧。」

  「是。」

  「霄儿,今日可曾见到婉君?」我转身而出,直到快迈出门槛时,娘亲淡然出声,清音将我的脚步拽住。

  「不曾,娘亲为何有此一问?」我回头应答,奇怪地望着娘亲,那仙颜沉静,难以从中辨出心绪。

  昨日赠礼不欢而散,想来娘亲应是担心此事会让我心中蒙上阴翳,询问此行是否得机冰释前嫌、重修旧好。

  「不为何,随口一问罢了。」娘亲不置可否,摆手示意,让我去练习剑术。

  我再次告退,径直出了书房,隐约听见一声叹息,也不知道所谓何事。

  娘亲的所思所想,我从来都是无法揣度的,因此也没有纠结,径直来到庭院,解下腰间含章剑,摆起架势正欲操练,忽然旁边传来玉珠的一声呼唤:「公子。」

  「玉珠姐姐,何事唤我?」我收剑入鞘,看着走来的年轻女子,微一抱拳。

  玉珠矮身万福,挽袖捂嘴道:「公子忘了,早晨公子让奴婢留心有无外人来问府里是否找人来着。」

  「啊,是有这么回事,我都忘了。」

  我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地讪笑,又正色道,「那果有此事?」

  玉珠收起掩嘴轻笑的姿态,眼里露出一丝敬佩之色:「公子料事如神,辰时真有一人来问过。」

  我赶忙追问:「此人什么模样?」

  「来人业已中年,长相普通,说是想给侄儿谋个饭碗。」中年人,看来不是那小白脸亲自试探,而是使了些法子,托他人出面。

  呵呵,倒也不笨。

  我心中蔑笑,可惜我早已知道了你的动向,你的所作所为无所遁形。

  「玉珠姐姐,多谢你帮我留心。」我向玉珠道谢,待回礼退去后,便开始了剑术练习。

  有了沈师叔的指点以及自身的体悟,基础剑式练得越来越顺畅,含章剑也犹如自身肢体一般如指臂使,虽无精妙的招式,但四式剑术越来越连贯犀利,剑道总算入了门槛。

  练上半个时辰歇息一会儿,才发现四女正在门廊下偷偷看我,似乎正在窃窃私语,方才我全神贯注竟然没有注意。

  我有些羞赧,但还是微笑颔首,算是见礼,未曾想四人齐齐作鸟兽散,入了一间厅房。

  我虽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怎么在意,恢复了体力便继续锤炼剑式,这回却留了三分力气,以待晚间行动。

  用过晚食,见天色渐晚,沈师叔却还未到来,我不由有些焦急。

  娘亲并没有去书房,而是在正厅端坐,凝眉细思,美目若有若无地扫过我身上,却并未对我的异常提出疑问。

  终于,等到日落西山,翠屏前来通传:「仙子,沈家家主前来拜访。」

  「嗯,知道了,请他进来吧。」娘亲淡然点头,却将眸光投了过来,教我不由发虚,总有一种心思被看透的错觉——或许并非错觉也未可知——好在这清冷目光并未久留,却也教我情不自禁地低头避视。

  「是。」翠屏应声退下,前去引客。

  「谢仙子,冒昧来访,多有打扰。」又是未见人影,已闻爽朗豪放却略带歉意的声音,随后才见一个身影大步流星地踏入厅堂,抱拳俯身,正是沈晚才。

  娘亲起身相迎,抱拳见礼,语气殊无波动:「不妨事,倒是沈大侠,晚间来访,所为何事?」

  「哦,没什么,今早贤侄来我府上讨教剑术时,曾说想亲眼目睹剑道中人的对敌实战。」

  沈晚才摆摆手,似是云淡风轻地道:「我刚好今晚便有官差在身,要去抓捕犯法违禁的武林中人,仙子身负要事不会久留,我便想择日不如撞日,错过机会就不好了。」

  沈师叔的三言两语差点教我大惊失色,只因这番说辞几乎将今晚的行动全盘曝光,只差未将那对淫贼师徒摆上台面了。

  但转念一想,不说几分实话,娘亲想必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于是我趁机地哀求道:「娘亲,孩儿……想去看看。」

  「也罢,长点见识也好,纸上谈兵终非长久之计。沈大侠,犬子就拜托你了。」

  娘亲的美目在我身上流转,叹息一声,终是颔首。

  我不知娘亲是否识破了我们的伎俩,但总归是首肯了,心中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一种淡淡的负罪感,不由微微低头。

  「谢仙子请放心,若贤侄少了一根毫毛,拿我是问。」

  沈晚才拍胸保证,「贤侄,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

  「那……娘亲,我就跟沈师叔去了。」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向娘亲告别。

  「嗯。」娘亲点头,神色淡然,看不出她心中的想法。

  得了娘亲首肯,我才跟在沈师叔身后,待出了门槛回头一看,只见娘亲静立厅堂,白袍仙姿在淡黄烛光中也未稍改其色,依旧欺霜赛雪,圣洁超凡。

  我不敢多看、更不敢细看娘亲神色,慌忙跟上沈晚才的步伐。

  出了拂香苑,我不由得后怕道:「师叔,刚才吓死侄儿了,还以为你要把淫贼的事和盘托出呢。」

  沈晚才哈哈一笑:「贤侄,你娘亲冰雪聪明,若不这样,恐怕带你不出来啊。事不宜迟,我们快上马车吧。」

  「好。」

  我和沈晚才上了马车,等车轮滚滚地行动起来,却又疑惑道:「师叔,为何我们不用轻功赶过去呢?」

  沈师叔虽然主修剑道,但想必对轻功也不是一无所知;我虽然没有合适的身法,但以元炁灌注双腿也比马车快得多,更何况这般便可从墙头屋顶飞驰而过,必然能缩短不少时间。

  沈晚才微不可察地摇头,耐心解释道:「贤侄有所不知,若在外城,治安不严,飞檐走壁也就罢了;但内城禁止武林中人行此扰民之举,除非有紧急官差及谕令,否则会被官府以扰乱治安之名问责。虽然巡逻官兵多是寻常之人,未必便能当场抓住,但城中有此能为的人屈指可数,终究是难以逍遥法外。」

  「哦,原来如此。」我听了此话,默然点头,也明白了沈师叔没有明说的心酸。

  当今武林门派深陷窘境,纵有绝学奇功、轻身法门,但由于银钱花销的问题,不得不受制于、甚至听命于朝廷府衙——若是触犯王法,那么便失却了传续宗门的土壤,又有几人愿意让传承中断在自己手中呢?

  似是为了缓解略显沉默尴尬的氛围,沈晚才主动教起了我其他的基础剑术动作,我自是心领神会地勤学好问,二人一时相谈甚欢。

  过不多时,马车缓缓停下。

  「门主,到了。」此时听来,车夫似是赤锋门中的人,方才我倒未及细看。

  「嗯。」沈晚才随口一应,先行下车,我紧随其后。

  马车驻停在园林不远处的街道交汇口,视野开阔,自此处望去,园林中已是华灯初上,圆形墙门中人来人往。

  「岳捕头,王长老。」沈晚才四处一望,看向距此不过十步、身穿不同颜色衣裳的两人,不高不低地打了声招呼。

  二人正在观察园林,闻声便回头走近。

  前头一人身穿黑色袍服,皂靴乌冠,腰间挎短刀、挂铁牌,步履稳健,相貌堂堂,神情冷酷。

  而另一人年过半百,白眉长须,鹤发鸡皮,束头而簪,身着蓝色便袍,腰间挎着长剑,虽有老态,但身手还算矫健。

  三人相互抱拳,我也学着抱拳行礼,而后沈晚才便互相引见。

  注:本章标题取自《周易》的需卦:初九,需于郊,利用恒,无咎。意为在郊外等待,必须有恒心,长久耐心地静候时机,不会有什么祸患。

  

第二十二章红袖添香

  

  「这位是白水县衙的捕头岳镇峦,查案断狱,从无错漏。」

  「这位是我赤锋门的长老王元贞,也是我的师叔。」那公门中人点头,那老者抚须颔首,二人齐齐打量于我。

  「这位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谢仙子的亲子柳穹,字子霄,正是他发现了『玉龙探花』的踪迹。」

  沈晚才三人俱在百岁城中,自然不可能不相识,这分明是在为我介绍二人,我赶忙向两位抱拳:「见过岳捕头、王长老。」

  「嗯,小小年纪倒是胆识过人、观察入微。」岳镇峦不怒自威地点点头,语气不冷不热。

  「晚才便是将含章剑赠给了你?果然英雄少年。」王元贞老眼微眯,似是赞赏。

  我赶忙还礼自谦道:「两位过誉了。」

  「事不宜迟,咱们进去吧。」岳镇峦似乎是此行的主心骨,发号施令,沈、王二人没有迟疑,跟了上去。

  以朝廷对宗门的牵制,这也无可厚非。

  我心中暗叹,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

  随着那园林越来越近,可见到的圆形墙门上挂着大红灯笼,其下涂黑底、刻金字,上书「红袖添香」。倒是雅致得紧。

  我心中暗赞,自己还是此时才知晓这园林的名字——上回那小白脸并未从此过,所以我也一无所知。

  距离门口不过二十步,那几个劲装汉子已然看得清面貌时,王元贞忽然出声道:「岳捕头,我这把老骨头就不进去了,经不起那场面,老夫就在外头策应吧。」

  「好。」

  岳镇峦淡然点头,却是惜字如金。

  沈晚才向王元贞作了个揖,我也有样学样向着离去的老者告别,才跟在二人身后入园。

  我们三人随着其他人一同走进去,大汉却并不阻拦,似乎此地可以随意进出。

  我心中奇怪,此处不是达官贵人的居所吗?怎么这些看家护院不为所动?莫非我猜测有误?

  我心下正自怀疑,却被园中景象震惊得瞠目结舌:亭台楼阁,池榭水莲,红烛明灯,假山景植,雕栏画壁,在夜色中显得气派而辉煌。

  不少浓妆艳抹的女子莺莺燕燕,与身边男伴卿卿我我、耳鬓厮磨,发出令人心痒的靡靡之音。

  我心中叫苦不迭,这哪是什么高门大院,分明是勾栏妓院!

  原来沈师叔说的藏污纳垢是这等含义!难怪王元贞退居二线,这等寻欢作乐的风月之地,于他一个气血衰败的老者而言,无异于刮骨钢刀、封喉毒药!

  阅读了《御女宝典》的我,大致明白了情况,此地便是青楼无疑,此前只因这园林规模恢弘、气派奢侈,我愣是没把二者联系在一起。

  再一细看,有的女子衣裳还算合乎礼仪,有的女子则已经在男伴的作弄下衣衫不整,接近袒胸露乳地浪吟娇哼。

  这般香艳淫靡的冲击让我一下子面红耳赤,差点夺路而逃。

  但事已至此,哪能临阵退缩?

  我只得强忍羞意,半闭眼睛,跟着二人,从小道走向了一座红漆楼栋。

  还未上台阶,门口三四个女子已经蜂拥而至。

  一妖艳女子贴到岳镇峦身旁,娇声道:「官爷,有相好吗?奴奴很会伺候人哟~」

  两个女子也往沈晚才身上靠去,不由分说地摸上他坚实的胸膛,舔唇浪语:「大爷好壮,我两个不知受不受得住呢~」

  最要命的是最后一个妖艳女子,浓抹厚涂,身穿薄纱,连内里的亵衣都隐约可见,径直将我右臂夹在她胸前双乳间,一手伸入我怀中乱摸道:「哟,俊俏小哥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还挺结实的嘛~」

  我只感觉到手臂陷在两坨软肉之间,又舒服爽利又心惊胆颤,将欲推拒却不好下手。

  在谨遵古礼的我看来,只有她的手和肩头我能碰触,便伸出左右推去没想到她却将胸一挺,左手直接按在了她的胸上,浪吟一声道:「小哥别急嘛~咱到床上再叫你摸个够~」

  我如同触电一般收手,一边尽量远离如附骨之疽的女子,一边向二人求援:「师叔,救我……」

  「放开我等,否则抓你们回去问罪!」正在此时,岳镇峦威严开口,而后又僵硬地补救,竟有一丝尴尬窘迫,「我等自有相好,正要去春宴楼中等候。」

  岳镇峦软硬兼施,四女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手,随意地扯扯衣襟,撇嘴退开。

  我如蒙大赦,整理了衣襟,赶忙走到沈晚才旁边,哭丧着脸道,「师叔,你怎么不早说是这种地方?若是被娘亲知道了,侄儿非要被打死不可!」

  沈晚才反倒是一脸讶异,不可置信道:「贤侄,我听你说追踪至此,还以为你早已知晓呢。」

  「哪有此事?」我忙不迭地叫苦连天,「我侄儿在谷中禁足十余年,对这等场所一无所知啊!」

  「失策失策,竟忘了这茬。」沈晚才抚额自责道,「也罢,此间事了,师叔亲自向你娘亲请罪,今夜事急从权吧。」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我唉声叹气地应道,心有余悸地盯着四周,生怕从那个犄角旮旯再冒出个风尘女子投怀送抱。

  我们有惊无险地三人进了红楼大门,立刻有一绿衣绿帽的龟奴——并非「玉龙探花「——迎了上来,搓着双手问道:「三位大爷可是来此等相好的?」

  岳镇峦率先点头,那龟奴便在前头引路:「三位大爷这边请,先坐坐,喝点茶水。」

  岳镇峦也不拒绝,跟着龟奴坐在一张圆桌,那龟奴倒上了茶水,又小心问道:「几位大爷,可要小的给姑娘们传个信儿啊?」

  「不用,我们约好了时间,在此等候就是,你忙去吧。」岳镇峦摆摆手,对词熟练,神色却有一丝僵硬。

  「好嘞,那小的先告退了,有事几位爷尽管使唤小的。」龟奴鞠了个躬,便去招呼其他人去了。

  「柳公子,你看看那人在不在此。」岳镇峦端起一杯茶水送到嘴边,却并未饮用,反而低声问道。

  我左右环顾了一下,这红楼内部装潢典雅,一楼的十几圆桌三三两两的坐了不少人;一侧又搭了台子,几名盛装的清倌人低婉吟唱,颇有些情致;几个龟奴迎来送往,皆是绿衣绿帽,却并非那淫贼;二楼几个女子倚在栏杆上,尽态极妍,挤眉弄眼,搔首弄姿,似在招恩觅客、寻宾入幕。

  打量一圈,并未看到那淫贼,我摇头道:「没有。」

  「那请柳公子仔细来往之人。」岳镇峦淡淡点头,抿一口茶水,并不着急。

  我闻言点头,打起十二分精神,观察着周围,不少正在等候相好的人互相攀谈,自然也进入我耳中。

  「他娘的,小娴姑娘咋还不出来,馋死老子我了!」这声音十分粗犷,来自一个糙汉,虎背熊腰,脾气暴躁。

  「军爷莫急,小娴姑娘马上就来了,刚才还说想念军爷的威猛呢。」一龟奴好声好气地安抚道,让那糙汉嘿嘿直笑。

  「诸位同窗,今日有幸相会,趁此时间,我们不如来行个飞花令,以慰相思之苦,如何?」

  这是一个儒生模样的人提议,周围几桌的人附和叫好,便自顾自地在这烟花之地吟诗作对起来。

  一位看似正人君子的年轻男子高谈阔论,神秘莫测地发问:「两位以为,对我等来说,玄武王朝这二十年最美妙的造物是什么?」

  旁边人随即附和道:「不知,请秦守兄指教。」

  「哈哈,自然是那『丝袜』啦!也不知是哪位制衣师傅想到的绝妙点子,将韧丝编织成贴身衣物,尽显女子胴体之美,又色又淫,叫我等欲罢不能啊!」

  「我赞同!我也赞同!」那围坐的数人登时颔首赞同,左顾右盼,笑意淫淫,互相交换着肯定的神色。

  「只可惜此物只有各州首府以及京畿的名苑香阁才能寻到!」其中一人又扼腕叹息,似乎极为惋惜。

  ……

  凡此种种,皆入耳中,教我一时有些无话可说。

  大厅中又走了几波人,忽然一个熟悉的阴柔声线传来:「陈员外,香莲姑娘正在梳妆,让您在这儿稍候。」

  我闻声一震,抬眼看去,正是那「玉龙探花」,带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富人进了红楼。

  我赶忙对岳镇峦示意:「岳捕头,便是此人!」

  岳镇峦眯着眼睛,露出了毒蛇般伺机而动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

  

第二十三章验明正身

  

  那淫贼将富人安顿好之后,拿着茶壶便要出去,岳镇峦起身假意说道:「两位,我出去小解一下。」

  说着,高大的捕头抱拳起身,匆匆而行,却是故意向那淫贼撞过去。

  那淫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竟提着茶壶躲开半步,岳镇峦却不依不饶地径直撞上去,顿时茶水洒到了他的衣袍上。

  岳镇峦满脸怒意地一拍黑袍,狠狠训斥道:「狗奴才,不长眼吗?」

  这一下变故突生,如惊雷乍起,连清倌人的吟唱都为之顿止。

  大厅里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门口的二人,有不少人应该目睹了岳镇峦故意找茬的过程,但却丝毫没有仗义执言的意思,反而好整以暇地作壁上观,饶有兴致地等着看戏。

  那淫贼却是反应迅捷,毫不迟疑地双膝跪地,正似昨日屈服在陆姓女子的淫威下那般磕头如捣蒜:「官爷恕罪,是小人挡了官爷的道,小人该死。」

  咣咣顿首几下,又直起上身自扇耳光,用力很重,嘴角溢血,这一番作态下来,那龟奴已是满面朱红。

  虽说玉龙探花那副姿态低贱、全无自尊的模样倒是并不陌生,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他审时度势的本领当真了得——想来岳捕头故意相撞时他便已知来者不善,这番认错在外人看来诚意十足,恐怕连岳捕头都有些束手束脚、不便发作了。

  「算了,谅你也赔不起这身衣裳。」岳镇峦却毫无异色,反而故作大方,撩起黑袍前摆,伸出右脚,「给本捕把鞋擦干净了,此事就此揭过。」

  「多谢官爷宽宏大量!」

  「玉龙探花」感恩戴德,连忙跪伏在地,手挽着绿色衣袖,小心仔细地擦拭着岳镇峦的黑色湿鞋。

  岳镇峦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而观望的好事者也纷纷开口:「终究是个龟奴,没一点血性。」

  「那可是公门中人,换作是你,又能怎样?」

  「我?我不可能给他擦鞋!我用舔的!」

  「切——」

  老龟奴正在毕恭毕敬地擦鞋,岳镇峦忽然双眼一眯,大声喝道:「玉龙探花!」

  这一声如雷震天,在座的不少人纷纷窃窃私语:「玉龙探花?什么东西啊?暗号吗?」

  那吟诗作对的儒生抚颔猜测:「兴许是一种佳酿!」

  「不对,是失传已久的房中术!」方才谈论「丝袜」的名叫秦守的男子兴奋喊道。

  而跪伏的老龟奴浑身一颤,抬起身子来,一脸无辜与茫然:「官爷是来找人的吗?」

  岳镇峦双目一睁,快若闪电地揪住了老龟奴的衣领,缓缓提起他的躯体,森冷道:「二十年前自称『天下第一淫贼』的玉龙探花,果然是你!」

  「官爷弄错了吧?」龟奴挣扎着抓住岳捕头的粗腕,却不敢用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的是个残缺之人,怎么会是淫贼呢?」

  「呵呵,你横行不过三五年,便逐星派洛正则打成重伤,想必就是那时候失去了命根子吧?」

  龟奴还在嘴硬:「官爷说笑了,小人是穷得吃不起饭,便想入宫,自个儿找人切了,却没有路费去京畿,这才来当个龟奴的。」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淫贼!任你巧言狡辩,却不知早已露出马脚!」

  岳镇峦冷笑不已,犀利无比的诘问层出不穷,「方才本捕叫出『玉龙探花』时,旁人以为是暗号、佳酿或者房中术,独你认为我是来找人——玉龙探花确是房中术不假,却也是淫贼名号,此时当年是秘而不宣的,你是如何得知?」

  「小的……小的从来此的贵人口中听来的——」

  「还不死心,就叫你看看,本捕头为何如此有把握。」岳镇峦冷峻哼声,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纸,甩手展开,却是一张通缉令,上头所画的人像与那淫贼有八九分相似——除了一个年轻一个老态。

  「这……小的只是长得像……他并非小人……」老龟奴已有些张口结舌,却仍在负隅顽抗。

  「啧啧,我调查过当年的卷宗,据洛正则称,他两刀才废去了你的孽根,是以你腹下当有两道交汇的伤疤!」

  被提溜着的玉龙探花面色一变,正要捂住小腹,已然来不及,岳镇峦一手将绿袍扯开,露出残缺的下体,以及上方两道醒目的疤痕!

  围观众人,近的纷纷靠前,远的起身眺望,一阵哄然:「真有两道疤!果真是个淫贼!」

  「他妈的,这绿帽龟奴竟也干过娇滴滴的良家妇女,老子却只能找这些贱货!」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老龟奴不再试图遮掩,残留着俊美的白皙面老脸如湖水般平静,再无惊慌失措与谄媚无骨,冷笑着说道:「官爷既然把我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又何必来捉弄我呢?直接锁了带回衙门里就是。」

  岳镇峦昂首傲然:「本捕头办事,向来讲究公正严明,即便是对你一个为人所不齿淫贼,也不例外——既已验明正身,就跟本捕回去吧。」

  「呵呵,落在『镇狱破邪』的岳捕头手里,我还能跑到哪里去呢?」老龟奴摊开双手,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不再存有幻想,「更何况还有赤锋门当代掌门守候在旁,我可不想落个身首异处。」

  从头到尾,我和沈师叔一声未发,这龟奴竟一语道破他的身份,这份眼力不可小觑,这份见识非同寻常。

  「竟然是岳捕头,今日不虚此行,看他破案抓人,比和头牌干一次还爽!」

  「名不虚传啊!」围观者纷纷叫好,岳镇峦如此深孚人望,声威远扬,与「镇狱破邪」之号倒是名副其实。

  岳镇峦朝这边递来了个眼色,我和沈晚才便起身走过去,他在背后抓着玉龙探花的一肩,反扭其手,押着他向楼外走去。

  「谁也不许把人带走!」

  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子声线尖利咆哮,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穿着花花绿绿的裙子,风骚暴露,在门口叉腰阻拦,身后跟着一个面目似曾相识的女子,正是方才投怀送抱的那四人之一。

  被押解的玉龙探花抬头一瞧,却没露出什么异样,随即低头不语。

  「陆妈妈出现了,这回有好戏看咯~」

  「是啊是啊,听说知县大人都得看她三分薄面呢?」

  「岳捕头这回怕是碰上硬茬了……」后头许多人窃窃私语,均抱持着看戏作乐的心态。

  陆妈妈?那她就是昨日和这龟公在房中淫戏的女子?

  我打量着这半老徐娘,眉眼娇人,唇红齿白,前凸后翘,身姿妖娆,倒有几分姿色,却也是浓妆艳抹以掩老态。

  岳镇峦却是稍敛冷峻,皱眉道:「陆老板,你这是何意?」

  「岳捕头,老娘的意思很清楚,今天不许你把他带走!」陆妈妈冷笑不已,得寸进尺,丝毫不惧。

  「陆老板,你可是在妨碍公务!」岳镇峦似也被激起了怒意,横眉冷对,又复铁面无私。

  「什么妨碍公务?文书呢?搜查令呢?拘捕令呢?今日你如此堂而皇之地将人拘走,老娘『红袖添香园』的脸往哪儿搁?」那陆妈妈双手抱胸,重重一哼,咄咄逼人,十足的泼妇行径。

  「晚才兄,将文书给她看。」

  岳镇峦淡定招手,沈晚才从怀里掏出几份文书,上前几步,正要递过去,陆妈妈却又扭头不看,大半裸露在外的双乳一阵抖动,嗤之以鼻:「岳捕头,现在才拿出来,未免太晚了吧?」

  「你什么意思?」见陆妈妈如此胡搅蛮缠,岳镇峦语气不善,怒目而视。

  「本朝律,若要拘拿人犯,需先出示文书,而后才可逮捕。这文书老娘事先不知,你如此行事已经犯了王法!」

  陆妈妈竟是懂点条律,引经据典,趾高气扬,「不信叫你们章县丞……好啊,老娘就奇怪,怎么今晚你们县衙的老爷一个都没来呢,原来早就串通好了!」

  岳镇峦却没有回应她的责问,反而冷笑道:「呵,没想到你一介青楼女子,也懂本朝法律。本捕就让你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一条,那就是——事涉武林江湖,各捕役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此人是二十年前的淫贼『玉龙探花』,作奸犯科,证据确凿,今日我捉拿了他,将来就是三司会审,也没人能说我的不是!」

  岳镇峦被激起了胸中之气,踏前一步,威严骄傲,义正言辞,全场鸦雀无声。

  

第二十四章一剑诛心

  

  「你!」

  陆妈妈一阵气结,忽而死死地盯着岳镇峦,咬牙切齿道:「好,今日你可以将人带走,老娘明日便启程去紫垣,问问中书大人仇道玉,你这么做是否合规矩、顺条例!」

  听了此言,岳镇峦却没再顶回去,面色凝重,似乎纠结不已。

  「糟了。」沈晚才低声道。

  眼见岳捕头正自威风凛凛,却因陆妈妈一番言语而面现纠结,情势急转直下,我不由疑惑道:「师叔怎么了?那女人是要告御状吗?」

  紫垣,全称作紫微垣,在天文星象中是三垣之一,被认为是天帝居住的地方,应是指代当今天子的居所,亦可作为京畿、国都的代称。

  那陆妈妈此时提到紫垣,当是指要上京告御状,但以岳镇峦的自述,所作所为合情合理、合规合矩,应该不会忌惮才是啊。

  「非也,她不是要告御状,而是在威胁岳捕头。仇道玉是当朝权相,位极人臣,权倾朝野;这女人叫陆琴芳,曾是仇道玉的情人,后因正房妒忌,将她逼入青楼。仇道玉虽然不会她再续前缘,但以他的权势,这女人依旧是他的禁脔。她说要去找仇道玉,其实就是去煽风点火,稍有不慎岳捕头职位不保啊!」沈晚才轻轻摇头,低声道出了她的来历背景与底气所在。

  没想到区区一个青楼老板还能牵扯到当朝权相,不过细思之下倒也合理,这百岁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一个弱女子能在内城把青楼开得有声有色,背后若无人撑腰,早被生吞活剥了。

  不过沈师叔说到禁脔,倒是让我想起一桩淫事,心中有了主意。

  我凑近些许,轻声问道:「师叔,你能否做到传音入密?」

  「自然可以。」

  「师叔,你给那女人传一句:『陆妈妈,昨天下午你叫老公叫得真亲啊』。」

  说完这句淫语,我已是脸上发烫,羞耻难当。

  「贤侄,你这是从何处听来的?」沈晚才惊异侧目,差点破音。

  我涨红了脸,催促道:「师叔你就别管了,赶快给她传音,待会岳捕头罢手就晚了。」

  沈晚才收回好奇的目光,嘴唇微微一动,却听不见声音。

  「谁!?」

  忽然,陆琴芳失态地尖叫,一阵趔趄,旋即抬头环顾,怀疑的目光四处飘荡。

  沈晚才适时地前踏一步,笑吟吟道:「陆老板,可以让我等走了吗?」

  陆琴芳盯着沈晚才,面色数变,最终恨恨地让开道路:「算你们狠,滚吧。」

  「怎么了?陆妈妈怎么服软了?」

  「不知啊,许是怕岳捕头查她这园林?」

  「终究只是个龟奴,又失了命根,不值得陆妈妈保他。」

  座中客、围观者一阵唏嘘失望,岳镇峦面有不解,但丝毫没有迟疑,押着一直一声不吭的玉龙探花出门而去,我和沈晚才则紧随其后。

  我在园中回头望了一眼,陆琴芳正在台阶上伸手欲挽,面露惆怅,神色失落。

  昨日陆琴芳对这龟奴的辱骂毫不留情,让我以为他们不过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没想到她竟会为这淫贼挺身而出,不惜动用昔日情人的恩宠也要保下他。

  看来这淫贼确有些过人之处,不可大意,我得把这二人尽早除掉才是。

  我忽而想起那个小白脸,跟上去小心询问道:「岳捕头,这淫贼还有一个传人,不一并绳之以法么?」

  「柳公子勿需担心,王长老和我手下的捕役应该已经得手了。」岳镇峦呵呵笑道,成竹在胸,但玉龙探花突然挣扎,他又狠狠地加了几分力,「你干什么?老实点。」

  「嗯。」我这才放心点头。

  岳镇峦押着玉龙探花,沈晚才和我紧跟在后,园子里的男女似乎被我们这一行人惊扰,纷纷整理衣裳,让在一侧,不再淫戏,四下无声。

  四个看门大汉似乎识得岳捕头,面面相觑中也未加阻拦,我们便轻易出了「红袖添香」园,走到对面,在挂着灯笼的马车旁等候。

  对面的园林里哄闹声很快又响起,欢歌浪语很快将方才的波澜抹平,仿佛无事发生。

  过不多时,便看到王元贞与一个穿着黑色便服的年轻人相伴而行,自园林右侧的高墙边走来,后者抓着一条绳索,从黑暗中牵出双手被缚的病态俊男,正是那小白脸!

  见二人陆续落网,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蒙在心头的淡淡阴翳消失无踪。

  王元贞迎面走来,抱拳见礼:「岳捕头,幸不辱命,这小畜生被老夫擒下。」

  「辛苦王老了。」岳镇峦押着玉龙探花不能抱拳,但也点头回礼。

  后来的年轻捕役用力一拉,将小白脸踹翻在地,师徒二人正好对上。

  「老东西,你……」

  玉龙探花却将头一偏,恶狠狠地斥道:「滚开,小兔崽子,老子不认识你!」

  「犯人不得私语!」年轻捕役一脚踩在小白脸的后心窝上,他登时无法开口。

  岳镇峦吩咐道:「小韩,将玉龙探花绑好。」

  「是,头儿。」小韩应声将绑着小白脸的绳索捆在自己手腕,又从腰间解下另一条麻绳,接手羁押玉龙探花。

  岳镇峦将淫贼交给小韩,后者从背后单手抓住他双腕,正要缚上绳索时,玉龙探花双手奇异地一扭,竟然挣脱了控制,撒腿就跑,隐隐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变生肘腋,岳镇峦当机立断,喝道:「晚才兄,追!生死勿论!」

  沈晚才二话不说,早在玉龙探花挣脱时便已抽出腰间宝剑,身体犹如离弦之箭,寒光一闪而逝,向着疾驰的玉龙探花追去。

  一眨眼之间,二人身形已至街道尽头,正好交汇,隐约可见沈晚才递出一剑,这一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远处又没有灯光,星光下看不真切。

  只见一人站立一人倒地,我心中大定,那淫贼不会傻傻站在原地,看来是沈师叔得手了。

  果然,一人拖着另一人缓缓走回,直至灯光所能照明之处,才能看清景象。

  沈晚才神色肃穆,犹如杀神附体,右手持剑,斜斜指向地面,左手抓着玉龙探花的后领,尸首被一剑穿心,汩汩鲜血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这一瞬间,我差点拍手喝彩。

  只因这一幕与我读侠义传奇时所幻想的行侠仗义不谋而合:手执三尺剑器,脚踏贼寇尸首,睥睨群雠,侠肝义胆,豪气干云……

  「啊……呃——」

  小白脸见此情景,悲恸哀嚎,却是才叫了个开头,就被小韩狠狠踩住后心窝,张嘴「嗬嗬」嘶吼,眼睛死死地盯着被拖行的尸首。

  沈晚才拖着玉龙探花的尸体走到近前,将之抛在地上,将青光闪闪的剑身所残余血珠甩掉,收剑入鞘,动作干净利落,淡淡开口道:「他速度太快,我只有一招的机会——如果是二十年前完好无损的玉龙探花,此时已教他逃出生天。」

  岳镇峦冷静点头,毫无责怪:「无妨,本捕已验明正身,玉龙探花二十年前就屡犯奸淫妇女之重罪,又拒捕在先,死不足惜。」

  小韩狠狠地朝死去的淫贼面上踢了两脚,恨恨地咒骂:「死淫贼,还敢拒捕?」

  小白脸趴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软绵绵的尸体,泪流不止,双目无神,生无可恋。

  生平第一次见到死人,我竟然毫无惧色,反而对那一剑穿心的果决心生佩服,胸中更有一股快意,看着死不瞑目的淫贼暗道:「活该,谁让你给这小白脸出谋划策的!」

  我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却指向了地上小白脸:「岳捕头,这淫贼传人如何处理?」

第二十五章仙母救生

  

  岳镇峦凝起了眉头,盯着阴阳两隔的淫贼师徒,面上有些为难:「那淫贼死到临头还装作不认识此人,定是想与他撇清干系,柳公子所言传人一事恐怕不是空穴来风,至少他二人关系匪浅——但本捕手中没有他犯法的确凿证据,却是不好处理。」

  「岳捕头考虑周全,不如先带他回去拷问,若供出罪状再处置也不迟。」

  我已然摸清岳镇峦的脾性,执法严明,重证实据,若是极力加罪反而不美,于是旁敲侧击,让他自行查证。

  「如此也可。」闻言岳镇峦点点头,没再纠结,转头便与沈晚才等商量处理后续事宜。

  小韩正在看着不得动弹的小白脸,我凑过去道:「韩兄,方才那淫贼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差点逃脱,这小白脸不知会不会也学了这招啊?」

  那小韩差点走脱了犯人,正在气头上,听了我的撺掇,不由点头,目露凶光:「有道理,老子先打断他两条腿,看他怎么跑!」

  我眼见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虽然不能置他于死地,但叫他尝些苦果也算惩罚了,断腿之人在牢狱中没有人悉心照料不免落下残疾,再也没有当淫贼的可能。

  小韩将犹如死鱼的小白脸翻过身来,一脚高抬,正要踏下,耳中忽然传来一阵清冷仙音:「且慢。」

  在场数人霎时浑身一震,小韩手脚僵硬,岳镇峦霍然转身,如临大敌。

  月光星辉下,街巷城道上,一袭白衣悠然飘来,只一个模糊的仙影,却仿佛占据了无垠的天地,连浩瀚银河都黯然失色。

  娘亲蒙着面纱,只余美目皎然,素袍飘飘,莲步款款,恍若一尊白玉雕塑走到了近前。

  沈晚才和王元贞殊无波动,岳镇峦面色凝重,小韩却看得呆了,小白脸更是死灰复燃,一双眼睛重现光芒,犹如礼佛一般虔诚地望向娘亲。

  只有我心中大为震惊,娘亲在此关键时候出言阻止,绝非巧合,难道今夜一直在暗中观察我?

  岳镇峦看着距此十步左右的娘亲,警惕问道:「来者何人?」

  沈晚才适时开口,在旁边介绍道:「岳捕头,她就是二十年前威震武林的谢冰魄谢仙子,柳公子的母亲。」

  「哦,原来如此。」岳镇峦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稍稍放松了警惕,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沈兄,岳捕头,王长老。」娘亲仙姿翩翩,走到近前,玉手抱拳,仙音空灵。

  沈晚才点头示意,岳镇峦勉强回礼,王元贞却吹动了胡须,偏头哼道:「原来是以身饲魔的谢仙子,久仰。」

  此言大不敬之极,我本是被猝然现身的娘亲吓得不敢开口,此时正想发怒,却见娘亲无动于衷,反而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由得心下大乱。

  娘亲并不反驳,是何意思?难道王元贞所言属实?那我父亲岂非是魔教中人?

  「霄儿,不要胡思乱想。」娘亲似已洞察我心乱如麻,淡然出言,仙音如同冰雪般使我心神收摄,我心中虽有千万疑问,此时却只能压在心中。

  岳镇峦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率先发问:「谢仙子深夜来此,有何见教?」

  娘亲双目垂怜地看了一眼洛乘云,不卑不亢道:「岳捕头,我观此子元阳未泄,奸淫妇女之罪,他应当未犯。」

  娘亲为何要怜悯这淫贼传人?娘亲为何要给这小白脸脱罪?

  我只感觉心如绞痛,有种被人背叛的痛苦,而且这人还是我心心念念想要维护的娘亲!

  我握紧了拳头,悲怒交加,却在娘亲积威之下不敢开口。

  「呵呵,就算仙子所言不虚,他未必就没有作奸犯科——淫亵妇女并非只有一种方法。」岳镇峦对娘亲的说法不置可否,一笑置之,并未采信。

  「岳捕头言之有理。」见岳镇峦固执己见,娘亲不再尝试说服他,转头道,「沈兄,你可曾记得洛正则?」

  「自然记得,当年就是他将玉龙探花打成重伤的。」

  「那你可记得,德化十年六月,洛正则的幼子被人掳走一事?」

  「这我也有印象……难道,仙子的意思是,此人就是洛正则的幼子?!」沈晚才惊讶万分地将目光投向倒地不起的小白脸,旋即又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地喃喃自语,「不应该啊,玉龙探花与洛正则仇深似海,没道理会对其幼子手下留情,还将他收为传人?」

  「这就是玉龙探花的险恶用心了——将洛正则的幼子培养成淫贼,再教父子相残。」娘亲淡然自若,提出了一种解释,「不过目前只是我的猜测,不知沈兄可有验证他身份之法?」

  沈晚才凝神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这……倒也不是没有。」

  只见他走到眼神痴迷的小白脸身旁,皱着眉头,一把将他的粗布衣服扯开,露出白皙瘦弱的上半身,只见他肋骨横途的胸口上有一个十字形伤疤,长短约各一寸。

  沈晚才将他衣服简单拢拢,又问道:「小子,你可有什么信物?喂,醒醒!」

  小白脸被沈晚才拍了拍脸颊才回过神来,赶忙道:「我有一块自幼随身的玉佩。」

  说着,被缚的双手笨拙地拆入腰带,以手指勾出一条麻绳,吊着白玉,依稀能看出是白鹤形状。

  「谢仙子料事如神。」沈晚才起身回望,钦佩不已,「当年洛正则幼子被掳走后,曾广发书信请武林同道留意,其中提到两个特征,一是鹤形玉佩,二是胸口有十字形伤疤。后者乃是其夫人在幼子被夺走前亲手刻下,如今二者皆备,他的身份已然大白于天下。」

  「最近翻看了些武林旧事,故而胡乱猜测罢了。」娘亲谦虚道,又看向岳镇峦,「岳捕头如何看法?」

  岳镇峦软硬不吃,丝毫不打算网开一面:「他是何身份,与本捕何干?本捕只知道,此人身涉要案,需将其缉拿回衙门。」

  看到岳镇峦强硬的姿态,我心中才好受一些。

  事情的一波三折远超我的预料,忽然出现的娘亲三言两语间,竟让这小白脸从人人喊打的淫贼传人变成了名门正派传人之子。

  我对这身份并不羡慕,但是娘亲尽力为他开罪才是让我最伤心的事,这让我感觉今日为娘亲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多此一举。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小白脸,愤恨非常,此人因我而身陷劫难,却即将因娘亲而逃出生天。

  这小白脸此时才回过神来,匍匐身子,扯着沈晚才的裤脚,激动得泪流满面:「大侠,你们知道我父母?!」

  沈晚才蹲下身子,拉开起他的上身,郑重说道:「你父亲是苍榆郡洛川城逐星派真传弟子洛正则,母亲是洛家的二夫人——若我没记错,他们给你起名叫洛乘云。」

  「我、我有名字了——」小白脸俊美的面孔涨得通红,喜极而泣,激动得声音嘶哑尖利。

  忽然,他脸上的红晕异状突生,宛若毒蛇一般迅速奔走,直钻额耳,连眼珠也染上了一抹猩红,脖子更是肿胀粗大,痛苦倒地,呼吸急促,竟好似要断气一般。

  我见状心里大喜,叫你高兴,乐极生悲,这可怪不得我!

  正当我暗自高兴、洛乘云即将命丧当场之际,一袭白衣嗖然闪现——正是娘亲——拂袖出掌,沛莫能当的元炁悍然涌出,将小白脸定在地上不得动弹,烟尘四起却未伤他分毫,而后仙躯微蹲,化掌为指,在他额前寸余停住,一股淡淡的薄雾凝而不散,直入皮肉。

  眼见如此,我哪里还不明白,娘亲正在输送着精纯的冰雪元炁,救他性命!

  我顿时如坠冰窟,浑身僵冷,心痛到了极点,一言难发。

  娘亲啊娘亲,我为了维护你的名节,机关算尽、千方百计才让这淫贼师徒落入法网,而你却要救他于水火之中。

  

第二十六章母子隔心

  

  得了娘亲的冰雪元炁,洛乘云的脸上、脖颈的异红飞快消退,如同冰河解冻般迅速好转,不过数息脸色已然恢复如初。

  娘亲收回玉指,恍若高居天穹的仙子,淡然问道:「你体内有一股火毒,你可知道?」

  洛乘云痴痴地望着娘亲,听完此语,低头失落地回答,「老东西每天都让我吃药,倘若少吃一天或者心情过于激动,就会这样……」

  「原来如此,以我冰雪元炁,只能压制三天,你可知解药被玉龙探花藏在何处?」

  「不知,老东西从来没说过有药可解。」似是心中的仙子也无法拯救自己,洛乘云声音低沉,眼中出现了死志。

  娘亲不再多言,转而与岳镇峦言道:「岳捕头,此人身中火毒,若无我冰雪元炁压制,活不过三天。」

  「那又如何?此人我必须带回衙门,是生是死,自由命数。」岳镇峦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强硬无比。

  大快人心!

  我此时简直想举双手双脚赞成,最好将这小白脸下到不见天日的诏狱,关他个十天半月,教他火毒攻心、凄惨而亡。

  「唉,久闻岳捕头铁面无私,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娘亲一声叹息,玉手拂袖,从腰间解下一块镶金玉佩,出示给这位公门中人。

  岳镇峦淡淡瞟了一眼,不屑冷哼道:「擒风卫?就算仙子身负皇命,也休想教我就此放过这淫贼传人!」

  「岳捕头误会了,我并非想让岳捕头徇私枉法,也不是阻止岳捕头带他回县衙做笔录口供,只希望岳捕头明察秋毫、秉公执法,若他作奸犯科那就依法处置;若他清白无辜,则尽快释放,将他送至拂香苑,让我救治于他。」

  呵呵,这块金牌想必是擒风卫为了让娘亲便于调查魔教之事而给的,此时却被宅心仁厚的仙子狐假虎威地用以拯救小白脸。

  我捂住胸口,心痛如绞,更有何话可说?

  岳镇峦沉思了一下,缓缓点头道:「仙子如此请求,倒还不算逾越,放心,本捕头不会错判。」

  娘亲淡淡点头:「如此最好,就请岳捕头公正行事。」

  「嗯,对了,话说回来,今日能够手刃玉龙探花,还多亏了令郎昨日深入虎穴,才将这淫贼的踪迹探明。」岳镇峦赞赏道。

  「岳捕头谬赞了。」娘亲语气平淡,似乎我费尽心力追捕淫贼不值一提,对此视若无睹。

  洛乘云听得岳镇峦的话,霍地抬起头来,眼中射出仇恨的目光,咬牙切齿。

  我正自烦闷非常,听到了他的响动,低头望去,只见那恨怨欲狂、怒目圆睁的模样总算教他有了些阳刚之气。

  他体弱躯废,即便恨意滔天也对我无能为力、束手无策,是以怡然不惧,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快意,不禁挑衅地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但他很快便低下了头,沉默不语,这让我感到一丝无趣,心中冷哼一声,果真和那陆琴芳所说一样,废物一个。

  「小韩,别看了,把尸体带上,回衙门交差了,你还想不想睡觉了?」岳镇峦叫醒年轻捕役,牵着洛乘云先行一步。

  「啊?头儿,不是说好这次由你背的吗?」

  岳镇峦轻哼一声,似是玩笑似是认真:「你差点走脱了那淫贼,还不赶紧戴罪立功?」

  小韩只得哭丧着脸拖着龟奴的尸体,沈晚才与王元贞也相继跟在后面。

  我驻足原地,看着洛乘云方才蹲伏之地,那里有数道血痕,弥长模糊却彰显其主人的恨与怒。

  显而易见,定是那小白脸留下的,看来他对我的痛恨不下渊海,却深藏不漏,更懂得能屈能伸。

  「霄儿,回去了。」娘亲仙姿亭亭,长袖微拂,青丝如瀑,仙音如甘霖润泽大地。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娘亲,我不回去。」

  「霄儿,你说什么?」

  也许自我降世以来,这是第一次忤逆如冰山雪峰般的娘亲,她淡淡话语中已经蕴满了寒意。

  「我说,我、不、回、去。」我直勾勾地盯着娘亲清冷的眸子,一字一顿地吐出绝然之语,引得正在离去的几人回头。

  娘亲察觉到他们的动向,竟一时顾不上礼数,摆手示意让他们回避,他们应是明白此乃我们的家事,默默离开了。

  等到他们都离去了,娘亲才走近两步,语气稍柔,再次劝道:「霄儿,回去了。」

  娘亲罕见的温柔让我满腔委屈无处发泄,只能生硬地挤出一句质问:「娘亲,你为何要为那小白脸开罪?」

  「娘不是为他开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他生性不坏……」

  「生性不坏?」我仿佛听见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笑话,不由得打断了娘亲,「娘亲,你可知道他、他……」

  那些亵渎的话语,实在有辱娘亲,即使悲愤交加我都说不出口。

  「娘知道,不就是对娘心存非分之想么?」娘亲却是语出惊人,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娘亲,你知道还?」我瞪大了双眼,更加不能理解这般用意。

  「他情窦初开,对女子心存幻想,并非什么难以理解之事,血气方刚的少年都会经历的。」娘亲毫不在意他人的意淫亵渎,好似习以为常一般随口说道。

  我一时热血上头,忍不住反驳道:「我就没有!」

  「你以为你没有么?」娘亲螓首轻摇,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娘亲,你、你……说什么?」我心虚地反问,以武者的耳目灵敏,娘亲的话自然是一字不漏,所言何意我也心下了然,但只能装傻充楞。

  娘亲也心照不宣地没有追究,改口道:「娘是说,虽然他对娘心有绮念,但罪不至死——方才,你对他动了杀念,对吧?」

  「对,孩儿是想杀他,谁让他冒犯了娘亲!」提起此人,我就恨意涌上心头,咬牙切齿,坦然承认。

  娘亲语重心长道:「霄儿,习武之人,身负绝学,不可因一己私欲而妄动杀念……」

  「一己私欲?」如果方才只是委屈不解,那此时我已经愤怒了,破天荒地打断了娘亲,「『玉龙探花』身犯重罪,我将他绳之以法,这是『一己私欲』?」

  「洛乘云对娘亲心生冒犯、言语亵渎,我为了娘亲你的名节,对他施以惩戒,这是『一己私欲』?」

  「他对娘亲出言不逊,我身为人子,难道不能对他施以惩戒吗?」

  「难不成我还要对他感恩戴德、磕头道谢吗?」

  娘亲对于我的咆哮无动于衷,仙颜冰清雪冷,依旧冷静分析道:「『玉龙探花』奸淫妇女,自是十恶不赦、死不足惜;但洛乘云仅仅是心中动了念头,还未付诸行动,罪不至死。」

  「呵呵,等他付诸行动,就来不及了。」我冷笑道,心中明白娘亲这是在顾左右而言他,根本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且,他并非仅止于此,今早他就让人来拂香苑里问过,想趁机混入府中!」

  娘亲黛眉微蹙,眸光淡淡道:「这能说明什么?如此强词夺理,非成大事者所为。」

  换了以往,娘亲如此蹙眉重言,我早已不敢造次,此时满腔不忿,却冷冷地反唇相讥:「我不是什么成大事者,我只是个为了『一己私欲』就要滥杀无辜的人罢了。」

  「柳子霄,好好讲理,如此满嘴气话,别人如何能理解你的意思?」娘亲语气更加生冷,仙颜覆雪,甚至让我觉得寒意刺骨。

  娘亲已经直呼我的名字了,想必是对我失望透顶了,但我心中更加失望甚至绝望,伤心欲绝地看着眼前高居天宫般的仙子:「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理解,我还奢望谁来理解呢?」

  娘亲陷入了沉默,眸光清冷地盯着我,一语不发,仿佛一尊冰雪雕塑。

  这还是记事起第一次,她是自知理亏、无话可说,还是固执己见、不愿多言?

  见娘亲久久不言,美目清冷得仿佛飞霜飘雪,我万念俱灰,疲惫地摆手:「娘亲,我累了,到此为止。」

  娘亲面不改色,仿佛冰雪雕塑一般岿然不动。

  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脱口而出道:「娘亲,王元贞说的『以身饲魔』又是怎么回事?」

  「……」娘亲依旧沉默不语。

  泪水滑落脸颊,我绝望地哀求:「娘亲,你能不能对孩儿说一次真话?」

  「……」

  死一般的沉默,若非娘亲的双目眸光冷意逼人,我几乎以为是一座白玉假人。

  「行,娘亲,反正你已骗了我十六年了,再骗几年又能如何?哪怕骗一辈子也是咎由自取。」

  我已经自暴自弃,万念俱灰,失魂落魄、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拂香苑,径直入了西厢将房门紧锁,颓然地躺在床上泪流满面。

  「娘亲,为何你不理解我呢?」

  「娘亲,为何你要去疼爱一个淫贼,而不疼爱你的儿子呢?」

  我喃喃自语,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与不解,却得不到梦寐以求的回答与安抚。

  

第二十八章冰释前嫌

  

  出了门槛,我才省起那淫贼已在县衙受审,想杀他此时难以得手。

  想到他身受牢狱之灾、苦不堪言的模样,我总算怒气稍减,便躲在门外,听娘亲和沈师叔的谈话。

  「霄儿不舒服就让他回去休息吧,沈兄你继续说。」

  娘亲不撕开这一层窗户纸,沈晚才也默契地不追问:「哦,也好。原本此事应当由我来办,但是一来我并无冰雪内力压制火毒,而来我近日有官事在身,三来小女婉君修行《节盈冲虚篇》将至瓶颈,我不能置之不理,所以唯有劳烦仙子了。」

  「无妨,举手之劳。」见娘亲风轻云淡地应下,我不由悲从中来,你对外人倒是心地善良,但这份好心能不能分一点给你儿子呢?

  「这样,我修书一封,即刻发往洛川城,将此子之事悉数告与洛家,一来可解洛正则失子之痛,二来也让他们留心『阎罗辟易』的踪迹,否则仅靠仙子一行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如此也好,沈兄顾虑周全。」如娘亲所言,沈师叔安排周到得连我也无话可说,若在平时,我不得不感叹沈师叔如此豪爽魁梧,却是心细到表里不衬;但此时此刻,他费心的对象却是我深恶痛绝、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淫贼,钦佩之意顿时烟消云散。

  此人同行已成定局,我无意再多逗留,转身正要离去,耳中忽然传来娘亲清晰无比而又冷彻骨髓的声音:「柳子霄,给我站住!」

  毫无疑问,这是娘亲的传音入密。

  这番话中的愠怒与严厉,与娘亲的仙姿玉颜一般稀世罕见——能让冰山般的仙子失态,想必我也是当世唯一一人了。

  若在以往,我早已战战兢兢,但自暴自弃之下,我怡然不惧,驻足静待暴风骤雨。

  正堂上二人相互告别,沈晚才率先出门,见了我不由停步,疑惑地问道:「贤侄,你不是去休息了吗?」

  「侄儿已经休息过了。」我没好声气地抱拳见礼,「师叔再见。」

  沈晚才也不追究,毫不在意地点点头:「哦哦,贤侄再见。」

  「沈兄,我与霄儿还有要事相商,恕我不能相送了。」娘亲抱拳告别,语中略带抱歉。

  「哦,谈谈好,谈谈好,是得好好谈。」沈晚才如小鸡啄米般点头不止,话说得跟绕口令似的,背着荆条,自顾自地走远了。

  见沈师叔走远了,我再无顾忌,冷冷地开口:「娘亲找孩儿有什么事?」

  娘亲美目相凝,打量一会儿,淡淡问道:「霄儿,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孩儿想干什么,娘亲不知道吗?」我双手摊开以示无辜。

  「你……明明白白地说给娘听。」娘亲旷世仙颜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紧张,这让我颇为不解。

  但我顾不得许多,心中怨气顿时涌起,紧紧盯着那双清冷的桃花眼:「好,那孩儿就明明白白地说给娘听——孩儿只想要娘亲一句话。」

  娘亲将那一丝紧张压下,神情镇定地问道:「什么话?」

  我盯着绝代风华的娘亲,郑重地质问:「孩儿为娘亲做的这些,娘亲到底理不理解?」

  「呼,原来如此。」娘亲如释重负,冰雪仙颜上出现了罕见的宠溺笑容,「霄儿爱护娘,这份心意娘当然理解啊!」

  我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力气无处可使,满腔怨念无处可泄,反而紧张道:「那、那……娘亲你昨夜还说什么『一己私欲』?」

  「娘昨夜是怕你尝了以武犯禁、暴力伤人的滋味,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故此现身阻止。至于『一己私欲』,是娘口不择言,霄儿不要怪娘好不好?」

 娘亲神色没有如何变化,只是浅浅地微笑,侧首眯眼,竟流露出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恳求之意。

  「孩儿、孩儿……不怪娘亲。」连沈婉君一眼就知真假的泣容我都抵挡不住,更何况是由倾城绝色的仙子亲自为之?

  我心中怨念顿时无影无踪,立即缴械投降。

  「嗯。」娘亲满意地点头,泛起一丝微笑,又道,「霄儿心中还有事吧?」

  娘亲言下之意就是让我尽管直陈,无异于鼓励我吐露心声。

  有此良机我自不会拒绝,欣然点头,也不隐瞒:「娘亲,你对那小白脸的非分之想真的不在乎吗?」

  「霄儿,娘在武林中的名号可还记得?」娘亲轻轻一笑,如沐春风,却是没有正面回答。

  「孩儿记得,是『倾城月姬』。」

  「那霄儿以为,当年有多少人对娘魂牵梦萦,才博得了如此名号?」

  「这……」我心有所感,一时哑口无言。

  以娘亲的旷世仙姿、花容月貌,当年尚是云英未嫁、待字闺中,对她心有绮念的人势必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走卒贩夫,哪个见了娘不是心旌动摇?如果像霄儿所希望的那样,一一警告教训,就算武功再高也累死去了。」娘亲展颜一笑,竟是宠溺地拧了拧我的鼻子。

  「这……娘亲说的倒也是。」我意识到了自己想法确实太过天真,一时只顾得尴尬挠头,竟没发觉娘亲与平日大相径庭的行为。

  「霄儿,别人的思想是管束不了的,否则与前朝制定『腹诽』刑名的酷吏商殃绝有何区别?」

  娘亲语重心长地教诲道,「只要他们不做出格之举,当他们不存在就好了——况且娘的武功当世间难逢敌手,不会轻易受制于人的。」

  可能娘亲是想让我安心,竟然说出「当世难逢敌手」这般略显狂妄的言论,这与娘亲平素淡泊的性子截然相反。

  只不过按照沈师叔所说,以娘亲的武道修为而言,这等话语倒还有些谦虚了。

  「嗯,娘亲教训得是。」

  娘亲的阅历与武功足让她对这些见色起意者熟视无睹,我也省起了「君子论迹不论心」的圣言,倘若要将所有对娘亲心存幻想之人都赶尽杀绝,恐怕连我自己也不能幸免——但还有一件事我不能轻易接受:「娘亲,那小白……洛乘云也要与我们同行吗?」

  「霄儿,娘知你对他印象不好,但若无我以冰雪元炁为他压制火毒,他活不过三日;况且他也是个苦命人,从小便被贼人掳去,没再见过父母。你也自幼没见过父亲,应当能够稍稍理解才是。」娘亲的循循善诱让我确实有些感同身受,虽然对父亲的概念并不明确,但当年还是失落了好一阵的。

  但我心中还是迟疑:「那要是一辈子找不到那个什么『阎罗辟易』顾道穷呢?难道要一辈子带着他吗?」

  「这……等调查清楚了水天教之事,娘就与你回葳蕤谷中,余下的就看他命数了。」娘亲略带迟疑,终是抛出了一个期限,「而且,霄儿若不放心他,在此期间就由你照看便是。」

  说是照看,但也可说是监视,这让我心中疑虑与不快消失,最终点头答应了。

  「霄儿真乖。」娘亲哄小孩似的夸奖,让我十分受用,一切嫌隙与龃龉仿佛都化为乌有,心中只有暖意与温馨。

  不过娘亲方才提到父亲,我又期期艾艾地问道:「娘亲,关于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亲自然明白我所指为何,郑重地承诺道:「霄儿,你父亲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这点娘不会骗你。至于其他的事情,时候未到,等时机成熟了娘自然不会瞒你。」

  虽然娘亲说辞与之前大同小异、别无二致,但总算给我吃了一个定心丸——

  比起外人,我当然更愿意相信娘亲——况且娘亲今日用心解释,已让我心满意足,我也不能太过任性,因此不再追问。

  

第二十九章兄妹登门

  

  「哦,对了,你沈师叔说,明日午时沈家兄妹会登门拜访,届时娘与他们寒暄几句,而后便由你招待他们吧。」娘亲忽而提起此事,略带笑意看着我。

  「啊……是。」虽然沈婉君与我生了嫌隙,届时恐怕场面会尴尬异常,但让娘亲与两个小辈谈话论事也不太合适,因此我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

  我面带难色,心念一转,到时候只能和沈心秋多加交谈,分担压力了。

  「嗯,娘先回书房了。」娘亲淡然点头,笑意浅浅,转身款款而行,背影摇曳生姿。

  「呼——」

  我长出一口气,与娘亲一番交谈,总算解了心中郁结,可以提起精神习武练剑了。

  回屋拿了含章剑,我便在庭院中仔细练习剑式,间或疲累了,便坐在树荫下采练元炁以作回复。

  眼看骄阳渐落,炙炎转成凉意,我心知该是晚食时候了,便不再耗费体力,转而采练元炁,只留半分心神关注外界。

  「公子,晚食备好了,仙子请您前去用食。」不多时,耳边传来媛媛恭敬地低声呼唤。

  「嗯。」我散去正在凝练的气机,起身说道,「媛媛姐姐一同去吧。」

  她应了一声,便跟在我身后。

  走了数十步之后,便到了侧厅,桌上晚食备齐,娘亲于上首端坐。

  「娘亲。」我打了个招呼,便要在娘亲正对面落座。

  「霄儿,过来。」出乎意料的是,娘亲竟然玉手一招,唤我过去。

  「啊?是。」我略一迟疑,走到娘亲身前约一步处,却见娘亲玉手如柳枝般印在我胸腹处,我顿感一股冰凉之意游走全身,汗渍污秽尽去,神清气爽。

  「谢谢娘亲。」原来是娘亲以冰雪元炁为我清理积汗,谷中练武之后便有此待遇,我早习以为常;但自出谷以来,娘亲忙于翻阅案卷,倒是久不曾如此了。

  此时旧事重现,我不由心下感动,真诚道谢便欲转身,娘亲却叫住了我:「霄儿,今晚就坐在娘身边吧。」

  说罢,玉手在身旁的漆面雕花圆凳上一拍。

  「啊?这可以吗?」我一时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

  自我记事起至今,除了我卧病在床、精疲力竭,娘亲从未与我有过近距离的接触,即使是用食吃饭,要么是对坐要么是隔坐。

  此时主动挽留,如何不令我受宠若惊?

  娘亲仙颜淡然一笑,极为自然道:「我们是血浓于水的母子,有何不可?」

  「是。」这一笑让我顿感娘亲的母爱如沐春风,激动之下便在娘亲右侧落座了,但心中仍有些拘谨,只敢坐了半个凳子。

  娘亲斜斜瞥了一眼,轻声道:「这么大人了,好好坐。」

  语中淡淡的宠溺与鼓励,终于让我确定了这并非南柯一梦,鼓起勇气端坐如常,却又感觉脖子被冻住了一般,无法也不敢转动,惊觉呼吸间竟能闻到那股属于娘亲的清香,恍若置身百花齐放的山谷,静雅幽深,极为心旷神怡。

  待苑里四女也落座,娘亲才淡淡说了句:「都吃吧,不必拘谨。」

  我僵硬地拿起木箸,伸手想要夹住盘中的一块肉骨头,双手却好似不听使唤,那肉骨好似一条泥鳅,总是从双箸间溜走、滑走。

  我急得快要满头大汗,忽然左侧一只玉手探出,轻松以双箸夹住了滑不溜秋的肉骨,而后放在我的碗里。

  自然是娘亲。

  她面上带着若有若无地笑意,道:「怎么霄儿越变越小了,连菜都不会夹了?」

  「没有没有,只是只是……」我结巴半天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只得埋头吃饭,不敢抬头,惹得四女竟有些窃笑。

  仅仅是近坐与夹菜,这份母爱显得简单无比,却是我梦寐以求的,但事到临头我竟是受宠若惊,万分拘谨、束手束脚。

  坐立难安的我几口扒完了饭菜,放下碗筷说了句「我吃好了」便夺门而逃,连娘亲的挽留都没听。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犹自感觉心脏跳个不停,脑海无法平静,只得开始盘坐凝神,采练元炁。

  饶是如此,也耗费了不少时间,才冷静下来。

  待沐浴过后,我趁着心神宁静,打坐了一会儿之后,便安然睡去了。

  本以为昨日的待遇不过是昙花一现,没想到次日早食娘亲仍旧让我坐在身畔,往日使我心神安宁的清香失去了神效,我仍旧是紧赶慢赶地吃完早羹,逃也似地离了侧厅。

  在西厢房里深呼吸许久,才平静下来,于榻上打坐练气。

  今日沈氏兄妹要登门拜访,自然不宜舞剑练体,浑身汗味并非待客之道。

  约近午时,媛媛在门外唤道:「公子,仙子说沈氏兄妹快到苑里了,叫您一起迎接。」

  「嗯,知道了。」我应了一声,散功下榻,迎着骄阳前往苑门口。

  娘亲已然于门前静立,长袖侧垂,秀发及腰,逸然无俦,竟比门前两尊护宅兽雕更具气势。

  「霄儿来了。」娘亲仙躯微转,笑意浅浅,素手相招。

  「嗯。」我有些拘谨地应了一声,于娘亲身侧稍后的位置站立,目不斜视地看着街道,静待沈家兄妹。

  没过一盏茶的时间,巷口驰来一辆马车,车夫在苑门前放缓速度,最终于台阶前数十步处停了下来。

  他下车掀起门帘,一男一女接连而下,正是沈氏兄妹。

  娘亲莲步款款,率先迎上去:「两位师侄,一别数日,近来无恙乎?」

  我也赶紧跟上娘亲的脚步,只听沈晚才作揖道:「蒙仙子挂念,我们近日安好。」

  沈婉君倒也分得清主次,有样学样地作揖见礼。

  「府外炎热,不是说话之处,且随我进去吧。」

  娘亲淡然点头,邀请二人进去,伸出玉手道:「来,婉君。」

  「好嘞。」

  沈婉君再现了古灵精怪的一面,蹦蹦跳跳上千几步,挽上了娘亲的藕臂,二人携手而行,好似一对母女。

  我与沈心秋互相点头示意,心照不宣,同行进门。

  因娘亲在场,我既无开口的必要,也不能越俎代庖;沈心秋也是如此,如若越过娘亲与我攀谈,则是无礼,故此我们只能互示眼神。

  到了正堂,母子二人与沈氏兄妹分坐两侧,待苑里四女上了茶水,娘亲缓缓开口道:「二位师侄今日登门,所谓何事啊?」

  沈氏兄妹起身,兄长先道:「回仙子的话,舍妹蒙赠大礼,今日特来登门道谢。」

  沈婉君接着道:「侄女不才,无故得仙子赠神功,无以为报,唯有登门拜谢,聊表寸心。」

  说完,二人分别抱拳躬身与万福行礼。

  「原来是为了此事,师侄不必多礼。」娘亲袍袖一拂,二人皆被一股柔力扶起,「霄儿受赠含章宝剑,我与沈兄亦是故交,理所应当,不必在意。坐吧。」

  二人齐齐称是,再次落座。

  娘亲玉手端起一杯茶水,抿了一口道:「对了,二位师侄,不必再唤我为仙子,太过生分,叫我一声『师叔』或『姨娘』即可。」

  沈心秋也不多纠结,抱拳道:「既如此,那师侄就斗胆僭称一句师叔了。」

  娘亲微笑点头,沈婉君却是娇声娇气地语气惊人:「不行!」

  娘亲殊无异色,沈心秋倒是吓得面色发白,沈婉君紧接着调皮开口道:「仙子这般漂亮,叫『师叔』、『姨娘』根本就不对嘛~」

  「那就随婉君喜欢。」娘亲似乎早已料到,微微一笑,「师叔还有要事,须得离开,就由霄儿招待你们吧,师叔失陪了。」

  说罢,娘亲站起身来,我紧随其后,沈家兄妹二人也起身恭送:「师叔慢走。」

  「仙子慢走。」

  娘亲淡淡「嗯」了一声,莲步款款,行出了正堂。

  

第三十章祸心无间

  

  娘亲离开了之后,二人才如释重负地坐下,沈心秋直接瘫在椅子上,埋怨道:「小妹,刚才差点吓死你哥!」

  「瞧你胆子小的,就这么点出息!若是你胆子大点,早就抱得美人归了。」沈婉君翻了个白眼,倒是丝毫没有自觉。

  沈家哥哥被这番话说得只能讪笑,似乎被戳到痛点了。

  见大哥哑口无言,沈婉君无趣地皱了一下琼鼻,低头看向微微隆起的胸襟,自言自语道:「总有一天,我也会像仙子那般大!」

  听了这话,我在一旁不知如何开口,只得生硬道:「婉君、不,沈姑娘,近来可好?」

  本以为会受到冰冷视线的戳刺,没想到沈婉君却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说道:「二哥,你生我气啦?」

  两日不见,沈婉君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重新叫上了「二哥」,一下让我不知所措,只能结巴地回应道:「我……我当然没有生气了,倒是婉君妹妹前几日……」

  「二哥,那会儿我不懂事,你能原谅小妹吗?」沈婉君一双大眼睛泪光闪闪,又展开了眼泪攻势。

  「没关系没关系,二哥不怪你!」已经吃过一次亏的我依旧溃不成军。

  「耶~二哥真好!」沈婉君一改泣容,娇声叫好。

  虽然有点不明就里,但沈婉君不再对我心存怨恨也算好事,我自是欣然接受,心下却不免疑惑道:「沈兄,这是怎么回事啊?」

  沈心秋道:「昨夜父亲与小妹彻夜长谈,借一桩旧事说清了利害,解开了她的心结,小妹才明白誓言之事与柳兄弟无可归咎。」

  「一桩旧事?何事?」我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另一个点上。

  沈心秋正要开口,沈家小妹却抢过话头:「二哥,我知道,爹昨天才和我说过,我比大哥记得清楚。」

  「哦,那就劳烦婉君妹妹给二哥说道说道了。」我好整以暇。

  「嗯嗯,事情是这样的,距今约一百五十年前,那时候玄武王朝的武林尚未凋敝,宗门林立,道家高手喻离微横空出世,技压群雄,当时人称『武御道殊』。可惜不过五年他便快坐化,相传他留下了一份直指武道最高境界的秘要,武林人士纷纷趋之若鹜,在他的道场、乃至曾经去过的道观掘地三尺。」

  「其中有一小门派『薄流山庄』幸运地得了他的遗秘,十年间一直守口如瓶,倚之发展壮大,后来庄主之女薄玉鸾与两仪门门主之子向死生联姻,感情甚笃,不慎将此事透露给了夫君。不曾想那薄情寡性的向死生为了称霸武林的野心,竟然联合宗门上下,在两派共襄年关大比之际秘密行事、暗中下毒,将薄流山庄一网打尽,以残忍之法拷掠遗秘不说,竟将薄流山庄五百余人,连同结发之妻在内尽数灭口,那薄玉鸾死前恨满乾坤,自戳双目、泣血悲鸣,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如此惨绝人寰、伤天害理的事情,竟然是夫妻之间一句交心之言引出来的,闻言我也不由唏嘘。

  同时也让我更加明白江湖中人对功法的视若珍宝与求功若渴,区区一份遗秘,竟然让同床共枕的一体夫妻反目成仇,酿酒了弥天惨案。

  倘若《节盈冲虚篇》的存在不慎流传出去,即使是此功法只能沈婉君练成,觊觎者也不会善罢甘休,沈府上下乃至赤锋门恐遭贼人祸害。

  我对那向死生的行为深恶痛绝,继续问道:「那两仪门后来如何了?」

  沈婉君神情不似方才那么自如:「此事干系太多,没过多久就暴露了。武林同道以及朝廷官兵群起而攻之,两仪门一年之内就被剿灭了,喻离微的遗秘也被公之于众——其实他本就有此打算,但生死大限来得太快让他未能付诸行动——他只是总结了外功、内功的境界如何练习,名宿耆老也并非对此一无所知,只是他的遗秘更加详实细致、脉络清晰,现如今各门各派的习武之人都是依照喻离微的理论而行的。」

  听闻两仪门最终吞下了恶果,我心里总算好受一些,虽然那五百多条生命不能复活,但武林同道为他们报仇雪恨也足慰冤灵了。

  沈婉君忽然幽幽地道:「二哥,你说女子是不是天生就容易干蠢事?」

  此言一出,不光我吓了一跳,一旁的沈心秋也是大惊失色:「小妹,你怎么会这么想?」

  沈婉君却冷冷地道:「大哥你别说话,我要听二哥的!」

  沈心秋不再说话,目光死死地盯着我,我思量再三,才缓缓说道:「婉君妹妹,我觉得你陷入了误区:薄玉鸾对向死生吐露实情,是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夫君,而非她愚蠢之故——造成这桩血案的根本原因在于向死生人心不足的贪婪以及不择手段的狠毒,薄玉鸾又何错之有呢?顶多是所托非人。婉君妹妹,这点不可不察。」

  「二哥说得有道理。」

  沈婉君点了点头,又把矛头指向了一旁的沈家老大:「大哥,你要是有二哥一半能说会道,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沈心秋突遭讥讽,一时支支吾吾、哑口无言。

  沈婉君则叹了一口气,诚恳道:「二哥,你一片好心,向仙子求来婉君梦寐以求的功法,原本我应心生感激才是,但当日我并不懂其中的利害攸关,加之父亲逼我发的誓言事关母亲的在天之灵,所以才错怪了你,还请柳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说罢,起身低头万福。

  见了这阵势,我哪里还不明白,这才是沈婉君真心诚意地道歉,赶紧起身走近,手藏在袖中托起她的手臂,开解道:「婉君,这是说得哪里话,我原本就没有怪过你。你心系母亲何错之有,再说前日我也做了和你如出一辙的事,哪有资格怪你?」

  玉龙探花身死命陨,还可说是罪有应得,但洛乘云若当真如娘亲所说生性纯良,我撺掇韩捕役动用私刑,可就是坠入邪道了。

  沈婉君心结顿解,好奇地追问道:「前日?是和父亲商谈的那件事吗?」

  看来那天沈家小妹并非没有关注我拜访沈府之事,我便将当日情形简略复述了一遍。

  「那小白脸居然对仙子心生亵渎,他也不算无辜了。」

  沈婉君听了对我的做法并无异议,随后掩嘴轻笑,「倒是仙子这般漂亮,二哥可得看好了。」

  「那是自然,娘亲比我性命还重要。」我点头道。

  

第三十一章天资殊异

  

  「对了,二哥,方才你托我起身的时候,怎么把手藏在袖子里?」沈婉君水灵灵的眼珠转个不停,浮现一抹促狭与好奇之色,「这般遵循礼法,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这是什么话?婉君妹妹,除了娘亲和牛婶,出谷以来,你还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女孩子,哪来的心上人啊?」

  心结顿解的沈婉君性子跳脱、出口无忌,似是胡言乱语却又教人难生怒气,我只得无奈地摊开双手。

  许是见惯了娘亲的花容月貌、倾城仙姿,是以我对其他女子难起妄念,正如红袖添香园一行,那群投怀送抱的风尘女子也不乏姿色,但个个浓妆艳抹,简直为庸脂俗粉现身说法,我只想敬而远之。

  此言一出,沈心秋紧张地打量着我,沈婉君则略带劝告地说:「那二哥你若是有了心上人就赶紧付诸行动,可千万别学我哥。」

  「我又怎么了?」沈心秋忽遭横祸,脖子一梗,满脸莫名其妙。

  「你还说?昨晚我寻得了气感,到你房中找人不见,却发现案桌上摆了王家姑娘约你去河边游玩的书信还有复笺。」沈家妹子却将小嘴一撇,双手抱胸,气哼哼地说道,「二哥,你猜他这个榆木脑袋怎么答复人家的?」

  沈婉君说得绘声绘色,我也顾不得什么非礼勿听的圣人教诲,好奇地问道:「沈兄写了什么?」

  「小妹别说!」沈心秋焦急伸手想要阻拦,却被妹妹侧身躲过,后者毫不留情地将私信内容公之于众:「我哥这个呆头鹅,竟说什么『恪练剑心,苟日再会』!」

  「啊这,沈兄你也太……迟钝了吧?」我一时间也哭笑不得。

  那王家姑娘放下矜持写信相邀,沈心秋却还死守着「剑心通明」不放,便说是武痴到不通人情也不为过。

  沈心秋见私信已被小妹抖漏出去,事情无可挽回,坐回原位,一脸垂头丧气。

  「就是,人家都这样明示了,你怎么就不开窍呢?」沈婉君恨铁不成钢地道,旋即又缓和了口气,「大哥,王姑娘是师叔祖的孙女,下回人家与你再邀约,于情于理你都不可驳了人家的面子。」

  我心中诧异,没想到沈婉君还颇懂人情世故,但转念一想,如果她对此一窍不通,那与人交际时就不是古灵精怪,而是顽劣不堪了;而她所说的师叔祖,应该是前日所见的赤锋门长老王元贞吧,王沈两家同出一门,有亲上加亲之意倒算不得罕见。

  沈心秋扶额摆手,一脸无奈:「知道了知道了。」

  见大哥一副敷衍的模样,沈婉君静静坐落,语气低沉道:「大哥,母亲临终前还念叨,说要你娶个贤妻,让我嫁个良婿,你……可别忘了啊。」

  提到了亡母,沈心秋也是面色凝重,低声答应:「大哥没忘。」

  我才知为何沈婉君总是把大哥娶妻、自己嫁人的事挂在嘴边,原来是母亲的遗愿——也足见这小妮子看似古灵精怪、没心没肺,却对双亲异常孝顺与在意,也难怪当日她被沈师叔半哄半骗半逼迫地发下牵扯母亲在天之灵的毒誓之后,一度将我当成了罪魁祸首,与我恩断义绝、形同陌路。

  二人俱都陷入了沉默,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我绞尽脑汁如何打破这哀伤的氛围时,方才一席话中的细节引起了我的注意,试探问道:「婉君妹妹,你刚才说,你昨夜寻到气感了?」

  沈婉君把头一偏,眨巴眨巴地娇俏应道:「对吖。」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不敢置信。

  如果没有记错,《节盈冲虚篇》是我三日前送去沈府的,沈婉君修炼研习此功法,满打满算也就两三日,哪怕娘亲所赠功法特殊,寻气感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正如沈心秋为寻气感,消耗了数样奇珍异宝,竟至于门派传承举步维艰、止于单传。

  「昨日沈师叔不是还说你修炼到了瓶颈吗?」

  「我爹出门的时候是困在瓶颈的,不过晚上就突破了。」沈婉君坐在椅子上,两条腿在裙里飘来荡去,理所当然地说道,仿佛再寻常不过。

  我仿佛看怪物一样看着沈婉君——如果她所言属实,那么她的天资禀赋堪称惊世骇俗——我又转向沈心秋,他会意地点头:「小妹说的是真的,柳兄弟不用怀疑——只需小妹踏入武道,那么九州将有一位稀世难逢的女剑神横空出世。」

  「女剑神?!」

  剑器问世的时代还早于青龙王朝——这是第一个记载自身朝代历史的王朝——可考证的时间至少有一千四百年,古往今来,无数惊才绝艳的剑修恍若灿烂星汉,而其中拥有剑神尊号者唯有一人——白玄。

  那是朱雀王朝鼎盛年代,治世繁荣,武林前所未有的昌盛,刀枪剑戟诸般武器百花齐放、俱有大家,各有千秋,共传九州。

  当是时,一名少年剑修横空出世,踏破剑道祖庭,驻足五年,将九州各地——彼时朱雀王朝将天下划分为八域九镇——赶来护道的剑修尽数击败,而祖庭的山门题字也被屈辱地从「天铭帝铸」改为「摧锋坪」。正在其余武脉围落井下石、引为笑谈时,那名剑修携无上锋芒上门讨教,区区二十年之间,举凡世上能叫得上名字的宗派传承,无论使什么武器、练什么功法,甚至使暗器、喂毒物的南疆好手,都尽做了他的手下败将。

  而他们所受的屈辱比剑修更甚——诸脉被迫立誓,但教他一日不败、一日不死,就不得施展、传授剑道以外的武学。

  正因如此,剑道荣膺了无人争锋的二十余年独占鳌头的尊隆——那名剑修年老体衰、气血羸弱之时也未尝一败——积重难返之下,以致于那名剑修去世后仍旧持续了近百年之久。

  那震古烁今、无敌一生的剑修名为白玄,被尊称为剑神。

  我仗剑天涯的梦想,正因崇拜白玄的旷世传奇而诞生。

  而沈家父子俱是剑道中人,造诣不凡也更懂深浅,敢说沈婉君足可比肩白玄,其天资之绝伦恐非妄语——若非沈婉君一心择夫、于剑无心,此时已然名动九州。

  我自问不算愚笨,经史子集能读会诵,武学天赋差强人意,但接二连三被沈婉君过目不忘的本领、三日寻气的天资所震惊,让我自愧不如,甚至有些自惭形秽。

  有时候,有人天赋比你高并不会让你难受,让人难受的是你有一个天赋比你高的朋友。

  我脑海中升起了这个念头,又想起道家,便问毫无骄矜的沈家小妹:「婉君妹妹,你没试过修炼道家功法吗?」

  以她的天赋异禀,就算不肯练寻常武学,至少也该尝试一下道家心法才是。

  「试过吖,可是那些书都写得太玄奥了,看得我小脑袋瓜都要炸了。」沈婉君难得地苦起小脸,蹙眉撇嘴,似乎回想起什么难以言表的经历,「像《周易参同契》的什么『乾坤者,易之门户,众卦之父母。坎离匡廓,运毂正轴,牝牡四卦,以为橐龠。覆冒阴阳之道,尤工御者、准绳墨,执衔辔,正规距,随轨辙,处中以制外,数在律历纪……』」

  「停停停,够了够了。」我赶忙阻止了她展示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一边叹道可惜,一边又暗自庆幸——虽然此举与落井下石无异,但得知她这般天才也难悟道法,心中总算好受一些。

  「恭喜婉君妹妹寻得气感,如愿以偿。」沈家小妹的天资过人固然让人有些羡慕嫉妒,我也并非什么心胸狭隘之人,方才只是太过震惊一时失态,此刻已然敛去扭曲的心情,由衷地道出恭喜。

  「谢谢二哥,小妹能有今天还是多亏了二哥。」沈婉君眼睛眯成小月牙,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得人畜无害,「改天我把叶家姐姐介绍给二哥当媳妇。」

  前一句还算正常,后一句又开始作弄人了,我都不知道「叶家姐姐」是何方神圣,教人反驳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只得一脸无奈,无法接口。

  沈心秋从旁提醒:「小妹,你胡说些什么呢,叶姑娘可是发誓终身不嫁、奉道修真。」

  沈婉君吐了吐小舌头,不好意思道:「哎呀,人家忘了嘛~人家只是觉得叶姐姐那么漂亮,二哥肯定会喜欢的。」

  「叶家姑娘?终生不嫁、奉道修真?」

  虽然心中有些疑问,但我并不想多生是非,因此一笑而过,并未开口。

  况且我们马上就要去苍榆楚阳调查水天教的踪迹了,何必徒惹尘缘。

  我与沈家兄妹又畅聊了一会儿,他们便要告辞回家,说是父亲不允许他们在别人家用晚食。

  我留他们不住,只得送至门外,一一告别,只是临走时沈婉君还嚷着要给我介绍美女,当真让人哭笑不得。

  

第三十二章明夷照纯

  

  送走沈家兄妹后,便在庭院专心练了一会儿剑式,很快到了晚食时间,在媛媛的招呼下,我来到了侧厅。

  虽然娘亲忙着查阅浩如烟海的资料,但却从没打乱过规律的作息,此时她已端坐在桌前,白袍胜雪,仙姿娴静。

  见我来了,娘亲微微一笑,犹如冰河开化,却并无多言。

  我来回扫视着几个空位,惴惴不安地开口:「娘亲,我……坐哪儿呢?」

  「霄儿十六岁了,这种事还要问娘吗?」娘亲的仙颜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踌躇不安、左右为难,最终咬牙坐在了娘亲身旁的座位,悄悄地侧过脸去,发现娘亲神色如常、正襟危坐,我才松了一口气,安心地呼吸起那股熟悉的清香与芬芳。

  媛媛四人将饭菜端上来之后,齐齐万福落座,与我们一同用晚食。

  「霄儿,与娘说说,午后与沈家兄妹聊了什么」娘亲素手食羹,极为优雅,却仍有余裕与我交谈。

  「哦,好的娘亲。」我咽下一口饭菜,将下午的谈话内容和盘托出,趁着娘亲询问的间隙,偶尔扒几口米饭。

  「慢点,别吃那么快。」娘亲一边如同慈母训儿般轻责,一边为我夹了块肉。

  「哦,好,谢谢娘亲。」

  许是今日的慈宠已教我习惯不少,哪怕娘亲毫不吝啬以往梦寐以求的关怀之语,我也不再似昨夕那般受宠若惊,只是仍旧有些拘谨,仿佛易主为客。

  当我将谈话统统说完时,娘亲已经用完了莲子羹,玉手托腮,偶尔斜眼瞄我一眼,似乎在思考什么,最终轻笑一声,说了句「霄儿慢点吃」便提前离席了。

  望着娘亲婀娜远去的背影,那声轻笑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继续用食了。

  第二天用早食时,习惯了与娘亲稍进一步的亲昵,我自然而然地坐在娘亲身旁,习以为常地吃起莲子羹来,闻着那股心旷神怡的淡雅清香,却不会心生杂念,我也心满意足了。

  用过早食后,娘亲依旧去往书房翻阅卷宗资料,我向娘亲道出几句关心之语、她微笑受之后,我便来到庭院专心致志地锤练剑式。

  娘亲并未禁止我出府游玩,而我不知为何,除了那日追索洛乘云,再未起过离开拂香苑的心思。

  一来百岁城内并无几个熟人玩伴,如若再去沈府的话也太过频繁了,恐惹人非议;二来则是虽然我对洛乘云已不再恨入骨髓,但却没有放松警惕。

  岳镇峦答应了娘亲,如果洛乘云身犯罪责,那么就收入监牢,任凭自生自灭;如果他清白无辜则在三日之内送回拂香苑,交由娘亲救治。

  若是前者,死于牢狱皆是他咎由自取,我自然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也乐见其成;若是后者嘛,虽然我对他已无饮血啖肉的恨意,但也不能任由他私下与娘亲接触。

  无论如何,小心驶得万年船,纵然他真的将娘亲奉若神明,也难保不对娘亲的绝世仙姿生出邪魔之念。

  今日天朗气清,煦日和风,我倒不需躲在树荫下,尽可在空旷庭院中随意地舞青锋、练利剑。

  约摸练到午时,我收了架势,忽然垂花门探出一个小脑袋,顶着两个发包,嫩声呼唤道:「二哥~」

  我定睛一看,有些意外:「婉君妹妹?你怎么来了?」

  我收剑入鞘,迎了过去。

  「二哥,我给你带媳妇来啦~」沈婉君言笑晏晏地跳过门槛,却又说起出乎意料的话来。

  「啊,你怎么还说这些胡话?」我正哭笑不得,哪知她真的从门后扯出一个冷美人来,身量颀长,高挑清丽,连见惯了娘亲绝代仙颜的我也不禁为之侧目。

  她身穿灰色道袍,妍姿却未能尽掩,胸前傲峰与柳腰柔胯的轮廓若隐若现,带黄冠束青丝,脸蛋恰似瓜子,薄唇贝齿,琼鼻雪颈,细眉凤眼,极具威严。

  观此人穿戴,正是女冠装束,气质冷若冰霜,眸光昭昭却没有焦点,身上并无仙风道骨的意味,反而让人寒意侵袭。

  与娘亲超凡脱俗、高处不胜寒的清冷仙姿不同,她的冷仿佛是见惯了甚至饱受了人间风霜的心灰意冷,似在诉说着她对这个世界已然没有期待了。

  那双丹凤眼自带威严,但眸中冷意让人望而生畏,却也让人心怜,教我不禁蹙眉。

  沈婉君拖着冰冷美人的手向我奔来,而她也并未反抗,任由沈家小妹带动身躯,青丝拂袍,布鞋踏尘,恍若入世。

  来到近前,沈婉君娇俏地叉腰,邀功请赏道:「二哥,这就是我给你找的媳妇,漂亮吧?」

  冰冷美人的眸光射来,但她并非是期待我的回答,反而像是要剖开我的身体。

  「婉君妹妹别说胡话了,我连这位姑娘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我一脸无奈地轻责,也算给她一个台阶下。

  「二哥,我忘了说了,你媳妇姓叶,芳名明夷,表字照纯,跟你一样是有『字』的哦!」沈婉君完全失之要点,反而补救似地介绍起眼前的女冠。

  我眼角抽搐,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找来一个素昧平生还冰冷骇人的女子,说是我的媳妇,换成其他人恐怕已经捅了我两刀了。

  虽然这女子一看就不是常人,但她之所以没有捅我,绝非是教养有素或者一见钟情,反观她的目光仿佛扫过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恐怕我在她眼里与顽石朽木殊无特异,这样的女子讨来做媳妇,恐怕还没抱上就冷死了。

  不对不对,重点不在她适不适合做媳妇,我也被这小妮子带偏了。

  我心中正自懊悔之时,叶明夷却开口了:「婉君,这就是你二哥?剑术比你哥还差,看来也就一般人。」

  出人意料的是,她的声音竟不似面容那么冰冷,反而有着压抑不住甜糯之意,一言一语都直腻心脾。

  我似也被沈婉君胡闹得昏了头,连忙作揖道:「叶姑娘竟然还把我当人,在下受宠若惊。」

  五分玩笑,五分却是真话,想来她没有将我比作朽木顽石已经是给面子——虽然是给沈婉君面子。

  冷美人无动于衷,视若无睹,一旁的沈婉君倒是捂嘴捧腹,笑得花枝乱颤:「诶哟,二哥,哈哈,什么叫『把我当人』,你说得也、太过分了……这可是你媳妇啊、呵哟~」

  叶明夷的眸光中全无一丝情愫,我甚至怀疑她究竟能否产生此物——当然,她冰冷的内心也让我敬而远之,不会自作多情。

  她是毫不在意,我则是有自知之明,唯有沈婉君这个从中撮合的「媒人」沉浸其中,不知她是真心诚意还是故意玩闹。

  场面已经到了快要不欢而散的地步了,而沈婉君还不自知,恰好此时一道仙音如同救世主般降临:「婉君,到师叔这儿来。」

  正堂前,娘亲衣袂飘飘,招手示意。

  

第三十三章婉君择夫

  

  娘亲的出现我并不意外,以她的灵觉,百米之内的有生之灵皆无所遁形,察知沈婉君来访不过举手之劳。

  但她是否特意为我解围救场就不得而知了——正堂前距此至少百步,以我的内功境界,想在百步外将他人的话语尽收耳中实在力有不逮;但娘亲是绝世高手,不可以常理度之,我不敢往下定论。

  「仙子姐姐,马上就来~二哥,好好跟嫂子培养感情,叶姐姐,给我二哥个机会哦~」

  沈婉君长袖善舞,先后应付了三个人——虽然称呼用得不伦不类——蹦蹦跳跳地跑到娘亲身边去了。

  我回头一看,那冰冷美人已经恢复了「目中无人」的状态,双手环抱,将双峰托起,衣领间挤出一抹软腻乳肉。

  叶明夷满脸都写着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实在不想招惹她,但无论如何来者是客,就这么相对无言也不是办法,我尝试着抛出一个问题:「叶姑娘和婉君是怎么认识的?」

  冰冷美人无动于衷,丹凤眼紧闭,纤睫傲立,几乎让我以为方才的「抛砖引玉」沉入了汪洋大海。

  我正自尴尬,她忽地睁开凤目,甜糯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两年前,她生母逝世,跑到我修炼的静斋,看她哭得伤心,我便安慰一番,将她送回府上了。」

  原来二人因此结缘,只是这涉及婉君的一桩伤心事,不宜深究。

  我怯生生地尝试结束这个话题:「婉君对母亲感情很深啊?」

  女冠冷冷哼道:「呵,阁下和婉君才认识几天?」

  「咳咳。」我被她尖锐的话语呛得哑口无言,竟与沈家大哥有些感同身受。

  「柳公子,贫道劝你离婉君远一点。」叶明夷凤目一眯,忽然如慈母护女般警告,冰冷无俦的面容散发着淡淡的威严。

  「此话怎讲?」她与沈婉君如出一辙的前言不搭后语,教我满脸疑惑,若非二人相貌没有半分相似,性格又是截然不同,我几乎怀疑她们是一母同胞。

  「贫道看得出来,你对婉君既无男女之情,也无爱慕之意。」

  「叶姑娘确实观察入微,但这和远离婉君有何关系呢?」这番话教我更加莫名其妙了——若是担心婉君遇人不淑,我毫无念想岂不非求之不得吗?

  「婉君却有择你为夫之意。」叶明夷面上冰霜不化,语气淡淡,这一句却更加石破天惊,教我一时瞠目结舌,只觉得既震惊又荒唐。

  且不说她年龄尚小,虽是整日将嫁娶大事挂在嘴边,其实对儿女私情不甚了了,以为只需貌美如花、峰高岭傲便万事不愁——说好听点是无忧无虑,说难听点是没心没肺。

  况且她还嚷嚷着要给我介绍媳妇,就冲这牵线搭桥的举动,哪有半点倾心于我的模样啊?

  见我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叶明夷漠然开口道:「柳公子似乎尚未辨清一些误会——『择你为夫』与『倾心于你』不可等量齐观——婉君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才总想着嫁人,而现下她似乎因为什么缘由而不得不选择你。」

  我闻言更是摇头不已,能有什么缘由影响到她的终身大事?

  等等,并非没有。

  忽的,我灵光一闪,眼角抽搐,明白了个中缘由:《节盈冲虚篇》。

  当日娘亲托我之手赠婉君以秘籍,她因父亲之故,立誓不得将功法透漏给任何人,否则将会祸及母亲的在天之灵。

  更后来,沈师叔一番语重心长的谈话虽是解开她的心结,薄玉鸾之事却又给她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若她害怕自己一时不慎重蹈覆辙,则可供选择的枕边之人时将极为有限。

  但誓约有一个漏洞,那就是原本已知的五人——娘亲和我母子二人以及沈师叔一家三口——不在「任何人」之列,只因我等皆是知情人士。

  只要选择知情人为「夫君」,那么无论怎样与他谈论《节盈冲虚篇》,都勿需担心誓言,因为「夫君」早已知晓!

  父兄以及我的娘亲都不在考虑之列,那么选择就只剩下我一人了。

  更何况这功法本就是借我之手转赠于她,这既是说,除了娘亲与婉君,我便是世上最了解此功法的人了。

  我甚至能想象到她悟出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时兴高采烈、欢呼雀跃的模样。

  「这个丫头。」想清楚了其中缘由,我一时啼笑皆非。

  「看来柳公子心中明了了。」叶明夷并非疑问,而是十分确信地陈述,已然从我神情中得出答案。

  「叶姑娘冰雪聪明,我大概明白是何缘由了。」我以手扶额,摇头承认,但并未透漏究竟——虽说叶明夷与她结伴而来,一副闺中密友的模样,但哪怕值得信任,我也不能越俎代庖,毕竟沈婉君为此事发下重誓。

  「那柳公子打算如何行事?」我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叶姑娘放心,过不了两日,我和娘亲就会离开此地,等完成了此行的目的之后,我和娘亲就会回葳蕤谷中隐居,也不知会不会再回这百岁城。」

  叶明夷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却在我说到「百岁城」时,忽然蹙眉撇嘴,似乎对此异常不齿。

  虽说这番「失态」转瞬即逝,却未能逃过我的眼睛,教我产生了一丝疑惑:百岁城与叶姑娘会有什么关系呢?

  未及久思,脑海中便惊现了两个曾经邂逅过的词汇。

  我望着那冷若冰霜的容颜,犹疑试探道:「莫非……叶姑娘是光纯皇帝御赐名字的祥瑞长寿者的后人?」

  即便百岁城并非名地古都,叶姓应该也不算稀有,这个猜测实在有点过于牵强,我一时也难下定论。

  「柳公子观察入微、智慧过人。」叶明夷一句淡淡夸赞肯定了我的猜测,面色又恢复了冰冷,方才的失态未能留下丝毫痕迹。

  「那,叶姑娘为何对百岁城……」她祖上得天子赐名,白水县城也因之改称,照常理来说应当与有荣焉,却为何一副深仇大恨、不共戴天的样子——以她冰冻三尺般的心境来说,此言都还稍嫌不足——未涉其事,未敢轻言,此中缘由也许远超我所能想象,是以我并未将话说尽。

  叶明夷反问道:「柳公子以为,祥瑞是好是坏?」

  这话问得明显有深意,我迟疑了一会儿才道:「这……旁的不说,至少进献祥瑞者会受到嘉奖吧?」

  「那贫道再问柳公子,长寿之人是进献者吗?」

  「这……难道?」我心中巨震,回忆起老擒风卫所说,进献祥瑞者乃是当年的白水知县,而百岁老人应属「祥瑞」之物——这之间的区别,细思极恐,连我也不敢多想。

  叶明夷冷笑一声:「如柳公子所想,贫道五世祖正是被进献的『祥瑞之物』」

  她尤其在「物」字上加重了语气,能让心如死灰的修道女冠神态失仪,怨怼之深难以想象。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隐情?」我明知此中定有惊天内幕,却仍然挡不住心中翻涌的好奇心。

  叶明夷凤目冷冷地打量了一番,终是缓缓开口:「贫道……数代以前,我叶家原本只是白水县内平常的富户,家中有几亩薄田,也没出过长寿高龄之先祖。」

  「我五世祖本名为叶奇英,读过私塾却没能考取功名,后来便改行经商,小有成就,颇具钱财。而他并没有为富不仁,诚信买卖、童叟无欺,而且积德行善,每逢灾荒或者每月十五,都会施粥舍米、救穷济困。也不知真是善有善报,就如当年他救济的那些穷人为他祈福的那样——他真的长命百岁了。」

  「在他一百零八岁的大寿那年,已然瘫痈卧榻,奸相蔡渊的党羽寇隐寇遯尾被贬到白水县就任知县,他为了重回中央朝廷,决定冒行进献祥瑞之事。多方打探之下,便找上了叶家家主,也就是我爷爷。」

  「寇隐说明来意,当时家里的长辈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还以为是天大的好事,便欣然答应。」

  【注:遯尾取自《遯卦》:初六,遯尾;厉。勿用有攸往。意思是:初六,隐退避让错过时机落在了后边,情况非常不好。面对这种情形,应该静观待变而不要有所行动,否则将会更加不利。】

  

第三十四章小人剥庐

  

  「寇隐与我家一拍即合,进献祥瑞表称:『臣闻:上有圣德,天降佳兆以昭彰之;帝怀慈心,垂翼四海以庇佑之……今臣蒙受天恩,忝居白水知县,夙兴夜寐,唯布上德……臣于境内走访,遇长寿者叶叟,年合天罡地煞,精神矍铄,身手矫捷,不似百岁之人。臣讫问之,叶叟告曰:吾梦紫阳居于中天,谓吾:人间帝王治理有方,神文圣武惠及末民,故赐长寿,以应龙功……臣闻此言,北面而跪,伏地涕泗,唯感圣德无量,献表以达天听……明君膺德,恰如日照大地,普生莫不受恩;圣帝垂治,正似雨润瀚海,凡民皆被其泽……』」

  「皇帝龙颜大悦,很快下了圣旨赐名封号,一时间达官贵人争相拜访,我叶家门庭若市,大家都以为是一桩萌荫后世子孙的好事。殊不知,祸事就此开端——寇隐以保护『长命叟』为名,控制了叶家上下尤其是五世祖,并寻来青州境内良医,用尽一切办法保住他性命,哪怕苟延残喘,哪怕仅剩一口气。」

  「原因无它,因为光纯皇帝设了祥瑞巡使,每年都要来此,确定五世祖仍旧『健康长寿』,虽然寇隐以重金贿赂了来使,但来使要求五世祖须得活在世上,否则不好交差。」

  「于是,叶家上下被软禁,五世祖所在的养心静院反而成了叶家子孙不得出入的禁地。两年后寇隐升任青州牧,为了保证事情万无一失,他常常视察白水县城,对我家的控制仍未减弱。就这样,拖到了光纯十六年,皇帝与五世祖的身体都有油尽灯枯之相。」

  「但对于寇隐来说,皇帝还活着,五世祖是不能死的——至少在每年祥瑞巡使视察之前不行。为了吊住五世祖的一口气,他除了严令厚赏、让良医日夜不停地在病榻蹲守,还采信了旁门左道、巫医邪术,日夜不停地通灵做法,希望借此为我五世祖延寿。」

  「我生来便有宿慧,光纯十六年,我才一岁半,但已懂得很多事理。某一天寇隐为了逆行邪法,选了几个小孩带进小楼里久住,说是以子孙护住五世祖生机。」

  「我也在其中,那时便看到了早已神志不清、不省人事的五世祖,形容枯槁、浑身赤裸地躺在床榻上,一群医师细心地按摩全身各处,这是为了活血通脉;地上残留着血阵的痕迹——这是邪道的手笔,极言以亲族之血画镇灵阵,可镇生魂不逝;便溺口涎、指甲毛发、死皮残牙都被收集起来,有的用来做祷寿娃娃,有的被灵媒吞服,借此做法,沟通冥界,为他篡改寿数……而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连作为人的基本尊严都丧失了的五世祖,大家都漠不关心。」

  「等皇帝驾崩了,寇隐本来打算就此放过五世祖,但他的狗腿子提醒道,皇帝都驾崩了,因他治理之功而长寿的百姓,又怎能继续活下去呢?他必须是生死相随的忠民!」

  「天下缟素的那一日,我亲眼目睹了寇隐将五世祖活活掐死,虽然他死的时候吐舌凸眼、便溺失禁,我却觉得比他之前体面多了——至少他身上穿了寿衣。」

  「寇隐在民间传出流言,说我五世祖本来生龙活虎、悠闲度日,但在皇帝龙驭宾天之日,将子女聚集在膝下,说是又梦到了中天紫阳,告知他降世帝星归位,许他于紫微天宫随侍,他蒙受天恩,已然应允,此回是与子孙交代后事。语毕,大笑三声,溘然长逝。直到下葬之前尸首不腐,面目栩栩,笑容可掬,宛若有生。」

  「一时间,朝野民间传为佳话。」

  「后来寇隐回到了央土,重任京官,对白水县控制减弱,我叶家才有了喘息之机,但爷爷因为愧疚难当而自缢灵前,我父亲年少德薄、难堪大任,叶家就此没落。」

  「德化七年,德臻皇帝除掉了蔡渊,一众党羽皆被一网打尽、论罪受罚,寇隐更是被午门斩首,血海深仇成了无头之债。只是寇隐到死也没招供矫制、进献祥瑞之事,他的妻儿子女虽受牵连而被充军流放,但好歹保住了性命,不似我叶家,几近家破人亡。」

  叶明夷说到此处便闭口不言,冷冷地看着我,凤目含霜,毫无期待。

  这隐秘而黑暗的内情与为常人所知的光鲜亮丽、歌功颂德的祥瑞说辞大相径庭,甚至是阴阳两极。

  积德行善、乐善好施的老者成了奸相党羽东山再起的资本,行将就木、不省人事的祖辈受尽了非人的折磨,被人活活掐死竟然比续命吊气时更加体面,简直匪夷所思。

  我听完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感想,竟然脑子抽了一般说了句:「节哀顺变……」

  叶明夷却冷笑一声:「五世祖死的时候,我可是由衷地为他高兴——若非我当时年幼力微,第一次进那小楼里我便帮他解脱了。」

  叶明夷如此不近人情甚至六亲不认的一番话,无疑是幼时所见人间悲凉所致,生而宿慧却横遭恶祸对她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

  除了猝然在我口中听到百岁城时露出了不齿,她在讲述五世祖悲惨遭遇时冷静得像冰山雪海,似乎只是一个薄情寡性的旁观者。

  然而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这番无动于衷其实更加证明,她所经历的悲痛绝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只是言至于此,我又皱眉疑惑:「叶姑娘,如此隐秘的事情,你就这么轻易地告诉我了?」

  冷丽女冠竟似有恃无恐地道:「告诉你又如何?即使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此事告诉别人,但又有谁信?就算有人对你无任笃信,但面对这泼天祸事,又有几人敢拿身家性命开玩笑?只怕是听完就恨不得退避三舍、耳聋失聪,正如当年我把这件事告诉父亲,他以父跪子、以头抢地,求我不要再说这『胡言乱语』——但不得不说,在诸多知情人中,你是最『不正常』的一个。」

  叶明夷的连连发问如同咄咄逼人般让人窒息,最后口气一转的话中既透漏着对怕事者的讥讽,又饱含了对世道的鄙夷——在儒学昌盛的玄武王朝,人人都受着「以仁安人,以义正我」的教化,九代以来更是奉行「忠孝治国」,但她所倾诉的人却无一例外地选择了明哲保身——其中甚至包含了她的生身父亲——反倒使我这个多管闲事的「初生牛犊」成了「最不正常」的一个。

  我苦涩地笑道:「叶姑娘,我能把这个当成赞赏吗?」

  「悉听尊便。」叶明夷不置可否,冷血无情的打击随之而来,「但也仅此而已了,即使你敢仗义执言,到县衙为叶家喊冤叫屈,恐怕会身陷囹圄、死在牢狱中——当年祥瑞之事,除了寇隐,白水县大小官员书吏中也不乏同谋,他们有的已经升官发财、高居庙堂,有的仍旧扎根城中、经营势力;更何况我叶家虽然是一念之差,被寇隐花言巧语诱骗入彀,但从那一刻起便犯下了欺君罔上、抄家灭门的不赦之罪,与这帮豺狼恶豹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因此无论谁要来揭发背后真相,我叶家都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都会昧着良心帮寇隐等人瞒天过海。」

  百岁先祖被人敲骨吸髓般利用、卸磨杀驴般戗害,后世子孙竟然还要帮罪魁祸首、始作俑者开罪脱责,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但此时此刻,我只感觉到了无尽的荒唐与悲凉。

  「话虽如此,我叶家也算是自食恶果了。」叶明夷倒是看得开,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而且就算你能皇帝那里去申冤叫屈,也未必就有用。」

  「为何?」

  我蹙眉不解,哪怕皇帝受制于群臣百官,无法轻易沉冤昭雪,但至少龙颜大怒、大发雷霆,多少能让臣下妥协——这点帝王心术应该还是有的吧。

  冰山美人古井无波道:「我五世祖死后,朝廷消停了约十年,而后重派『祥瑞巡使』代天察视——当然不是视察我五世祖,而是他的后人,圣旨中,男称『长命子』,女称『长命女』」

  长命子、长命女自然不是祥瑞,但却是个由头——

  巡使每来一回,各路官员就要奉上无数银钱,花名叫做『瑞益赋』,说是祥瑞使当地风调雨顺,而祥瑞是苍天降下以嘉奖皇帝治世之功,因此每年的财政都要上缴一部分到内务府。

  「上缴得多,升官就快;上缴得少,就升官无路,这分明是变着法子的卖官鬻爵。那些贪恋权势、攀登陛阶的官员,无不是绞尽脑汁炮制祥瑞;本朝太祖禁绝进献奇观,现如今却是朝野上下争先恐后,比之前朝末年乱象犹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群不肖子孙。」

  「当今圣上,德臻皇帝太宁炿,刚登基的时候还算励精图治,除掉了前朝奸相。可是没过几年,他便沉迷声色犬马,疏于朝堂政事,沉湎酒池肉林,大兴土木建筑,徭赋日渐繁重,更以『瑞益赋』大肆聚掠地方财政税收,以供一人玩乐,这朝廷已经是腐朽到了根子里!」

  我终于明白,为何叶明夷对此事毫无隐瞒、和盘托出,并非是她有恃无恐、愤世嫉俗或者心事久久郁结、伺机一吐为快,而是从叶家亲族到吏员官僚、公卿贵族乃至自比圣人的皇帝,竟无一人愿意、可以为她主持公道。

  而且她最后詈骂君父、抨击朝廷的那番话,如果被官差衙役或者擒风卫听到了,那可是满门抄斩的大嘴,但此时我却忍不住赞同:「叶姑娘,你说得没错,唉……」

  我此时想起的是初出葳蕤谷,那夜留宿在白正驿,一个官差邮役人困马乏时落脚休息的便宜之地,就能摆上满满一桌来自天南海北的山珍海味、佳肴美馐,其他朝廷机构该是如何的贪污腐败就可想而知了。

  但我同时也想起了娘亲的告诫,于是径直援引道:「叶姑娘,事已至此,重要的不是口诛笔伐,而是要找到扭转邪风的法子。」

  「那你找到了吗?」叶明夷凤目微张,眸无异色,似乎不过是随口一言。

  「这……没有。」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本就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到百岁城以来,便在沈府和拂香苑之间奔波,再加上设计抓捕玉龙探花,几乎占去了我所有的精力,没有余裕思考这些国家大事。

  虽然从叶明夷冷冰冰的脸上看不出心情,但我还是希望她能振作:「不过总能找到的!」

  冰山美人冷哼一声:「呵,真有这么一天,我便自荐枕席。」

  「呃,叶姑娘,你不是发誓终生不嫁、奉道修真吗?」她已经发下宏愿,岂非变相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解决办法,这不就是明摆着嘲讽我此言为无稽之谈?

  「柳公子又自以为是了。」叶明夷凤目生冷,竟似有些恨铁不成钢,「自荐枕席又不是谈婚论嫁。」

  「……」

  她分明是个冷漠女冠,说话却和沈婉君一般无迹可寻,真不是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算了,只当是句戏言吧。

  【注:小人剥庐,取自《剥卦》:上九,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意思是:上九,硕大的果实不曾被摘取吃掉,君子若能摘食,则如同坐上大车,受到百姓拥戴;如果被小人摘食,则必然招致破家之灾。】

  

第三十五章母子交心

  

  百岁祥瑞背后的隐情,实在过于沉重与不堪,让我心中一股烦闷。

  忽而瞥见了正在与娘亲手舞足蹈地交谈的沈婉君,我心念一动:「叶姑娘,此事你告诉过婉君吗?」

  叶明夷冷冷回答:「她从没问过。」

  呃,这倒也符合她没心没肺的性子,除了母亲,恐怕没什么事能够触动她的心灵。

  我与叶明夷再无他话可说,我们本就是萍水相逢、素昧平生,如果方才不是娘亲适时出言,恐怕一早就不欢而散了——只不过意外得知了叶家的悲惨遭遇之后,让我心绪如塞,早先若是不欢而散反倒好了。

  二人相对无言,气氛沉默,我心思烦闷,因此并未察觉,而以她那「目中无人」的性格想必也不会在这些意细枝末节。

  远远看来,娘亲与沈婉君相谈甚欢,但不久之后还是结束了,后者依依不舍却又蹦蹦跳跳地朝我二人跑来。

  「二哥,和嫂子交流得咋样啊?」尚距我们十数步,沈家小妹就迫不及待地招手呼喊,我哭笑不得难以回答,叶明夷却是没有言语转身离去,只余下弱柳扶风般的背影。

  「诶,叶姐姐,等等我呀……」沈婉君焦急地呼唤,但叶明夷丝毫没有驻足停留之意,道袍飘飘,自顾自地走向苑外。

  「二哥,改日再让你跟叶姐姐好好亲近啊!」沈婉君见状,只能错身抛下一句话,提着裙子匆匆追出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暗道幸好她跑得快,否则真不知该如何应付这小妮子。

  「霄儿,来娘这边。」

  娘亲正在堂阶上轻轻招手,清冷的仙音传入耳中,我却感到心安,比方才叶明夷甜糯却毫无生气的声音,让人舒服多了。

  我走到娘亲跟前两三步远停下,乖乖唤了声娘亲。

  娘亲螓首轻点,问道:「霄儿,你心绪不宁,与『长命女』谈了何事?」

  「唉,娘亲,孩儿今日才知这百岁祥瑞看似光鲜,其实背后尚有隐情。」

  我长叹一口气,将叶明夷所言之事一一道来,最后希冀地看着风姿无双的仙子问道:「娘亲,孩儿该怎么做?」

  娘亲淡淡一笑:「霄儿,现下你要做的事,就是『无为』」

  「娘亲的意思是,让孩儿什么也不做吗?」虽说对娘亲清冷的性子早有领教,但我对这个回答还是略有失望。

  「『无为』并非坐以待毙,而是『顺天之时,随地之性,因人之心』」娘亲螓首轻摇,解释道,「霄儿,现下你对于天下大势了解得还不够多,应当多看、多听、多想,同时也要尽己所能,等你看清了天时地利与人和,就有机会找到那个方法。」

  「娘亲,你说我能找到吗?」娘亲言之有理,现下我只能韬光养晦以寻道求法,待万事俱备才能一扫迷障。

  只是思及此处,却又有些心气不足了。

  「不知。」出人意料的是,娘亲竟然缓缓摇头,带动青丝微颤。

  「啊,世上还有娘亲都不知道的事情吗?」

  自小到大,娘亲除了对我身负的无名功法一无所知,其余诸事从无不知从无不晓,哪怕是她自承不擅的剑道,也曾道出过四式基础——因此,我猝闻否定之言,不由大惊失色,甚至有些到了让人生歧的地步。

  娘亲并不着恼或是惭愧,反而是淡泊如水道:「霄儿,娘既非神仙在世,又不能未卜先知,岂能事事皆知?况且事关朝廷官僚、天下苍生这等错综复杂、盘根纠结的事物,无论是何等的惊才绝艳、聪明绝顶,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够找到扫除弊政、澄清寰宇的方法。」

  「人力有时而尽,这无可厚非。但重要的是,无论能否企及,你并没有停下脚步,心灵不会迷茫,这就够了,不是吗?」

  娘亲的话如同醍醐灌顶,使我茅塞顿开:是啊,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或许我倾尽全力、终其一生也无法得到答案,但只要我尽力去做了,便能对得起这片赤子之心了。

  我一扫胸中烦闷,心中大快,正色道:「多谢娘亲提点,孩儿想明白了。」

  「霄儿悟性不差,就算娘不说迟早也能明白。」娘亲满意地点点头,随即露出一抹罕见的促狭轻笑,「不过霄儿若是想让『长命女』自荐枕席,那可就得快点咯~」

  娘亲的笑容自然摄人心魄,但我却感觉被捉弄了,面红耳赤道:「娘亲,你明明都听到了,还问我干嘛?岂非多此一举?」

  「霄儿,你错了,娘知道与你告诉娘,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这句话说得云里雾里,我不禁脱口而出:「这不是一回事吗?」

  娘亲正色道:「霄儿,娘知道,只代表知道有这么回事;而你告诉娘,则是你愿意与娘敞开心怀,懂吗?」

  「哦。」我听了此话若有所思,察觉到了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

  从前娘亲几乎不会考虑我的想法,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我只需要按部就班;但近来娘亲却一改「独裁」的做法,开始注重我的想法了。

  也许是娘亲觉得我长大了,需要尊重我的想法;也许是前日与娘亲寸步不让的争吵,让娘亲心有余悸;也许是两者都有……但总之,这对我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甩去这些思绪,我又问道:「娘亲,方才你与婉君谈了些什么?」

  「没什么,婉君天赋异禀,《节盈冲虚篇》十分适合她,因此娘提点了一些功法难关。」娘亲淡淡答道,而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倒是霄儿,关于婉君,没有事情要告诉娘吗?」

  「孩儿能有什么……」我正要作无辜之态,却想起叶明夷的那番话,不由顿住了。

  以娘亲的耳力,我和叶明夷的谈话恐怕听得一字不漏,此际隐瞒毫无意义;又能感受到娘亲眸光中的一抹希冀,她无疑是希望我敞开胸怀、母子交心;更何况我初涉男女之事,也确实不知道那般处理是否妥当。

  思及诸般缘由,我便不再犹豫,将叶明夷的那番话尽数告诉娘亲,最后问道:「娘亲,孩儿该怎么做?」

  娘亲静静地听完,仔细思量一番,才道:「既然霄儿对婉君并无心动,婉君也并非倾心于你,按照方才所说即可。」

  「嗯。」娘亲只是肯定了我的想法,却让我感觉到心中有底,更是流淌着一股微微的暖意。

  此时娘亲不再多言,望着湛蓝的天空正自出神,如那日在白英村废墟一般,仿佛在回想什么旧事。

  良久,娘亲轻声叹道:「太宁炿,你已忘了『太宁』二字的含义吗?」

  「太宁炿?」

  我方才从叶明夷口中得知,此乃是当今天子的名讳,那么「太宁」便是皇家的姓氏,会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娘亲一副感怀颇深的模样,莫非与当今皇帝有所交集?

  我疑虑丛生,再三纠结,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娘亲,太宁二字有何含义啊?」

  娘亲轻叹回首,玉手轻拂着耳边被微风吹乱的青丝,微微一笑:「霄儿有所不知,本朝太祖在发迹以前,并非以太宁为姓,而是姓李。朱雀王朝末年,他目睹九州大地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才改了姓氏为太宁,取『天下太平,百姓安宁』之意。此事知之者甚少,连本朝野史也没有记载。」

  我好奇地问道:「那娘亲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娘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呀。」

  娘亲罕见地「出尔反尔」,我却并未在意此处,反而撇起了嘴。

  仙子妙目一转,玉指轻轻摇了摇我的鼻子,似是好笑地哄道:「好了,霄儿不要撅嘴了,娘日后自会告诉你的。」

  「是。」我瓮声瓮气地点头,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我已将心事毫无保留地告诉娘亲,娘亲却不知还有多少事情隐瞒于我,我偏偏还束手无策。

  娘亲并未理会我这番情态,白袍飘飘,径自往书房去了。

  目送娘亲远去,我才轻叹一声,一看天色欲沉,将至晚食时候,也不打算练剑,便回房采练元炁了。

  剩下的时间便如平常一般度过了,直至入夜,岳镇峦也没有将洛乘云送来苑里,我求之不得,自然倒并未过多在意,安然睡去。

  

第三十六章来者非客

  

  今日便是娘亲与岳镇峦约定的三日之期的最后期限了,如果衙门并未将洛乘云送来,那么就代表他身犯王法、深陷牢狱,即将火毒攻心而死;反之,如果岳捕头差人将他送来,则证明他并无作奸犯科的劣迹,称得上清白之身,我也能以平常心待之——前提是不再有亵渎娘亲之举。

  经过娘亲的劝解,我对他已无刻骨恨意,但也不希望他再出现在我视野中。

  我自是不会在这当口选择出苑游玩,用过早食后,依旧在庭院里练剑采气。

  不知不觉,时近午后,太阳颇为毒辣,我便在树荫下打坐,采练元炁,但尚留了半分心神关注外界,以防不测。

  忽而,听得苑门处传来一阵响动,守着大门的媛媛被惊醒,似是与人交谈了几句。

  我自是知道是何缘由,虽说事与愿违,但早有准备,也并未多想,便收功起身,拍拍灰尘,朝垂花门走去。

  媛媛迎面而来,万福见礼道:「公子,门外来了两个捕手,说是来送人的。」

  「嗯,媛媛姐姐,我知道了,我前去处理,暂时不用通知娘亲。」

  「是。」媛媛答应一声,跟在身后,随我回到了大门。

  大门前正有两个捕役闲聊,另有两个衣着朴旧的中年汉子,正守在一辆小推车旁,上边铺就一层草席,躺着不省人事的洛乘云。

  其中一个正是那晚所见的韩姓捕役,满脸汗水,一手拿着乌冠一手扯着领子,抱怨道:「大姚,这天儿可也太热了。」

  另一个高高壮壮、模样周正的捕役,也是受着酷热,但只点点头,沉默不语。

  见状,我自台阶上而下,抱拳喊道:「韩捕手。」

  听见我的招呼,两个捕役一边整理衣冠一边随意地回应道:「柳公子。」

  韩捕役指着推车上的洛乘云道:「奉岳捕头之命,咱哥俩将这小子送来了。」

  我微微点头,客气道:「辛苦两位捕手了。」

  「诶,没事,把他搁哪儿啊?」韩捕役大大咧咧地摆手,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先抬到院子里的阴凉处吧。」

  「好,两位汉子,把他抬进去吧。」韩捕役口中客气,但举手投足间尽是趾高气扬,指挥着两个中年人。

  两个汉子应了一声,便用草席裹着洛乘云,一前一后地抬了起来,我们见状退开,顺势到了屋檐下乘凉。

  既然岳捕头差人送来洛乘云,看来是并未审出作奸犯科之罪状,但此时满脸尘土、蓬头垢面,也属实有些凄惨,我不禁问他:「韩捕手,他怎么成这样了?」

  韩捕役眉头一挑,略带轻佻地说道:「老大前日提审完了,兄弟们也没给他上夹子,就放在牢里,等老大查完公文、确认身份就会放走。不过那牢头是个见钱眼开的,估计是没给他几顿好饭,再加上这小子本来就娘娘腔,今日咱们去提人的时候就这样了,不过应该死不了。」

  「哦,原来如此。」我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他的生死与我无关,但一个身家清白之人,牢头还要向他索取贿赂,这让我着实不齿,却又有点习以为常。

  那韩捕役贼眉鼠眼地凑过来,低声说道:「柳公子,本来兄弟也看不顺眼,想给他点苦头吃,不过岳老大交代了,就……不好意思了。」

  「韩捕手有心了。」我淡淡感谢。

  此时我已无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的恨意,但对这公门中人还需应付一二。

  「嘿嘿,哪里哪里。」他邪笑几声,朝着苑里深深看了一眼。

  等两个中年汉子再次出来后,韩、姚两位捕役便要告辞,被我叫住:「韩捕手,这两位汉子是衙门的人吗?」

  韩捕役摇摇头:「不是,从外城连人带车雇来的。」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又转向推车旁的二人道,「那两位能不能留下来帮把手?也付你们工钱。」

  「这……」两个汉子互相看了一眼,迟疑道,「两位官爷,这趟差使的银子……」

  「哦,这事啊,大姚,你带凭条了吧?给他俩一张。」姚捕役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条子,递给二人,铿锵道:「本月十五,凭此到衙门账房领银钱,过期不候。」

  「谢官爷。」两人收下条子齐齐作揖道谢。

  韩捕役摆摆手,再次道别后,与大高个结伴而去。

  我目送了一会儿,正想吩咐两个中年汉子,却隐约听到韩捕役提到了娘亲,便运起元炁,凝神静听:「……太可惜了,今天那个天仙般的女人没出来,你没眼福啊……你是没见过,那天晚上见了她,我回去跟丢了魂儿似的……还是别想了,不如去找小娴姑娘泄泄火……」

  随着二人渐行渐远,我也听不到韩捕役的声音了。

  韩捕役初次见到娘亲时就失魂落魄,我自未遗漏,但当时对洛乘云的恨意占了上风,以致于将此事忽略了,今日他再次提到我才回想起来。

  原来方才他朝苑里极目远眺,是期待娘亲的出现啊。

  看来果真如娘亲所说的那般,世上被她仙姿所吸引的人不知凡几,倘若我个个都伺机报复,恐怕永无宁日啊。

  不过我见过的人中倒也有不为所动的:如沈师叔,与娘亲相识多年,就算有过心动,恐怕也早被磨灭了;如沈心秋,追求「剑心通明」的无上境界,对女色退避三舍;如岳镇峦,他办案多年,只问是非不问美丑;如王元贞,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了,对烟花之地惧若猛虎……

  除此之外的,就个个表现不堪了……

  我摇了摇头,和两个中年人说道:「两位大哥,麻烦将刚才那个人抬到房里去。」

  我留下他二人正是为此,拂香苑里除了我,剩下的都是女子,不便与洛乘云接触;而我虽然单枪匹马应付他这羸弱身躯不成问题,但力道掌控未至化劲,举止之间难免牵扯他伤体不适,眼下他已是昏迷不醒,再难承受这般对待——更何况我也不愿与他接触。

  在媛媛的带领下,两个大汉将洛乘云抬到了西厢的侧房里,我又让她端来一盆水,叫两人给洛乘云好好擦拭身体,看看有无外伤,顺便换身衣裳。

  两位粗汉看起来粗枝大叶,但做事倒十分上心,在房里折腾了半天才出来,说是全身上下都擦了一遍,除了手指外没发现有伤。

  我心下暗自警惕,虽说我在娘亲的劝诫下淡去了仇恨,但洛乘云却未必忘了我让他师傅身死的居功至伟,甚至在这数日的牢狱之灾中变本加厉也不无可能,狗急跳墙之下难保他不干出一些蠢事来。

  媛媛付了他们银钱,打发他们走人便去叫娘亲了,我站在门前,运起元炁,注意洛乘云的动静,却没想到听见了两个汉子的交谈:「没想到那人洗完之后这么白,比我家婆娘还要白些,就是有些娘娘腔,跟个兔儿爷似的。」

  「可不是嘛,老子也就在官城的青楼里见过这么白的,可惜没摸过……」

  「你刚刚不会对他起了坏心眼吧?难怪老是摸他命根子……」

  「去你娘的,老子又不是贵公子,不好这调调!不过也奇了,你说这小白脸怎么连那阳物都那么白?而且下边连根毛都没有。」

  「都叫小白脸了,能不白吗?要是女人见了,怕不是个个都想想嗦上几口……」

  「就是细了点,肯定不中用……」

  「哈哈,说的也是,还得是咱这粗货能叫女人舒服,虽然黑了点、丑了点……」

  我无意窥人隐私,却没想到两位大叔竟然污言秽语地聊起洛乘云的胯下之物,还大肆贬低嘲讽一番,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对此我唯有白眼直翻。

  

第三十七章震行无眚

  

  没过多时,娘亲自庭院款款走来,一袭白衣,绝世仙姿比耀眼的阳光更明媚,直透人心。

  「娘亲,洛乘云就在房里。」等娘亲走到身边后,我才说道,「孩儿已让人给他清理过了。」

  「嗯,娘知道了。」娘亲略带赞许地朝我点头,让我十分受用,不过她又吩咐道,「媛媛,你去熬碗白粥来,加些山药,记得久烹。」

  媛媛应声退下,娘亲又道:「霄儿,你先进去看看。」

  「好。」娘亲应该是顾忌礼防,因此我便先进了侧房。

  房内空间不大,陈设简朴,一桌一床;洛乘云正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那两个大汉做事倒还牢靠,将他身上灰尘污渍擦得干干净净,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

  我不得不承认,他的长相十分俊美,但白皙到近乎病态的肤色,仿佛常年不见天日的囚犯,再加上近日的牢狱之灾,让他愈显羸弱,有一种让人怜悯心疼的阴柔之感——也就是两个汉子所不齿的娘娘腔。

  当然,我不会因此而对他多加怜悯。

  「娘亲,他还没醒。」我虽然不愿娘亲与他接触,但终究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略有些郁闷地喊道。

  「嗯。」娘亲淡淡的应了一声,莲足款款,施然走了进来。

  我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娘亲的动作与神情,只见她行至榻前,仙容古井无波,凝神注视洛乘云。

  「还好,虽然不省人事,但尚无大碍。」娘亲淡淡地说道,然后便玉手自袍袖里探出,停在他额前数寸远处,指尖散发出一股凝而不散的淡雾,正是娘亲将冰雪元炁输送至他体内。

  未过数息,娘亲便收回玉掌,退至我身旁。

  「娘亲,这样……损耗大吗?」我自是知道娘亲方才是为他压制火毒,虽说她看来殊无异常,我还是不能放心。

  「无妨,以娘的修为,不过太仓一粟。」娘亲略带笑意地侧目,淡然摇头道,「他气血太过虚弱,难受外力,否则不至于只能压制三日火毒。」

  这倒是实话,娘亲的冰雪元炁虽是疗伤圣品,但终属外力,洛乘云既无功体护身又无强健体魄,冰雪元炁中蕴有萧肃杀伐之意,他不可承受过多。

  这也是为何幼年时我身感风寒,娘亲却只能守在榻前、以汤药医治的原因:虽然冰雪元炁同属阴寒,但若强行拔除也并非行不通,只是这功体中自带的杀意却是娘亲无能为力的。

  这份武学造诣难以揣度,但此际我注意的是娘亲的右手——虽然并未与洛乘云接触,但我心中总有一种淡淡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好似……嫉妒一般。

  娘亲似是感应到了我一晃而逝的目光,忽然转身道:「霄儿,你体内的冰雪元炁也快消散了,趁此机会,娘再植一次。」

  若娘亲不提,我都快忘了这事,于是点头称是。

  娘亲手掐剑诀,晶莹剔透的中食二指点在我的额头上,一股柔软细腻的触感直袭后脑,清凉之意在经络内游走。

  我张眼望去,袍袖虽然宽松,但是娘亲穿了贴身的绸衫,裹住藕臂,是以除了娘亲的玉手外,并无余物可视。

  我还没来得及感到失望,娘亲已然收功静立,淡然无比,似乎。

  正在此时,媛媛端着一碗粥,进了房内说道:「仙子,粥来了。」

  「怎么这么快?」我有些疑惑,熬粥少说也要一两刻钟,这会儿还没过去一刻钟,按正常来说,米都还没煮熟才是。

  「回公子,后院的嬷嬷每日都吃斋,奴婢想起今日给嬷嬷熬了养生粥,于是温了一碗。」

  娘亲淡然颔首道:「既如此,那便劳烦媛媛姑娘喂他吃上几口吧。」

  「是。」媛媛走到床边,将粥碗放在凳子上,然后看向沉睡的洛乘云,捂住小嘴,发出一声娇呼。

  她的脸快速攀上红晕,颤抖着将洛乘云的上身垫高,坐在一旁,舀起一勺白粥,喂到他嘴边。

  洛乘云本能地张开嘴,迷迷糊糊地吞吃起来,媛媛羞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服侍他用粥,一双眼睛羞怯得不知该摆在哪里。

  见此情形,我哪里不知发生了什么——洛乘云俊美异常,媛媛少女怀春,乍见之下,难免心旌动摇,芳心萌动。

  此时虽然有些惊世骇俗,可对我而言无关紧要——媛媛姿色不差,但我从未动心;况且此际看来,不过是一个以貌取人的女子罢了。

  呵,要真如他俩所说,你见了他那白玉根子,还不嗦得如痴如醉?

  我心中不无恶意地想到,虽然并无绮念或兴奋之感,但却勾动了《御女宝典》中的淫秽描述,腹下不免一阵火热。

  糟糕!

  我心中暗叫不好,娘亲还在身旁。

  果不其然,娘亲的告诫从不迟到与缺席:「霄儿,无需妒忌。」

  「是。」原来娘亲以为我妒忌洛乘云的长相,我打蛇随棍上,暗暗松了一口气,也不多做解释。

  恰在此时,洛乘云缓缓醒过来,咽下口中白粥,眼神渐渐清醒,看向了媛媛,虚弱一笑:「谢谢姑娘……」

  「公子……你醒了,能动吗……」媛媛停下来动作,结结巴巴地问道,有些坐立不安。

  「……啊,哦,没问题,我自己来吧……」洛乘云怔了少许方才会意,勉强坐直身子,接过了粥碗。

  媛媛如蒙大赦,低头飞快地跑了出去,连招呼都没打,似乎此地万分险恶。

  如此举动不免教我有些好笑,虽说女子见色失仪确实常见责于众人,但我与娘亲均非拘泥之人,何必如此逃之不及?

  洛乘云接过粥碗,环顾四周,似乎在打量自己身处何地,但当他看到娘亲时,眼中的明光闪烁,仿佛看到了什么珍宝一般。

  此时娘亲未带面纱,虽说日后同行难免要被他看到容貌,但事到临头他这副痴迷不已的神色,还是我心中大为不爽,冷哼一声,斜跨一步,拦住娘亲身影,向床边走了过去。

  见状,洛乘云立马低头,如遇天敌,缓缓地吃起粥来。

  我其实与他无话可说,但不爽他那副既像拜神又像渴求眼神。

  径直坐在床边,我打量着局促不安的他。

  此人白得病态、俊得阴柔,我虽不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如沈心秋那般健壮,肤色算不上黑也说不得白,但到底也有股阳刚之气的,即使他不对娘亲有非分之想,仅在这点上就不合我眼缘。

  有我在旁,洛乘云不敢抬头乱看,只得喝粥,但连吞咽也是能缓则缓,似乎不想过早结束。

  但一碗粥终究只有数十口,他将最后一口粥嚼了又嚼,无可奈何地咽了下去之后,还是闷声开口道:「我……吃完了。」

  他低头轻语,手里拿着瓷碗,既不递给我,也无法越过我放到床边,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注:震行无青,取自周易震卦:六三,震苏苏,震行无眚。意思是六三,雷震动时虽恐惧不安,但是因为震惧而能谨慎行事,因此不会有灾异。用在此处,意指洛乘云安分守己,暂时不会因「我」产生什么祸患。】

第三十八章不翼而飞

  

  「霄儿回来吧。」娘亲的仙音落地,同时给了我和洛乘云台阶下,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我听话地退回娘亲身边,而洛乘云也松了口气,趁此机会将碗勺放在床边凳子上。

  「洛乘云,你的身世,当已知晓,日后有何打算?」娘亲淡淡开口问道。

  「我、我……我不知道。」洛乘云抬起头,眼中尽是迷茫,「我不知洛家在何处,也不知父母是否还记得我……」

  「你的火毒,我已重新为你压制,但如此并非长久之计。」

  「多谢仙子救命之恩。」洛乘云眸光暗淡,低垂着头,生无可恋,「不敢耽误仙子时间,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听了此语,我心中稍稍喜悦,而娘亲则风轻云淡道:「你既无打算,那么不妨听我一言,如何?」

  「仙子请说。」

  洛乘云抬头看着娘亲,将眸中的痴迷深深压下。

  我心中暗哼,值此受恩之际,倒还懂得收敛,也算识得礼数了。

  洛乘云与我们同行已成定局,此际娘亲提出来我自不会反对,只是日后多加注意便可,而且娘亲已答应由我来「照看」他,谅这小白脸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我与霄儿,近日欲往楚阳等地,途径洛川城,你若愿意,可与我等同行,送你至洛家,再设法寻奇人为你解毒。」

  「我……已无处可去,蒙仙子搭救才能苟延残喘,我自是愿意的,但拿不出报酬,只能谢谢仙子与、与……」他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我的名字来,许是不知许是不愿。

  我冷冷摆手道:「不用谢我,你老实一点就好。」

  当日血痕历历在目,我自不会轻信他会真心实意地道谢。

  「嗯。」他低头应声,看不清神情。

  我们生冷的一番交谈并未让娘亲多言,反而是径直问道:「我等打算明日便即赶路,却不知你的身体是否受得住舟车劳顿。」

  「多谢仙子关心,我撑得住的。」洛乘云勉强扯出微笑,虽是进食了温粥,但仍旧虚弱得可怜,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教他说出这番话。

  「好。」娘亲也不再多言,「那你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便出发。」

  娘亲说完便转身出门,我则稍稍落后,走在了能够挡住洛乘云视线的位置,时刻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出门后,我将房门关上,却见娘亲正在门外等候,吩咐道:「霄儿,时间既已定好,你便赶紧收拾行李,娘让人去雇好马车。」

  娘亲吩咐完毕便欲离去,我赶忙叫住:「娘亲。」

  「霄儿何事?」

  「娘亲,能不能……雇两辆马车啊?」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又借口补充道,「他……的身体,恐怕不适合久坐……」

  我实在不愿意三人共乘,不愿意洛乘云在如此逼仄的马车上与娘亲共处一室,哪怕我在场也无法接受。

  「嗯,也好,霄儿考虑得周到。」娘亲美目一眯,点头接受了我的提议,又道,「对了,待会儿你遇见媛媛姑娘,让他给洛家幼子买几身衣裳。」

  「嗯嗯。」

  我连连点头,目送娘亲离去的背影,傲如松却又柔如柳,流露出无法言喻的风情。

  待娘亲远去了,我才省起,媛媛羞怯之下不知跑哪里去了,一时之间也无从寻找,因此只能先回房间,收拾细软。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就几套常服,一本《孙子兵法》。

  当我把东西都收拾好后,突然又想起一茬,心脏不禁碰碰直跳。

  《御女宝典》。

  这一指厚的册页涉及男女禁忌、床闱秘事,读之令我面红耳赤,浑身发热,虽然经历了与娘亲的冰冷争执,已然不太有影响了,但此时一人独处,还是禁不住血液涌动。

  我记得是将它藏在了床脚与墙壁的夹缝中,那书原也不厚不宽,放在那里刚好,置于其他地方恐怕会被打扫房间的媛媛发现。

  来到床头,双手运炁,手扶下缘,抬起木床向外挪动,我探头望去,却发现墙边空无一物!

  怎么回事?!

  我心头直跳,再三确认了并不在此处也不在床底,赶紧将床榻恢复原状。

  这……当时我确实《御女宝典》放在了此处,不会有误,所以只能是……被人发现了。

  四女虽是共同负责苑里诸事,若有吩咐任谁都可胜任,但实际上是有分工的,住在西厢的媛媛正是负责我这间客房的净扫,那么思来想去,应该是被她发现了。

  想到此处,我心中止不住的羞耻,此等秘密被人发现,真是让人无比难堪,让我直欲寻个地缝钻进去。

  虽然我对那书并不看重,其中内容也是记得不多,但却无法与人解释清楚,更何况解释了别人也未必相信,只会越描越黑,当真是百口莫辩。

  「啊……」我抚额长叹,心中纠结无比,想找她要回来吧,有口难开,想要就此揭过吧,又恐她与人披露。

  但想到她这几日都没有戳破我,其余几人似也未有异状,应该是主动帮我瞒下了吧?

  反正明天就要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就不再乱想了。

  我将包袱捆扎好出门,正在屋檐下平复心情,却听到旁边吱呀一声,媛媛正从洛乘云的房里出来,手中端着粥碗。

  西厢的数间房屋,我住在正中心的一间,媛媛居于左邻侧,而洛乘云所在的房屋则在右侧,与我隔了一间。

  我心里有鬼,差点直接转头进房里去,但想起娘亲的吩咐,还是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媛媛姑娘。」

  「公子有何吩咐?」媛媛闻言走近几步,矮身万福。

  我左看右看,不敢直视她,支支吾吾地道:「这个……娘亲说、麻烦你给洛乘云置办两身衣裳。」

  「哦,好的。」媛媛颔首应承下来,「待奴婢先去将这粥碗清洗了。」

  见她离去,我才松了一口气,对于这种掌握了自己秘密的人,属实难以面对,竟比在娘亲面前还不自在。

  娘亲的吩咐完成了,又出了这档子事,我便不愿在庭院里练功了,唯恐与媛媛碰面,届时我必会尴尬不已。午后所剩的时间说长不长,便在房里采练元炁吧。

  这么想着,我又退回了房里。

  我正打算盘腿练功,脑海中突然闪回了今日洛乘云惊人的俊美,光是这相貌就过于危险,男子虽然嗤之以鼻、敌意骤生,但女子却是难以自持。

  虽然不喜与人对比身形样貌,但我自认为长相不差,毕竟有惊世仙颜的娘亲,怎么说也是中人之姿,只是若论其他那过分俊美的容貌,我亦自愧不如。

  如果能掌控此人的行踪就好了,但我所知的、能选择的方法,却几近于无。

  若以耳力监控,如此距离倒不算难事,但却难以持久,至少入眠后我便难以为继;若凭借气机感应锁定,则我并无娘亲那般的异能。

  倘若距离够近,我全神贯注之下,自可辨认、识记他的气机,但此刻相距不过七十步,我已连若有若无地感应都做不到,即使只是注意毗邻的媛媛也极耗心神、难以为继,更别提如娘亲那般,教数十丈内的有生之灵皆无所遁形,而且还能察觉近畔之人的气机变化——这是独属于绝世高手的神异之处。

  沈师叔应当也如我一般,否则当日不致忽略了玉龙探花的动向,不过想来淫贼的专长便是隐匿和轻功,一时不察也情有可原。

  

第三十九章碧螺怀春

  

  我无意中自创的「沧海一粟」,堪称神乎其技,甚至可以瞒住娘亲这等绝世高手的感应,却不等同于拥有他们的神异灵觉。

  或许反其道而行之,可以收到奇效。

  为了掌控洛乘云的行踪,我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我收摄心神,自丹田调动元炁,尝试延伸至外界,以感他人气机。

  甫一尝试,我便察觉躯体与外域存在一层极限、界限,泾渭分明,河井难犯。

  我尽力收束元炁,集中于一点,想以极力突破,但这壁障却仿佛不存在一般无法触动、触及;我又将元炁散布至身体各处,充盈体魄以求突破,但却发现力有不逮,元炁并未浩瀚到足以支撑此举。

  唉,我心中叹气,明白过来,方才所尝试的,乃是元炁破体幻形这等异能,按沈师叔所说,此乃绝世高手才能领会的能为。

  真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没办法,这段时间只能辛苦一点,将洛乘云看紧了。

  接下来我便不再做无用功,直接采集气机,凝练元炁。

  很快就到了晚食时间,我习惯地坐在娘亲身边,就着清香用餐。

  考虑洛乘云的身体尚且气虚血弱,不便走动,依旧让媛媛送去些许粥饭和汤食,只是她送饭回来后总感觉有点慌乱,到处乱瞄。

  晚食过后,娘亲不再去书房查阅资料,而是吩咐四女,交代一些离开百岁城的事宜。

  我则回到了房间,恰好火房的筋肉老伯来我房里送水,我便等他将大浴桶倒满热水。

  这老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虽然来此一共也没几天——他住在苑外后方的耳房,专门负责四女干不了的体力活,如晚食后送水、早食倒水,无事时便看门或者守夜。

  但他从不言语,我两次搭话也不曾吐露过一个字,还是媛媛告诉我,他和嬷嬷一样是信佛的,在修什么闭口禅。

  这筋肉老伯和诚心礼佛的嬷嬷,也算是两个怪人了,一个闭口修禅,一个身为拂香苑当家,却从不露面。

  以娘亲的不世灵觉,应该是知道二人存在的,但她从未过问,心中应当有所计较。

  再将书房里累满书架的佛经、诚心礼佛的嬷嬷、修闭口禅的筋肉老伯联系,这拂香苑明显与佛门有莫大干系……

  朝廷的擒风卫将我们母子二人送来此处落脚,府上久居的四人却又对杨姓老者一无所知……

  娘亲也是对此地了如指掌,不需人带领便能找到书房、东厢居室……

  错综复杂、若有如无的联系,简直让人头大如斗,一时难以厘清。

  或许这也是娘亲不愿意向我透漏的秘密之一,我猜到了也于事无补——正如娘亲所说,知道和承认是两码事。我恐怕得等到娘亲愿意对我敞开心怀、和盘托出的那天才能一扫疑虑了。

  算了,横竖明日就要离去,这烦心事就抛诸脑后吧。

  我脱去衣裳,在温热水中舒服地躺下,感觉疲惫尽去、筋骨顿松。

  泡到水温渐凉,我才从中起来,擦拭身体,穿上宽松的内衫绸裤,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正起身来开始练功。

  采练元炁对时间流逝没甚么感觉,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以及媛媛的呼唤:「公子,开门呀。」

  「媛媛姑娘,什么事?」我睁开眼睛一看,此时早已入夜,便不再行功练气,一边发问,一边走去开门。

  「吱呀——」一声,我打开了房门,朝外看了一眼,又忙不迭「砰」地把门关紧,背靠雕门心跳不止。

  「公子,你开门——」媛媛一边拍门一边呼喊。

  「媛媛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非是我不愿意与媛媛见面,而是她此时的装束过于香艳:方才惊鸿一瞥,她立在门口,一副才沐浴过的样子,只穿了贴身的白色衣裤,面带红晕,湿发垂肩,衣领大开,小半个嫩乳暴露在灯笼的光芒中,白里透红,好似泼上了一层胭脂。

  「公子,媛媛的心思你还看不出来么?」外头的声音带着哀怨,仿佛我是什么薄情寡性的负心郎。

  「这……我明日就要走了,何必如此?」我又不是沈家大哥那样不开窍的木头,人家只差赤身裸体、衷肠直诉了,我岂能不知这是何意?

  近在迟尺的一个深呼吸之后,媛媛仿佛鼓起了勇气,娇声告白:「正是因为公子要走了,媛媛才要……不留遗憾。」

  没想到看起来文静娴淑的媛媛竟然如此热情大胆,那番心意恐怕铁人也要化了,只是我却做不到她这般洒脱,好言相劝道:「媛媛姑娘,你将来还要嫁人,我不能毁你清白。」

  「……」媛媛沉默了一会儿,伤心欲绝道,「公子,你讨厌媛媛了是不是?」

  我不禁愕然问道:「媛媛姑娘,何出此言?」

  「……以前你都叫我媛媛姐姐的。」这一句她说得既轻巧又柔缓,但却仿佛打碎了什么精致的瓷器,哀怨难言。

  我听见了一声惨笑,不禁为之所感、心有戚戚焉,却无法开口安慰。

  没想到媛媛的心思如此敏感,仅仅从一个称呼就能摸清我的心境变化,如此细微的更改连我自己都未曾注意到。

  屋外屋内齐齐沉默。

 「……公子,媛媛心里只有你……」媛媛解释道,「虽然下午媛媛对洛公子……但媛媛并没有……」

  她翻来覆去解释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清,我只能斟酌着开口道:「媛媛……姑娘,我并不是因为他的事情才……这般称呼你,他长得这么俊美,哪怕我是女子,我也会忍不住的,这是人之常情……」

  「那公子为何……」

  「实在是因为我明日便要离去,也不知会否回来,我不能做一个坏了你清白又逃之夭夭的负心汉,只能出此下策……」我自是不能将那番变化的缘由如实道出,只能避重就轻。

  她希冀地问道:「那公子……是否喜欢过媛媛?」

  「媛媛姑娘文静淑娴,长得又好看,我肯定是……喜欢过的。」我迟疑了一瞬,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了——

  此言倒也不算骗人,只是并非男女之间的喜欢。

  「那就好……」媛媛似是心满意足,又略带凄然地道,「有公子这番话,便是骗人的,媛媛也认了……」

  「怎么会呢?我从不骗人。」事已到此,我也不能前功尽弃,哄道,「回去睡觉吧,媛媛……姐姐。」

  「嗯。」媛媛轻轻应了一声,步履一顿一顿,仿佛在不停地回头。

  我自是明白她在期冀着什么,只能狠心一动不动,凝神静听了半晌,确认她离开了门前,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一个撞破了我不堪之事的人自荐枕席,我该说世事无常还是造化弄人呢?

  

第四十章苑前相别

  

  拒绝了媛媛的自荐枕席后,我心中也有些复杂,没怎么练功,便上榻入眠了。

  次日,如同往常一样用过早食后,便只等车行的马车上门,就可以启程了。

  不同于竹海前与牛婶告别,我并没那般伤感哀思,但也没什么期待雀跃——毕竟有洛乘云这个拖油瓶。

  娘亲特意让我去探视了洛乘云,我自是没什么好声气,虽然他畏畏缩缩、神情怯懦,但还是坚称无碍于车马之途。

  未免他身体有恙延误了行程,我便吩咐他在先行休息,待出发时再让人来叫他。

  我和娘亲的物什皆寥寥可数,除了常服鞋袜,也就没别的了,倒也不耽误功夫。

  巨日完全露脸之后,玉珠便来禀报,雇佣的马车已在苑外等候了。

  于是我和娘亲先行一步,让玉珠去通知洛乘云。

  我们母子二人到了苑外,只见一大一小两辆马车停在阶前,两个皮肤黝黑、相貌普通的车夫各自守着车舆,着衣朴素而不显粗陋。

  大车规模宏伟,漆红绘彩,雕花纹草,挂饰叮当,极是奢豪;小车则形制精巧,印云刻篆,垂玉吊珰,雅致非常。

  两人一直注意苑里出入,我们甫一踏出门槛他们便有反应。

  娘亲佩戴着面纱,但一袭白袍的仙姿风韵仍叫两人露出了惊艳痴迷之色,不过到底是干了这一行多年,很快将异色压了下去。

  两人齐齐抱拳见礼,那大车的车夫自来熟地攀谈起来:「两位贵人早上安好啊。小人是『八骏车行』的赤骥,旁的则是白义。」

  娘亲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八骏、赤骥与白义,车行名字与车夫马架倒取得古典。

  传说青龙王朝尚未式微之前,有天子号穆王,驯驭八骏,皆日行千里,曾驾之远临西域。

  赤骥、白义就是其中之二,看他二人马车所用马匹,膘肥体壮,分别是赤红、纯白,倒是应景。

  两人以八骏之名自称,想必此号在道上有些名气。

  赤骥又自卖自夸地道:「两位贵人,小人这辆车以两匹汗血宝马驱驰,不怕风吹日晒雨淋,内里不仅可站可躺,而且铺有上好的兽皮,干净柔软;更重要的是,里边设了小门,贴着上好棉花,把这门一关哪,小人在外头什么也听不到。」

  「不知道多少公子贵人携如花美眷出行时,争着要订小人的车驾呢!两位贵人,值得一试!」

  而白义则站在一旁,白了一眼,却没有像赤骥一样「争宠」。

  娘亲淡淡瞟了赤骥一眼,清音冷冽,轻斥道:「多嘴。」

  能让生性淡薄的娘亲开口相斥,我也是微微吃惊,不知那赤骥话中更有何意,竟惹得仙子不愉。

  「是,小人多嘴,小人多嘴!」赤骥神情一凛,忙不迭低头认错,啪啪几声脆响,给自己来了数记耳光。

  娘亲收回眸光,既未解释也未继续追究。

  没一会儿,洛乘云从苑里走出来,虽然动作缓慢,但步履还算稳健,看来已经恢复了些许元气。

  「仙子,柳……公子。」洛乘云识相地低头见礼,许是我在场的原因,他未敢多看娘亲,一触即离,只是与我招呼的声音微不可闻。

  我默然点头,娘亲淡然颔首,指着赤骥的车舆道:「待会儿你便乘这辆车。

  「这……我一个人坐这么大的车,是不是太浪费了?」洛乘云站得稍远,似是畏惧地抬头看了我一眼,蹙眉弱气。

  娘亲淡淡解释道:「行程较远,霄儿怜你体弱,不便久坐,特意雇此大车,你可卧躺。」

  「这……好吧。」他看了我一眼,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也许他是想表达感谢却碍于仇怨不肯出口,不过我也不在意,本就并非真心担忧他的身体而作此安排。

  四女将我们的行李包袱放置对应的马车上,齐齐鞠躬道:「仙子以及两位公子,一路顺风。」

  我偷偷瞧了一眼,媛媛似是神色无常、动作自如,看来昨晚之事已对她并无影响……或许吧。

  娘亲点头「嗯」了一声,淡然道:「这几日我与霄儿叨扰此处,劳烦各位费心了。」

  四人齐齐万福道:「不敢当,奴婢分内之事而已。」

  娘亲淡淡寒暄几句,便让她们回苑里去了,却并没有着急上车启程。

  我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娘亲定是在等沈师叔为我们送行。

  果不其然,约半刻钟后,一辆马车自街角驰来,下车后果然是沈氏父子,二人俱是蓝袍佩剑,一个英姿豪爽,一个健壮沉稳。

  我们双方抱拳行礼,沈晚才叹息道:「谢仙子,一别十余年,才相见没几日,又要告别了。」

  「聚散无常本是人间百态之一,沈兄不必介怀。」娘亲螓首轻摇,淡然劝解,「倒是你们前来相送,有心了。」

  「诶,哪里话,也只能送送了。」沈晚才摆手摇头,极为惋惜,又向我道,「贤侄,此去愿你如龙入海,大有作为。」

  「谢师叔吉言。」我也郑重地抱拳回礼,虽然我不喜夸诞,但沈师叔说得真诚不已,这份心意自然感谢万分。

  沈晚才又向洛乘云抱拳说道:「洛公子,我与你父亲相识,本该叫你一声贤侄才不显生分,但此际你尚未认亲,我便不干那越俎代庖之事了。」

  洛乘云受宠若惊地作揖道:「本该如此。先生告知我父母身世之恩,在下已是铭感五内,在此谢过。」

  「这倒不必了,顺手为之。」沈晚才摆手道,最后又向娘亲抱拳,「谢仙子,此行就拜托了!」

  娘亲不甚在意地颔首:「无妨,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一旁的沈心秋凑到父亲耳边:「爹,小妹不是说也要来么?怎么还没看见人影?」

  我耳力不错,距离也近,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婉君也是打算前来送行的?方才未见人影,我还以为她并无此意呢。

  娘亲似乎已经知道了她的踪迹,微笑开口道:「不必担心,婉君已然来了。」

  我习以为常,娘亲的感应神异非常,几无错漏,想必她定是离得很近了。

  果然,话音刚落,街角巷口就出现了两个人影,沈婉君先声夺人:「爹——二哥——等等我!」

  只见沈家小妹拉着一条人影提裙小跑,却没有面红气粗之兆,看来《节盈冲虚篇》已经是略有小成——她那惊世骇俗的天资果非戏言。

  我定睛一看,被沈婉君扯来的人影漠然地整理袍服,女冠装束、凤目冷面,赫然是冰山美人叶明夷!

  这是什么情况?

  沈婉君来此送行已自沈氏父子对话中得知,但不料她竟然将那曾与我差点不欢而散的冰冷女冠带来此地,我心中警铃大作,直觉一阵不妙。

  「二哥,我把你媳妇带来了,你不谢谢妹妹吗?」沈婉君甜笑得人畜无害,却将在场数人惊得瞠目结舌——当然,娘亲不在此列。

  「啊这……婉君不要胡说。」沈氏父子射来震惊又好奇的目光,教我头皮发麻,赶忙反驳却感觉有些不软不硬。

  沈氏父子来来回回地打量我与叶明夷,我已经浑身不适,直欲生出一双翅膀飞到天涯海角都好,但叶明夷却面色如常,冷得恍如隔世。

  「二哥一点也不体谅人家的苦心。」沈婉君撇着小嘴埋怨,好在没有纠缠,又摇起了叶明夷的胳膊,「叶姐姐,我二哥就要走了,你跟他告个别好不好?」

  「再见。」

  甜糯之音软得好似酥糕,叶明夷毫不迟疑,却没有看着我,而是盯着地上说道,语气生冷无比。

  虽然我与叶明夷清白无染,但她这副做派还是教我心中怨念不断:你不愿道别不必勉强就是,看着街道土地是怎么回事?莫非我在你眼里就是泥土尘埃?

  我不禁怀疑,倘若她真有夫君,面对那即将远行的爱侣,恐怕也是这副模样。

  见此一幕,众人很快明白过来这只是沈婉君一厢情愿的闹剧,沈师叔赶忙将吵吵嚷嚷的女儿拖到身后,叶明夷旁若无人地退到远处墙边,看不出心思。

  闹剧收场之后,我们再次告别,便踏上了行程。

  

第四十一章洛府认亲

  

  白义车驾形制上不如赤骥宽大,但内里陈设倒很精美,雕绘着简单却典雅的四时花草,吊缀着香包。

  车厢靠外出有专门收纳鞋袜的小柜,里头铺了一层柔软的虎皮,连座位上也是摆放着棉质坐垫,是以官道上虽有偶有不平,在车内却只有微微的颠簸之感。

  我和娘亲同处一室,各自修炼打坐,倒也不觉得时间难熬。

  赤骥是两匹马所拉动,规制特异,占了官道大半,声势赫赫,但速度却不如白义,稍落半程。

  两位车夫常年行车,经验颇丰,总能在日落前抵达民驿,第三日遇了一场大雨,路滑风大,两车缓进徐行,却也没落在荒山野岭。

  民驿不比官驿,没有山珍海味,没有锦衾罗床,不过菜肴也还可口,房屋床榻也还适合,何况我也不沉迷于口舌之欲,更重要的是,我须时刻提防着洛乘云——虽说他在席间规规矩矩,毫无异常,但我仍未放松警惕。

  这车行和民驿似乎往来颇深,赤骥白义与各个民驿的主事甚是熟络,用食时谈天说地,放得很开,多是些野史轶事,说得颇有异趣。

  看来以八骏车行自夸的名声和客流,已成了青州境内民驿的熟客。

  在民驿留宿时,洛乘云独居一室,我和娘亲同处一室,依旧是娘亲守夜,而我在榻上睡觉,除了每天早晨可以欣赏娘亲打坐的身姿背影,其余时间皆是与往常无异。

  按计划,原本是第四日便能抵达苍榆郡洛川城,但那场不期而遇的大雨还是打乱了行程。

  直至第五日,一路驱驰,过了午后,白义忽然低沉地说道:「两位贵人,此处已然可以远眺洛川城了。」

  娘亲淡淡地「嗯」了一声,我则好奇自舆内地探出头,想要一睹洛川城的风采。

  此时车驾正自长长的缓坡而奔驰而下,骏马疾蹄,迎风拂面,午后的天光洒满乾坤。

  自此望去,远处宽阔平原上坐落了巍峨无比、雄伟宏峻的城池。

  此城三城两濠,内外二城通体蔚青,自不远处一条奔涌的大川引来支流护城,城外一带及平原上布满青青农田,大小村庄错落有致,除宽敞的管道外,小路剪径纵横交汇。

  车驾与洛川城呈俯视之势,内外二城的布局一览无余,整体约呈方矩,长短不一,占地极大,若以百岁城大小为基数,洛川城至少数其五倍。

  内外二城之间另有护城河,以之为界:外城房屋紧挨齐并,高低冥迷,星罗棋布,街道或宽或窄,掩映其中;内城则不然,街道具有规制,宽敞而笔直,连通四门,府衙楼院,各安其地,井然有序,虽不至车水马龙,但也是行人车马奔波不歇。

  只能说不愧是青州首府。

  城池景象震撼,但也没到教我惊呼异咤的地步,很快就收回目光,退回车厢里。

  洛川城雄伟无比,但我和娘亲并不会久留,只是让洛乘云来此认亲,如果顾道穷身在此地,便可甩下他这个累赘,否则就……

  我不再多想,静坐等待。

  本以为洛川城已是可望在即,当用不去多少时间便能抵达,却没想到仍是花了半个多时辰,才堪堪抵达入城南门。

  守外城的官兵士卒倒比百岁城负责得些,但也有限,仅仅是盘问几句,听闻是赤骥白义的诨号,便没怎么为难就放行了。

  看来八骏车行的名声果非自卖自夸,在青州首府亦不算无用。我心中松了一口气。

  虽说是娘亲带了面纱、仙颜半掩,我也不再会对外人的痴迷耿耿于怀,但却仍不愿教旁人窥伺,想来心中就有些不痛快,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应该是这样想的吧?

  进了城,车驾明显变慢,缓驱徐进,白义问道:「两位贵人,可有去处?」

  「霄儿,给他。」娘亲自怀中掏出纸条,交给我。

  我接过之后,略微一看,上面写了一连串地址:「洛川城外郭南辛街坊洛府。」

  我初来乍到,自然是没什么概念,不懂具体何地,便递给了白义。

  白义握着降世,看也不看道:「贵人,小的不识字,烦请念一遍。」

  「哦,好的。」我倒是忽略了并非所有人都能识文断字,于是将那地址念了一遍。

  白义这才点头,恍然大悟:「原来是此地,我这车驾穿街过巷倒是不怕,不过我兄弟就只能走大道了,不知贵人意下如何?」

  「皆走大道吧。」娘亲似未思虑,便迅速决断。

  「是。」白义应了一声,缓缓行着,应是等后方的赤骥追上,并驾齐驱。

  此时虽已是下午,但外城街道上依旧不缺走卒贩夫,沿街叫卖,声声嘈杂,乡音土话,极富有人间气息。

  不多时,赤骥已经追了上来,与白义商量了一阵,便一前一后地行进起来了。

  外城街道规制不一,终究不比宽敞的官道,有时一段宽敞一段紧窄,再加上行人车马或有交汇,这一路也是走走停停,听着四周吵嚷叫卖不断,颇有人间烟火气,倒也不觉烦闷。

  约摸半个时辰后,车马骤停,白义道:「贵人,洛府到了。」

  娘亲和我先后下了车,赤骥随后而至,洛乘云也扶着车辕下来了。

  只见「洛府」的牌匾高挂在略有年头的棕褐大门上,府前一对石狮蹲守,周围是斑驳的白墙,似是没落人家,院子占地却不小,左右望去各有十余丈。

  门前正有两个身形健壮的家丁服饰的人站立,一左一右,一老一小,见我们一行人在此停留之后,互相使了个眼色,下阶迎了过来,其中年长的家丁微笑作揖道:「敢问几位,可是谢仙子一行?」

  「嗯。」娘亲似乎并不意外,淡淡点头;我也不曾吃惊,只因听到过沈师叔修书之事。

  年长的家丁胳膊肘一捅身旁之人,催促道:「赶紧去禀报大夫人,说谢仙子送小公子回来了!」

  「哦,是是是。」旁边看痴了的那人赶忙点头应声,跑进府里。

  「小人是洛府的家丁,蒙主人赐姓,唤做洛大有。」家丁再次作揖,询问道,「不知哪位是我家小公子?」

  我回头一看,洛乘云正扭扭捏捏的,似乎很是纠结,但娘亲已然拂袖指向了他,洛大有投去目光打量道,「虽然白了点,但……像!」

  洛乘云听了这番话,却丝毫没有放开,反而更显拘谨了,那半老家丁却是没有再说,只笑眯眯地看着他,眼中极是欣慰。

  「二郎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位身着繁复襦裙的盘髻妇人自大门跑了出来,杏眼红唇,姿色犹存、风韵成熟,后边还跟着一个儒生打扮的年轻人,也有几分俊俏,担心道:「母亲,你慢点!」

  那妇人却不管不顾,略微提着裙子,边跑边问:「大有,哪个是我家二郎?」

  洛大有不慌不忙地指向了洛乘云,并让在一侧。

  那妇人忽略了我们母子,径直跑到洛乘云跟前,抓住他的双肩,双目发亮,入神地打量着后者,泪光隐隐喃喃道:「是二郎……和老爷真像!」

  洛乘云被注视得十分尴尬,偏头躲闪,嘴里求饶似的唤道:「这位夫人……」

  儒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责怪道:「娘,你注意点形象……」

  那妇人方才入梦初醒地放开双手,抹抹眼中泪光,温柔笑道:「二郎,大娘失态了……」

  「……没事。」洛乘云支支吾吾,左顾右盼,「夫人,我真是……吗?」

  妇人一怔,旋即笑道:「二郎和你爹娘长得甚为相似,又有信物与疤痕,还能有错?」

  洛乘云摸摸索索地从怀里掏出来鹤形玉佩,犹疑地道:「这块玉佩倒是我自小带在身上的……」

  「那不就是了?」妇人见他仍是迟疑,又吩咐儒生道,「啸原,把你的那块给二郎看看。」

  「好嘞。」儒生点头答应,自腰间解下一块虎形白玉,放于掌中,递给洛乘云观看。

  妇人双手叠腰,仪态尽复,解释道:「二郎,这虎鹤双形的玉佩,乃是你父亲比武得来的一块玉石雕琢而成,虎形的给了啸原,鹤形的便给了你。你瞧,虽然形制不同,但材质晶莹剔透,如出一辙。」

  洛乘云眼含泪水,白皙俊美的脸庞浸满泣意:「夫人,那我要怎么称呼……」

  「二郎叫我一声大娘便是。」妇人温柔地说道,一双杏眼中尽是期待。

  「……大娘!」洛乘云嗫嚅了半天,终是轻轻唤了一声。

  「诶~」妇人眯目颔首,满意地应了一声,又把儒生拖过来,「这是你大哥,啸原。」

  洛乘云抬眼看了看,嘴唇颤动了一会儿,叫了一声:「大哥。」

  在旁观察着这幕认亲场景,娘亲神情淡然,静观其变,而我细细打量之下,洛乘云与那儒生果有几分相似,看来血脉渊源并非虚言。

  「二弟!」洛啸原也不迟疑,握着洛乘云的手,极是亲近与高兴地唤了一声兄弟之称,惹得洛乘云眼中竟是出现了泪水。

  洛乘云赶忙抽出手,抹了抹眼睛,问道:「大娘,父亲……和我母亲呢?」

  「这……」妇人一时犹豫、面有难色,儒生却机敏应变,建言道:「母亲,还是先把客人迎到府上吧,教恩人在府外受日晒雨淋,成何体统?」

第四十二章香消玉殒

  

  「也是,二郎我们进去再说吧。」妇人也应对不俗,顺势安抚了洛乘云,才转向我们,向娘亲万福道歉:「这位想必是谢仙子,妾身见子心切,一时忽略了各位,向仙子赔礼道歉了。」

  「人之常情,不必赔礼道歉。」娘亲淡然无比,不甚在意地摇摇头。

  妇人邀请道:「多谢仙子宽宥,还请到府上一叙。」

  洛啸原在妇人背后目不斜视,但偶尔也会打量娘亲一眼,只是很快移去目光。

  这一幕自是落在我眼里,抹去心中淡淡的吃味,看样子洛乘云的大哥虽是儒生,道理却学得并不彻底,但在我所见诸人中,也算极为克制守礼的了。

  娘亲也不推辞,点头道:「劳烦夫人带路。」

  「这边请。」洛大有在洛夫人的吩咐下,在前开道,洛夫人则与娘亲并行,洛家兄弟二人扶手无言,只洛啸原不时与我说几句,交换了姓名,白义赤骥则在末尾。

  过了前庭、大院,一行人径直来到了北边正堂,洛家三口与我母子二人依礼分坐两侧,白义赤骥则在堂口末座。

  洛大有吩咐婢女上了茶水之后,侍立在主母旁侧。

  洛夫人看了一眼洛乘云,露出欣慰之色,起座万福,身姿极矮,恭敬谢道:「谢仙子,您将我家二郎寻到送回,感激涕零,可惜老爷不在府上,不能亲自致谢,妾身便大胆僭越,代夫行礼。」说着便要俯身下拜,却怎么也下不去。

  见此情形,我已明白是娘亲以元炁阻止了洛夫人的跪拜之礼,正是我日思夜想的元炁破体之能为。

  「夫人不必客气,洛公子只是与我等顺道,便带上他罢了。」

  「仙子武功盖世,既然如此,谢礼一事,只能等我家老爷回来再说了。」洛夫人欲行跪拜大礼而不得,只能作罢,坐回原位。

  娘亲淡淡抿了一口茶水,问道:「不知洛大侠现在何处?」听到娘亲的问题,洛乘云也抬起了头,竖耳倾听。

  洛夫人倒是没有隐瞒:「老爷接了官府的差使,护送饷银和军械往楚阳县去了。」

  「哦,原来如此。」娘亲和我皆不意外,只因武林中人仅靠门派产业极难生存,如沈师叔一般,不得不帮达官贵人训练武奴、接取官府差使,以供开销。

  「大娘……那我母亲呢?」洛乘云听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开口,满脸期待。

  「这……」洛夫人再次迟疑,这回洛啸原不再劝阻或岔开话题,说道:「母亲,二弟迟早要知道的,你就别瞒着了。」

  听了此话,在场诸人已有不好的预感,洛乘云更是面色转白,哀求道:「大娘……」

  「……二郎,大娘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大娘,不要……太伤心了。」

  洛乘云脸色更差,却还挤出一个笑容:「我……我答应大娘便是。」

  洛夫人哀叹一声,眼泛泪光道:「二郎,自你被那淫贼掳走以后,二妹……你母亲她昼夜难寐,忧思成疾,没过多久便……香消玉殒了。」

  洛乘云如遭雷击,却强撑道:「大娘,我娘她……葬在哪里?」

  洛夫人挽袖擦擦眼泪,回道:「二妹去世后……老爷做主,将她埋在了府上的小院,说是让她在这儿等你回来……」

  「大娘,我能去看看吗?」这句话说得顺畅无比、再无阻滞,但那双眼睛却是灰茫茫一片,似乎人世已不值得留恋。

  「这……也好,啸原,你带二郎去拜祭二妹吧。」洛夫人迟疑了一会儿,望着洛乘云的茫然的神色万分不忍,终究还是答应了,抹去眼角泪珠,「想来二妹知你认祖归宗,在天之灵亦能安宁。」

  「是,母亲。」洛啸原起身应道,又向洛大有与洛乘云道:「大有叔,烦你去那些纸钱香烛,让我二弟尽尽小心;二弟,跟我来吧。」

  洛大有闻言鞠躬应是,先出了厅堂;洛乘云牵动嘴角,什么也没说,强打精神挽住了洛啸原的手,挣扎着从座椅中起身,被搀扶着出了正堂。

  没想到,洛乘云甫回洛家,满心期待与父母重逢,便得知了这等噩耗。

  离家去府十余年,再归时母子已是阴阳相隔,堪称人间惨剧,望着他那愈显羸弱萧瑟的身影,我也不由得叹息。

  厅堂上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洛夫人才敛去泣容,恭敬问道:「仙子,三日前府上接到沈氏书信,说二郎身中火毒,全赖仙子以不世武功压制,果真如此吗?」

  「不错。」

  「唉,昨日我已差人问遍了周围的道观真修,有的则是不知有顾道穷此人,知道的却说他不在此地,这……如何是好?」洛夫人手捧心口,皱眉失措,带雨的杏眼更显迷茫。

  听闻此言,我不禁皱眉,看来暂时甩不掉他了。

  娘亲倒是古井无波,淡然道:「无妨,近日我仍可为他压制火毒。」

  「仙子宅心仁厚,妾身感激不尽。」洛夫人先是感谢而后又忧虑不已,「只是老爷回府尚需时日,恐耽搁仙子要事。」

  「洛大侠什么时候能回?」洛夫人凝眉细思,回忆道:「老爷是五月初一出发,这趟差使须按官府军旅安排,耗时约十日,当在昨日抵达楚阳。前日妾身所写书信,已差信使送去,但最快也需三日才能送抵,老爷还需与楚阳当地官兵交接完毕才能返程,预计十五可返程,回来需四五日,按此来说,应在中旬末、下旬初回府。」

  「这么久?」不光是我,娘亲也不禁蹙眉。

  今日五月十二,若等洛正则回府,至少有七日之久,且还只是父子相认,无法解去火毒,届时洛乘云仍需与我们一道同行。

  娘亲思量了一会儿,迅速提出了对策:「夫人,我们还身负要事,无法久留府上。不过楚阳也是我们目的地之一,因此洛公子可与我们一道同行;至于洛大侠那边,烦你再修书一封,告知他就于楚阳等候;若洛大侠错过传信,回了府上,你让他再返回楚阳,到拂香苑寻人,我等月内应在楚阳停留。」

  「拂香苑?楚阳县城也有拂香苑?」我不禁面露疑惑,但此刻并非发问的时候,只能暂且埋下。

  「这……」洛夫人犹豫考虑了一会儿,缓缓点头道,「好吧,就依仙子所言,确实不好耽搁仙子大事。」

  「嗯。」

  「那仙子何时出发?」

  「明日。」

  洛夫人热情地邀请:「那仙子今晚就在府上小憩吧。」

  娘亲淡然婉拒:「无需如此,我等自有去处。」

  「我家二郎全赖仙子善心才能保住性命,今日仙子到我府上,若不能设宴款待,不能让仙子小憩,说出去别人会骂我洛家无情无义的。」

  这番话合情合理,娘亲似也不好拂拒,却也没怎么纠结,点头干脆道:「既然如此,今日就打扰贵府了。」

第四十三章刀鸣雪影

  

  「哪里哪里,还须多谢仙子让我们得以回报万一。」洛夫人见娘亲应下了邀请,又将话题引到我身上,「这位是……」

  娘亲淡然答道:「犬子柳穹,字子霄。」

  「原来是令郎,果然是青年才俊。」洛夫人颔首不已,似是极为欣赏。

  「哪里哪里。」虽然话题中心是在谈论我,但我却丝毫没有出言的机会,只能在一旁听着二人客套与谦虚。

  洛夫人看似少有主见,待人接客却是老练熟稔,和娘亲谈话从不间断,却不会教人生出厌烦来。

  二人相谈甚欢,娘亲淡然交流,自然地问起洛乘云被掳走的经历,洛夫人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洛家原本也是苍榆郡世家大族,以洛为姓,族人为官为吏,势力在洛川城内数一数二,甚至放眼九州也是故吏门生、相交遍地;洛正则本非嫡脉,而是三房独子,母亲早逝,偏爱练武习功,父亲深恨他不读经史、不务正业,便早早分了他一份家业,「放逐」到外城老宅,自此以后很少往来。

  但洛正则倒是自由了,从此专心练武,用功不辍,成了逐星派真传弟子,练就了踏雪无痕的轻功身法、快若闪电的刀法,除恶诛邪,行侠仗义,被尊称为「刀鸣雪影」,一时间在苍榆地界上,江湖人士交口称赞,风头无两。

  洛正则二十五岁之际,玉龙探花为祸苍榆一带,他号召武林同道,一同缉捕淫贼,不少仁人志士响应号召,连成一气、呼为联盟。

  但那淫贼隐匿之术、轻身之法当世少见,往往是犯案之后便销声匿迹,众人皆望尘莫及、束手无策。直到玉龙探花在洛川城犯下祸事被洛正则撞上,后者凭借轻功刀法,终是重创那厮、断其罪根,不过还是让他逃得性命。

  洛正则数月追索都未得其果,问遍城内郎中都无可疑之人,玉龙探花似是逃之夭夭,不敢再为祸四方,再加上他亲自阉了淫贼,终于放松了警惕。

  那淫贼却是神出鬼没,于此际再次现身,从二夫人手上掳走了洛正则幼子,消失无踪。

  此后便是二夫人思子成疾、忧郁而终,洛正则也是无心参与门派事务,屡屡接受差役募令,参与官府的护送差使,顺道去往各地寻人,直至如今。

  洛正则倒也不是没去过百岁城,但从未想过玉龙探花会隐匿在红袖添香园此等青楼勾栏里,再加上洛乘云信物与疤痕标记皆不易显露人前,十数年间虽然父子皆身处青州地界,却是互不相知、不得相认。

  「原来如此曲折。」娘亲听了之后也是微微叹息,道出一桩隐情,「当年我也曾听闻玉龙探花为祸一方,不过彼时我尚有要事,未能响应洛大侠的号召,否则当不至于酿成如此悲剧。」

  洛夫人反而开解道:「仙子不必自责,当年一切皆是命数;如今二郎蒙仙子相救,已是感激不尽。」

  娘亲当年竟然差点参与玉龙探花的缉捕?

  我也是今日才知,也就是说,娘亲归隐葳蕤谷之前,曾在青州境内活动。

  娘亲自然并未介怀,二人又聊了几句,忽然有女子来禀报:「大夫人,晚宴备好了。」

  「仙子,柳公子,请随妾身来。」洛夫人起身邀请,又吩咐办完差事的洛大有道:「去羽还小院请大郎和二郎前来用食。」

  在洛夫人的引路下,娘亲和我来到了宴厅,满桌佳肴正热气腾腾。

  洛夫人一边请我们入座,一边自谦道:「仓促之下,只得备下些许寒酸酒菜,还望见谅。」

  娘亲也是客气道:「哪里的话,倒是劳烦夫人设宴了。」

  这一桌当然不算寒酸,鸡鸭鱼肉样样不少,但若真与白正驿那晚的宴席想必,还真是相形见绌,过了那晚,就再也没见过那等山珍海味,虽然我并不留恋,却是记忆犹新。

  洛夫人入座后,向门口望了一眼:「大郎二郎尚未来此,我们便不等了,仙子请先用吧。」

  娘亲淡然道:「时候尚早,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洛夫人便不再坚持,又找起话题与娘亲攀谈起来。

  没过多久,洛家两兄弟便一前一后地进了宴厅。

  洛乘云失魂落魄,白皙的脸上两道明显的泪痕,眼睛又红又肿,看来目睹母亲的坟墓让他痛哭流涕、久不能止。

  洛啸原牵着他的手入座,坐在洛夫人旁边。

  洛夫人一见此状,心疼地说道:「二郎,不要太过伤心了。」

  洛乘云毫无反应,洛啸原又道:「二弟,虽然二娘不在了,但是父亲尚在,须得振作一点。」

  洛乘云听了此言,才怔怔点头,又自顾自地端起饭碗,旁若无人地扒起饭来。

  洛乘云状态明显异于常人,但席间洛夫人似是不便过多安慰,叹了一口气,鼓起热情道:「仙子,柳公子,请用吧。」

  娘亲应了一声,挽袖自如地盛起汤食来,我也跟着动筷子。

  「母亲,二弟身中火毒,那位妙手道医又寻之不见,如何是好?」洛啸原盯着洛家幼子皱眉不已,神情关切,似心疼似不忍。

  「仙子宅心仁厚,愿意为二郎压制火毒。只是身负要事,无法久留,但愿携二郎前去楚阳,与汝父汇合。」洛夫人将方才的谈话简要相告。

  「原来如此,多谢仙子了。」洛啸原先是感谢道,而后又叹气:「若非秋闱将近,我本应与二弟同行,稍加照看,不致过分劳烦仙子,也可顺便拜谒先帝朝的大学士范从阳。」

  「范从阳?」

  此名还是第一次听见,但见他说得极为神往,应当有些来头,我便起了些好奇心。

  洛啸原礼貌地为我解惑:「柳公子有所不知,大学士姓范名翼极,字从阳,乃光纯二年进士,任用于秘书省,潜心博览,厚学深稽,历十年编撰修著《四朝通史》。光纯十二年,被钦封为龙渊阁大学士,奉皇命稽考九州风物,将之编撰成书,以志我朝气象。今闻其书九已成六,如今正在青州楚阳考察。」

  「诶,原来他是《四朝通史》的笔者么,我也算读过此书。」

  我灵光一闪,省起娘亲授史研经时正是以此为范本,却不知为何隐去了撰成者的姓名,我亦不敢相问,今日才从洛家长子口中得知。

  虽知范从阳是个与我等武林人士风马牛不相及的儒生,也没有为民请命、治理一方之作为,但他著成的巨史上述千年下追太祖,流传甚广,颇负盛名,已成书院私塾授史之范本,完成了许多酸朽腐儒皓首穷经、终生难求的三不朽之一——立德立功立言。

  洛啸原来了兴趣:「哦,柳公子也曾治学此书?」

  我赶忙摆手,连称不敢:「治学不敢当,只是曾粗浅翻越过。」

  治学实乃言过其实,只是人家恭维罢了,我只在娘亲相授时不求甚解地粗读背诵过,后来几乎没再温故知新。

  我们简单交流一番后,因洛乘云之故,席间谈话甚少,餐后洛夫人与洛啸原为了安慰开解洛乘云,早早将我们安排在了西厢客房,吩咐下人好好招待之后,便急急地带他回东厢好好谈心劝慰去了。

  我与娘亲各处一室,洛家的客房到底比民驿住宿条件更适宜睡眠,且兼有车马劳顿,因此我简单沐浴之后便早早睡去。

  一夜之后,我浑身舒服地醒来,只觉神清气爽。

  在家丁的带领下,在宴厅见到了娘亲与洛家母子三人,洛夫人和洛啸原面容皆有些疲惫,洛乘云虽然依旧精打采,但已不似昨日那般麻木,看来一夜之功并不虚耗。

  我们一行人用过早食之后,和哭哭啼啼的洛夫人告别,再次踏上行程。

  

第四十四章剪径山匪

  

  自洛川城往楚阳而去,刚出城一两日,官道上倒还车马络绎不绝,自第二日下午起,同行与相遇的车马便日趋稀少。

  只因楚阳地处青州边陲,与扬州交界,故此除了官府文书、军旅粮草、行脚商人,少有往来。

  民驿之间相隔距离也是越来越远,每日行程愈发紧迫,但官驿仍旧是每隔五十里一驿,并未稍加——虽说娘亲并未以擒风卫所赠的金牌为令箭让我等宿留官驿,我也并无怨言。

  行至至第四日辰时,白义却忽然停住车驾,低声告诫道:「两位贵人,前面有来车挂了白幡,当是送灵扶柩;贵人身份尊荣,还请不要开窗掀帘,恐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正所谓死者为大,此等事情多为民间忌讳,倒也不必冒犯,因此我正襟危坐,不为所动,娘亲就更不必说了,从始至终挺拔端坐。

  后头的赤骥也是骂骂咧咧地停车了,提醒洛乘云不要乱看白事。

  没过多久,只听见沉闷的马蹄声以及嘎吱作响的车轮由远及近,仿佛抬着千钧器物,一道嘶哑粗犷的声音呼唤道:「魂归来兮,嗟尔飨食;魂归来兮,灵返故里;魂归来兮,莫留他乡;魂归来兮,托梦妻子……」

  随着马蹄车轮渐行渐远,招魂声也再不可闻,赤骥这才骂骂咧咧地道:「差点撞上老子的车,晦气!白义,赶紧甩鞭子!」

  白义并不出声回应,沉默地驭马行车,重新启程。

  而后便是平常地度过了第四日。

  十七日,卯辰之交自民驿启程,行车约一个时辰后,忽生变故!

  「吁——」

  一声烈马长嘶,前方传来一个尖细猥琐的声音:「前路不通,来车止步!」

  因今日路程不多,白义赤骥并未拉开距离,故此一前一后急急停驻,差点撞上,赤骥却一反常态地缄口不言。

  正在采练的我被惊醒,见娘亲神色如常,只听外头的白义低声道:「贵人,遇到劫道的了,暂不要露面,让小人交涉交涉。」

  听声音,来者仅有一人,何来如此大胆,敢劫两辆马车。

  我正疑惑间,两旁忽地传来哄乱的马蹄及步伐声,我自左右小窗看去,约有二十人,持刀带斧,面带煞气,站在缓坡上方。

  此段官道两边夹着不急不缓的山坡,丛林掩映,倒真是劫道剪径的绝佳关隘。

  为首的骑马者勒马停驱,身披大氅,衣袍环带,不怒自威,大声喊道:「吴老六,你小子跑得倒挺快啊!」

  阻道喝停我们的人谄媚地开口:「云四爷,老六这不是怕这票子跑了嘛?」

  骑着高头大马的云四爷嗤之以鼻:「得了吧,我看你是憋了十多天,饥不择食,看到带把的都忍不住了吧?」

  此言一出,两旁的喽啰哄然大笑,吴老六似是不敢还口,只能讪笑。

  待四下笑声停息,白义适时开口:「敢问各位钳爷是哪条道上的?」

  「哟呵,就怕你不问,四爷的万儿说出来吓死你。」吴老六狐假虎威、嘚瑟不已,「阳山一片云,六龙聚义厅。我家四爷,黑云腾龙寨,坐第三把交椅的便是!」

  「原来是阳山黑云寨的义士,我等是八骏车行跑途挣辛苦钱的,车里几位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还望各位高抬贵手,小的献上十两银子给各位兄弟打打牙祭。」

  白义一番话将场面包圆,但吴老六却是不为所动,嘴脸凶恶地道:「呸,别拿你那几匹破马的名头吓唬老子,你们俩不就是什么『赤鸡』、『白蚁』吗?老子当年还给你们做过马倌呢!告诉你,今儿逮的就是你,正好寨子里折了几匹马,你们这是送枕头来了!」

  白义听了,低声对我们道:「两位贵人,今日恐无法善了。」

  面对如此情境,我当然无有担忧,即使抛开武功绝世的娘亲,我的武功也是不容小觑,这帮山贼土匪只有二十来人,我自可游刃有余,只是平时话痨的赤骥此时一言不发,倒叫人颇为意外。

  娘亲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淡淡吩咐道:「霄儿,你去看看状况。」

  「是,娘亲。」我应了一声,下了车,走到开阔处,环顾四周。

  那吴老六面相与声音同样猥琐,贼眉鼠眼,两撇八字胡,眼中射出贪婪的光芒:「诶哟我操你娘的,这小子身上这把剑就值不少钱,你这蚂蚁还想骗老子?!」

  我冷笑一声,这蟊贼眼力不错,竟是看上了含章剑。

  云四爷牵着缰绳,居高临下地打量了我一会儿,颐指气使:「吴老六,把那宝剑给我拿下,我屋里的那个新来的女人就赏你了;若是你拿不下这个毛头小子,你就等着被二哥宠幸吧。」

  此言一出,那些喽啰又是一阵哄笑,但那吴老六丝毫不以为意,舔了舔嘴唇,下马抽出腰间一把快刀,大声叫道:「四爷您就瞧好吧!」

  说完扬刀过首,目露凶光,径直向我冲过来。

  我快速打量了一下吴老六的姿势,此人气势有几分,但脚步虚浮,体内气血亏空,持刀姿势也是一塌糊涂,简直不堪一击。

  吴老六冲到面前,离我不过数步,手中快刀狠狠向下砍,口中大叫:「受死吧!」

  我双脚发力,朝左侧移了两步,吴老六用足力气的一刀骤然落空,去势已尽。

  瞅准时机,我一记鞭腿踢在他胫骨上,瘦弱蟊贼吃痛,身体站立不稳,向地上倒去,我反抄起手中含章剑,剑镡狠狠戳在他后颈处,瘦弱的身体轰然倒地,尘土飞扬。

  只这一击,便教吴老六声气不出,已然不省人事。

  这一下兔起鹘落,猝然生变,官道上首的山贼屏住了声息,众匪的震惊之色与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我将含章剑甩了一圈,握在身侧,昂首注视领头人物,怡然不惧。

  云四爷跨马横刀,敛去眼中震惊之色,阴恻恻道:「原来是个练家子,兄弟们抄家伙!」

  两边的喽啰轰然应好,便要拔出武器应对。

  见此情形,我不禁皱眉,二十多个人贼人我和娘亲还不放在眼里,群起而攻之也不能伤我们分毫,但却无法分神保全赤骥、白义及洛乘云,我只得低低唤了一声「娘亲。」

  「嗯。」娘亲的声音传入耳中,但很快就被喽啰们惊诧、不可置信的叫喊掩盖:「卧槽,老子的刀拔不出来?!」

  「老子的也是!」

  「见鬼,老子手被冻住啦!」

  放眼望去,拿刀的喽啰们手中刀鞘长出冰须,其余手持斧、枪等武器的人则是双手冻僵,冰霜蔓延。

  那云四爷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但是反应敏捷,当机立断:「点子扎手,撤!」

  话音未落,云四爷已然带头驭马逃离,其余诸人也慌忙夺路而逃,乱作一团地跑进了林子,哄乱声、叫骂声渐渐远去。

  「他妈的,别踩老子的鞋!」

  「你大爷的戚小辫子,别摸我屁股,别以为你被二爷上过就了不起!」

  「日你娘,那根棒子好好收着啊!」

  只留下晕倒在官道上的吴老六人事不知。

  今日虽非夏日炎炎,但也是太阳高挂,那群土匪手中兵器却冻出冰须,他们一副活见鬼的模样,我深知此乃娘亲太阴遗世功体的冰雪元炁之神异,却已然超越了肉体凡胎所能理解的范畴,仍旧令初见此招的我惊叹不已。

  

第四十五章生不如死

  

  此番劫道余波已过,白义躬身拜谢道:「多亏公子武功高强,今日才能免去死劫。」

  赤骥却是骂骂咧咧的诅咒起山匪来:「他妈的一群亡命之徒,也敢来冒犯我赤骥大爷……」

  洛乘云从车驾上探出头来,听得一脸无语。

  我不置可否地回应了白义的谢礼,对着地上的吴老六却犯了难。

  此人是阳山黑云寨的小喽啰,自然死有余辜,但我至今尚未开过杀戒,实在有点难以下手;若是置之不理,又无异于放虎归山,还不知他日后会造多少杀孽。

  「娘亲,此人该如何处理?」我只得向娘亲请教。

  「此地距楚阳县不过数十里,不妨审问,再做决断。」

  话音刚落,娘亲已然自车驾下来,衣袍飘飘,来到了我身旁,玉指微曲,弹出一道冰雪元炁,没入吴老六胸膛。

  「嗬——啊!」

  吴老六仿佛溺水之人一般,陡然翻身坐起,不停地喘息咳嗽。

  我以剑鞘指向吴老六的咽喉,喝问道:「吴老六,你害过多少人命?!」

  猥琐蟊贼闻言喘息稍止,抬头望来,却是眼睛发亮,淫亵笑道:「诶哟,车里还有这么个大美人,早知道老子就不和云四爷说了。」

  「我问你话呢!」

  他这副色迷心窍的模样,我哪里还不明白是因为什么,怒气直窜天灵,剑鞘钝尖戳在他胸前,直让他吃痛咳嗽。

  但吴老六死性不改,依旧对娘亲出言不逊:「大美人,你这对奶子,比那什么大孙子家的寡妇还大,让老子吃上两口那还了得!大美人,要不试试我吴老六,肯定比这毛头小子更舒服,老子可是憋了十几天了……」

  说完猥琐地挺动腰胯。

  呵呵,我冷笑一声,寒光出鞘,什么杀戒未开什么刑罪相称,我只想把他碎尸万段。

  正当我打算挥剑将他枭首时,娘亲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腕,玉掌向吴老六面门递出。

  吴老六不退反喜,迎上来到:「大美人的手掌也这么好看,主动让老子舔舔……啊!呜呜——」

  他话未说完,伸出的舌头上已然覆盖上一层冰霜,变得僵硬无比。

  吴老六神情惊恐,双手想要除去冰霜,一碰之下却闪电般缩回,仿佛碰到了火炭烙铁,「呜呜」哀嚎,挣扎着想要后退,但那层冰霜却不稍减。

  很快,嘴巴里的冰霜向着面门和喉咙里蔓延,整个面孔仿佛带上了薄薄的寒冰面具,惊恐流泪的眼睛被盖住了,鼻孔慢慢地结了一层冰块,大大开张的喉管里冰霜也渐渐凝结。

  吴老六仿佛被人掐着脖子一般,双手无助地捂着脖颈,想要扒开那不存在的魔爪,发出恐怖的「嗬嗬」声,仿佛缓慢抽动的风箱一般。

  他忽然跪倒在地,捂着脖子,对着娘亲,将头重重地嗑在地上,溅出殷红的鲜血,做完这个动作,他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蜷缩成一团,不再动弹。

  娘亲面无表情地收回玉手,吴老六这才剧烈地咳嗽,口鼻间的冰霜瞬间化为凉水,被他吐在地上,最后弓着身子瘫痈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吴老六所遭受的这番折磨,简直是生不如死,即使是我,易地而处,恐怕也承受不住,还不如直接自戕一了百了。

  在场诸人都害怕地咽了一口唾沫,要么低头不语,要么目光敬畏。

  娘亲这才淡淡开口:「你害过多少性命?」

  吴老六仿佛被雷击一般,挣扎跪地,不敢抬头,颤抖答道:「回仙子,老六只干些奸淫掳掠的事情,没害过性命,杀人的事都是别人干的!」

  「既如此,我便饶你一条性命。」娘亲点头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会将你交给官府听候发落。」

  「是是是。」吴老六一副求之不得的语气,仿佛从险恶之地逃出生天、万分庆幸——想来是方才的体验太过骇人心魄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白义和赤骥两人联手用自带的缚马索将心有余悸、束手就擒的吴老六五花大绑,扔在赤骥车驾的后方,一行人再次启程。

  约在午时,我们一行离楚阳县城已然不远。

  县城相较百岁城而言,形制规模都稍有不如,外城墙也是黄土夯筑、斑驳古旧。

  我们自西城门而入,守城的士兵甲胄倒像是新制的,但却三三两两地随意站立,随便看个几眼就放行了。

  不过即使以他们的敷衍塞责、漫不经心,看到赤骥车驾后方五花大绑的吴老六,终于拾起警觉地喝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车上捆着人?」

  其他的士兵也惊慌失措地手握长矛,合围拦住了车驾。

  白义跳下车,抱拳躬身道:「各位军爷,此人非是良善平民,乃是黑云寨的山匪,匪号吴老六,被车上的公子抓住的。」

  为首的士兵皱眉道:「被你们抓住的山匪?叫你们车上的公子下来!」

  白义只得请示道:「公子。」

  娘亲岿然不动,我只得叹一口气,下了马车。

  除了不足十数、身穿甲胄的兵士,还有往来的百姓平民驻足,远远地围看热闹,指指点点。

  领头的官兵目光狐疑,打量道:「是你擒住此人的?」

  「是,此人今日在官道上打劫,被我制服。」

  「将他口里的绳子拿了,我亲自问话。」

  我点头应声,在他紧张地注视下,抓住吴老六身上的绳结,扔在地上,俯身将勒在他嘴里的绳子拿掉。

  那士兵用长矛戳了戳吴老六的衣物,问道:「你是黑云寨的山匪?」

  「老子……回军爷,我是黑云寨的。」吴老六倒是老实,和盘托出,没再作妖,估计是娘亲的惩罚让他太过害怕。

  「呼……」士兵松了一口气,不过仍未轻易放行,「他虽然承认了,不过还须等吕千总和白捕头确认过才能放行。」

  「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自然点头理解。

  他将长矛拄在身侧,其余八人也有样学样。

  他环顾四周,忽然暴起,狠狠踹了最近的卒子一脚:「他妈的没听到啊,还不快去叫千总和捕头!等着老子亲自去是不是?」

  那无辜中招的卒子如梦初醒:「是,伍长,马上去。」

  说话间拄着长矛,嘶咧着嘴角,一瘸一拐地小跑小跳进了城里。

  「你们几个,别杵着,该干嘛干嘛去!」带头士兵又呵斥道,其余几人慌忙站回原位,挺胸抬头,驱散起围观人群来。

  伍长指着城门旁边的墙根道:「你们,先在一旁候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我提溜着吴老六,赤骥白义驱策骏马车驾,来到一旁等着。

  

第四十六章佛子仙母

  

  从墙根上抬头望去,城楼倒是显得巍峨雄壮,也提供了阴凉的遮影。

  坐在白义车驾后方,约摸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见到城内两人御马而来,伍长迎了上去。

  一人头戴身披甲胄、胯骑骏马,面容不俗、手挽缰绳;另一人则是乌冠皂靴,玄色便服,容貌平平,面带微笑,腰挂铁牌,但胯下的马比甲胄男子的瘦弱许多。

  看来二人便是吕千总和白捕头了。

  吕千总勒马问道:「何伍长,人呢?」

  白捕头停在他身后,并不多言。

  何伍长连忙抱拳行礼,指向我们道:「千总,人在那边。」

  二人翻身下马,在何伍长的带领下,向我们走来。

  我跳下车驾,一脚将地上的吴老六踢醒。

  「千总,这位就是抓到吴老六的,呃……」来到近前的何伍长想介绍我,却卡住了——他没问过我名字。

  「我姓柳。」

  「柳公子……」吕千总相隔几步,将何伍长拉到身后,打量我一番,语带怀疑,「不像个练家子啊,如何制服得了匪人?」

  因我身形不似武道中人那般健壮,吕千总有此疑问也是情理之中,于是抱拳道:「在下粗通武艺,练过剑术。」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身佩宝剑。」吕千总恍然大悟,又指着地上的山匪问道,「此人就是吴老六?」

  「没错。」我一脚将吴老六踢得翻滚两圈,吕千总一脚踏在哎呦呼痛的吴老六胸口,细细打量一番,呼唤道:「老白,你来看看,我不认识。」

  不认识你看得那么认真干嘛?我暗暗又好气又好笑。

  「好的,吕千总。」

  白姓捕头应声道,微笑不化,走上前来绕着动弹不得的吴老六看了几眼,点头肯定:「吕千总,此人就是吴老六没错,和衙门里的画像八九不离十。」

  「好!小子,此人我们带走了。」吕千总膂力惊人,直接将吴老六提上甲马横放,随后踩着马镫翻身而上,「按虞副都尉令,提供山匪土贼踪迹赏银一两,活捉者赏银十两,跟本千总来领赏吧!」

  今日方到城中,诸事尚未安顿,我便拱手道:「吕千总,我等今日才至,还未到落脚处安顿,是以有所不便,况且我不是为银钱才擒住这蟊贼的,赏赐便作罢吧。」

  「那怎么行?副都尉向来言出必践!」吕千总义正言辞,不怒自威,又放缓语气道,「不过你们确有难处,这样吧,告诉本千总,你们在哪里落脚,明日差人将赏银送来。」

  「呃……如此也好,千总既然坚持,那就请明日送到拂香苑吧。」他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自是不好拒绝,况且送上门来并不费事,也就不再推辞。

  「拂香苑?好,本千总记下了。」

  吕千总双腿用力夹踢马肚,手挽缰绳,带着那蟊贼,绕墙策马而去。

  我们一行与捕头千总实在惹眼,不少进出城门、往来奔走的百姓驻足围观,此时见到吕千总疾驰而去,议论纷纷:「那就是吕千总?」

  「是啊,多亏了他荡匪得力,楚阳等地的流寇山匪大大减少,我们才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呢!」

  「果真是骁勇非凡!」

  「此话虽无大错,不过却漏了虞副都尉的指挥有方!」

  「不错不错,除了黑云寨,其他占山为王的大强盗们近来都被官兵们打得差不多了……」

  此前百姓平民虽然也在窃窃私语,不过彼时我正与吕千总交涉,并未留心,听了他们的交谈方知,吕千总剿匪荡寇,颇有建树,倒也称得上庇佑一方百姓了。

  接下来倒是并未再生事端,守城士兵不再多加阻拦,白捕头早已默默离去。

  将吴老六交给统领守城士兵的千总,也算是了结此事。

  过护城河,顺利进了内城,白义赤骥行了一刻钟,缓缓停止。

  「贵人,拂香苑到了。」

  娘亲淡淡应了一声。

  我率先下了车,亲自为娘亲掀开帘子。

  娘亲瞟了我一眼,随后下了车。

  洛乘云也从赤骥车上下来,打量着拂香苑。

  此地的拂香苑与百岁城中的那所别苑殊无二致,漆门白墙,青瓦矮屋,布局陈设也极为眼熟。

  白义道:「我等将三位贵人如约送至楚阳县拂香苑,商契法约已然履毕,这便拜别了。」

  二人齐齐躬身拜别,娘亲「嗯」了一声,他们便各自驾御着车舆,缓缓离开了。

  我们三人上了台阶,来到漆红木门前。

  不过此时拂香苑的大门却是紧闭的,要如何进得去呢?

  我疑惑地看向了娘亲,而洛乘云离得稍远,略微低头。

  「来了。」

  娘亲话音刚落,拂香苑大门缓缓被人往里拉开,却是一个老妪,穿着僧衣,却并无行将就木的老态,反而有些身手矫健的迹象。

  她的清亮的眸子打量了一圈,皱纹横生的老脸泛起一股笑意,声音略显苍老:「阿弥陀佛,没想到老身年暮骨朽了,还能见到末代佛子。」

  佛子?

  这称号一听就是佛门重要人物,但我从未与佛门接触过,洛乘云则是十多年身处淫窝,都不可能是她口中所指的佛子。

  那就唯有娘亲了。

  我将目光投向娘亲,她并未理睬,目光并无波动,淡淡开口道:「陈年旧事,何必再提?」

  「呵呵,佛子说的也是。」老妪点头附和,又缓缓说道,「佛子到此,老身无任欢迎,不过苑里的婢子奴仆,俱已遣散,每日吃食,老身已吩咐赤鸢楼早晚按时送到苑里。如果有所需要,也可自往取之,就在西直街上,出示信物、报拂香苑的名字即可。」

  从二人的对话来看,娘亲果然是「佛子」,这又是一桩我尚不知道的事情,心中莫名有些不快。

  「拂香苑想必佛子很熟悉了,老身行将就木,就不带各位走动了,请自便了。哦,对了,今日的吃食已经送来了,就在侧厅。」老妪说着让开了门,自顾自地往苑里走去了。

  娘亲风轻云淡,莲步款款,率先进了拂香苑,我赶忙跟在身后,将洛乘云挡住。

  过了垂花门,进了庭院,那老妪的身影还在踽踽独行,直往后院而去。

  苑里的东西二厢、正厅北房甚是熟悉,粗略看来规格布局与百岁城的如出一辙,真是让我满头雾水。

  我再次将疑惑的目光投降了娘亲,娘亲却熟视无睹,不容置疑地道:「近日舟车劳顿,将晚食用了,早点歇息吧。」

  我一听就知娘亲并不想与我多说,心中叹息道,娘亲啊娘亲,到底要怎样才肯告诉我实情呢?

  不过此时我无法置喙,只能按照娘亲的吩咐行事。

  那什么赤鸢楼的餐品俱还可口,比民驿里的粗茶淡饭要好得多,很快我就将埋怨抛诸脑后了。

  娘亲只吃了一碗莲子羹,很快离席。

  洛乘云倒是不敢触犯我的眉头,乖乖吃饭,也没什么出格的举动。

  与百岁城一样,娘亲自然住在东厢,我与洛乘云住在西厢,相邻而居。

  进了房间,竟然发现浴桶里盛满凉水,想来应是和百岁城那边一样,有专门负责杂役的人员,否则那老妪身手再矫健,也干不来这档子事。

  舒服地沐浴更衣,躺在软和的床塌上,很快安心睡去。

  

第四十七章风卷怒涛(一)

  

  次日,晨光抚摸着面颊,我正睡眼惺忪、半梦半醒,忽的,娘亲的声音传入耳中:「霄儿,用早食了。」

  清冷空灵而宛若天籁的声音让我睡意全无,赶紧起床胡乱抹了把脸,出了房间。

  此时太阳已至半空,娘亲一袭白衣,静立在庭院中。

  身旁不远处是大理石制的桌椅,桌面上摆着早食,而洛乘云已然坐在石凳上,吃着早餐。

  我顿时面色一沉,没想到一时贪睡,竟让此人有了单独接触娘亲的机会,这会儿他看起来老实巴交,乖乖低头,但谁知他之前有没有小动作。

  我沉着脸坐到了洛乘云对面,重重地顿了一下瓷碗,吃起白粥来。

  洛乘云倒是沉得住气,没什么反应。

  但娘亲却是出言训斥:「一惊一乍的,好好用食。」

  我如同耗子见了猫,身子一缩,只得苦着脸应了一声是,乖乖喝粥。

  「柳公子!」我尚未吃完,却听见门口传来略有些熟悉的呼唤声,「柳公子,千总派我送赏银来了!」

  我立刻反应过来,原来是昨日吕千总曾说过的赏银,而且听声音来判断,叫门的此人,应是昨日的何伍长。

  我连忙向娘亲禀告一声,得了应允,跑出庭院的垂花门,却见大门敞开着,何伍长站立不动。

  「何伍长,为何不进来?」我走上台阶,略带疑惑地询问。

  何伍长正色道:「副都尉有令,未持上峰谕令,不得擅闯民宅。」

  原来如此,何伍长一副不敢稍越雷池的模样,看来此地军纪倒是严明。

  「那何伍长进来坐坐?」

  「不了,送完赏银,我还要回去复命。」何伍长摇头拒绝,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囊袋,上面绣着「赏」字,以及两份文书,齐齐递了给我。

  我接过沉甸甸的锦囊以及文书,疑问地问道:「这文书是何意?」

  「一份是嘉奖令,一份是知情书,请柳公子在知情书上签字画押。」何伍长又从怀里掏出了印泥。

  「原来如此。」准备如此周到,我倒也没什么怨言,手沾印泥,略微看了下知情书的内容并无问题,便在文尾处的空白按下了大拇指的手印。

  「柳公子请轻点赏银数目,若无差错,我这就回去复命了。」我掂了掂锦囊,并不在意些许银钱:「没问题。」

  「好,本伍告辞!」

  何伍长将知情书折叠塞入怀中,便要告辞,此时却听一声挽留:「军爷请留步!」

  正是洛乘云,从垂花门小跑过来。

  何伍长驻足回首,皱眉问道:「你唤我有何事?莫非是与山匪有关?」洛乘云扶着门框,调整了一下气息,说道:「不是山匪,在下想向军爷打听一个人。」

  此时我也会意过来,洛乘云是想打听他父亲的事情,洛正则此前乃是护送军械粮饷而来,军伍中人应当知情才是。

  何伍长眉头松开:「不是?也罢,反正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你想问谁?」

  「多谢军爷,前几日应有一人名叫……洛正则,护送军械粮饷而来,我想知道他现在何处?」洛乘云忸忸怩怩地说完,带着希冀翘首期盼。

  何伍长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洛正则?本伍想想——哦,原来是他,五月十一他随队到此,本应在交接清点之后,也就是十五日返回,不过他十三日好像接到了家书,于十四日便提前回去了,途中遇到了黑云寨截杀,不幸身陨。三天前,与他同行的人为他扶灵上路,算到今日,行程应过半了。」

  没想到,何伍长前半段还是平平无奇,而后竟说出这等噩耗来,算算时间,那天路上撞见的送灵车,很有可能便是载着洛乘云父亲的灵柩。

  想通了此中关窍,我也是心下暗叹,瞥了一眼洛乘云,他已是面色煞白,嘴唇颤抖,双目无神,喃喃道:「不可能……」

  何伍长一见他这副神情,愕然问道:「他没事吧?」

  洛乘云已沉浸在巨大的噩耗中,我只能回答:「唉,希望没事……何伍长,多谢你了,请回去复命吧。」

  何伍长看了两眼万念俱灰的洛乘云,还是下了台阶,骑马离开了。

  洛乘云连续遭逢噩耗,纵然是对他抱有成见,我也做不到在此时落井下石:生母在自己回府时已然身陨十数年,生父成了仅存的希望,却不想又惊闻噩耗,父亲竟被山匪杀死,短短数十天,亲近之人竟是接二连三离世而去。

  我正不知如何安慰他,洛乘云却喃喃自语、踉踉跄跄、失魂落魄地往苑子里去了。

  我低叹一声,跟了进去。

  洛乘云跌跌撞撞地进了庭院,娘亲此时不再神游太虚,若有若无地注视着跌跌撞撞的洛家幼子。

  见此情景,我心知以娘亲的不世神功,方才苑门的对话应是巨细靡遗地尽收耳中——娘亲对洛乘云自不会多加关注,但我这个儿子还是十分上心的。

  「不可能……」洛乘云口中呢喃着,朝着娘亲走近。

  我眉头紧皱,难道他竟被生父噩耗打击得神智尽失,想要冒犯娘亲?

  虽然娘亲武功盖世,洛乘云肉体凡胎,但我不得不防。

  于是我凝神留意,缓缓靠近些许,距离洛乘云约十几步。

  慢慢地,洛乘云距离娘亲只有十步的距离了,他停止了呢喃,眼神一凝,双腿发力,猛然疾奔,竟是朝着坚硬无比的石桌撞去!

  死志已生的他此刻再无牵挂,毅然选择了轻生,意欲触石而死!

  正当洛乘云拼尽全力冲刺、头颅仅离坚钝石桌边缘数寸之际,娘亲喟然一叹:「这是何苦呢?」

  只见长袖一挥,势若奔雷的洛乘云再难寸进,即使他紧咬牙关、青筋满面也难动一丝一毫。

  我深知娘亲不会放任洛乘云自尽自戕,虽然此时我也不忍看他身死,但见此情景还是有些心情复杂。

  娘亲白衣飘飘,长袖复归身侧,洛乘云仿佛身受巨力一般,翻了半圈,而奇异落地,背靠石凳而坐,再无动作。

  此时洛乘云瘫坐在地,浑身颤抖挣扎而无法动弹,想必是娘亲以元炁制住了他的行动。

  但洛乘云却还有开口说话的余力,他眼仁上扬,盯着我,用尽力气、断断续续道:「柳……柳穹,杀了我……你不是很想杀了我吗……快……」

  以儒林礼法、世故人情而言,当他人取了字,若你与其并非深交便不可直呼其名,否则就是极大的冒犯——个人的姓名仅能父母、挚友等亲近之人直呼,或者用于正式庄严的场合,泛泛之交、点头之交乃至父母亲族,平日里皆当以字代名而称呼他人。

  此际洛乘云直呼我名,毫无疑问乃是为了激怒我以求一死,但我并非如此心狠手辣、嗜血无情之人,无论是双手还是含章剑,我都不想染上鲜血。

  我杀戒未开,面对蟊贼犹难下手,更何况还是面对洛乘云此等命途多舛之人,我与他虽有嫌隙,但经娘亲劝解,已非当日你死我活的地步,叫我如何痛下杀手呢?

  我只得摇头叹气,安慰宽释的话却也难于出口。

  洛乘云见状,又将目光投向了娘亲,绝望地哀求道:「仙子……放开我……让我去死。」

  悲天悯人的娘亲劝解道:「大丈夫岂能轻生求死?你尚有其他……」

  「我的母亲死了……如今父亲也死了,我活着又什么意义?」洛乘云眼泪涟涟,毫无求生之志。

  「正因如此,身为人子,当思为父报仇雪恨。」娘亲这是想用仇恨激起他的求生欲。

  「呵呵……杀死父亲的,是黑云寨,连官兵士卒都奈何不得……叫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何报仇?」

  「娘亲再次蹙眉道:「那苍榆洛府的大夫人和大公子呢?你不想想他们?」

  「大娘和大哥……」洛乘云眼中泛起微光,但很快又湮灭,「虽然他们热情待我,但我却难以敞开心扉……说到底,终究只有名分罢了……」

  我不禁摇头暗叹,没想到他的死志竟已然深至如此地步,一时之间恐怕难以挽回了。

  娘亲一时也未能想出说辞来,若非洛乘云浑身乏力,连说句话都要憋足半天的力气,恐怕早已选择咬舌自尽、自绝于人世。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寂静,只余洛乘云低沉的呼吸声。

  忽然,娘亲莫名其妙地瞟来一眼,轻叹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你留恋的东西了吗?」

  洛乘云惨笑一声,万念俱灰道:「……没有」

  「权力?……武功?……财富?」娘亲一一列举,洛乘云皆是面如死灰地摇头,最终她樱唇轻启,说出了一个词:「美色呢?」

  美色?!

  我心中大惊,娘亲为何要提及此事?

  连日来洛乘云虽已安分守己,但我敢肯定他心中对娘亲的非分之想并未根绝,娘亲也应该对他的觊觎心知肚明才是,此时提起无异于不打自招。

  「也……」果然,洛乘云正欲摇头,却忽然定住,眼里闪烁着一丝希冀,点燃了他的生命之火,他嗫嚅着道,白皙俊美的脸上泛起一股纠结与羞涩:「……有的,但不是贪图美色……」

  先承认再否认,岂非掩耳盗铃吗?

  我隐约明白娘亲是想借此激发他的求生欲,他的意图已是不言自明,他那副模样已然叫我怒火中烧,我绝然无法忍受。

  虽然我怜悯你可悲的遭遇,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允许你对娘亲冒犯亵渎,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我右手置于含章剑剑柄上,正欲拔剑赐他一死,却忽然浑身动弹不得,仿佛陷入泥淖沼泽一般,无处使劲,无处发力。

  娘亲?!

  为何?!

  此时此刻,我哪里还不明白,这般怪异诡谲的遭遇,除了武艺超凡的娘亲,还有谁能为之?

  我向娘亲投去了愤然而质问的目光,娘亲必然感应到了,但她却并未稍加解释,无动于衷,依然选择挽救洛乘云如风中残烛的求生意志:「无论你是否贪图他人美色,你若死了,便再无机会。」

  「可是,可是……我活着就能、就能……有机会吗?」洛乘云眼中光芒忽明忽暗,俊美白皙的脸庞上有一股若隐若现的生机。

  「不试试,你又怎知没有机会?」娘亲的天籁仿佛在鼓励、助长他的亵渎之念,犹豫了一霎,又开口道:「更何况,我……」

  不!不要说!

  如果之前只是云山雾罩的打机锋,娘亲还留有余地,那么「我」字出现,便再无回转余地,我再不能视若无睹!

  我紧咬牙关,丹田里的元炁疯狂涌出,虽说无法破体化形的元炁无济于事,只能增强肢体的力量,却也足以让我缓缓拔出剑身!

  「唉。」

  娘亲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也不见她如何动作,便教我周身的泥淖化为铜墙铁壁,任凭元炁在四肢百骸中翻涌奔腾,也再难有一丝一毫动弹。

  我忽然陷入了比洛乘云更加绝望的境地——他已然失去了素未谋面的双亲,我尚且还拥有的母亲却以无上武功将我困住,只为以自己名节来拯救他——四肢百骸内的元炁可以轻易地将我心脏震碎、将我五脏化为齑粉,但我还有无尽的悲愤,我要质问我的母亲,为何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在洛乘云希冀而好奇的目光中,娘亲还是以第一人称说出了一句话:「我生平最讨厌便是自寻短见之人,全然放弃了一切的希望,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人。」

  洛乘云几乎要傻笑起来了,一股勃勃地生机从他双目中爆发,痴痴地看着娘亲绝美仙颜,说道:「仙子,我不会寻死了……」

  但我体内的生机却瞬间被抽干了,仿佛久旱的沙漠、干涸的河床、竭水的枯井,勿需娘亲的神神功,身体与元炁归于平静,眼睑低垂,愤怒而冷静地等待着事态发展。

  「你先休息吧。」娘亲叹息着说了一句,玉手一挥,一股磅礴元炁涌入洛乘云的体内,他眼中睡意袭来,望着娘亲的头颅缓缓低下,身体渐渐放松,安详地睡着了。

  「唉。」见洛乘云沉沉睡去,娘亲长叹一声,这才将眼光投向了我。

  我周身的压力顿时化为乌有,身体再次听从我的指挥和支配,但我却久久未动。

  「霄儿……」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稀罕的事情发生了,娘亲的语气竟略带歉意。

  若在从前,我必会为此而受宠若惊,正如儒家圣人所说的那般,「子为父隐」,我对待娘亲亦如是;但此时此刻,我的内心冰冷如铁,却又燃烧着灼炽的愤怒。

  道歉?为谁道歉?为了她将我困住而道歉吗?还是为了洛乘云而道歉?

  我惨笑一声,绝望地看向娘亲:「呵呵,母亲大人,孩儿方才差点做了你『生平最讨厌的人』」

  「霄儿,你冷静一点。」娘亲试探性地朝我踏出一步,「你听娘解释……」

  我语带讥讽地说道:「解释?不用解释,孩儿明白母亲大人的宅心仁厚,不就是为了救他一命嘛。」

  「霄儿,你明白就好……」但娘亲不知是听不出来还是不愿点明,竟似乎松了一口气。

  「但救人犯得着玷污自己的名节吗?!」我生平第一次对着娘亲声嘶力竭地怒吼,眼中却溢满了泪水。

  「霄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名节对娘来说无关紧要……」娘亲果然生性高洁,超脱于俗世之上,悲天悯人,置之如身外之物。

  但这份高风亮节却教我的怒气更加狂涨:「但是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听了此话,娘亲似乎有些哭笑不得:「娘都无所谓,怎么对你又至关重要了……」

  「这关乎着我是谁的儿子!关乎着谁是我的母亲!」我低吼着,任由眼泪掉在尘埃里,「你这样随意抛弃,置我于何地?!又置父亲于何地?!」

  似乎没想到我会将父亲搬出来说项,娘亲一时间怅然若失,旋即又苦笑道:「倘若你父亲在世,恐怕也不会反对……」

  「你怎么知道?!此时此刻,你又没问过他!」怒火燃烧着脆弱理智,我不顾一切地嘶吼,「还是说你和媛媛一样是个以貌取人的庸俗女人,你也被他的外貌吸引了!」

  「柳子霄,我可是你的母亲!」娘亲美目霎凝,仙颜布上了一层寒霜,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生冷。

  「哈!母亲?」我心冷如冰,怒极反笑,却又涕泗横流,也许极为滑稽可笑,「为了一个外人,用盖世神功将儿子困住不得动弹的母亲?为了一个外人,和儿子争执的母亲?!十多年来,从未夸奖过儿子一次的母亲?!十多年来从未对儿子笑过一次的母亲?!十多年来,从未给儿子做过一次饭的母亲?!」

  十余年里逆来顺受的我,将对母亲的诸般期待与所遭受的冷遇化为了一连串的惊涛骇浪,将娘亲问得哑口无言,那副玄冰傲雪般千年不化的旷世仙容第一次出现了局促的神色,竟是张口无言。

  见母亲答不出话来,我更加失望,阴阳怪气地说道:「呵呵,孩儿能够拥有您这样的母亲大人,真可谓是『三生有幸』啊。」

  听了如此讥讽辛辣的话语,娘亲面色一凝,严肃而坚决道:「柳子霄,此番事态,事急从权,我一时间无法向你解释,改日……」

  娘亲做事向来一意孤行、不可违逆,我失望地摆手,打断了娘亲的话,反唇相讥:「母亲大人做事,何须向人解释?何曾向人解释?要不干脆连我这个儿子也不要了,免得您再费心思考编排该如何解释。」

  「柳子霄,你……」愤怒第一次扭曲了娘亲倾城绝美的面容,那紧锁的眉头,圆睁的桃花眼,无一不在诉说着谪凡仙子出离而幽冷的怒火。

  但那怒容转瞬即逝,换上了一副更凝重的神色,一袭白衣如魅影般瞬移到我面前,伸手将我拦在身后:「霄儿小心,有强敌来袭。」

  我正以为不过是娘亲转移话题的拙劣伎俩,却从这句话中真切地听出了她的严阵以待、全力以赴,以及一丝忐忑不安。

  不安?当世谁能让功至化境、武至巅峰的娘亲不安?

  除非与娘亲同样是绝世高手!

  这个念头恰如闪电一般撕裂我的脑海,未及反应,庭院中便出现了一道人影,我甚至未能看清他的轨迹,仿佛凭空出现的鬼魅!

  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再也顾不上勃发的怒火,化为无尽的担忧。

  来人一袭渚青长袍,峨冠博带,蒙着面巾,苍眉烁目,额生横纹,鬓边几缕白发,诉说着他的年纪已然不小。

  来人距离我和娘亲二十来步的距离,负手而立,闲庭信步,声音略显沧桑却如洪钟大吕,缓缓说道:「谢仙子,一别二十年,重逢时却已成人母,时光荏苒啊……」

  他一副物是人非的缅怀模样,几乎让我怀疑是娘亲的旧识。

  「我从未见过你,但……若我所料不差,阁下便是二十年前江湖上称『羽玄魔君』的水天教教主吧?」娘亲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缓缓摇头,沉声道出他的来历。

  

第四十八章风卷怒涛(二)

  

  水天教教主?羽玄魔君?

  从娘亲的谨慎严肃来看,他应当与娘亲一样同为绝世高手,没想到水天教教主竟有如此高手坐镇,那为何当年会功亏一篑呢?

  他蒙脸而来,口称重逢,但娘亲却说素未谋面,他当年很有可能是在暗中窥视,但与娘亲打过照面,武者的五感最为灵敏,害怕身份暴露才出此下策。

  「哦,我那孽徒便是这般与你谈论本座的么?」羽玄魔君眉头一挑。

  娘亲细眉微蹙,并未正面回答,反而冷冰冰地问道:「阁下来此有何贵干?」

  「当世间故人凋零,本座不过想与仙子叙叙旧罢了,何必如此针锋相对呢?」

  语毕,羽玄魔君似乎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哼,蒙首覆面,藏头露尾,谁人与你是旧识?」娘亲冷哼一声,「若真想叙旧,便摘下你的面巾」

  青衣老者呵呵一笑道:「与仙子坦诚相待,本座固所愿也,只是仙子为擒风卫办事,本座的身份还不可暴露。」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娘亲悍然拂袖,转身便下了逐客令,「阁下请回吧。」

  「仙子不与本座叙旧无妨,但本座还可以与那孽徒的、呃……」羽玄魔君一语未毕,娘亲霍然转身,周身泛起一股彻骨严寒,浩瀚的冰雪元炁有若实质,翻腾着直奔青衣人而去!

  羽玄魔君不得不将剩下的半截话咽下,眉头紧锁,身前升起一道若有若无的清气壁障,袅若风烟,却能将娘亲的元炁挡住!

  两人正以元炁相持对峙,异象渐生,但我却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仿佛周遭的天地布满了锁链与桎梏,彻骨严寒压迫着我的身躯,令我动辄得咎。

  耳中忽然传来娘亲的密音:「霄儿,护住心脉,寻机退开!」

  虽然我与娘亲在洛乘云一事上生了隔阂,但此际娘亲正在与外敌生死相争,一切须以大局为重,我自然不会过于任性,拖娘亲的后腿。

  我赶忙调集周身的元炁,牢牢护住心脉,恰在此时,那彻骨的严寒一顿,浑身忽得轻松。我心知这是娘亲为我放开一瞬的元炁威压,当机立断,迅速退后了十余步。

  对阵旗鼓相当的敌手,临阵分神不说,还自敛元炁,实乃大忌,很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我紧张地盯着二人,生怕娘亲因此而落入下风,但羽玄魔君却并未得寸进尺,那道清气殊无异动,只堪堪地挡住了薄雾似的冰雪元炁。

  这机会虽然转瞬即逝,但以羽玄魔君同样旷古难逢的武道修为,没道理会失之交臂啊?

  我瞬间有些迷惑,但不管怎么说,他没有趁机发难,总归是好的,否则娘亲恐将陷入困境。

  身登武道极境之人,自古难逢,更何况是如今凋敝衰败的武林。

  但此时此刻,边陲县城的一间陈旧苑子里,堪称旷古绝今的二人正以肉体凡胎难以想象的神乎其技生死相争。

  武者以招式拳脚互相攻伐,即使力有不逮也有脱身的余裕;以刀枪剑戟交锋鏖战,哪怕身披数创,只需要害无碍,仍有苟全性命之能为;但元炁不同,此等由气机采练而成的能量,与身俱在、与命相连,一旦两人的气机牵引、元炁争极,不到一方油尽灯枯便几乎无法停止,几乎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除非两方同时收去元炁方可安然无恙,当然这是对一般武者而言,元炁无法破体,一旦拼上了内力,便无可脱身,似娘亲、羽玄魔君这等绝世高手,是否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手段、足以安然退却,尚在未定之天。

  但我自然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不甚明了的事情上,只能祈祷娘亲可以力压羽玄魔君,双方皆以浩瀚磅礴的元炁针锋相对,无论是谁力有不逮或者身败气竭,都不可能好受,甚至很难全身而退。

  二人在庭院中对峙争锋,已然显现了莫名异象:娘亲这一侧严寒彻骨,空中凝出了片片雪花,翻飞乱舞,俨然如同寒冬腊月里天降瑞雪,地面上冰霜的冰霜已然蔓延至我的脚下;而羽玄魔君那方,清气蒸腾,元息氤氲,仿若淡淡气旋围绕着他。

  两方磅礴的元炁碰撞、摩擦,在二人中央产生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界限,划分了大相径庭的两方世界。

  我一瞥,看见了还在梦乡里的洛乘云,娘亲无暇顾及,冰霜已然快蔓延至他脚上了,倘若我不施以援手,恐怕即将被彻骨严寒所伤甚至所杀。

  大敌当前,娘亲为护我周全甘愿露出致命的破绽,而对洛乘云则生死难顾,这总算让我心中好受一些。

  毕竟是娘亲要救的人。

  我长叹一声,将洛乘云扛起,快步退到西厢,将他放在走廊上依靠着墙壁和柱子,赶紧回身紧盯战场。

  此时娘亲与羽玄魔君的对拼已然到了关键时刻,飞雪飘舞间,娘亲的青丝白袍均是猎猎作响,氤氲清气里羽玄魔君的青袍面巾也在上下翻滚,冰雪与清气互不相让,彼此推拒。

  「困于葛藟,动悔有悔。」忽而羽玄魔君长吟出声,场中异变陡生。

  正在拉锯的氤氲清气与冰雪元炁轰然散开,霎时间漫天冰雪扑面而来,氤氲清气化去形迹。

  我正欲抬手防护,那晶莹的冰雪忽然消散于无形,如泥牛入海,再放眼望去,冰消雪融,大地霜除,仿佛方才的异象不过是南柯一梦。

  庭院中烟尘伏地而向四方散开,一袭白衣与青袍仍然岿然对立,二人神色皆是如常,仿佛并未受伤受损。

  羽玄魔君抚了抚面巾,喟然叹道:「本座不说便是,仙子何至于此呢?」

  「我再问一遍,恶客临门,所为何事?」见娘亲面容冷峻,身形傲立,语气无常,我总算放下心来,却并未出言拖累。

  「呵呵,也罢,本座就开门见山,本座知道仙子为何来此,但请仙子将事情查明,还我水天教一个清白。」

  羽玄魔君语出惊人,竟然要求娘亲还他水天教一个清白,如此说来,他不承认屠村之事是他们所为了?

  可为何水天教不自己去调查……

  思及此处,我不禁莞尔,暗骂自己太蠢,纵然水天教能查到真相,官府也好军队也罢,却不可能采信——无他,只因水天教已被打上魔教的烙印,百口莫辩。

  娘亲自然没我这么涉世未深,蹙眉淡然道:「水天教手眼通天,你们连蛛丝马迹也没调查出来吗?」

  「不瞒仙子,血案现场地处边陲,本教也是鞭长莫及,栽赃陷害一事的内情,本座一无所知。」羽玄魔君缓缓摇头,自承不知。

  娘亲淡然拂袖,再次下了逐客令:「既如此,魔君请回吧,此事我自会查明,但无论是水天教还是其他人犯下滔天罪恶,我绝不会姑息。」

  「那是自然,果真是教众擅自妄为,不劳仙子动手,本座亲自毙了他们。」霎时间,那袭青袍消失不见,仿佛蒸发于天日下的鬼魅,只余一句告别:「龙行万里开天路,鹤去十州一点尘。」

  俳句颇有气势,我却听出言外之意,你们在明而我在暗中,勿需枉费心机。

  论规模,楚阳县城比百岁城还要小上半成,但羽玄魔君既有不世轻功,我等又不知其面貌特征,若想揪他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大海捞针。

  我正为羽玄魔君离去而松了一口气,但娘亲忽然娇躯一颤,抬手至面,似乎吐血了!?

  

  

第四十九章风卷怒涛(三)

  

  「娘亲!」我快步奔了过去,口中焦急地呼唤。

  正所谓母子连心,我全然忘记了方才母子间的龃龉冲突,牵挂着娘亲的伤势,一颗心仿佛被紧紧攥住。

  我跑到娘亲面前,果然见到娘亲的嘴角溢出了一丝殷红鲜血,玉面仙颜染上了一丝煞白,我心痛万分却又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做。

  娘亲以玉手抹去嘴角鲜血,强笑道:「娘没事,霄儿不用担心。」

  自我记事起,还是第一次见娘亲受伤,不由得心疼地问道:「娘亲,怎么会这样?」

  「娘与羽玄魔君元炁相接,他以秘术强行中断,我们二人都受了巨力反噬。」娘亲几个深呼吸,运气稍微调息,才似乎恢复如常,「霄儿,娘需要静修调息一个时辰,否则有损功体。」

  「嗯。」我使劲地点点头,本想开口询问羽玄魔君是否会去而复返,但他与娘亲应当同样受伤不轻。

  此时此刻,我身为一个男子,应当中流砥柱。

  我眼中的犹豫之色只一闪而过,娘亲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展颜微笑道:「霄儿无需担心,羽玄魔君所受损伤不比娘轻,若不及时调息必会伤及根本,短时间内他不会再来。况且娘的太阴遗世篇素有疗伤之能,他若再犯,娘也能率先恢复。」

  「嗯。」我虽然决定了要独当一面,但还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毕竟方才两位绝世高手的交手场面实在太过震撼骇人、太过匪夷所思。

  「霄儿,其他的事稍后在说。」娘亲转身向东厢而去,忽又扔下一句,「将他好生安置。」

  我默默点头。

  娘亲的两句话含义不言自明,第一句自然是指母子二人争吵一事,本已面临母子决绝的关头,但羽玄魔君却忽然来犯,还与娘亲两败俱伤,我自是不能再任性;第二句则是指洛乘云。

  我心情复杂地走向走廊上躺着的洛乘云。

  此时他为娘亲的冰雪元炁所安抚而深眠,以我含章剑吹毛短发的锋利,若是一剑封喉,他连痛苦都不会有。

  但我最终叹了一口气,收敛了杀机,我心中明白,他虽是我们母子二人龃龉的起因,但症结却不在他身上,而是娘亲。

  娘亲想要挽回他的死志,我虽然不甚乐意但也不会阻拦,毕竟人命关天,他的命途多舛也叫我生出恻隐之心。

  关键在于娘亲所用的方法,这才是令我出离愤怒的根本原因。

  我将洛乘云扛进了他所居住房间里,轻轻放在了床榻上,任由他四肢乱摆,便转身离去。

  我又不是婢女奴仆,不必伺候他舒服睡觉。

  这么想着,我出了房间,心中萦绕的是与娘亲的冲突,我要静静思考,参透为何我会对娘亲的举动如此敏感、愤怒。

  正当我向石墩石桌走了十几步的时候,眼前突然一花,一抹青色人影遽然出现在庭院里,仿佛是从地府冥界里钻出来的鬼魂一般。

  竟是去而复返的羽玄魔君!

  糟了!

  娘亲静修调息,心神收摄,无法得知外界情况,而凭我的微末伎俩绝非他的对手。

  我运起元炁,正要放声呼喊,羽玄魔君眼睛一眯,流露出些许笑意,身形一闪,一只略显苍老的大手鬼魅般攀上了我的后颈——电光火石间,羽玄魔君已然瞬身至我身旁!

  一股磅礴无匹、刚猛无俦的元炁钻入了我的身体,我瞬间感觉全身气机、元炁被压制,仿佛在紧密啮合的器械间插入了坚不可摧的硬物。

  后颈乃是躯干与头脑连接之所,同样为人体要害,劲力催吐之下,轻则如吴老六那般不省人事,重则魂飞魄散。

  此际要害落于人手,一股寒意自我心中升起。

  但我心中所想的并非死生之事,而是涌起了对娘亲的不舍与歉意。

  娘亲,孩儿不孝,要先走一步了,没想到死前给娘亲留下的回忆,竟然是激烈的争执……

  娘亲,孩儿恐怕在劫难逃,没想到竟应了那句怒言,您就当我不曾存在过,这样就不必伤心了……

  想到此处,我心中苦涩,一滴眼泪滑落,闭目待死。

  但奇怪的是,羽玄魔君却并未痛下杀手,仅仅制住我的气机与元炁便没什么动作,见我这番模样,反而又气又笑道:「你小子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放心吧,老夫不会伤你的,只需要你乖乖跟老夫走一趟。」

  虽然他话语听起来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但实则不容我置喙。

  只听羽玄魔君深吸一口气,眼前景象骤然破碎,如奔雷迅电、浮光掠影,身畔疾风呼啸。

  突如其来的奇绝之速,带来了强烈的不适,几乎让我无法睁开双目!

  这简直就是世间极速!

  我勉强睁开眼睛,目力与反应却根本无从知道他的行经路线;功体被元炁被制,我也无法感知到他到底是如何轻身瞬步。

  除了两次起落——应当是——我能明显感知到,其余的画面就像一塌糊涂的染料一般,全然分不清。

  强烈的不适让我无法思考,但这般极速行进也并未持续多久,风驰电掣般的画面便骤然停滞,我猝然向前扑去,幸好身体被羽玄魔君元炁一带一吸,方才稳住身形,但随即一股反胃感涌上心头,教我头晕眼花,差点呕吐出来。

  「唔……」我躬身捂嘴,赶忙调运元炁,游遍四肢百骸,平抚心神。

  羽玄魔君已然从我后颈离开,但以他当世无敌的神速,哪怕放任我先奔出数里之地,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以我的微末武功,断然无法自这等绝世高手掌控中逃脱,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也不作妄想。

  他说不会伤我,这让我心中稍定,但心中戒备仍未完全放下——羽玄魔君不惜根基受损、功体存罅,也要将我擒走,图谋定然非同小可。

  他虽自称不会加害于我,却并未说过不会以我筹码为胁迫娘亲就范,让娘亲乖乖为水天教洗脱罪名。

  适才娘亲与我大吵一架、争执不下的场景历历在目,母子间的龃龉未消,但倘若世上还有什么东西称得上是娘亲的弱点、软肋,那恐怕也只有我这个儿子了——这点我毫不怀疑。

  思虑至此,我已平复了头晕眼花的呕吐感,方才有空打量所处之地。

  庭院中一座三足两耳的高大青铜鼎巍然镇守中央,北面是三清阁、四御殿,门户大开,灯火点点,神像依稀可见。

  而我所处的正是东面客堂前方,对面也是同样形制的客房,二者都是门户大开,陈旧的木椅与席床一眼可见,但并无香客。

  我心下了然,这是一座道观,背靠山林,却不知为何略显萧瑟破败,年头古旧,漆剥色老。

  「谶(chèn)厉道兄,速救愚弟!」此时此刻,羽玄魔君额发冷汗,手捂胸口,朝着客堂里求救,声音看似平静,却压抑着颤抖。

  「来了来了。」客堂大门,一位头戴玄冠的羽士踏步而出,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仙风道骨,赫然一副得道之士的模样。

  我心中暗凛,想必他就是羽玄魔君口中的谶厉道长了。

  来人面容清瘦,气质沧桑,目光昭昭,绕着羽玄魔君踱步,上下打量一番道:「嚯——可以啊,先与人以元炁对拼,受了反噬之后不思静养调息,反而强提元气、强运功体,真是不爱惜你这残躯和武功。」

  谶厉道长口中不留情面,但略显老态的右手萦绕着淡青色的奇异元炁,贴在了羽玄魔君的胸口,钻入了他的身体。

  羽玄魔君的脸色这才缓缓恢复正常,道:「若非有道兄在此,愚弟也不会如此拼命,只因此事关乎我那孽徒。」

  听了二人的一番身临其境般的诊断与问答,我才知羽玄魔君为何胆敢以身犯险、不顾功体,便是因为有这谶厉道长在此,足可以为他解决后顾之忧,而非他比娘亲修为更高、武功更强。

  「现下只是梳理了你紊乱的内息,撑不了不久,若想根治,跟我进来吧。」

  谶厉道长收回元炁,拂袖进了客堂。

  羽玄魔君点头示意,转身对我道:「若老夫所料不错,你当姓柳。柳小子,现下老夫需要调理功体,你且自便,稍后老夫再来与你谈谈你生身父亲的事情。」

  说完,他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进了客堂。

  我深陷羽玄魔君之手,本就是插翅难逃,此时更从他口中得知,他似是熟知我的父亲,这更让我绝了逃跑的念头。

  这是天仙化人的娘亲禁绝我提起的事情,对我来说,父亲至今仍是云山雾罩、朦胧无念。

  水天教教主、以身饲魔、孽徒等线索此刻如同百川归海般汇集起来,我脑海中划过了一个念头,难道……

  算了,我摇摇头,今日之内便可得知答案,此时无需妄加猜测。

  我必须听听羽玄魔君的说法——纵然不可轻信,却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很快,我便决定了留在此处。

  只是不知谶厉道长需要为他调理多久,若是耗时过长,娘亲自静修中醒来会不会焦急地到处找我呢?

  我叹了一口气,想到娘亲,比起担忧她会否因我失去分寸,更加横亘在我心头的却是今日我与娘亲的龃龉、冲突,以及一个疯狂生长的扪心自问:为何我会对娘亲不惜名节挽救他人死志的行为愤怒异常?

  

第五十章风卷怒涛(四)

  

  凭心而论,我并非无情之人,对于洛乘云的悲惨遭遇,自不是无动于衷,甚至动了恻隐之心,倘若有办法可以打消他轻生的念头,我也乐见其成。

  但娘亲以自己的名节为代价而行此事,则不在我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我知道,娘亲别无他法,此举只是权宜之计,即便给洛乘云以微渺的希望,事后未必便会给他机会追求自己,甚至连虚与委蛇都不会施舍,哪怕他俊美无比——需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洛乘云今日死志坚决,只因接二连三的噩耗太过突然,他一时不能接受;但教近几日他求生全身,之后便很难再鼓起勇气自寻死路。

  以娘亲的忠贞不渝,我丝毫不相信她是对洛乘云动了凡心或者寂寞难耐——十余年来娘亲隐居葳蕤谷中,与我形影不离,一心养育我,从不见她有过不耐或者厌烦,父亲以及我对娘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我就是无法接受她牺牲名节。

  娘亲的权宜之计,让洛乘云燃起了摘取天上明星的希望——哪怕我明知娘亲给予他的希望只是虚幻缥缈的水中月、镜中花——让他心中的非分之想再次萌芽,谁知道他在心中如何亵渎高冷的娘亲!谁知他会不会幻想用《御女宝典》中的花样来淫辱玷污娘亲丰腴风韵的胴体娇躯!

  一想到此处,我便怒火中烧,恨不能生啖其肉、渴饮其血。

  诚然,这种感情从伦理上来说,有些超常越界:其一,以我儿子的身份,不应对娘亲的行为置喙,纵然她曾教导我过儒家的三纲五常、三从四德,但她并不拘泥于此;其二,娘亲是一个独立且坚定的女子,无论是对我的教导养育还是对自己的决定,她一旦下了决心就不会回转,今日哪怕被我挤兑讥讽得哑口无言她也未移其志便可见一斑;其三父亲既已不在人世,也无世家大族的门风家规的约束,娘亲便是自由之身,她愿意将自己托付给谁都无人能说她半句不是,更何况仅仅是略微牺牲无形无质的名节。

  事实上,自儒家圣人周游列国、布道天下起,此后诸王朝多是奉行儒家的思想准则——除了以法家思想为准绳的白虎王朝——然而虽有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约束,却从未有哪朝哪代禁止过再婚再嫁——只有家风死板、家规森严的高门大院、世家大族视之为丑闻孽风,其余皆不以此为虑。

  就比如被我当成半个家人的牛婶,先后服侍过两任丈夫,育有三子一女——

  大牛便是先夫遗子——而她的四位儿女与两任夫家的亲戚并未彼此敌视。

  更别提历朝历代的公主王女,驸马身殁后再嫁以及招募面首之事,亦不在少数,前有朱雀王朝的朝凤公主,近有本朝年号昭元的怀宗皇帝的十三女灵犀公主,二者皆因驸马乃是征战外族的名将而留于史书。

  凡此种种,皆可为寡母再嫁或再寻情人背书,有道是「搭桥顺母意,杀僧报父仇——」,我身为人子,却妄图以自身的意志阻止任何可能的行为、掐灭微弱的火苗,哪怕仅止于为救生命而事急从权的名节牺牲。

  但我心中通透无比,我并非是想为素未谋面的父亲守住娘亲作为妻子的身份,而是想要为自己守住娘亲作为母亲的身份!

  娘亲在我心目中的重要性无可比拟,十余年的朝夕相处,失去了父亲的我,娘亲便成了唯一的支柱与羁绊,倘若失去了娘亲,我简直无法想象该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与娘亲相比,世间万物都不值一提。

  但这是我在未出谷前未曾意识到的,因为在谷中形影不离的岁月,教我从未想到过、预料过、体验过失去娘亲的可能性,因为十几年的母子相依为命、朝夕相处,让我对娘亲的存在、陪伴习以为常、理所当然。

  直到出了葳蕤谷,才惊觉世上男子无一不被娘亲绝世美貌所倾倒,无一不对娘亲心存非分之想,无一不对娘亲垂涎觊觎,无一不妄想着将娘亲从我身边夺走、变为自己的禁脔!

  如此恶念,让我极为排斥与敌视,让我不惜扭曲、对抗娘亲的意志。

  我为何会如此敏感,仿佛被侵犯了领地的凶恶野兽?

  我明明受着礼教的束缚,对娘亲只有敬畏孝顺,却为何还要保留对娘亲无穷的占有欲,为何无法熟视无睹,为何无法放任自流,为何无法作壁上观,为何无法弃若敝履……

  那个答案,已然浮现在脑海中,蹿到喉咙,呼之欲出。

  我摇了摇头,终究是无法欺骗自己。

  究其原因,毫无疑问,是因为我深爱着娘亲。

  尽管娘亲平日里冷若冰霜,尽管娘亲很少对我展现温柔,尽管娘亲十指不沾阳春水,尽管娘亲从未为我烹食调羹,但我仍然深爱着娘亲,虽然我与娘亲相处时保持着距离、少言寡语,但无碍于这份深爱,这是不讲道理的——硬要说为什么,只有一个原因:因为她是我的娘亲,她是将我带来这个世界并且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见到的女人。

  但这份深爱,十余年来不曾爆发过,既因为我与娘亲朝夕相处、不虞有失去她的可能,也因为娘亲平素以母亲的威严以及严格的礼教压迫着这份的感情。

  直到来了外界,遭遇了今日一事,我才惊觉自己对娘亲有着极强的占有欲,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我都不允许别人染指、觊觎!

  这个答案,是我所学习的伦理纲常所不能接受容忍的,是娘亲平日里言传身教、潜移默化而想要将之禁绝湮灭的,也是一直被自己痛苦地压抑在内心深处的。

  但此时此刻,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恍然发觉这二者已经被我视之为无物——

  践踏伦常固然痛苦纠结,但这痛楚远不及失去娘亲的万一,正是这份痛楚让我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挣脱了儒家纲常的束缚!

  我无法忍受娘亲离我而去,我无法忍受娘亲为别人损毁名节,我更加无法忍受别的男子将娘亲拥入怀中、肆意轻薄,哪怕只是极微极小的可能性!

  娘亲,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吗?

  不,我不容许!若果真要发生,那就让我将别人取而代之吧!让我既保护又毁坏娘亲的名节与贞洁吧!

  没错,作为父亲的半身,没有人比我更加有资格继承他的「遗产」;作为娘亲的半身,我早已是一个离乡既久的游子,我已被娘亲的温柔乡拒之门外长达十数年,没有人能够阻止久旅异乡的游子回归故园!

  即便是超凡脱俗、冷若冰霜的娘亲,我也决不罢休。

  

第五十一章风卷怒涛(五)

  

  其实,禁忌的种子早从伦常的土壤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为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一举一动萌荫既久,只是此前我不曾抬头看过罢了。

  但要如何讨得娘亲的芳心呢?

  玉龙探花当初为洛乘云出谋划策的一席话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他虽然是一介令人不齿的淫贼,但不得不承认他经验老道,仅凭蛛丝马迹就能制定出有条不紊的计划。

  然而,我仔细思量之后,却发现这个计划不适用于我。

  原因无他,我的身份,是绝世仙子的亲子,而非其他。

  十余年来娘亲一直对我申以礼防,保持着距离,如今我更是长大成人,娘亲对此的戒心想必定然更深,这是先天的劣势。

  什么示之以弱、秀之以强,无疑是南辕北辙。

  当务之急,不是其他,而是必须将洛乘云的事情解决,他一日存在我与娘亲之间,分歧争执就一日不能解决,更何谈攻破心防了。

  但我却难以寻找其他的办法来,难不成唯有将他一剑枭首?

  不成不成,争执只是试图影响娘亲的决定,以我为人子的身份无可厚非;但若对洛乘云痛下杀手,无疑是拂逆了娘亲的意志、愧对了娘亲的教导,届时他将变成我与娘亲之间的死结,永无解开的可能。

  一时之间,我竟然发现自己对此一筹莫展、束手无策,不禁懊恼地在青铜鼎足上捶了一拳。

  「柳小子,怨气郁结,心中有事?」忽然,羽玄魔君沧桑的声音钻入耳中,我慌忙转身,只见他正立于两三步处,青袍蒙面,眼带笑意。

  此时不过一刻钟有余,难道那谶厉道长这么快就将羽玄魔君强运功体的后遗症彻底治疗了?

  我暗自惊叹,那道长于武道修为一途的理解真是高深莫测。

  但此事涉及心中禁忌的秘密,我自然不会轻易吐露实情,戒备道:「魔君通天之能,猜不出来吗?」

  我们一行人昨日才到楚阳县城,翌日羽玄魔君就找上门了,不可不谓神速,定然是有教众目睹了我们的行踪。

  「呵呵,老夫并无他心通之异能,如何猜得到?」羽玄魔君眯眼一笑,「倒是你,决意称呼我为魔君吗?」

  我略微一怔,便即反问道「呃,难道你不是羽玄魔君吗?」

  「羽玄魔君只是江湖上的污蔑恶称——虽说老夫并不介怀。」他缓缓投来清亮的视线,「你可知,为何你娘对老夫全力出手?」

  「为何?」我心中明白,正戏来了,便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

  羽玄魔君双目炯炯地盯着我说道:「因为老夫所要说的是,本座是来寻那孽徒的儿子。」

  这番话语如同针线将我所知的线索串联起来,我回望过去,询问道:「魔君的意思是,我的父亲,就是你口中的『孽徒』?」

  羽玄魔君轻轻点头:「看来你娘虽然对你守口如瓶,但你并非愚笨之人,想必早已有所察觉了。」

  得了他的确认,虽然与我心中猜测不谋而合,但心中仍旧存疑:「魔君所言是否属实?」

  娘亲与我说,我父亲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怎么会是魔君的徒弟呢?

  「英雄与魔徒,不过是不同人的看法罢了,并不冲突。」羽玄魔君淡淡解释道,而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按师徒辈分来算,老夫该唤你一声『徒孙』呢。」

  我知他此言意欲何为,无非是想让我叫他一声师祖罢了,虽然他所说与我所知并无冲突,但我还是决定慎重为先:「魔……阁下与我今日才相识,阁下话中几分真假我尚不能确定,那等称呼,还是延后再说吧。」

  虽然此时不能确定父亲与他的关系,但他所说不似作伪,一个绝世高手不至于放下身段来诓骗我这个初出江湖的小子,倒是不好再称呼他为魔君。

  「呵呵,倒是个谨慎的性子,你父亲若能有你三分谨慎,今日老夫也不必称他为孽徒了。」羽玄魔君先是赞赏而后又惋惜,似乎感触颇深。

  我皱眉问道:「阁下此言何意?」

  「没什么,不过是一个『英雄』与『魔徒』的故事罢了。」羽玄魔君长叹一声,缅怀似地娓娓道来:「二十年前,水天教欲襄大事,一举推翻玄武王朝的腐朽统治。」

  「适逢你娘初出武林,受皇帝的谕令调查此事,与你父亲相遇,你那能言善辩的娘亲说服了他,认为以天下苍生为念,维持王朝稳定才是上策。」

  「也是造化弄人,正值此时,太宁炿扳倒了权相蔡渊并肃清了他的党羽,朝堂吏治为之焕然一新,下诏轻徭薄赋与民修养生息。」

  「你父母二人认为他是中兴之主,将会为黎民百姓谋得福祉——后来他们还入京觐见——因此你父亲更加坚信,便选择了将水天教的义举透漏给朝廷。」

  「于是擒风卫顺藤摸瓜,扼杀了起义,事败之后不少组织分崩离析、教众身死魂灭。」

  「这便是你娘亲所谓之『英雄』,而我所谓之『孽徒』,水天教众所谓之『叛徒。』」

  这个故事很简短,却十分清晰地将「英雄」与「魔徒」的原委脉络厘清,父母与水天教的选择孰对孰错一时间难以辨明,我只得长叹了一口气,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我父亲……叫什么名字?」

  「连生父的名讳都没告诉你,你娘行事果真滴水不漏。」羽玄魔君感叹一句,而后郑重说道:「你父亲姓柳,名冥,字狱残。」

  「柳冥,柳狱残。」我在心中默默咀嚼这个名字,不禁觉得有些荒唐:身为人子,已然长大成人却不知父亲名讳,娘亲对此绝口不提,我竟还要从外人口中得知。

  「那阁下的名讳呢?我该如何称呼?」

  「老夫的名讳不值一提,原本告诉你这徒孙也无妨,不过你回去必然瞒不过你娘,若被朝廷知晓老夫亦是头疼,便恕老夫敝帚自珍一回。」羽玄魔君隔着面巾抚了抚下颔,「你照旧称呼老夫为魔君便是,虽然不好听,但也无关紧要——你若真有心,叫一声师祖,老夫就心满意足了。」

  我一阵沉默无语,就是因为不想叫你师祖,我才问名字的。

  忽然,我想到自己所负的奇怪武功,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毕竟羽玄魔君是父亲的师傅,应当不至于对他的武功一无所知才是。

  于是我筹措了一下言辞,问道:「阁下是否知道,我身上的武功有何玄机?」

  

第五十二章风卷怒涛(六)

  

  羽玄魔君老眼微眯,呵呵笑道:「二八年华便跻身一流高手之列,难道对自己修习的武功还不了解?」

  我一听便知道他是在明知故问,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阁下何必戏弄于我?」

  「哈哈哈哈,你这徒孙,真是不懂尊老爱幼。」羽玄魔君抚掌大笑,又口气一转,「老夫将你带来,便是为了此事,这番相问正中下怀——你且说来,是如何发掘体内元炁的?」

  「发掘」二字甫一出口,我便他对这奇异的武学确实有所了解,于是缓缓道来:「大约十一二岁时,我尚未踏入武道,丹田却偶尔会蹦出一丝元炁,使我劲气控制不住,毁坏物事;而后娘亲仔细探查了我的体内丹田,让我开始修炼外功,每日至筋疲力尽就会引出元炁。」

  「如此练习一年之后,我就寻到了气感,能够控制丹田内的元炁并循其运行脉络加以采练,但是无论我如何采练,却总感觉到丹田受到了桎梏,无法突破极限、打破瓶颈。」

  羽玄魔君听后赞赏道:「耗尽体力以引出元炁,你娘的武学见解不可谓不高啊!不过却终究无法堪破,老夫与你父亲的得意之作。」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我凝神静听,羽玄魔君负手而立,语带自豪:「十岁时,自你体内丹田散发出的元炁,乃是你父亲所遗留。」

  我点头道:「娘亲也是这么猜测。」

  他的答案与娘亲的猜测不谋而合,但其中有一个巨大的疑问:父亲是如何做到将元炁留存与他人体内的?

  一般而言,元炁乃武者自身气机所凝练,故而于外人而言无异于猛兽毒虫——除却娘亲兼有疗伤治创的冰雪元炁,可能近日所见的谶厉道长的青色元炁也属此列——无论武者有心或是无意,若非精心控制或被对方压制,元炁绝不可能于他人体内相安无事。

  据我所知,父亲身陨已逾十年之久,断无可能为我约束体内元炁,娘亲对此也百思不得其解。

  「但你娘亲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见我点头,羽玄魔君眸中清光闪烁,继续说道,「那是因为你父亲所修炼的功法——永劫无终——本质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此功法所修炼的元炁,就是为了赋予他人而采练的。」

  我不可置信:「这……如何能够做到?元炁入他人之体,不是消散就是侵袭血气……」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今日有此功力,便是证明。」羽玄魔君缓缓摇头,「『永劫无终』,不同于寻常武学功法的采练并行,而是先采后练——先将庞大气机采集至体内,再行凝练。如此练炁,原非异事奇闻,只是弊端不小,故而各家各学皆不如此行气练功,只因如此练出来的元炁并不精纯,至少有半数将会消散。但这弊端,却成就了『永劫无终』的奇异能为——本就是要消散的元炁,赋予其他人亦无障碍。」

  这倒是另辟蹊径、奇思妙想,但我心中仍有疑问:「可是,并非人人都能开辟丹田,又如何储存元炁呢?」羽玄魔君仰天一笑:「哈哈哈,徒孙,『永劫无终』并非是为了造就绝顶武者,而是为了赋予常人一定气力的。」

  「这是为何?」我更加不解,诸般武学无一不是凝练元炁以壮自身,羽玄魔君与父亲却为何生出这般截然不同的理念呢?

  「徒孙,你既知水天教宗旨乃是为了推翻朝廷,那么则免不了与军队官兵正面对抗,而当时我等所能鼓动的无非是平民百姓、劳苦大众,他们体弱气虚,仅以力量而论,决然胜不了训练有素的士卒。」羽玄魔君摇头回忆,背手而言。

  「为了扭转此等劣势,老夫参悟了『永劫无终』的基础理念,再加上你父亲的天纵英才,方成就了此等奇功——将即将逸散的元炁输送至常人体内,可在一二个时辰内反化气机,使他们拥有不输正常男子的力量。」

  此番话震撼非凡,羽玄魔君与父亲发常人所不能想的创举确实惊世骇俗,但我细思之下,却发现其中有不足之处:「阁下与父亲的创举属实厉害,但……寻常武者所能凝练的元炁远不如你们这等绝世高手精纯磅礴,更何况还要散去一半,又能赋予人几分力量呢?」

  「呵呵,好徒孙,心思真够缜密,这也是当年老夫所无法解决的难题。」羽玄魔君眼中赞赏之色毫不掩饰,而后感叹道,「但这正是你父亲惊才绝艳之处了,徒孙既知元炁乃是由气机采练而来的,那么能否回答老夫,在何种情况下,人体所产生的气机是最多的呢?」

  这个问题确实耐人寻味,我皱眉深思,一一说出了我的推测:「是晨起晚眠?不对,是酒足饭饱之后?也不对……到底是……」

  羽玄魔君对我的各个猜测摇头否定,一双微眯的老眼带着笑意。

  正当我穷尽了思虑,准备放弃时,忽然一个与气机有关的现象浮现脑中——

  那就是我被娘亲动人的胴体曲线刺激得气机紊乱——我灵光一闪:「莫非是……感情……波动剧烈的时候?」

  我自然不可能说是偷看娘亲腰臀,只得换了种说法。

  「啧啧啧,孺子可教。」羽玄魔君连连点头,称赞不已,肯定了我的答案,「不错,正是如此,但凡常人,喜怒哀乐等情觉难自制之时,体内的气机便会不受控制地紊乱,同时也会产生较常时更多的气机。你父亲以此为核心,再加上我的基础理念,于是便成了『永劫无终』这等奇功。」

  「父亲真是……天纵奇才啊!」虽然我猜中了父亲当时的构想,但我只是按图索骥,并不以为以自己的智慧能够在一穷二白的境地中开辟如此不同寻常的道路,因此我的感叹之情毫无作伪。

  同时也堪破了如此行功的另一个好处:感情波动之时,采练效率甚低,但这个弊端对于永劫无终的先采后练却是毫无影响,真是天造地设一般的构想与理念!

  「但父亲是怎么做到将元炁留在我体内十余年的呢?」

  「这个问题老夫也不得而知,但老夫猜测,应是你作为他的儿子,元炁与你相性契合无比,才能做到如此地步。」羽玄魔君也摇头不已,并无结论,「若是老夫早个十余年与你相见,也许能够堪破其中奥秘,如今嘛,除非你父亲死而复生,否则其中奥秘或将永世难解。」

  「哦……」得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我不禁有些失落,但很快扫去此感,转而问起另一处异样:「阁下可知,为何我的修为到了难有寸进?」

  羽玄魔君呵呵一笑:「此事并不难解,因为你缺少一颗道心。」

  「道心?这是何物?」

  顾名思义,我隐约感觉与道家脱不了干系。

  「所谓道心,本是道士所以观想天地、格致万物的恒念。你父亲将道家铸养道心的方法融入功法之中,作为刺激气机的情感来源;因道心恒在,故而气机恒盛,因此『永劫无终』的进境极快,可谓是一日千里,一年抵十年之功。而缺了道心,便与平常武学无异,功体到了一定境界,更是无法寸进。」

  原来如此,缺少了最关键的道心,难怪无法突破瓶颈。

  虽然我很想问铸养道心之法,但却有些开不了口,羽玄魔君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实在不好得寸进尺,况且此人意图不明,不能随意受他恩惠。

  羽玄魔君却是人老成精,一眼识破了我的忸怩,抚颔笑道:「铸养道心之法,告诉你这徒孙也无妨,不过以寻常的感情为道心,进境亦是缓慢。喜怒哀乐,你可知你父亲以何为道心?」

  「不知。」这一番卖关子的语气听来好似卖弄,我实无心情虚与委蛇,干脆不作猜测,摊开双手。

  羽玄魔君一怔,而后又笑道:「也罢,老夫就不卖关子,你父亲的道心乃是『天下黎民』——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被你娘说服——他以百姓疾苦为念,哀民生之多艰,怒朝政之苛厉。寻常武者,无不心神安宁、深眠无梦,但你父亲却恰好相反,忧思不断,愁容满面,夙夜难寐,宿无好梦,这正是『永劫无终』名讳的由来。」

  以天下黎民为道心的魔君传人,怎么听怎么奇怪,可我反而对父亲敬佩有加,为了心中理想信念,背负着如此痛苦前行,不愧为大丈夫、大英雄。

  然而思及自身,却明白自己无法轻易下决心背起这份重逾泰山的痛苦与责任,哪怕我对纸醉金迷万分厌恶,哪怕我对昏庸帝王歹言相向,都免不了惜身之念,更何况我还只是个离不开娘亲的小子。

  羽玄魔君见我没有刻意强求,似也有些欣慰,颔首道:「待你决定了以何为道心,老夫随时可以告诉你,但现在么,暂时保密,免得你一时冲动,坏了自己的武道前途。」

  「嗯。」我点头同意,与娘亲的隔阂尚未解决,也并非铸养道心的时机。

  

第五十三章风卷怒涛(七)

  

  「那阁下打算如何处置我的……武功?」我自然没忘记羽玄魔君曾说,掳我来此乃是为了永劫无终:他也许是打算将我的功体废去,又或者是想将永劫无终的行功心法复写,加以回收。

  若是前者,我只能坐以待毙;若是后者,我对此功法也不甚了了,他必以元炁入体探查经络,同样不会好受。

  羽玄魔君看出的担忧,不置可否地道:「呵呵,徒孙,老夫曾说过不会伤你,向来言出必践。永劫无终乃是老夫与你父亲共同参悟,如此发前人所未有的创想,直至你父亲离开水天教,一切都仍只是在黑暗中探索而已,成文的心法尚属未定之天。如今他能将功法传承于你,想必是有了不可忽视的突破与进步,固然对水天教有不小的帮助,若是换了十余年前,哪怕你是老夫徒孙也定会痛下辣手,只不过如今老夫已然明悟,欲成大事,关键不在力量之多寡、强弱。」

  我心中的担忧散去,转而问道:「那关键在什么?」

  「天下大势。」羽玄魔君淡然说道:「当今天子,沉迷声色犬马,贪图享乐,大兴土木,卖官鬻爵;如今朝堂,文武百官,贪污腐朽,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勾心斗角,盘剥吸血,搜刮民脂民膏;佛门王室,不事生产,而受黎民供奉,好吃懒做,夺人妻女,纵欲无度,纨绔骄恣;而今民生,苛捐杂税,徭役繁重,殚其地出,竭其庐入,漂泊转徙,十室九空。玄武王朝,国祚尽矣。」

  我越听眉头越是紧皱,玄武王朝已然到了如此境地吗?

  娘亲虽然以儒家经典教导我,但对于忠君爱国却并不强调,再加上我久居山野乡林,因此我对于玄武王朝以及当今天子等并无那般迂腐死板的敬畏虔崇之心、君君臣臣之念。

  待羽玄魔君一声长叹,联想到那小小驿站里的奢侈晚宴,我不禁站在了水天教的一侧:「难道二十年前的大势不足以成事吗?还有,阁下武功如此之高,为何不对那些贪官污吏施以惩戒?甚至取皇帝性命也是易如反掌啊。」

  「二十年前,权相蔡渊虽然权势滔天,但仍有仇道玉一党掣肘,二者相互制衡,本是先帝刻意为之,因此两方的党羽均有收敛,百姓尚能勉强度日,当此之时欲行改朝换代之事颇为勉强;自德臻皇帝听信了仇道玉冠冕堂皇之言,将蔡渊及其党羽扳倒清算后,仇党便一家独大,自此朝堂吏风日下,民生如炙焱炎,每况愈下。」身登武学极境的羽玄魔君语中充满了浓浓的无奈,「至于为何对贪官污吏袖手旁观,实在是因为老夫纵然武功盖世,可杀千百蠹虫,却杀不了贪污腐败的恶风,杀不尽自私自利的人心;老夫纵然杀得了那骄固横奢的独夫,却杀不尽那群吸血寄生的皇亲国戚、佛徒僧尼。更加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对着贪官污吏、皇亲国戚痛批蠹蛀、历数罪责的,心系百姓疾苦、忧思黎民生计的,竟是被朝廷打为魔教的教主。」

  难怪玄武王朝要将水天教打成魔教,日夜监视有关他们的蛛丝马迹,欲使其永世不得翻身——滥杀无辜、作奸犯科对王侯将相来说无关痛痒,但若是想要将他们从太师椅、金龙座上拉下来,那就比杀父弑母还要不共戴天。

  但我无意继续深聊此题,目前只是他一面之词,具体如何,还需待日后观察。

  虽然此前的疑问几乎都得到解答,但仍有一个问题是我不得不问的:「父亲,他是如何死……过世的?」

  父亲已死之事,年幼时娘亲就已告知于我,但我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与过程,再加上娘亲的态度,让我本能地觉得此中定有蹊跷。

  「约摸德化十年初,老夫接到教众的线报,发现了你父亲的踪迹,老夫便猜测他是回心转意了。但那时他已被打出教门,无法与老夫取得联系。待老夫得到讯息,寻到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却只在附近的无名山村发现了一场惊世大战的痕迹,房屋土墙尽皆损毁,老夫便知他已横遭不测。」羽玄魔君的声音带上了缅怀与哀伤,「你父亲……如何身陨,其中细节老夫也并不清楚,但据事后收集的线索推断,佛门与朝廷脱不了干系。」

  「佛门、朝廷……」我低声念诵着,心中滋味莫名,悲伤愤怒自是有的,却并不真切。

  朝廷的参与并不意外,父亲本就是水天教的魔君传人,一有异动定然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佛门却是稍有些意外,那群光头镇日里说着「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怕是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水天教也与他们毫不相干,却为何对我父亲痛下杀手?

  不管怎样,我先记下了,日后再仔细调查。

  「多谢阁下告知。」我郑重地抱拳感谢,无论羽玄魔君是否为我师祖,但今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对他信了几分,我并不吝啬一句谢语。

  羽玄魔君点头笑道:「呵呵,徒孙不必多礼,你父亲乃我爱徒,你娘亲不愿告诉你,自有她的考虑,但老夫却不能坐视你对此一无所知。」

  提到娘亲,我心中一阵复杂的滋味,难以言说,只能淡淡「嗯」了一声。

  羽玄魔君双眼一眯,呵呵笑道:「徒孙,虽然老夫对『永劫无终』毫无念想,不过对于水天教的大事来说,多一分力总是好的。老夫特意请了谶厉道兄,以他特殊的功体,既可摸清行功路线,又不致于损伤你的功体,还请谅解。」

  「悉听尊便。」永劫无终本就是羽玄魔君与我父亲共同参悟的,他要取回原也天经地义,我自是不抗拒——当然,在羽玄魔君手中无异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如此便好。」羽玄魔君满意地点点头,向客堂里呼唤道,「谶厉道兄,愚弟有事相求。」

  「又有何事?你功体又要崩坏了吗?」人未至,声先到。而后谶厉道长迈着矫健的步伐踏出堂门,没好气道:「你这不是没事吗?」

  羽玄魔君苦笑不已:「道兄莫要戏弄愚弟了,这回乃是向道兄提过的厘清功法脉络一事。」

  没想到仙风道骨的谶厉道长如此毒舌,以他元炁破体的修为境界,灵觉定然敏锐,不可能不知道羽玄魔君安然无恙,反而以此相讥。

  「哦,原来如此。」谶厉道长点了点头,指向我道,「就是这小子?」

  「嗯。」  

  谶厉道长一边打量一边靠了过来,右手散发着淡淡青色元炁,吩咐道:「小子,别动啊。」

  「嗯。」我依言静静站立,谶厉道长举起右手,轻轻印在我胸前。

  明明感觉到了那股青色元炁入体,但我的内息元炁却没有任何排斥与抵抗,那淡青元炁在我奇经八脉内毫无阻滞地巡游,继而又进了丹田,升起一股舒服的充盈感,只是我的功体仍旧毫无反应。

  很快,淡青元炁便循着我的内息运转了一个周天,而谶厉道长也适时收回元炁,袍袖一甩笼住老手:「完事。」

  「辛苦道兄了。」羽玄魔君走上前来,抱拳慰谢。

  「不辛苦,你少给我找点事就行了。」谶厉道长丝毫不留情面,转身背对羽玄魔君,青袍老者也不以为意,眯眼淡笑。

  我一开始被谶厉道长的青色元炁的异常震惊,这比「永劫无终」更加适合「赋予他人力量」啊!

  但转念一想,心知谶厉道长所修习的恐怕是道家心法,如此奇功恐怕难以复制。

  谶厉道长斜眼一瞥便看出我的心思,没好气地道:「贫道知晓你心中所想,这般元炁确实可以毫无阻滞地融入他人机体,但精纯元炁将凝而不散,生出各种异象来,比如多长几个手指,比如男子长出女性的乳房,又比如胯下孽根脱落……」

  我一听此话,不禁胯下一凉,读了《御女宝典》,我已经知道了胯下阳物除了排尿还是交欢的器具,自是对男子至关重要,赶忙问道:「道长,你宝贵的元炁没有在我体内遗留吧?」

  谶厉道长翻了个白眼:「瞧把你吓得,离了我的心神控制,它就会到处乱窜,你自己感知一下即可。」

  听罢,我赶忙凝神运气自感,仔细探查之下,没有发现异常的元炁,这才松了一口气。

  「公子,妾身无礼了。」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温柔又坚毅的女子声线。

  

第五十四章风卷怒涛(八)

  

  我侧身一看,只见一位风韵少妇缓缓走来。

  她一身朴素的浅蓝襦裙,合襟窄袖,风尘仆仆,爽利短发,满面尘黄却难掩姿色,明眸皓齿,琼鼻润唇,光额红颊,眼角眉梢几乎不见皱纹,身姿窈窕,胸前鼓胀略显饱满,腰间系着一对峨眉短刺。

  我尚未反应过来,谶厉道长却率先开口:「你来了?有收获吗?」

  「回道长,一无所获。」少妇缓缓走进,熟稔地答话,「这才想问问这位公子。」

  我眉头一挑,两人看来言语默契,似乎甚是熟悉。

  谶厉道长似乎是无可奈何地摆手说道:「也罢,随你。」

  问我?问我什么?

  我不禁皱眉,与此人萍水相逢,却又有何事相问?

  那少妇在我身前数步停住,别扭地施了个万福礼:「公子,请恕妾身唐突,想向公子打听一个人。」

  她这番寻人之语说得恭敬,但似乎并没抱什么希望,感觉已经快要放弃了似的,眼神中也无一丝希冀。

  明知无望却仍不放弃,我心中既可怜又敬佩,于是点头道:「你问吧。」

  「妾身先谢过公子。」少妇不再纠结礼数,迫不及待地开口,「不知公子是否见过这样一个人,他有四十余岁,但是白皙俊美,脸上应该没有胡子,说话声音也应该像太监一样尖细。」

  「太监?」为何如此少妇会找一个太监似的人,我不禁疑惑发问。

  「嗯,此人从前是个淫贼,被我丈夫废去了孽物,成了太监。」少妇点头,确认自己没有口误。

  等等,这番说法直接指向了一个「老熟人」,我略带惊疑地反问,「你说的该不会是玉龙探花吧?」

  「公子见过此人?」少妇的眉眼瞬间活了过来,如桃李绽开,但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自是见过,但他已经死了。」

  「死了?什么时候的事?不对,公子在哪里见过他?也不是,公子可曾见过一个幼儿……不是,孩儿应该已经长大成人了……」

  少妇睁大了杏眼,上前几步,死死抓住我的左手小臂,似乎被这个消息震惊得礼数难周、语无伦次,连番说出胡话。

  「你先冷静点,我又不会跑。」我身怀武艺,这番素手抓握自是不痛不痒,但男女授受不亲,教我不由皱眉,抬起被抓住的手示意。

  少妇这才放开双手,退了一小步,单手抚胸深呼吸,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歉意一笑:「妾身失仪,让公子见笑了。」

  我点头道:「没事,你慢慢问吧。」

  「请问公子是在何处见到这淫贼的?」

  「百岁城中的红袖添香园,他在里面当龟奴。」

  「竟然在这种地方?疏忽了。」少妇口中自责懊恼,又急忙回神问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我勉强回忆道:「本月初三还是初四,记不太清了。他被岳镇峦抓住,想要拒捕逃罪,被随行的沈……赤锋门门主就地正法了。」

  「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少妇咬牙切齿,而后希冀又紧张地问道,「那他身边有没有跟着一个年约十八的少年?」

  「有。」我一个点头,少妇立即捂嘴,眼泪夺眶而出,抽泣不已:「云儿,我的云儿还活着……老天有眼……」

  可不是老天有眼,而是我娘亲宅心仁厚。

  我翻了一个白眼。

  眼前少妇的身份再无疑问,毫无疑问就是洛乘云的母亲。

  但我令疑惑的是,洛夫人不是说她忧思而亡了吗?

  我皱眉问道:「夫人,您就是洛乘云的母亲吗?」

  「嗯嗯……」少妇激动得呼吸不畅,素手在胸前紧握,只能点头回应。

  「恕在下无礼,我记得洛家大夫人说,您已经去世了啊?」

  「妾身……没有……」少妇激动得哽咽不止,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她赶紧深深吸气,勉强压抑了抽泣,「妾身当年没有身亡,而是神智失常,得了失心疯,洛家为了颜面,便谎称妾身去世了,实则将妾身关在小院里。」

  原来竟有如此隐情,我点头继续追问:「那夫人如今怎么又……」

  「后来,家丁看管不力,妾身便逃了出去,疯疯癫癫地跑到破旧的道观里,被这位道长救起,并将妾身的失心疯治愈了。」少妇一指旁边的谶厉道长。

  「原来如此。」我点头道,这经历也够曲折的了。

  「公子,请问我家云儿现在何处?」少妇小心翼翼地问道,双眼中的光芒闪烁着。

  「他就在楚阳县城中,不过……」

  少妇先是一喜,而后又一双妙目紧张地盯着我:「不过什么?」

  我也没必要隐瞒这可怜人,叹了一口气道:「不过他身中火毒,全靠我娘亲以冰雪元炁压制,否则命不久矣。」

  「火毒?这可怎么办……」少妇急得咬唇踱步,泪水再次流出,将面上尘土冲淡,担忧非常。

  「嗯咳!」谶厉道长突然干咳一声,少妇浑身激灵,一抹泪水,转身哀求:「道长,你医术高明,一定有办法救治我儿。」

  少妇急得双膝一曲,谶厉道长一甩拂尘,她就无法再下跪。

  道长收回拂尘,,淡然却极为自信地说道:「贫道一生精研医道,区区火毒,虽不敢说十分把握,但九分半总还是有的。」

  「妾身替我儿谢谢道长!」少妇欣喜万分,深深作揖,这次谶厉道长却没再阻止,安然受之。

  医术高明的道长?

  记忆中的奇人名字瞬时浮起,我不禁脱口而出:「你是顾道穷?!」

  谶厉道长轻轻颔首:「正是贫道。」

  「你不是叫谶厉吗?」

  「谶厉是师傅为贫道所取的道号,顾道穷是俗家名字,不足道哉。」谶厉道长,也就是顾道穷,淡淡说道。

  我万万没有想到,顾道穷就在眼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此时此刻,更重要的是,洛乘云的母亲仍在人世,顾道穷也有把握为他治愈火毒,换言之,我可以甩掉他这个累赘了!

  我心中大喜,今日真是无巧不成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对我来说,终于变成了好事。

  「公子,能否带妾身去见我儿?公子!」

  少妇一声呼唤让我惊醒过来,我连忙回答道:「不,不可……」

  「公子可是想要报酬?但妾身常年在外并无银两。」少妇一愣,皱眉不已,而后又抓紧衣襟,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若公子不嫌弃妾身蒲柳之姿,妾身自当侍奉枕席,只求公子……」

  「等等,夫人误会了。」少妇过于急切、一阵抢白,竟说出如此话语来,我赶忙打断她,「我的意思是,夫人不必随同,今日我便会将他送来此处,也免得夫人多跑一趟。」

  「啊,这样啊?」少妇并未因方才的自荐枕席而害羞,反而是咬着嘴唇,思考疑虑,「可……」

  见她还在犹豫不决,我继续劝道:「夫人见子心切,我可以理解,只是道长若不能同行,那仍需多跑一趟;今日辰光尚早,足以将他送来,不必担心——况且娘亲曾答应故人会尽量找到顾道穷为他解毒,若无我娘亲为他压制火毒,令郎早已火毒攻心而死了,夫人应当相信我们的诚意。」

  「那好吧,公子说得也有道理。」望着我认真的眼神,少妇终于咬唇点头,只是无处安放的小手还是说出了她的心急如焚。

  我正欲告辞,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还未请教夫人芳名?」

  「妾身姓贺,名羽还。」原来如此,那洛家的羽还小院,应该就是按照她的名字取的。

  望望天空,今日一连串的事情如同连珠炮一波接一波,而羽玄魔君的极速也令人惊叹,从城中到不知名的道观里,用时不到一刻钟,此时竟然尚未过午。

  「此事解决了?老夫送你回去吧。」羽玄魔君还算人道,还惦记着将我送回拂香苑。

  「请稍等。」我暂且不忙回去,得先将此地所处位置问明,「道长,这是何地?」

  「此地乃小桃山真虚观。」

  「多谢道长,还请道长今日在观内等候。」我作揖一礼。

  

第五十五章风卷怒涛(九)

  

  得了顾道穷的应允,我对着花颜犹自犹疑的贺羽还郑重颔首,便请羽玄魔君送我回去,他指点一句「运气于神庭穴、太阳穴」,便带着我以极速离去。

  我依言而行,果然不再有胀痛滞昏之感,只是仍旧难以目视飞逝而去的景象。

  刚离开真虚观没多久,忽然想起,我只顾着高兴能够甩掉洛乘云,忘记将洛正则身死的消息告知贺羽还了。

  唉,也罢,就让她先好好体验一下寻回爱子的喜悦,待他们母子相逢,洛乘云自会与她交代此事,我又何必多嘴。

  不多时,羽玄魔君骤然停下,我定睛一看,二人已在拂香苑门阶前十数步,而门槛前,一袭白衣的娘亲正傲然矗立,衣袂飘飘,杀气腾腾。

  娘亲生冷彻骨地开口:「阁下今日掳走我儿之事,来日必报。」

  杀意之盛,似乎周遭都变得寒冷,若非我陷于羽玄魔君之手,娘亲恐怕早已痛下杀手了。

  「呵呵,本座也算是他的师祖,如何能叫『掳走』呢?」羽玄魔君侧开两步,抚了抚面巾,怡然笑语。

  「我是他娘亲。」

  短短一句话,铿锵有力,尽显娘亲的不容置疑。

  「连孩子生父的名讳都须由本座这个『外人』来告知,天下岂有你这般独断专行的娘亲?」

  娘亲瞬间一怔,仙颜染上了难以言说的复杂滋味。

  羽玄魔君一语中的,大笑三声,没再多加讥讽,攸然遁去踪影。

  我略微感叹他的神出鬼没,却见娘亲秀眉凝结,复杂神色仍未消退。

  「娘亲?」

  直到我唤了一声,娘亲才轻叹一口气,神色恢复如常,说道:「霄儿,进来吧。」

  语毕,娘亲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婀娜的背影,轻摆的腰臀如风中白莲。

  我已然接纳了心中对娘亲的禁忌感情,但此时竟然并未迸发欲念,反而平心静气地欣赏娘亲的傲人身姿,气机也毫无紊乱的迹象。

  心中镇定,我不急不缓地进了庭院里,娘亲正驻足于大理石桌椅前,缓缓开口:「霄儿,今日之事,娘……」

  她虽然仙容纠结、语气复杂,但以我对娘亲的了解,却并非后悔自己今日的作为。

  我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娘亲,此事暂且搁下,还请叫辆马车来。」

  「马车?霄儿你……要离开?」娘亲竟似失了分寸,一阵惊疑不定。

  这推断也够异想天开的,我心中暗叹,摇摇头道:「不是,孩儿此行遇到了顾道穷,与他约好今日将洛乘云送去救治。」

  他的生母贺羽还尚在人间一事,却被我故意隐去。

  「竟有此事?」娘亲黛眉一挑,迅速决断,「也罢,救人要紧。」

  果然不出所料,娘亲依旧是以侠义仁心为先,虽说她赞同了我的提议,心中却有些淡淡的复杂滋味。

  楚阳县的拂香苑与百岁城一样,备有自家的马车,不到刻钟,一辆雕着许多佛像梵文的马车已然停在门前。

  洛乘云仍旧处于睡梦中,我便扛着他从庭院里出来,放上马车,扶他坐好。

  娘亲跟在我后面上了马车,与我坐在同一侧,相隔一拳的距离,那股熟悉的清香已然钻进我的鼻中。

  车御上衣布穿麻的车夫在外头出声相问:「公子要去何处?」

  「劳烦送我们去小桃山……」

  我话未说完,那车夫已然熟稔接口道:「可是要去承光寺?嬷嬷经常去拜佛,小人熟得很。」

  「呃,不是……是去真虚观。」我打断了他热络的自来熟,场面略显尴尬。

  「啊……是那里啊,我记得是在小桃山阴处,几位坐好啦。」车夫招呼一声,随后扬鞭策马,在街道上奔驰起来。

  没开多久,娘亲缓缓开口道:「霄儿……」

  「娘亲,他仍在一旁,此时不宜交谈。」我随意找了个理由,堵住了娘亲的嘴。

  她美眸打量了我一会儿,缓缓点头,算是同意了我的说法。

  我自然知道,洛乘云被娘亲的冰雪元炁安抚昏睡,断无可能感知外界之事,只是因为此时并非与娘亲交心、解除隔阂的好时机,马上就有更好的机会。

  如此冷落娘亲,心中还是有些不忍,于是我闭目养神,闻着近在咫尺的娘亲身上的清香,脑海中不禁幻想起了她那双藏于袖中的藕臂,盛放在坐垫上的蜜桃丰臀,该是如何的动人与诱惑……

  平心静气,毫无欲念,脑海中幻想娘亲的天仙玉体,却并无亵渎之意,因为我深爱着娘亲,我想要的是水到渠成、敞开心怀的鱼水之欢,而非仅供我一人自私地泄火纵欲——娘亲神秘的胴体令人爱慕,但我更要娘亲的芳心,而且后者更为重要。

  约摸过了三刻钟,车夫提醒道:「公子、夫人,绕过承光寺便快到真虚观了。」

  我闻言睁开了眼睛,透过对面摇曳的垂珠窗帘,隐约看见了青葱翠绿的山腰上一座,不,一群宏伟威严的庙宇寺院,黄砖红瓦、雕卍印花,檀客香车往来不断。

  回想起略显萧瑟破败的真虚观,台阶染着青苔,墙板漆壁间隐现裂纹,隐约连三清四御神像上颜色染料都剥落了。

  二者真是天壤之别。

  我又想起娘亲被那老妪称为佛子,便偷偷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娘亲对承光寺视若无睹,反而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微微侧颜。

  我赶紧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却暗恨自己还是不够镇定。

  没办法,本就心中不忍,更何况娘亲仙颜惊世,连朝夕相处的儿子都无法习以为常。

  好在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下了,车夫道:「公子、夫人,到真虚观山门前了,上头车马上不去。」

  我正对着昏睡的洛乘云犯了难,只见娘亲伸出玉手,一道冰雪元炁没入他的体内。

  洛乘云缓缓醒转,揉了揉惺忪睡眼,一双眼睛盯着娘亲惊讶道:「仙子,为何我在车舆里?」

  我不由冷哼一声,没好声气道:「带你来治病的,下车!」

  洛乘云听到我的声音,如同老鼠见了猫,乖乖地低下头,但他那投向娘亲失望的眼神却被我捕捉到了。

  见娘亲毫无动静,洛乘云无可奈何地下了车,我随后而下,娘亲最后。

  洛乘云还想回头,我抓住他的肩膀一扭,不容置疑地命令:「走吧,道长可不等人。」

  他倒是识相,头也不回地朝着山门走去,我放开双手,和娘亲跟随在后。

  雕石而成的门楼上,高高挂着「真虚观」的字样,而两侧门柱上的已然爬满了青苔、刻满了蚀锈,连楹联都难以辨清,以我武者的目力,才隐约解读出了内容:妙药扫开千里雾,金针点破一天云。

  这倒像是精通医道的顾道穷的如实写照,但也可能是题写我在道观里所见的药王殿。

  这山门我并无印象,方才被羽玄魔君掳来时速度风驰电掣,我几乎无法看清景象,也不知是否经过此处,想来他人也未必能察觉到——沈师叔说的武林人士不可飞檐走壁的禁令,在绝世高手面前便成了一纸笑话,连捕风捉影都做不到,何谈治罪?

  洛乘云在前,我与娘亲在后,三人拾级而上。

  过不多时,我们到了半山腰,踏足于一处宽阔的平地,不远处一座古旧道观,而影壁前,那少妇正在焦急等候。

  

第五十六章风卷怒涛(十)

  

  我们尚未走几步,那少妇便急不可耐地奔来,焦急呼唤道:「云儿——」

  洛乘云惊讶望去,立在原地不曾动弹。

  娘亲则是桃花美眸一眯,斜眉瞄了我一眼。

  虽然早猜到娘亲聪慧无比,但如此迅速地堪破他们的母子关系,还是让我心中一凛,却并未出声言明。

  贺羽还三步并作两步,已然奔到了洛乘云身边,一双沾着尘土的纤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泪光,望着洛乘云的面容,泣不成声道:「云儿……还活着……长大了……真像你爹……」

  贺羽还面上风尘仍未洗去,想来是候子心切,连稍作洗漱都不愿。

  他们母子二人身量相差无几,面容也有几分相似,倒是不难看出关系。

  不像与上回洛夫人相认时的拘谨尴尬,洛乘云浑身颤抖,既希冀又不敢置信地嗫嚅着:「夫人……你是……」

  贺羽还抹去眼角泪珠,展颜笑道:「傻孩子,我是你母亲啊!」

  「母亲?!」这句话说得既相信又疑虑,洛乘云迟疑道:「你不是……」

  「娘没死,娘当年只是失了神智,洛家为了颜面便如此谎称,后来又被道长救治痊愈了。」

  「你真是母亲?」洛乘云眼中含着泪水,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

  「嗯!」贺羽还用力点头,「除了胸口的疤痕,你脚底还有一颗类似黑痣的胎记,娘没说错吧?」

  洛乘云疑虑尽去,忍不住抱住了贺羽还,头枕在她的肩上,泪如雨下,不停抽泣:「母亲……母亲……我有母亲了……」

  「云儿没事了,娘在呢……」贺羽还旁若无人地抚摸着他的头和脊背,温柔宠溺地哄道,我似乎看见耀眼的母性光辉。

  如此神情,是我几乎从未在娘亲身上体验过的,我不禁向身侧的娘亲投去羡慕的目光,却见她正看着这对失散已久、幸得重逢的母子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咳咳!」

  虽然眼前的母子温馨很动人,不过此行的目的尚未达到,我只能开口道,「夫人与爱儿久别重逢,我本不应该打扰,不过令郎身具火毒,还是先请道长诊疗再续天伦吧。」

  「公子所言极是!」贺羽还闻言,投来深深感激的目光,将怀中的洛乘云放开,先是为他擦去泪水,而后又为他整了整衣襟,温柔道,「云儿,先把你身上的火毒解了,再和娘说说你这些年怎么过的好吗?」

  「嗯。」洛乘云听话地点点头,那阴柔的面上终于浮起了一个我并不讨厌的笑容。

  「那咱们走吧。」说罢,贺羽还便要去握住洛乘云的手,但她的幼子却一把避开,害羞忸怩地道:「母亲,还是别……这样不太好……」

  「我是你母亲,有何不可?」贺羽还倒是不以为意,但随即又妥协了,「也罢,云儿长大了,是要仔细些。」

  贺羽还便改成了牵住洛乘云的袖子,这回他没再拒绝,笑得像个孩子,跟在少妇身后。

  眼前母子二人的互动如此亲密,我正想以目光责备娘亲,她却已然款款行去,我只得叹了一口气。

  过了影壁,进了观门,穿了前庭,踏了窝风桥,便是一座药王殿,略显年久失修,供奉了三尊慈眉善目的老者形象的神像雕塑,中左右分别是神农、扁鹊与孙思邈。

  神农乃是远古传说中神明般的人物,据传乃是人族之祖,为了体察药性而尝百草之举,最后死于断肠草之毒。

  扁鹊乃是青龙王朝式微时、春秋战国期间的名医,擅长治疗疑难杂症,与诸侯列王有数种耳熟能详的轶事。

  而孙思邈乃是前朝——朱雀王朝——末年时的名医,早年山河并未动荡时,他潜心医道、精研岐黄,博采众长,撰成了《千金方》的艺术;末帝失德,天下纷争再起,战火兵燹荼毒,瘟疫伤人无算,他不顾年老体衰,往赴疫地、开方治病,最终积劳成疾,不幸逝世,据传他是于为疫者熬制药石时猝然长逝。

  此讯一出,千万受过他恩德之人,无不恸哭缟素,连逐鹿中原的义军都相约休战十日。

  玄武王朝肇建后,太祖依民间传说,尊其为药王,设祠堂受香火。

  虽不知顾道穷在其余各地落脚于何处,但以此处来看,如无意外他应是道家医宗传人。

  道家医宗,与其说是单独的宗门,倒不如说是一群引用道家思想来治病救人、开药施针的人,也可说是一群医生将行医治病的经验归纳总结为恒常的大「道」。

  道家最不在乎的便是门户之见,虽然典籍众多却从不藏私,也不排斥与如医者等思想精粹融合交汇,不若儒家以己为尊,不若法家不容置喙,而是博采众长、海纳百川。

  不过眼下并非思考此事的时机。

  绕过了药王殿,自侧门来到三清四御前的庭院,我们四人便来到了客堂,羽士装束的顾道穷端坐竹榻上闭目养神。

  贺羽还拽着洛乘云到顾道穷面前,恭敬呼唤:「道长。」

  「嗯。」顾道穷淡淡点头,双目未睁,一手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摸上了洛乘云的脉门,仔细探查。

  趁着他在为洛乘云望闻问切时,我打量了一下这件客堂,其实与药房相差无几,较其他大殿也干净整洁些,药柜、药碾、捅秤、药炉一应俱全。

  顾道穷睁开眼睛,放开洛乘云的手,淡然道:「嗯,确实是火毒遍体,若无那位仙子冰雪元炁,恐怕你儿早已命丧黄泉。」

  贺羽还回首感激望向娘亲,而后赶忙祈求:「那道长可有医治之法?望道长施救我儿。」

  「那淫贼以小龙涎、鹿血、黄精、尨茎等煨成药丸,历十数年之久,一旦他对女人食髓知味便会满脑淫秽、欲求不满。火毒现已入侵五脏六腑,他又气虚体弱,纵使以那位仙子的盖世修为也无把握毫发无损地拔除,如是那些庸医只能束手无策,但贫道却可另辟蹊径,有二法可治,还需你们自决。」

  连娘亲都束手无策的猛烈火毒,他竟然翻手之间便有两策可解决之,这医道造诣当真非凡。

  「请道长明说。」

  顾道穷伸出一根手指道:「一曰『置之死地而后生』,以仙子冰雪元炁将火毒强行拔除,再冻住五脏六腑,而后以贫道『青帝元炁』取而代之,以作温养之效,日内便可不受烦扰。不过如此庞大的内息,贫道也不敢保证恰到好处,后遗症你也应当有所耳闻,阴阳颠倒、男女易位皆有可能。」

  见贺羽还欲言又止,顾道穷又伸出第二根手指道:「其二曰『缓进徐图』,以白骨走马、白花蛇舌草、瓣蕊唐松草、篦梳剑、百解藤、残槁蔃、叉歧繁缕、露兜竻花、蓝花龙胆、水胡满根、关木通、蛇含石……等百余味药,以天山雪莲花瓣为引,浸泡两刻钟至半个时辰,以武火煎开后转文火,各两刻钟,五至七日一服,三年便可痊愈,但不得妄动无明、情绪激动,尤其不可近女色,否则前功尽弃,立时便会火毒攻心而死。」

  这二策皆有难处,一则是有顾道穷的青帝元炁难以掌控,恐怕会变得不男不女;二则是难在药引天山雪莲,若我没记错,沈心秋曾说过,此物已被归为朝廷的贡品,有价无市。

  贺羽还倒是并未为难,决断道:「我们选第二法。」

  而后又看向了洛乘云,后者点点头道:「孩儿听母亲的。」

  「好,天山雪莲贫道有两三片,其余药材此处也备齐,你在贫道药庐也曾打过下手,你便自行为之吧。」

  「嗯。」贺羽还咬着嘴唇,万福一礼,感谢道:「道长先治好妾身的癔症,又为我儿妙手施救,妾身实在无以为报。」

  「不必了,贫道何曾求过什么回报,不过依本心而行罢了。药王有言:『人命至贵,贵过千金』,贫道虽是闲云野鹤,但凡求上门、目见之病患,皆不会袖手旁观。」说罢拂袖起身,以柜台上的笔墨纸张,奋笔疾书,将药方写下。

  「药方便在此处,尔等自便,贫道做课业去了。」顾道穷言毕,自顾自出了客堂,竟未与我和娘亲交谈。

  贺羽还诚挚躬身,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感激:「道长大德!」

  过了一会儿,她直起身子,将洛乘云安顿好,便开始操持汤药之事了。

  母亲自药柜里取药,儿子则静静地看着母亲操劳,偶尔一句关心,二人便相视一笑。

  

第五十七章风卷怒涛(十一)

  

  见刚刚重逢的母子二人就有如此的温馨,我不由叹了口气,略有几分低落道:「娘亲,孩儿有话说。」

  娘亲稍稍有迟疑地嗯了一声,我斜瞟一眼,竟发现娘亲也看得入神。

  我率先转身出了庭院,来到那青铜大鼎前,抚摸着凹凸不平、雕纹刻路的鼎足。

  并未听到娘亲莲步的声音,也嗅不到娘亲独有的清香,但我知道她就在身后。

  「霄儿,娘……」带着感情波动的仙音传来,似是愧疚似是后悔,「今日之事,娘做得确实有欠考虑,未能顾全你的想法,娘……向你道歉。」

  道歉?十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从娘亲口中听到,这么独断专行、我行我素的仙子,也会向人道歉么?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上回百岁城中,母子之间也是剑拔弩张,但她不曾低头,事后几乎是将我哄得回转心意;上午我那般伤心欲绝甚至以死相逼,她仍旧固执己见,心意不曾为我而稍有改变。

  这连半日都不到,娘亲竟有如此大的转变吗?

  我将疑问压下,深吸一口气道:「娘亲,洛乘云身世可怜,您要救人我并不反对,但您不能总是这般罔顾他人的想法,名节或许与您如无物,但对于孩儿来说便是最重要的东西。」

  「娘亲宅心仁厚、生性善良,我也敬佩有加,但您总是先斩后奏,以权宜之计为由先伤害孩儿而后再补救,倘若孩儿自断心脉,您还能补救吗?正如前朝末帝为了让太祖相信大将齐骏麓的佯降,擅自将他一家老少一百七十三口尽数杀光,后者心如死灰之下将城防、兵力等信息和盘托出,朱雀王朝溃败如山倒,谁人能够补救?正如兵圣孙武为了胜机不择手段、满身血债,太武灵王开创白虎王朝后,仍旧是人心浮动、臣工鬼祟,又有谁人能够补救?!」

  明知此番话语无助于我的目的,但就是忍不住蹦到嘴边。

  那仙音从未有过的急切劝阻道:「霄儿切不可有轻生之念!」

  我压抑了残留的怒意,缓声道:「娘亲放心,孩儿已经冷静了。」

  「那就好。」娘亲似乎舒了一口气,短短沉默后一声轻叹传来,「唉,娘知道错了,今后不会了。」

  我深吸一口气,问起了另一个话题:「娘亲赠送沈婉君《节盈冲虚篇》,应当存了为我觅得伴侣的心思吧?以叶明夷调笑也是如此吧?」

  「嗯。」娘亲并未否认。

  「她二人皆是人间绝色,但我却并无一丝心动,娘亲想知道为什么吗?」

  娘亲罕见地沉默了半晌,才似无可奈何地应道:「……嗯」

  「那就请娘亲听孩儿说个故事。」

  「唉……霄儿说吧,娘听着。」那一声轻叹入耳,便知娘亲已经堪破我的心思,只是明知不妥却无可奈何。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肺腑之言:「因为今日我才发现,我深爱着一个世间最美丽的仙子,并且爱了十多年,但此前却从未发现。

  「她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见到的人,她对世上所有人都心存怜悯、宅心仁厚,但唯独对我不假辞色——十多年来,她的笑靥几乎从未对我展露过,她永远对我严肃苛厉,她不曾为我做过一粥一饭,她还会为了别人将我压制得无法动弹言语。」

  「娘亲,你说她是不是对我很坏?」

  「霄儿,娘不是故意的……」冰雪仙子的泪珠落在地上扬起灰尘,仿佛将我的心脏击穿,伤得血流如注。

  我忍住心恸,继续说道:「但是孩儿很傻,她对孩儿这么坏,孩儿还是深爱她,因为没有办法,我只有她一个人呀——山谷里十多年的日日夜夜,朝夕相处,我只有她一个人可以爱。」

  「我深爱着她,所以我可以忍受枯燥的书卷,只希望得她一句夸奖;我可以忍受练体的痛苦疲累,只因她希望我可以继承遗志;我可以背读经史典籍,只因她说男儿必须明经辨理;我可以十多年来从不踏足谷外,只因她明令禁止;我可以十余年如一日地敬爱有加,只因她说『男女有别、母子相避』;我可以连一丝孺慕之情都不表露,只因她是六根清净的仙子——因为我觉得可以和她永远呆在那个小小的山谷里,哪怕逆来顺受我也心甘情愿。」

  「后来我还是和她出来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是也很黑暗,有很多人觊觎她的美色,想要从我身边夺走她——但我不怕,因为她和我在一起,因为我相信她始终会和我站在一起。直到有一天,她为了别人,把自己的名节当做物品舍弃,把我牢牢困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我尽力保护的东西弃若敝履。」

  「我的心好痛,我问自己,你不是对她敬爱有加吗?为什么连这种权宜之计都接受不了,为甚么连她为善救人的意愿都要违逆,为什么要死死地保住那虚无缥缈的名节呢?」

  「为什么?娘亲你说为什么呢?因为我深爱着她呀——我害怕失去她,我害怕被她抛弃,即使只有一丝可能,我也不能熟视无睹——因为我只有她,失去了她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是了。」

  说到此处,我已是泪水涟涟,身后更是冰消雪融、化雨坠地。

  但我抹了抹眼泪,鼓起勇气说道:「娘亲,我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守护她,守护她的身份,守护她的神圣,守护她的名节,守护她的贞洁,哪怕悖逆伦常道德,哪怕被天下人唾骂。」

  「娘亲,你说我是不是选了一条错误的路?」

  事到如今,我竟有些踌躇摇摆。

  「不,霄儿没错,是娘错了,是娘错了十几年……」

  朦胧的泪眼前泛起一抹白影,一只纤纤玉手托抚着我的后脑,让我枕在香肩上,另一手轻拍着我的背,温柔地哄道:「说出来就好了,说出来娘就知道了……」

  柔若无骨的玉手,珠圆玉润的香肩,淡雅如莲的清香,如沐春风的话语,失落已久的母爱,齐齐汇聚在心头,复杂地交融在胸口,让我鼻子一酸,泪如雨下,双手抱在了娘亲笔直的玉背。

  没有其余地杂念、绮念和欲望,呼吸着、品尝着、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母爱里,仿佛在空旷的世界里寻到了一个足可以包容我的小天地。

  「霄儿不哭,娘在这儿,娘哪都不去……」娘亲温柔地抚摸着我,几滴清泪也落在了我的肩头。

  「呜呜……娘亲……」我再也忍不住心酸,嚎啕大哭,十余年的委屈化作江河奔流汹涌而出。

  

第五十八章风卷怒涛(十二)

  

  不知过了多久,我哭得喉咙干涩,才止住了泪水,心中的委屈也一扫而空。

  娘亲的雪白玉颈、乌黑秀发就在眼前,双手环抱着她的脊背,胸膛隐隐有着柔软的触感,这让我心中一惊。

  我枕在娘亲的香肩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清香摄入鼻腔,松开娘亲风韵成熟的胴体,揉揉朦胧泪眼。

  我还未获得清晰的视野,娘亲已然转过身躯,余下婀娜的背影,似乎不愿让我见到她沾满泪露的花容月貌。

  抹去泪水,我低声道:「娘亲,孩儿先进去了。」

  「嗯。」我转身进了客堂,只见贺羽还坐在竹榻上,而洛乘云则侧躺于塌上,枕在她浑圆的大腿上,仿佛襁褓中的婴儿一般蜷曲着,表情十分放松与安心。

  贺羽还的纤纤玉指梳弄着他鬓边头发,低眉满眼都是慈爱,轻轻说道:「云儿,后来呢?」

  二人用心之深,连我进来了也并未发觉,或者说无暇理会。

  我打量一番,除了陶庐已架在药炉上,药柜上的铜秤、碾磨、切刀也有使用过的痕迹,想来除了将药材自柜中取出,还需称量、切片、研磨等各道工序,直到不久前才将药材处理完毕,置于陶器中浸泡待熬。

  洛乘云轻轻点头,双目微闭,回忆着过往:「直到孩儿七八岁后,那淫贼才让我重见天日,说这么白才能讨女人的欢心。他继续让我每日泡奇怪的药浴,吃他炼制的药丸,又将孩儿身上的胎记和许多疤痕尽力淡化、除去,孩儿脚底那颗痣就是在那时候被他剜去的。」

  「这样到了十一二岁,孩儿的身体已经变得非常白,白得透明和病态,自己看了都不禁心生害怕。孩儿很想逃走,但是三日不吃他的药丸,就会五内如焚,孩儿不敢……」

  说到此处,洛乘云眼中泪水缓缓流出,沾湿了枕着的裙衫。

  贺羽还温柔地抚着他的胸口安慰道:「没事了云儿,都过去了,娘在这儿呢……」

  洛乘云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十一二岁的时候,那淫贼又开始教孩儿诵读书,但尽是些淫词艳语,我只能不明就里地背下来……他总是逼着孩儿看女子赤裸的身体,要么是春宫图画,要么是他的那个姘头。」

  「到了十五六岁,他想强迫孩儿与他的姘头……行欢,孩儿抵死不从,他才未能得逞,自此以后他就让我自由一些了,只是偶尔会让我帮他们办些事情。」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四五年,直到上月我给他们采办胭脂的时候,路过时见到了……外面那位仙子,孩儿觉得她像是圣洁的仙子一样,和我梦中的母亲形象相近,与青楼里那些庸脂俗粉截然不同,一下子鬼迷心窍,便跟踪了两日。」

  「而后孩儿被她的儿子发现,反被跟踪,那淫贼也被他设计抓获、杀死了。」

  「那个时候孩儿虽然也恨他,但他毕竟养育了孩儿长大,因此心中有些不忍,还对柳公子心生怨怼。」

  「他撺掇另一个捕役对我施以重刑,我心知若是身受重伤进了黑牢,便只有一死。正在绝望之际,那位仙子再次出现,救我于水火之中,还将孩儿的身世大白于天下。」

  「后来也是这位仙子带孩儿到洛府认亲,得知母亲的死讯;而后又带孩儿来了楚阳,今日知道了父亲的死讯,也是她……想办法唤醒了孩儿的生机……再后来孩儿就到这儿了。」

  贺羽还听到洛正则已死时,玉手一顿,然后又继续抚摸着洛乘云的面颊与鬓角,待他将事情说完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母亲,您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贺羽还捋捋鬓边青丝,轻轻一笑道:「娘啊,丢了你以后浑浑噩噩地过了两三年,直到被道长施救才清醒过来,不过会偶尔复发,因此娘在道长的医庐里待了一年多,才尽数痊愈。」

  「此后,娘本想回洛家,但打探到洛府传出我的死讯,再加上回去确实不便寻找你,因此干脆就绝了这个念头,凭借着一身武艺和学来的微末医术,游走四方,四处寻你。」

  「两三年前,娘与你父亲在乌沅县遇到,商定二人一同行动,一明一暗,他负责县城内外,而我则去附近村落寻找。今次来此,也是跟着你父亲来的,只是他与军旅一同,因此来得晚,娘先到几日,便先去了村子寻你。过后回来了又未曾碰面,只接到留书说他趁着交接之期去往兰溪村附近碰碰运气。而后娘便去其余村子寻你去了,今日方归,遇上了柳公子,多亏他的大恩大德,娘才能寻回云儿。」

  「嗯。」洛乘云神色复杂应了一声,而后问道,「母亲,父亲的事……该怎么办?」

  贺羽还沉吟了一会儿,黯然开口:「他毕竟曾是我的丈夫,也是你的亲生父亲,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去,给他守孝吧。」

  「嗯。」

  过了一会儿,贺羽还温柔道:「起来吧云儿,娘要给你煎药了。」

  洛乘云应了一声,乖乖起身,贺羽还揉了揉大腿,起身走到我和不知何时进来的娘亲,曲身一福,感激道:「仙子为我儿续命,公子让我们母子重逢,如此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将来二位若有任何要求,妾身粉身碎骨也会报答。」

  如此重言,既是感谢也是诀别,娘亲与我心知肚明。

  娘亲扶起贺羽还,淡淡摇头:「洛夫人言重了,习武之人行侠仗义,但凭本心罢了,勿需报答。先将令郎的火毒治愈才是重中之重。」

  「嗯,多谢仙子提点。」贺羽还点头称是,又歉意道,「那妾身先为云儿煎药,如此便失陪了。」

  看了一眼少妇忙碌的身影,我便转身,随着娘亲出了客堂。

  直到出了真虚观,我回头一望,心中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将洛乘云甩掉了,但也是给了他一个好去处。

  回过头,娘亲已然身形一闪,白影于青石台阶飘飘而下,已然来到山门。

  我苦笑一声,只能运气飞身而下,进了马车后,在奔驰的舆厢内,娘亲仙颜愁凝,看来今日我的一番话,娘亲虽然没有严厉斥责但也纠结万分。

  也是,娘亲虽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仙子,但终究生活在红尘凡世,又岂能轻易接受这般禁忌的感情。

  

第五十九章冰消雪融

  

  让娘亲愁容满面,使得冰山雪峰染上一层阴翳,本非我之所愿,但事已至此,哪有回转的余地?

  我不忍心打扰娘亲的繁复思绪,只得沉默以对。

  丢掉了洛乘云这个包袱,我本以为母子二人就算不能共享天伦,至少也可如谷里那般相敬如宾,却没料到车舆里静谧异常——以往我与娘亲共乘马车时并非没有沉默过,但那是心照不宣的,而非此时的龃龉尴尬、坐立不安。

  我和娘亲各怀心思,车舆却并未稍止,摇摇晃晃地将我们送回了拂香苑。

  跟着有些魂不守舍的娘亲进了庭院,那隐约透着熟妇风韵的仙影略显落寞隐,我忍不住呼唤:「娘亲!」

  仙子身形一顿,回首强颜欢笑道:「霄儿,娘有些心乱,要静思一会儿,今日不要打扰娘了。」

  我纠结地「嗯」了一声,只见她自顾自回了东厢房,也不知是否听到我的回应,拂袖关门,再无动静。

  娘亲如此纠结万分,我心中也尤为不忍。

  让母亲进退维谷,实非人子所为之事。

  我既无练剑挥锋的心思,亦无采练元炁的兴致,便坐在庭院的石桌前,心乱如麻,时而担心愁绪满溢的娘亲,时而犹豫于斩断心中禁忌,时而恐惧于母子交恶,时而惊怕于各拥情人……

  万般滋味,齐齐在心头翻腾,犹如打翻了灶台上的调料,百感交集,连赤鸢楼几时送来晚食我都毫无印象,那丰盛的佳肴昨日尝来还算可口,此时却只觉得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我心中担忧娘亲未进晚食,但有想起她臻至武道极境的修为,几乎与修仙传说中「辟谷」无异,平日间早晚用食也仅限于清淡的莲子羹,想来是不怎么需要用食的,更况且娘亲还特意嘱咐不要打扰。

  心不在焉地用了晚食,草草沐浴更衣之后,我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不知娘亲是否如我一样彻夜难眠,但这却是我自习武练气以来第一次心乱如麻、夙夜难寐,思绪纷呈却又空如太虚。

  直至月落西山,星河渐晓,睡意攀上血骨,才将我拖入沉眠。

  我并没有做什么光怪陆离的绮梦,也可能是身在梦中而不自知,但渐渐的,一缕温润而又清冽的柔软触感入了我的意识,仿佛是娇小嫩滑的美人蛇贴身爬行,又仿佛是琼浆玉液在身上流淌。

  「唔……」我勉强睁开了一条缝,却见一只雪白玲珑、软若无骨地柔荑正在面颊上缓缓爱抚,仿佛在摩挲精美易碎的瓷器。

  而它的主人,毫无疑问是仙姿盖世的娘亲,但本应清净无情的仙子,此刻却染上了人间七情六欲——那嫣粉樱唇勾勒着一抹浅笑,桃花美眸中闪耀着慈爱的光芒,柔顺青丝之后绽放的明光,似乎化为了仙子身上的轻飘羽衣,我恍若见到了圣洁沐光的送子娘娘。

  此时此刻,娘亲仙颜上洋溢着的是我暌违已久的母爱,久到我已忘得一干二净。

  「娘亲……我是在做梦吗?」我已然雷炎朦胧,轻轻动了动面颊,感受着娘亲若温若寒的玉指摩挲与爱抚。

  我万分肯定自己神志无比清醒,感受真实万分,但正因如此,反而让我有种置身梦境的错觉。

  娘亲并未因我清醒而停下动作,柔声说道:「霄儿不是在做梦,娘就在这里。」

  我不知娘亲为何会不再吝啬母爱,但猝然而至的关怀瞬间熏湿了眼眶,几滴泪珠沿着眼角额鬓流到被褥上。

  「霄儿不哭了,娘在呢。」娘亲清澈的仙音依旧如同天籁,却从未如此充满着宠溺、爱护、关心。

  晶莹剔透的玉指拭去泪痕,留下一抹余温。

  玉手散发的清香钻入鼻腔,我忽然觉得无比安详,与无数不应存在的记忆交相辉映:仿佛儿时的我被娘亲抱在怀中那般不愿动弹,仿佛回到了某个狭小却又不显逼仄、温暖滋润且莫名熟悉的梦幻空间……

  我不禁身体微微蜷曲,安心阖上双目,如雪腻脂膏的触感仿佛吹奏了一阙无声的摇篮曲,我再次安宁自然地进入梦乡,哪怕天塌下来也不会惊醒——因为我知道,娘亲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嗯——」当我再次自然地苏醒,坐直伸了个懒腰,四肢百骸伸展开来,忽然心头一紧,赶紧转向了榻外。

  那抹仙影仍在,花颜带笑,双手交叠于腿股,静静看着我。

  我先是松了一口气,但如此毫不掩饰地温柔目光烫得我脸上一红:「娘亲,你在看什么呀?」

  「娘在看霄儿睡觉的模样啊,已经十多年没仔细看过了呢。」娘亲展颜一笑,如春风拂面,百花盛放。

  但这句略微的感慨却让我鼻头一酸,不禁有些埋怨地问道:「那娘亲为什么十多年里,不肯和孩儿亲近?」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娘亲俯身捏了捏我的鼻子,略带歉意哄道:「霄儿还在生娘的气啊?娘已经知错了,娘会把十多年对霄儿的亏欠都弥补回来的。」

  宠溺的仙容就在眼前,话语也是那般温柔慈爱,但我反而无所适从,微微撇头嗯了一声。

  娘亲又回身端坐,此时日色晕黄,背对残阳的仙影看不太真切,但那份惊世美貌与丰腴风韵并不稍掩。

  而我稍一细品娘亲的补偿之言,发现并未对我的禁忌之情做出决断,但实则这就是另一种决断——代表着娘亲无法接受,但当下不宜扼杀,只待来日择机扭转。

  如果是昨日以前,得了这些宠溺关爱,我定然如获至宝、心满意足,但禁忌的种子一旦发芽,就永远无法再缩回那黑暗恐惧的土壤中,我自然不可能就此罢休。

  娘亲在择机出手斩断孽情,我亦在伺机而动摘取芳心。

  我压下心中想法,转而思考犹如风卷怒涛的昨日之事,彼时身在浪中不由己,此刻方能寻机与娘亲一探究竟。

  「娘、咳——」颠倒的作息时间竟让我这个一流高手喉咙有些嘶哑,如此寅食卯粮,即使亡羊补牢也为时已晚。

  我清了清嗓子,试探问道:「娘亲,昨日羽玄魔君与孩儿说了父亲的事。」

  「他都说什么了?」

  「他说父亲是他的传人,是天下第一的英雄,也是水天教的叛徒。」

  娘亲微微颔首:「嗯,他说的大体没错。」

  我抛出了自己的疑问:「娘亲,孩儿觉得父亲的身份其实无关紧要,何以娘亲十余年里缄口不提呢?」

  「霄儿,娘之所不提,乃是希望你能自己得出答案,而非娘日夜灌输。」娘亲微微一笑,「倘若如此,你深以为他是大英雄,那日你听见王元贞的一句『以身饲魔』,还不得跟他拼命啊?」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得不承认,娘亲此言是符合情理的,虽然与父亲阴阳相隔、殊无敬爱,但他仍旧是生命中第二重要的人。

  娘亲微笑着点头:「正是如此,凡天下事、天下物,无不是一体两面,到底如何,不应听信一面之辞,而需自查自决。正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汝父之事是如此,水天教亦是如此,虽然他们行事极端,但那为了天下苍生的信念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这番说教,意义深远,且兼有我自身体验,因此我郑重点头以示受教。

  「那娘亲可否与孩儿讲一些父亲的事情?」

  娘亲此回不再拒绝,淡然应好。

  只见她螓首微昂,美目空灵,将回忆一一铺陈。

  

第六十章往事如风

  

  「那年应是德化七年,娘初出江湖,奉德臻皇帝太宁炿谕令,来青州探查水天教一事。其时,因羽玄魔君与其传人武功深不可测,除了擒风卫之外,朝廷还秘密召集了青州武林同道,共讨『魔教』,说起来,娘与你沈师叔还是那时候认识的,但他那时武功低微,常常与门派中的耆宿或其他武林同道一齐行动,而娘的武功已经小成,因此独来独往。」

  「他们多是在各大城池中搜索,只因那时奸相蔡渊当道,朝纲不振,百姓流离失所,村户信息杂乱无章,一团乱麻,与流民问询水天教,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娘另辟蹊径,正所谓藏叶于林,这不正是水天教上佳的隐匿之所吗?」

  「于是娘走遍了许多村落,也目睹了许多因朝纲不振而引发民间疾苦。最终娘在白英村遇到了你父亲,他伪装得很好,但还不够好——作为一个田舍郎,他实在是格格不入——因此娘一眼便识破了他,但没有急于交差,反而就在当地盘桓数日。」

  「当时恰逢有一遭到贬谪的京官名曰谢世昶,娘便托辞是他的女儿,因路上遇了劫匪与家人失散,流落此处,望求照看。他亦是宅心仁厚,便答应了娘,于是每日来送粥饭,而娘则常去田间地头看他劳作,偶尔会谈一些国事与民生,倒也惬意。」

  「约摸十几日过去了,娘假意离开,说要前往城内寻找家人,你父亲放心不下,便相送数里,直到官道旁的山坳,娘与你父亲坦白,没想到他也早已发现娘是假托身份的。于是我们相视大笑,娘对他好一番劝说,才勉强同意与我入城。」

  「回了百岁城后,娘出面说他是佛门俗家弟子,他也得以参与调查,还私下里自嘲『贼喊捉贼』。但在城里相处数月,他还是被娘说得意动了,只是仍旧有些摇摆不定。」

  「十月,太宁炿将蔡渊下了诏狱,朝野震动,天下无不弹冠相庆,你父亲终于下定决心,为天下百姓计,选择维持朝局稳定,遂将水天教的谋划上报朝廷,一场大劫消弭于无形。」

  「次年二月,娘与你父亲进京面圣,太宁炿豪言壮语,欲展宏图,中兴玄武,自他除掉蔡渊、亲秉朝政权枢后,下诏减轻了赋税徭役,我们皆认为他是明君之选,因此自京畿归来后,娘与你父亲便不问世事,隐居青州郇阳郡含芝山葳蕤谷中,就此结成夫妻。」

  听完娘亲与父亲邂逅相识的故事,我才明白原来父母是在二十年前水天教的谋逆事件中相识,想必娘亲对水天教的理念有所了解,故此前些时日才不让我轻易以魔教称呼。

  我又低眉垂睑问道:「那……父亲受伏身陨的事情,娘亲知道吗?」

  娘亲面沉如水,点头轻叹:「自然知道,那是隐居后的第二年,你父亲为值班衣物,去附近村落走动,发现徭役赋税不仅没有减轻,反而变本加厉、愈演愈烈。于是二月他提出要进京面圣,彼时你初诞未久,受不住舟车劳顿,更须娘陪伴照拂,故此我们母子未能同行。」

  「约五六月之交,羽玄魔君修书一封,将你父亲身陨之事告知了娘,其中言明了朝廷与佛门牵连其中。但娘与佛门关系匪浅,无法向佛门出手为他报仇;而朝廷之事盘根错节、云波诡谲,一时间也难以查清。娘思虑再三,唯有先将你养育成人,再作打算。」

  说到最后,娘亲的语气滋味难明,我心中也万分复杂,丈夫身死他人之手,自己却无法向凶手报仇,只能选择将唯一的爱子养育成人,谁能料到竟至于耽搁了十多年。

  不过作为二人唯一的爱情结晶,娘亲差点将我「养育」得反目成仇,也太过匪夷所思就是了。

  但此刻我也无心去深究个中缘由,安慰道:「娘亲,你放心,我会为父亲报仇雪恨的。」

  娘亲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眸光稍黯,似乎沉浸在了往事中。

  我实不忍娘亲沉浸与悲戚之中,于是飞速思考,很快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娘亲,羽玄魔君将父亲的功法悉数告知我了。」

  「哦,霄儿细说。」此事实为我母子二人所共同挂心难解的谜团,因此娘亲还是提起了兴致。

  见娘亲摆脱了阴影,我心中稍安,便将所知和盘托出,巨细靡遗地尽皆陈述。

  待我说完,娘亲螓首轻颔,若有所思道:「原来他竟是将永劫无终传给你了,却因缺少道心,特性能为与娘所知截然不同,还以为是他师尊参悟的其余神功心法,倒是疏忽了。少了道心,永劫无终与寻常武学殊无特异,仅有练气增力之效,无怪娘亲未能辨清。」

  不过娘亲忽而莞尔一笑:「想来你父亲亦不能确定如此行事能否成功,是以连娘都未曾告知。」

  看着娘亲忽如一夜春风来的笑靥,我心中不禁有些吃味,但立时警醒,怎能因父母情深而别生异样呢?

  我轻轻摇头问道:「娘亲,那羽玄魔君……真是孩儿的师祖吗?」

  「不错,虽然娘与他素未谋面,但以武学观之,与你父亲所言并无扞格。」娘亲朱唇微启,螓首轻点,肯定了青衣人的说法。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嗯,难怪他答应不伤孩儿……」

  娘亲反倒仙颜微凛,摇头提醒:「呵呵,此言听听便罢,霄儿切不可以之为丹书铁券、金科玉律。」

  「这是为何?」

  「自古心怀天下而欲成大业者,所言所行皆是审时度势而为之,一旦形势有变,为了大家大业,他们必然毫不犹豫地自食其言,铁石心肠地抛弃舍却小家小业。」娘亲的仙颜尽显冷淡,显然对此类人并无太多好感,「正如太宁炿自命不凡、心系苍生,当年为了夺得帝位,好一展宏图伟业、胸中抱负,冷血陷害一母同胞的二皇子、六皇子,至今未见悔恨——他们行起『以大欺小』之事来总是自欺欺人到毫无负担。」

  「娘亲所言极是。」

  诚如所言,即使将太宁炿排除在外,史书上也不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记载:如孙武为了结束诸侯纷争的时代,兵锋所指流血漂橹;又如朱雀王朝开国太祖一生兵败数次,逃跑时为极行速而抛妻弃子,坐视生父被杀还能笑言「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杯羹」……

  凡此种种,后世史官或曰英雄气概或曰枭雄之姿,却不知亲历者会是多么心痛与绝望。

  「对了,娘亲,我们何时开始调查水天教之事?」

  娘亲沉吟一会儿,眉目一凝,决断道:「明日便自兰溪村而始吧。」

  

第六十一章仙母溺爱

  

  我挺起胸膛,自告奋勇:「娘亲,孩儿也要去。」

  我心中十分明白,仅仅依赖久违的宠溺与母爱便有恃无恐、得寸进尺,以为借此便能一跃成为娘亲的枕边人,这无异于痴人说梦,更是不知好歹。

  诚然,娘亲答应要补偿我,但并不代表就会坐视我沉溺宠爱、自甘堕落,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真要如此,娘亲的雷霆之怒也不会轻易云销雨霁,我毕竟是她的儿子,望子成龙亦是她的愿景,与补偿母爱并不冲突。

  正好相反,若要使我心中的爱意能被娘亲接受,作为人子则不能让她失望透顶,作为男子则要展现独当一面的气概与能力,所以在这案件中有所作为才是上上之策,而非死缠烂打、软磨硬泡。

  「勿需霄儿毛遂自荐,娘也会带上你的。」娘亲宠溺一笑道,「娘可舍不得再把霄儿丢下了。」

  我鼻子又是微微一酸,嗯了一声。

  这些许异状娘亲自是一览无余,玉手将我的眉头抚平,柔声说道:「好了,霄儿不哭了,睡了一整天,该起来吃些东西了。」

  「嗯。」我正欲下榻,却忽然发现不妥——五月近夏,昨夜入睡时虽非赤身裸体,但衣物却是宽松敞开的,如此与娘亲共进餐饭实非人子之礼。

  「娘亲,你先出去,孩儿、孩儿……换身衣裳。」我忸忸怩怩地紧着衣襟,感觉脸上略微有些涨红,抓住衣襟。

  「霄儿不必麻烦,你儿时娘已不知见了多少回了。」娘亲眉眼促狭,手挽白袖,掩嘴轻笑,风情万种。

  听闻此言我更是面红耳赤,那亲近笑语仿佛扼住了我的脖子,支支吾吾道:「那、那是小时候,现在不同了嘛。」

  「好好好,霄儿长大了,娘出去就是。」

  娘亲似是心满意足地颔首,总算没再调笑或坚持,娇躯如水莲浮起,施施然出门而去。

  「呼……」我长出一口气,从包袱里翻出合身便服,赶紧更换。

  虽已决定了要逆反人伦、以子欺母,届时必然少不了肌肤之亲,但眼下娘亲的慈母姿态让我不忍亵渎,仓促之下便要衣冠不整、袒胸露乳地与娘亲共进晚餐,竟有些不习惯,总算理解了洛乘云与贺羽还母子重逢、欣喜若狂之际,却还坚称「男女授受不亲」的拘谨。

  待我换好衣裳,推门而出,发现已是残阳欲落,霞染玄黄。

  不远处,娘亲正在站在摆着饭菜的石桌旁,微笑招手。

  我快步走了过去,到近前喊了句:「娘亲。」

  「霄儿饿了吧?赶紧吃吧。」娘亲嫣然一笑,如冰天雪地中绽出朵朵素梅,清丽而温柔,教我一时痴了。

  「嗯。」

  见我的异状,娘亲却并未收敛笑颜,只笑吟吟地看来,便教我心神惊醒,赶紧抹去痴迷,慌乱应声坐下,面前已然摆好盛着饭菜的瓷碗,还热气腾腾的,那香味教我肚中饿鬼显形,赶忙端起来便往嘴里扒,吃得唏哩呼噜的。

  虽然儒家圣人有教诲曰「食不言,寝不语」,但此时五脏庙空空如也,赤鸢楼的汤菜委实不错,可谓做到了「色香味俱全」,此时竟比娘亲身上的清香更吸引人。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一阵淡淡的清香袭来,霎时教那五味俱全的饭菜相形见绌,娘亲悠然坐在我身旁的石凳,温柔软语地责备,端起莲子羹优雅地吃起来。

  我不暇也不敢抬头,只得胡乱应一声,继续吞吃,惹得娘亲无奈摇头,却没再出言责备。

  饥饿的我几乎将满桌荤素吃干抹净才放下瓷碗双箸,侧脸一看,一旁的娘亲玉手托腮,美眸微眯,仙颜上的爱子之情浓得化不开。

  云锦白袖滑落在桌上,半截藕臂仿佛精雕细琢的温润白玉,微光冉冉。

  这略有些香艳的场景看得我心中一跳,局促地问道:「娘亲看什么呢?孩儿脸上有米粒吗?」

  「没有呀,娘只是在看霄儿。」娘亲螓首轻摇,樱唇微勾,那双水莹莹的桃花眼明明囊括了整个世界,却又是围绕着一个焦点。

  「呃……」

  也许是娘亲压抑了十多年的母爱太过深沉厚积,此刻毫无保留、淋漓尽致地爆发出来,仿佛将我当成了三岁小孩一般宠溺,我真是受宠若惊,就像并不嗜雨的花草猝然移植至汪洋沼泽中。

  因此面对娘亲的爱语,我竟是不知如何应答,有些坐立不安。

  这就是过犹不及、物极必反吗?

  我心中不由苦笑,古人诚不欺我啊。

  娘亲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太适应,轻笑起身道:「好啦,天色已暗,早些回房吧,明日还要出城。

  「娘亲……」我叫住了正欲踏入夜幕的仙子,却一时开不了口。

  「怎么了霄儿?」娘亲回眸一笑,恍若夜间明月,驱散了浓浓夜色。

  「孩儿、孩儿可以……可以睡到东厢吗?」我期期艾艾地道,而后赶紧补充,「西厢……蚊蝇太多了。」

  这个借口虽是仓促之下蹦出来的,但也并非虚言:此地不似百岁城中人手不缺,西厢房并无驱除蚊虫的熏香,夜里蚊虫不少,特别是昨夜辗转反侧之下更让人心烦意乱。

  「哦,原来如此——」娘亲的天籁清声拖得余音绕梁,我几乎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闭目待责,却听见轻轻一笑:「可以,霄儿你先回去,沐浴后再过来,娘为你点好灯烛。」

  「嗯!谢谢娘亲!」

  我激动地点头,娘亲微笑颔首,施然转身,步入了夜色中。

  喜不自胜的我立刻回了西厢房,发现雇佣的杂工已在母子共进晚餐时将热水准备好,便着急忙慌地沐浴更衣,头发未干就拿着包袱出了门。

  走廊上几盏灯笼,微微照亮了庭院,我来到东厢,只见两间相邻厢房烛火明明,其中一间敞开房门,正是娘亲为我选择的。

  我满怀欣喜地进了那间厢房,将包袱往桌上一扔,舒服地躺在了床榻上。

  东西二厢陈设并无太大差异,但我却觉得在舒适上有天壤之别,究其原因,乃是娘亲就在邻屋,正如在葳蕤谷起居一样。

  谷中竹屋虽然东西两房间隔着正厅,但那正厅却不大不宽,平时除了打坐、经课外几乎不用,陈设也不多。

  此时我与娘亲相邻而居,正与谷中情形相似,又让我有了那种淡淡的温馨感觉,极为安心。

  此时已经入夜,本应是蚊虫作祟,但房中却并无一只蝇蚋——我十余年未见此物,果然是娘亲的冰雪功体所致。

  我心中不由感念娘亲的温柔。

  回想起近日与娘亲争执大吵时,细数、责备娘亲对我缺失了许多应有的母爱,仿佛将娘亲说得一无是处、冷血无情,但当时乃是激愤之下以偏概全,错怪疏漏颇为不少,这不禁让我感到些许内疚歉责。

  其实娘亲一直以特殊的方式爱护我,玉龙探花一事之后也与我亲近了少许,而被委屈愤怒席卷了全身的我却视而不见。

  还是找个机会向娘亲道个歉吧。

  斩断了心中思绪,我将《孙子兵法》拿出来细细研读。

  倒非我热爱经典,实在是白日睡得太舒服踏实,且刚刚用过晚食不久,精神饱满,毫无一丝睡意,只能找些事情消磨时光,读书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我抬头望了一眼屋外渐渐浓郁的夜色,不由叹息一声,今晚恐怕难以入眠,唯有打坐宁神采练,以度漫漫长夜,明日方可回归平常的作息。

  

第六十二章问道于残

  

  翌日,晨光透过窗格变得朦胧,并不热烈,却渐渐将我自神游太虚的状态中唤醒。

  我缓缓睁开双眼,应是卯时过半,旭日初升。

  一夜打坐,心神有损耗也有补足,一增一减,总括而言,倒是与平日起床时相差无几。

  简单洗漱之后,我神清气爽地推门而出,温和暖光洒满庭院,娘亲沐浴其中,如瀑青丝上流淌着淡淡光晕。

  「霄儿醒了?过来。」娘亲转身微微一笑,玉手轻轻招徕。

  我点头不及,便快步行了过去,只见娘亲微微俯身,自漆木食盒中取出莲子羹,放在石桌边缘。

  待我走到近前,娘亲素手如枝,轻轻捋了捋我的鬓额乱发,温柔责备道:「这么大了也不仔细些,将来怎么讨女子欢心?将早食用了,我们就出发吧。」

  那如栀子花枝般清香雅致的玉手在我耳边一拂,让人心神沉醉。

  待娘亲玉手顺流而下为我整理衣襟时,我才回过神来,嗫嚅道:「可以了……娘亲,让孩儿用早食吧。」

  「嗯。」娘亲虽是淡淡应声,却仍旧是低头认真整理,玉手不急不缓地将衣襟肩头褶皱抚平才收回,微笑泛起,「好了。」

  「呼——」我如蒙大赦,不敢多看,赶紧坐下,端起碗勺对付莲子羹。

  吃了几口,我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匀出空问道:「娘亲,我们怎么去啊?」

  「骑马。」

  「哦。」我点点头,继续用食。

  连骏马都是出了葳蕤谷才第一次亲眼目睹的我,自然是没乘骑过,但想来习武之人不至于连匹凡兽都驯服控御不了。

  莲子羹并不多,我很快就消灭干净,起身抹抹嘴:「娘亲,吃完了,我们走吧。」

  「嗯。」娘亲也不迟疑,转身便向苑外而去,我则不缓不急地跟上。

  出了拂香苑,下了台阶,只见新立的细木桩上拴着两匹骏马,一黑一白,高大威猛,膘肥体壮,鞍鞯辔头、蹄铁长鞭,一应俱全。

  只见娘亲解开白马的缰绳,秀足一踩马镫翻身而上,玉手一翻,挽缰稳住身形,白马驮仙躯,英姿何飒爽。

  我这才注意到,娘亲今日虽然也是一袭宽袖白袍,但左右却是高高开叉至腰间,下摆分成了前后两扇,内里穿着光滑绸裤。

  此时娘亲御马乘鞍,美腿分跨两侧,隐隐显现出修长的线条;那如蜜桃般的丰臀被后袍遮住大半,但仅仅未得倾盖的小半爪恰似乌云遮满月,风韵饱满、挺拔娇翘,让人心驰神往。

  我轻轻咽了口水,依样画葫芦解缰踩镫,翻身上马,但终究经验稀缺,一时并没能稳住,身形摇晃,胯下黑马蹄足踢踏。

  「霄儿,重心略沉,背脊挺拔,缰绳后挽。」

  娘亲的仙音入耳,我立刻定下神来,沉腰挺胸,向后挽绳,黑马如受指令般四肢站定,我瞬间如履平地,不再慌乱。

  只见娘亲满意地望着我,继续教授道:「若要使马儿转弯则左右挽缰,后挽是减速或停止,前抖是疾驰,双腿夹踢马肚则是让它听令奔跑,霄儿,你且在这街上试试。」

  「嗯。」我双腿夹马,它果然开始奔跑起来,却并不疾蹄,待我一一尝试娘亲教授的几个指令后,已经有些得心应手。骑着胯下黑马在街头巷尾奔了两三个来回,我兴奋地驭马停在娘亲附近,「娘亲,孩儿学会骑马了!」

  「嗯,霄儿聪明过人,娘知道肯定难不倒你。」娘亲点头夸赞,仙容溢满了宠溺与骄傲,「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兴奋之下,如此直白的夸赞并未让我感到受宠若惊,重重嗯了一声,御马跟着英姿飒爽的娘亲。

  内城主路干道甚为宽敞,辰光未过卯时,并无多少行人车马,倒是许多高府大院的门前不少仆役扫洒除尘。

  出了内城,过了护城河上的拱桥,不光街道渐窄,人声也渐渐鼎沸,茶楼餐馆、商铺摊贩,许多衣裳并不光鲜之人招客引员、吆喝叫卖,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一路上骑马而行,不少小贩盛笑而问,推荐自家的馒头包子、粉面炊饼,但身无分文的我只能微笑着一一婉拒。

  过了闹街,我不由松了一口气,撤下僵硬的笑容。

  好不容易自西门出了城,便是宽敞官道,适合疾行驱策。

  娘亲纵马疾驰,白袍猎猎,长发飘飘,清呵娇咤,一派女侠豪情,全不似往日冰清雪冷的仙子风范。

  但我们此行的目的乃是地处偏远的兰溪村,因此奔驰片刻后,便转入了坑坑洼洼、宽窄不一的小路。

  我们一路向北,策马而行,崎岖起伏,两侧崇山峻岭。

  此时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娘亲仍无停止的意思,我不禁呼唤道:「娘亲!」

  前方白马去势稍缓,我追了上去,侧头问道:「娘亲还有多远啊?」

  「应该快了。」

  山路虽然还可乘骑骏马而行,但终究不不平坦,马蹄起落之间的颠簸引得娘亲双峰上下抖晃,仿佛两只大白兔在衣襟里不安地跳动。

  我腹下一热,赶忙移开视线望向前方,惊喜地发现不远处地势平坦,几块田亩,坐落着几间茅草屋,看样子是个小村庄。

  「娘亲,前面有个小山村,我去问问路吧。」

  「也好。」得了娘亲的应允,我急抖缰绳,骏马长嘶一声,疾蹄而去。

  不多时,我已到了那小村入口数十步,却隐约听见了一阵喧闹声。

  我心中好奇,到了村口翻身下马,自被踩踏得寸草不生的小路走了几步,却愣住了。

  这确确实实是个村落,十几间不大不小的茅草屋、土坯房或近或远、或邻或望,屋前房后椅子架着木板,还摆着、晒着不少作物,却是个个门窗紧闭,见不着人影。

  明明不似荒废山村,喧闹声也定然不是我的幻觉,村民却避而不见,让我不禁摸了摸头脑。

  「有人吗?」我放声大喊。

  毫无疑问,没人回应。

  我作势欲再次叫喊,却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钻入耳中:「瓜娃娃,莫喊喽。」

  「只见右前方一间破旧矮小的茅草屋,黄土院墙根下坐着一名佝偻老者,衣裳破烂,鸡皮鹤发,不修边幅,却是断了一腿、眇了一目,披着蓑衣蜷缩成一团,我竟未能立时发现。

  我不禁心生可怜,上前几步,作揖问道:「老……先生,请问村里人去哪儿了?」

  老者牙齿疏落,操着浓重的乡土音回答:「哪儿都冇去,就在屋里。」

  「这……是为什么?」我不禁疑惑,难不成个个都像这位老者身有残缺、羞于见人?

  「没得为什么,就光光是怕你这个公子哥,要不是小老头腿断了,老早跑喽。」

  「这……我有什么可怕的?」

  「瓜娃娃不是乡里滴人,你冇(mǎo,方言『没有』的意思)懂。」老者剩下的浑浊眼睛也闭上了,并不打算回答。

  「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也不能强求,转而问道:「老先生,能不能告诉我,兰溪村怎么走?」

  「沿到村口的路,走个十来里,再上个坡就是喽。」残缺老者昂头,朝外一努嘴。

  「哦,好的,多谢老先生,晚辈告辞。」老者虽然已经不耐烦地闭眼阖目,但我还是作了个揖,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却听见他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这年头,怎么一个二个都往山里跑……上次来个找儿子的,这次又冇晓得是干啥……想不明白……」

  我正欲转身相问,却又联系起贺羽还的说辞,应该是洛正则来此找过幼子,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第六十三章兰溪废墟

  

  山路上,娘亲正在白马上相候,见我折回,开口问道:「如何,可有问到消息?」

  我翻身上马,如实相告:「有,听村里老人说,沿此路走个十来里,再上坡便是兰溪村。」

  「好,那我们继续赶路吧。霄儿跟上。」娘亲一抖缰绳,御马前行。

  「嗯。」我一夹马肚,紧跟其后。

  虽然道路有些崎岖,但几里路片刻即至,我们几乎已至小路尽头,再往后是上坡的石阶,沿山而行,且颇为陡峭,两匹骏马力有未逮。

  因此我和娘亲将马匹拴在路旁的树干,决定拾级而上。

  抬眼望去,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掩映在丛生杂草中,青石为阶,左右不远处阶梯状的荒田也是稗高薮长,尚未至案发现场,已是满目破败。

  「霄儿,娘先行一步。」

  此言之意,乃是娘亲欲使轻功,而让我紧随其后,我自然会之,点头称是。

  娘亲微微一笑,身形闪动,一袭白衣飘飘然于石阶上蜻蜓点水般跃升,眨眼便不见踪影,消失在草植树影间。

  我虽是身负元炁,当属一流高手,但并无卓绝轻功、逍遥身法,只能粗略地以元炁加强弹跳力,姿势颇为粗鲁不雅,不似娘亲的优雅、羽玄魔君的极速。

  但眼下并无外人,我自然无需顾忌,大步流星、横跨数阶,不多时已然到了山间小道的尽头,自缓坡而上了一处山腰坪地,映入眼帘的却是满目疮痍。

  放眼望去,村落四周不乏高树乔木,所合围的却尽是触目惊心的废墟,此地应有数十户人家,颓圮的土墙,散落的茅草,折断的梁柱,倒塌的门楼,飘挂的布条,破烂的家具,青黑色的土地上有着更深沉的污秽……

  此情此景,应当还是官府收拾整敛过的,却仍旧令人作呕。

  娘亲在不远处静立,青丝白袍微微飘动,仿佛在为此地的冤灵默哀。

  我也心情低沉,靠近几步,轻轻唤道:「娘亲?」

  「嗯。」娘亲神色如常,微不可察地颔首,「霄儿,我们四处找找,看看有无线索。」

  我点头应是,于是我们母子二人便各自行动。

  绕着废墟走了数十步,我来到靠近外侧的一处房屋废墟,望着满目残骸,心中唏嘘。

  房屋结构几乎全部损毁,栋梁柱壁相互倾轧,木板瓦砾满地抛洒,只余几截残缺的土黄墙根。

  破坏得十分彻底,几乎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我不忍去看几处极似血污的深色痕迹,转头离去,而后又细细察看了几处废墟都不外如是,支离破碎,极难辨出线索。

  这群丧心病狂的凶手,不仅屠村绝户,还毁屋推墙、拆梁断柱,现场极难清理,恐怕连官府都只能草草了事。

  「咦?」

  我正欲离去,忽然瞟到墙根阴影处有一块残破的土石头,应是烧制过的土砖,坚硬褐黄。

  在残垣断壁中,碎砖本来平平无奇,但异常的是,碎片压在地面一侧不规整的外缘中,竟有一小段光滑弧形。

  我将其拾起翻转,入眼是一道近似圆柱的凹形痕迹自外而内地嵌入其中,深约三寸有余;再对着阳光细看深处,辨认出尽头是一个菱形空槽。

  这是……箭矢的痕迹?

  武林中使用箭矢的门派宗阁虽然屈指可数、传承稀缺,但娘亲也曾讲解过,只是我未能亲眼见证,是以并不确定。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立刻明白此乃重要线索,于是小心持握,在废墟间寻找娘亲。

  我跃上一截较高的残垣,四处张望,一览无余之下,很快便发现了娘亲的所在——约摸废墟中心。

  「娘亲——」我高声呼喊着,在废墟间几个纵跃,便到了娘亲身边。

  「霄儿可是有发现?」娘亲早听见了我的呼唤,待我落地便即发问。

  「嗯!」我用力地点头,将手中的残砖展示给娘亲,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霄儿果然观察入微、心细如发,这确是至关重要的线索。」待我说完,娘亲毫不吝啬地微笑夸奖,「不过这并非是普通箭矢的凹痕,而是弩箭。」

  「二者有何区别吗?」我好奇道。

  「箭矢以人力驱发,而弩箭是以机关发射。」娘亲将碎砖捻起,对着阳光微一察看,细细为我解惑,「寻常弓箭虽然也有破土之能,但一来箭矢的箭簇并非菱形而是四角星,二来此乃烧制的土砖,常人并无惊人膂力可使弓箭破土三寸有余——除非如朱雀太祖的一生之敌霸王那般天生神力——但军旅所配的弩箭却可轻易做到,只因机械的张弦机构发力远超常人,较之武林高手的力道也不遑多让。」

  「但此乃无论哪朝哪代,弩箭都被列为军械,管控严厉,民间禁售、禁铸,一经查得,可以谋逆论罪,下狱受刑,此间出现如此痕迹,倒真是教人窥得一丝曙光。」

  「娘亲可是已知真相?」我一听便有所会意。

  娘亲微微一笑:「尚未,只是这残砖提供的线索,便可让搜查的范围大大缩小——若是军械,那么会有严格的申请配发记录;若是私铸,那便可从打铁匠人入手。」

  「哦。」我点头思索,虽然并未拨云见日、直窥真相,但总算是有了明确的方向,可以顺藤摸瓜,在黑暗中前进一步,更何况自己还是功不可没的。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地上散落的梁柱颇有些质地特殊,不似其余房屋结构所用的松木、杉木等,便问道:「娘亲,这是什么地方?」

  「祠堂。」

  娘亲随手捡起一块巴掌大小的残破木片,黑漆金字,隐约可以辨认出是一个「孙」字。

  这代表着,兰溪村的居民全部或者大部分姓孙。

  娘亲沉思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霄儿继续找找吧,看有无其他线索,最好能找到箭镞之类的物件。」

  「好。」

  既有了目标,调查起来就更有针对性了,我也劲头十足,希望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尽快为惨案受戮者沉冤昭雪。

  但接下来的时间,任凭我如何努力观察,翻开废墟、检视墙根,就差掘地三尺了,都无法发现类似的的物件,不知是官府清理走了还是那伙凶人毁灭了证据。

  「娘亲,孩儿一无所获。」结束了搜索,我与娘亲在村口小道汇合,满脸苦色,双手摊开。

  娘亲溺爱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宽慰道:「霄儿勿需自责,那块残砖已是极大的发现了。」

  「嗯。」玉手轻抚头顶让我极为受用,颓废之意瞬间消融于无形。

  娘亲收回玉手,施然来到了坪地边缘,身如傲松,临风远眺。

  我也跟着望去,只见对面郁郁葱葱的连绵山峰,丛林间野兔狡狐争相追逐,来时崎岖道路不远处有一条潺潺小溪,如衣带铺地,源头当是兰溪村后的一汪山涧清泉——这是我方才所见过的,虽然水中已沉积了腐叶枯枝——这应是兰溪村名的来历;之前问路的小村落,要转一个山坳,居高临下也难以得见。

  但娘亲所视的似乎与我并不相同,绝世高手的目力灵觉均非常人可以想象,神游太虚还是洞若观火,我不得而知。

  过不多时,娘亲收回目光,偏头一笑:「霄儿,今日之行,收获颇丰,我们回去吧。」

  

第六十四章纳投名状

  

  自兰溪村而下,在附近溪流饮马片刻,我们便启程原路返回。

  待我们回到拂香苑,太阳已经犹犹豫豫地与山头相接了。

  习惯了温柔母爱之后,与娘亲共进晚食还是颇为温馨的,也不再为那浓浓宠溺的眼神受宠若惊,只是仍有些拘谨。

  虽然晚间可与娘亲相邻而眠,但还是教我在西厢沐浴之后再去东厢睡觉。

  娘亲不再冷冰冰的,愿意施与母爱,但无法接受禁忌之情,看重男女之防,也是意料之中的,我并不气馁。

  何况当前重点应该放在「魔教屠村灭户」一事上,一味追求越界反而不妥,只会让娘亲觉得我不顾大局,于我所欲之事有百害而无一利,因此我自然乖乖听话。

  接下来的两三日,便是主要调查此事,晨起而出,日落而归。

  除了兰溪村之外,楚阳县城南面还有另一个惨案现场——七峦村。

  后者与兰溪村聚落规模相差无几,处于三面环山的地谷中,一衣带水,田地丰饶,但同样已成丘墟。

  我与娘亲在两地仔细搜索翻看过,却再无其他线索,仿佛那块带有弩箭痕迹的残砖只是幻觉。

  据娘亲所言,兰溪村与七峦村的惨案皆是在今年二月发现的——楚阳县此前匪患严重,上任知县颁布条例,在每年开年之际例行巡检,以防有村落遭了匪患而不能得知。

  只因兰溪、七峦二村已近县辖边缘,按远近顺序,至二月末尾巡视其地,才使惨案大白于天下。

  两日间在废墟里翻查琐碎却一无所获,让我不禁有些心烦意乱,但娘亲开导道:「霄儿不必心急,贼人越是毁灭证据,越是说明其中干系重大;而且做多错多,世间万事万物,皆有迹可循,要认真思索其中关联;况且霄儿发现的弩箭痕迹已是力证,就算再无所获,也已经在黑暗中抓住一丝曙光了。」

  娘亲的温柔话语让我重振信心,再次投入重复枯燥的勘察中,即使百般努力而无一丝收获也不再心急如焚。

  直第五日,我们母子二人算是将两村的废墟仔细勘察了一遍——七峦村的废墟区域未勘之处昨日只余少许,因此半日刚过我们便打道回府,约未时末,母子二人已经御马至苑门前。

  我与娘亲乘于马上,缓蹄徐行,拂香苑大门紧闭,与平时别无二致,外头却有所不同。

  拂香苑所处西直街巷,不算偏僻,也有几座府院毗邻,不过近来我们早出晚归无暇在意,今日较往常早约半个时辰回来,却发现相邻的府邸大门前,十数辆推车前后络绎、争相入宅,个个载满家具,如铜镜妆奁、漆桌背椅、床板榻足、横格书架,约有二三十名粗布衣裳的民夫前抬后扶。

  府邸大门敞开,一名相貌尚可的婢女身着布裙,娇声吆喝着:「快点,别把老爷的家具磕着了……诶诶诶,都仔细点!」

  待我与娘亲御马长嘶,场面却忽然发生了变化:那些民夫或强壮或精瘦,纷纷侧目看来,那小婢见此不由大骂:「都在干嘛呢?要看女人等活完了再说啊!」

  她正欲以小手拍打「偷懒」的众人,却见一人高声呼道:「兄弟们,投名状来了,动手!」

  眨眼间,二三十名民夫从推车底板下抽出了各自的武器——有的是锄头,有的是镰刀,有的是柴刀,有的只是木棍,唯有为首高呼那人手持的是一把近乎生锈的破刀。

  那婢子立刻吓得尖声呼叫,蜷缩在地,爬进府邸,而府里却是又走出了十余名带着「武器」的民夫,畏畏缩缩、挤成一团,朝我们逼了过来。

  看见三四十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民夫,拿着不像话的武器走过来,看起来虽是黑压压的一片声势骇人,但我心中着实感到可笑。

  娘亲岿然不动,笑意盈盈地望着我,自是知道这场面于我毫无威胁。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既非训练有素的士卒,也非硬功有成的武者,甚至有些人干瘦得和一根稻草似的,何来威慑力?

  此际身边既无洛乘云、白义、赤骥等旁人需要分心照顾,毫不狂妄地说,对付他们,我一人已是易如反掌、游刃有余。

  我翻身下马,不退反进,那群民夫立刻停顿,面面相觑,似乎心中隐隐动摇。

  为首之人大声左右一看,呼喝道:「兄弟们,干完这一票,咱们就能上山吃香的喝辣的,别怕!」

  其余诸人露出了贪婪的目光,有的甚至吞咽口水,或快或慢地前进了几步。

  为首之人冲在最前,眼看距离我只有十几步了,他眼中的光芒越发闪亮。

  我怡然不惧,腰间含章宝剑青锋出鞘,冷光闪过,三四十人摄于宝剑,顿时驻足犹豫,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似乎决心并不坚定,或许只是一群庄稼汉突发奇想,到底狠不下心,于是我缓和劝诫道:「各位大哥,不虽知尔等为何要将我们母子性命作为投名状,但动起手来,刀剑无眼,恐伤你们性命。我并非嗜杀之人,咱们就此罢休如何?」

  说罢,我一剑将一旁碗口粗细的树木拦腰斩断,以作威慑。

  从为首汉子的话中,我已知他们打算以我们母子性命做投名状,去某个匪寨中落草为寇,虽然他们恶意相向,但却个个都是朴实汉子、平民百姓,纵有此意想必也是生活所迫,我自然难起杀心;更何况不少人踌躇不前,应当是下不了害人性命决心,否则一拥而上,我也不好施展。

  果然,随着那株受了飞来横祸的矮树倾倒在地,明了了含章剑削铁如泥的锋芒,他们眼中唯有恐惧,更有几人两股战战、颤抖不已。

  「别怕!冲啊!」那为首之人号召一声,却无人响应,他左右推搡了一下,其余人却还畏缩地退后几步。

  「唉!活该你们一辈子受欺负!」他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气跺脚,不再寄希望于他人,大声高喊着便冲了过来。

  我摇头叹息一声,他虽然怒目圆睁、声嘶力竭,但空有气势而无架势,我也勿需躲闪,在他欺近前来时矮身一躲,反手握剑,以臂肘狠狠击于腹下。

  只听「呛啷」一声,锈刀落地,那汉子面目扭曲,抱着小腹跪地不起,口里不停嗬嗬。

  我将他撂到,还剑入鞘,一脚踢开破刀,喝住快要逃跑的民夫:「站住!」

  那三四十人顿时止步,噤若寒蝉。

  「有没有能说话的,出来!」

  为首之人毕竟想置我与娘亲于死地,我心中还是动了真火的,因此用了重手制敌,一时半会儿应是难以开口。

  

第六十五章重见蟊匪

  

  「别……别伤我当家的。」忽然一个人向前几步,扔掉了手中短锄头,颤抖哀求。

  我定睛一看,来人是个女子,膀大腰圆、面目粗粝,她混在一群大汉中,竟一时没辨认出来。

  我收起短暂的惊愕,问道:「你们为何要取我们的性命?」

  「公子爷,我们活不下去,没办法只能上山当土匪了,当家的和黑云寨说好了,有了投名状就能要我们。」农妇闻声跪地,双手作揖。

  「饶了我们吧!」其余诸人也纷纷效仿,跪地作揖、磕头,求饶不止:「饶了小人吧!」

  「我们是一时糊涂啊!」

  「是啊,我们是无辜的,都怪胡大壮!」

  「早知道饿死算了!」

  ……

  「起来!」

  众人跪地求饶、哄闹推诿,让我心下烦闷,但大声喝止也无人听从,我灵机一动,拔剑指向脚边蜷曲的胡大壮:「不起来我就杀了他!」

  「别别别,我起来!」那农妇高举双手,立刻起身,其余人也先后起来,不再求饶、推诿。

  场中哄闹渐止,我才松了口气,出声道:「我问你,黑云寨说的投名状是任何人都可以还是指定了我们母子二人?」

  农妇不假思索:「他们说就要旁边院里骑马回来的两个人,其他的不行。」

  果然如此,我们居住在内城,治安或许比不上洛川、百岁,但终究是官城——事关朝廷脸面,除非是特意指定,否则谁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此地拿「投名状」。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联想到我们抓了吴老六,因此而结下梁子也不足为奇。

  不过那云四爷回去没把遭遇的奇事告诉寨里诸人吗?怎么还敢派人来寻仇?

  还是说只是拿这群民夫当炮灰使?

  倒还真有可能,一群乌合之众、流民亡夫,成功固然可喜,失败也无损失,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过此中细节,他们肯定一无所知,我也无意于此多费口舌。

  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看这些人模样可怜,我也生了些恻隐之心,迟疑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落草为寇?」

  「公子爷,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两个儿子去京城服徭役死在了那边,女儿被城里的公子抢走,当家的连门都进不去,还被打了一顿,地租子又长了一成,还教人怎么活啊?!」农妇说着不禁泪流满面、涕泗横流。

  其余诸人也被勾动了伤心事,声泪俱下:「家里锅都砸了,还是交不起租子哇!」

  「可怜我的大儿,早知道还不如打断他一条腿,否则不至于死在北边啊!」

  「俺的女儿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有的嚎啕大哭,有的捶胸顿足,有的痛心疾首。

  ……

  惨事一桩桩入耳,我心情烦闷,不由大喝一声:「够了,别再说了!」

  诸人生生止住哭泣,但仍有几人抽噎不止。

  此时胡大壮终于缓过起来,抬头恶狠狠地瞪着我道:「媳妇,不要求他,他们都是一个屌样!」

  我收剑入鞘,长叹一口气:「你们走吧,今日之事,我不会报官,就当没发生过。」

  「哼,假惺惺!」胡大壮骂了一句,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了那个农妇,而其余诸人却已趁着这个空隙四散而逃。

  农妇走上前来搀扶,低声向我道了句谢,而后便被胡大壮大骂几句,二人依偎着走到了其他巷子里。

  我正欲叹息,忽然府邸大门探出一个脑袋左右张望,提着裙子飞快小跑,速度之快,恍若脱兔,霎时间不见了踪影。

  正是方才受惊的婢女。

  此情此景,略微冲淡了方才的揪心,但一口气息还是长叹而出。

  「霄儿勿需自责,此非你之过。」知子莫若母,娘亲天籁之音及时开解。

  「娘亲,孩儿知道,就是心里……不好受。」我低眉转身,娘亲的超凡仙姿与凝眉心疼,让我的精神稍稍提振。

  「霄儿心地善良,暂时不烦心了,别忘记就好。」娘亲伸出玉手,将我左右眉头抚平。

  「嗯。」那一抹冰凉雪腻的触感自眉间散开,我暂时将不平之事放下,提议道:「娘亲,趁此有空,孩儿去赤鸢楼将晚食取来吧。」

  娘亲清亮的眸光打量着我,而我则左右张望不敢对视。

  「好。」仙音降世,让我松了一口气,娘亲接着说道:「带上信物,早去早回。」

  「是,孩儿知道。」我接过娘亲递来的雕佛吊坠,告别道,「那孩儿先去了。」

  「去吧。」娘亲微微颔首,原地站定,那温柔的眸光,仿佛在目送远游的爱儿。

  我不忍多看,转头向着西直街走去。

  我缓步而行,心中思绪蔓延,那些民夫悲惨遭遇确实于己无关——娘亲武功盖世,我自己造诣也不低,凭此一项便不可能有此遭遇;娘亲曾为朝廷消去一场内耗大劫,因此也不会缺少银钱花销,至少迄今为止未曾见过娘亲为此发愁——

  但每当见到这些衣不蔽体、面容愁苦的平民百姓,我心中却总是想起葳蕤谷中为我烹饪煮食的朴实农妇。

  她虽然大字不识、谈吐乡土,但有一颗善良的心,再嫁之身没有舍弃前夫之子,艰难困苦地孕育子女也不曾抱怨,总是眼角长满皱纹却不妨碍她的和蔼笑容;她总是端上荤素满满的食皿,慈祥地看着我狼吞虎咽;她有时也会责备我把衣服弄脏,而后轻轻为我掸拭;她经常和我讲起她家几个孩子的趣事,如何顽皮如何责罚……

  毫不夸张地说,在谷中十六年,我所感受到的母爱几乎都是由她给予。

  她是贫苦黎民,天下大多数人也是贫苦黎民。

  她从未教过我由己及人的大道理,但我却不由自主地将对她的感情蔓延至所有境遇悲惨的贫苦黎民。

  唉,我拂去心中思绪,略微观察之下,发觉自己身处大街——快近晚膳时分,饶是人口不那么密集的内城,西直街上也是车马人流往来不断,不过远远比不上外城的闹市就是了。

  我往前一看,赤鸢楼的招旗正在飘扬,距此不过数十步了。

  赤鸢楼作为内城的宴楼,规格自然不低,不说雕梁画栋也是雅致经典,但还未到红袖添香园那般独占豪华大院的地步,只能说得上是气派的门楼客栈。

  数十步顷刻而至,我才上了级台阶,门槛边笑容可掬的小二已经迎了上来:「公子是有宴还是独酌啊?」

  「都不是,我是来取拂香苑的晚餐。」我亮出了那枚吊坠,往里走去。

  「小的明白了,劳烦您小坐一会儿,小的这就去通知后厨。」小二说着将我引到门口的无人木桌,用肩上布巾掸了掸长凳灰尘,又倒了杯茶水才告退。

  赤鸢楼分上下二层,二楼应是雅间或包厢,一楼则是客堂,颇为宽敞,足可轻松摆下十数张八仙桌;柜台则在门口,有一账房先生低头算账,背后精致木架上整齐放着酒坛,柜台上垂吊着刻字木牌,应是他家的拿手菜式。

  此时堂中也有几桌正在用食的人,酒香肉味萦绕堂中,说话声絮絮叨叨的未尝停歇。

  我正听闭目静坐,以待晚食,却忽然听见一个尖细猥琐的声音:「老弟,你找的鸡太次,老子昨天去月楼找的那个什么晶晶姑娘,奶子那叫一个白,床上那叫一个浪,骚穴夹得那叫一个紧,要不是老子金枪不倒,差点就交代了……」

  其余几人纷纷好奇而淫荡地捧场恭维。

  这淫声秽语让我心中一惊,双目猛睁,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吴老六!?

  

第六十六章有匪无恙

  

  但我生生止住了蹿到嘴边的匪名,镇定如常地缓缓转身。

  只见那尖细猥琐之声的主人正坐在客堂中央的八仙桌,一脚踩在长凳上,恰似得意流氓,摆着高谈阔论的姿态,却尽是些腌臜污秽之事,同坐与邻桌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开口或恭维或吹嘘。

  那副挤眉弄眼、小人得志的模样,确凿无疑,正是黑云寨小喽啰——吴老六。

  与此同时,我心中瞬间升起数个疑问:为何被吕千总带走的匪贼毫发无损、逍遥法外?莫非吴老六与哪位官家有关联牵扯?亦或是黑云寨贿赂军旅与官府?

  更有甚者……官匪勾结?

  我暗自思忖,若他有官家背景何须落草为寇?

  这个猜测必然有误,剩下的两个,无论是何者正确,都昭示了官府军伍的腐朽贪败。

  我暗暗叹息,心下已有决断,我将要重复曾经对洛乘云所做的事情——跟踪。

  吴老六纵情酒醪,口水四溅,忙着与人吹嘘自己的床上功夫与见识,目无余物;况且目测之下,我与他所在的漆面方桌相距二三十步,再做伪装无疑是多此一举,反而引人注目。

  于是我就坐在原处,稍稍低头饮茶,留神吴老六的一举一动。

  他果然没令我失望,毫无警觉与谨慎,只顾与人讨论炙谈床笫之事,听得我不禁皱眉的同时腹下偶尔邪火肆虐。

  片刻之后,方才的小二提着两个精致食盒高兴地走来:「公子,来咯~」

  我一瞥堂中吴老六,仍未察觉,于是放心起身道:「辛苦了。」

  「没事,小的应该的,劳烦您自己提回去了。」小二满面笑容,恭敬道歉。

  「此事不忙,有些东西想请教一二。」我略略压低声音。

  小二果然懂得察言观色,也跟着我压低声音:「公子尽管问。」

  我指了指吴老六道:「那位客人……经常来吗?」

  小二瞟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嘿嘿,原来公子也……咳咳,他说这几日会常来,公子可以……嘿嘿——」

  我打蛇随棍上,也不辩解,故作忸怩道:「那他……一般什么时候走?」

  「嗯,大约是申时快日落的那会儿。」

  「哦,那小二麻烦你一件事,今日的晚食仍由你们送去苑里,我……还想在这儿听听。」

  小二笑得更加恶心了,递来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嘿嘿,没问题,不过得等到后厨把晚食定额做好才行。」

  「好好好。」我连连点头,又补充道,「你嘱托送餐的人捎个口信,说柳子霄让他传话,我有重要的事情,晚些回来。」

  「好,小的记下了。」小二点点头。

  「那你忙去吧,不要打扰我。」

  「要得要得。」小二点头哈腰,提起食盒自去了。

  事情吩咐妥当,我寻了个靠近梁柱的桌子,背对吴老六而坐,安然饮茶,静观其变。

  随着日色渐深,赤鸢楼客堂一角坐落着的刻漏,水海里的浮箭刻度缓缓上升至申时,吴老六果真守时,招呼了一句:「哥几个,老子得走了,这些好酒好菜别浪费啦,老子都付过喽!」

  「吴哥大气!」同桌几人纷纷奉承不已,「老哥慢走!改明儿还来和咱们聊聊那些姑娘啊!」

  「一定一定,今夜老子多叫几个窑姐伺候,明天仔细给大伙说说!不用送了!」

  一番客套话下来,吴老六终于是离桌而去。

  一直注意匪贼动向的我,此时神态自若,趁他出门口时和账房先生扯皮时打量一眼。

  吴老六酒力惊人,面红耳赤却吐字清晰、神志清醒,脚步微微蹒跚,但以饮酒不辍的人来论,也还算稳健。

  眼看他出了赤鸢楼,我不急不忙地起身,错开几步来到街上。

  此时暮色微微,街道上车马行人渐渐稀疏,我与吴老六虽不熟识,但也不至于如此情况下跟丢了目标。

  他沿着赤鸢楼这一侧往拂香苑所在的巷子方向走去,我则来到了街对面隔岸跟踪。

  虽然确知他必无武功,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运起了独门的「沧海一粟」,敛息屏气。

  几日不见,吴老六换了光鲜油亮的绸缎衣裳,脚踏高靴,若非披头散发、不修边幅,倒还真像个纵欲过度的纨绔公子。

  他沿街而行,每过一个巷口就要扶墙歇息一会儿,喘半天粗气才能继续,倒是让我略微有些着急。

  不过转念一想,如他所言不虚,近来夜夜笙歌、享尽艳福,整日泡在酒坛子里,就是突然间猝死也不足为奇,因此我反倒放下了些微焦虑,好整以暇地跟踪在后。

  吴老六走走停停,过了四个巷口,终于不再向前,而是拐了进去。

  我站在巷口对面,只见吴老六并未走多深,踉踉跄跄进了巷口右侧第一间府院。

  看来此地就是他的栖身之所了。

  我左右看看,确定无人注意,装作若无其事地过了街、进了巷口,来到吴老六走进的府院对面,仔细观察。

  建筑陈旧却并不破败,白墙不高不矮,门额一块榆木牌匾,以墨写就「赵氏别苑」四字,倒还有些风骨。

  此回我勿需翻墙便能看清苑里情形,只因吴老六进去之后大门敞开,以我的目力足以目睹院中的景象——吴老六趴在正堂的门槛上呼呼大睡,人事不知。

  我等了片刻,只见他除了翻了个身之外,酩酊大醉、酣睡不醒,却也不见有人来招呼他。

  虽然我颇感奇怪,但已经足以确定赵氏别苑便是他的藏身之所。

  我不再逗留,回身出了巷子,解除「沧海一粟」的状态,在浓浓暮色中快步而行。

  回了拂香苑,庭院盛满了荡漾的黄昏,一袭白衣静立其中,格外耀眼。

  虽然早知娘亲会等候我,但还是不免心下感动,快步走过去,喊道:「娘亲,孩儿回来了。」

  娘亲微微点头,仿佛白玉美人活了过来,绽开融化冰雪的笑靥,发出玲珑天籁般的欢迎:「嗯,回来就好。」

  仿佛慈母迎接久离家园的游子,欣慰而满足。

  「娘亲,你猜我看见了谁?」我迫不及待地想要邀功,却卖了个关子。

  「娘又不是神仙,这怎么能猜得到呢?」娘亲微微摇头,但并无责怪与不满,反而挂上了宠溺的笑容。

  「也是。」我吐吐舌头,不再故弄玄虚,「娘亲,孩儿在赤鸢楼发现了吴老六!」

  娘亲眉头一蹙:「那个剪径蟊贼?」

  「嗯!」我重重点头,心道娘亲的记忆果然超群,勿需提醒,一听便知。

  「霄儿细细说与娘听。」娘亲面色颇为凝重,似乎事干重大。

  我不敢怠慢,点头称是,随后将今日所见巨细靡遗地说与娘亲知晓——当然,那些污言秽语我则自动省略,不知是为了保持自己在娘亲心目中的纯洁,还是不愿玷污娘亲的尊听。

  娘亲听完我一番陈述,黛眉凝结,面露深思,久久无语,我也不愿打扰娘亲,就这样静静等候。

  良久,娘亲才长叹一口气,此时我才敢问:「娘亲,此事如何处理?」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当前我与娘亲的精力放在那两个村子被屠灭的真相上,吴老六逍遥法外,无论是收受贿赂还是官匪勾结,都与之无涉,暂且置之不理,亦不失为较好的选择,不过我还是决定听从娘亲的决断。

  娘亲忧色立去,笑靥如花,口吐定计:「明日,我们母子二人便联手夜访赵家别苑。」

  「嗯。」我自是以娘亲为主心骨,重重地点头答应。

  

第六十七章请君入瓮

  

  说是夜访,却不可能子夜时分再翻墙而入,而是提前去赵家别苑等待。

  次日,我与娘亲并未前往凶案现场勘探,一来是养精蓄锐以待其时,二来兰溪与七峦是距楚阳县城最近的事发地点,再远些的一日之内难以往返。

  我趁此机会重拾武功,练习了数回剑法,而采练元炁,静候时辰。

  约摸距离申时还有两刻钟,我与娘亲便从拂香苑步行出发。

  上了西直街,车马渐稀,娘亲虽戴着面纱,但仍教许多行色匆匆的路人侧目回首。

  此刻我无心顾及他们的痴迷,与娘亲疾行而至,来到了赵家别苑门前。

  令人惊异的是,这小苑子大门连虚掩都没有,毫无防备地洞开。

  到底是该说内城治安好到夜不闭户,还是吴老六粗枝大叶呢?

  虽然心中略感发笑,但我却有了一丝怪异的感觉,娘亲也驻足不前,美目深深望向空旷的庭院。

  我左顾右盼之下,小院深深,连几株观赏的景植都未有,静谧安然,与昨日无异,没什么可疑之处。

  「进去吧,霄儿。」忽而娘亲轻轻一笑,落落大方地走了进去。

  暗访私宅却从正门而进,走得比主人还大方,让我感到有些滑稽与荒唐。

  娘亲的镇定自若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放下那丝顾虑,昂首挺胸地进了赵家别苑。

  赵氏别苑是一进院落,进了大门便是正中庭院,院内也无雅植石桌,简朴至极;此时此刻,东西二厢、北房正厅,皆是门窗紧闭,静若深夜。

  我颇有些不知所措,娘亲却宾至如归,莲步款款,好整以暇地绕着庭院走了一圈,只没有进房屋门廊,又来到我面前。

  料想吴老六应当快回来了,我与娘亲便站立在苑门一侧的墙边,静待其归。

  果然,没等多久,便见一个烂醉如泥的人影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进了别苑,正是吴老六。

  他似乎比昨日酗酒更猛,跌跌撞撞、自顾不暇,对我和娘亲毫无察觉。

  待他吃力地爬到庭院中央时,娘亲猝然发难,仙音冷厉:「吴老六,可还记得我?」

  吴老六正在地上挣扎,问得此言浑身一颤,仓促转身,坐在地上,四肢着地、惧面朝天,望着渐渐走近的娘亲与我,瑟瑟发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仙子……您、您怎么在这儿?」

  娘亲不置可否,冷清道:「我且问你,是谁人免去你的牢狱之灾?」

  吴老六冷汗直流,笑得更加难看:「没有人……是小人自己挖地道逃出来的……」

  「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竟想糊弄于我。」娘亲冷哼一声,似乎连庭院都寒肃几分,「莫非你还想尝尝饮雪含霜的滋味?」

  娘亲垂藏在袍袖中的玉手微微一动,吴老六立时如惊弓之鸟一般,摆手摇头,脱口而出:「别别别,仙子我说,是那个姓吕的放我出来的!」

  虽然早有几分预料,但亲耳听到吴老六证实此事,仍旧是不可思议,亏那些百姓还对他感恩戴德,没想到却私纵匪贼,或许二者有什么肮脏勾连、沆瀣一气也未可知。

  娘亲仙容未动,似是毫不意外,冷冷地追问:「他与你是何干系?为何要放你逃出生天?」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吴老六面色纠结,迟迟没有下文。

  娘亲并不焦急,冷眸如定,我却听出他故意吞吞吐吐、拖拖拉拉,似在拖延时间,于是踏前一步,喝问道:「因为什么!?」

  吴老六却一扫面上惧色,裂开大嘴、露出黄牙,嘿嘿笑道:「因为我们是一伙的!」

  我心中一惊,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如雷霆般发号施令:「围!」

  话音未落,变生肘腋,东西二厢、正侧二厅,门扇瞬间大开,黑压压地一片士卒齐步踏出,恍若山洪暴发、扑面而来,来势凶猛。

  我心中闪过瞬息万念,沉身握剑,含章便要出鞘,准备杀出一条血路,娘亲的玉手却拉住我的袖子,螓首轻摇,侧目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那双清澈淡然的眸子未见异色,瞬时我领会娘亲早有预料与对策,而且胸有成竹,于是我心中大定,撤去架势,静观其变。

  「哄哄哄——」

  身披黑甲的士卒如洪水决堤,训练有素服从指令,脚步声震若雷霆,甲胄摩击铿锵有力,如灵活地黑蟒一般迅速陈兵四方,很快将我们围得水泄不通。

  我环顾四周,头戴黑盔的士卒面目不清、神情难辨,至少有二三百人,四面的士卒,最近的离我们已不过数十步,后方的甲兵手执军刀长矛,前排士卒则端着奇异造型的器械,冷冷地瞄准着我们。

  那器械形似弓箭,精铁与硬木相互勾嵌,弓臂垂直连接着矩形方盒,以精巧复杂的机构张开弓弦,箭矢则如蓄势待发的恶蛟一般,冷冷地凝视着我们。

  我心下凛然,这应当就是娘亲所说的弩箭了。

  吴老六起身嘿嘿邪笑,得意到嘴都歪了,后退几步,而我们正面黑压压的行伍则让出缺口,缓缓走出一位银甲银盔、面容熟悉的军官,开口道:「柳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乎?」

  正是吕千总。

  方才一听号令之声,我便认出了他的声音,此刻更无震惊,冷冷道:「劳烦吕千总挂心,我好得很。」

  这一番寒暄殊无暖心情谊,反倒是杀机四伏,若非现下四面楚歌,我定要和他手底下见真章。

  此时吴老六手舞足蹈、吐沫横飞,狐假虎威地放肆叫嚣道:「大伙上呀!把那个女人抓住!兄弟们射死他们……诶哟!」

  我心中杀意如寒冬朔风般冷冽,吴老六却痛呼一声,原来是吕千总奋起铁靴一踢在他腿肚子上,狠狠叱骂道:「蠢材,退下!」

  吴老六捂着小腿,唯唯诺诺退到吕千总身后,仍旧轻声哎哟叫唤,骂骂咧咧的。

  「想必这位……嗯,仙子,乃是柳公子的母亲,也是此行之首吧?」吕千总倒是好眼力,打量几下,一眼便能分辨我们母子二人的关系。

  「不错,可惜你的所作所为,愧对你的这双眼睛。」娘亲螓首轻颔,语气冷冽,再无半分悲天悯人、淡泊宁静,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对外人如此不留情面,几乎可以说是恶语相向了。

  「哦,不知本千总的什么所作所为,竟让仙子如此失仪谩骂呢?」许是自觉场面尽在掌握,吕千总双手摊开,故作清白无辜的姿态。

  「尔等勾结黑云寨,屠村灭户,杀良冒功,人人得而诛之,还需问我?!」

  娘亲杀意凛冽,厉声责问,我与娘亲朝夕相处十余年,还从未见过这般的寒冷彻骨的语气。

  此言一出,吕千总双眼一眯,仿佛被说中心事一般,有几分震惊有几分冷意。

  如此直白的问罪,我哪里还不明白,我们母子二人出谷追查的魔教之事,背后真凶就是吕千总一干人等!

  甚至这些弩箭就曾经杀害过无辜百姓!

  我心中的杀意从未如此旺盛过,恨不能身负不世神功,好将始作俑者、助纣为虐之人通通送下九泉!

  吕千总迅速收敛了眸中异色,好整以暇地发问:「不知仙子有何证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你想听自己的肮脏勾当,我也不介意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娘亲横眉冷对,如同严师训诫逆徒,但语中充满了不屑,将推理一一道来。

  

第六十八章杀良冒功

  

  「楚阳、流樱、池桓、益公、井泉五县中有兰溪、七峦、卢芽、梓树等十余村落被屠灭之事,皆发生在去岁、今年之交。尔等将罪名推脱给水天教无疑是上上之策——他们有口不能言,即使可以自证清白也无人相信——更何况各村皆被捣毁、化为废墟,万千罪证俱已成灰,即使有幸存的村民或者证据,想必也被你们以事关诸地安防的由头,强取豪夺之后毁灭干净了。」

  「但我调查至今,却发现两个疑点:其一,便是近日我儿在兰溪村废墟发现的残砖,上面留有弩箭射入的凹痕,长二寸,宽厚均为半寸,此乃本朝军队所配弩箭的规制;且入墙三寸有余而去势不钝,一看便知乃是精铁打造,若说私铸也未免太过牵强。」

  吕千总不置可否,背手而立,呵呵笑道:「其二呢?」

  「便是他。」娘亲袍袖一扬,指向了吕千总背后之人!

  「我?」

  「他?」

  「吴老六?」

  吴老六、吕千总以及我都不由发出疑问。

  吕千总更快反应过来,转头怒视,目眦欲裂:「你个狗娘养的!难道?」

  吴老六立刻跪下连声求饶,磕头如捣蒜:「吕爷,我老六没有——」

  他们互相猜疑,我正暗自高兴,娘亲却摇摇头,为吴老六开脱:「吕千总误会了,虽然吴老六被我儿所擒,但他并未对我说过互相勾结、沆瀣一气,一来当时我并不知道有此内情,二来他也还没蠢到不打自招。」

  吕千总怒气稍平,转身继续问道:「难不成是此次放他出来,让仙子心生怀疑?」

  「亦非此事。」娘亲仍是摇头否认,转而说道,「吴老六刚刚被我们擒住时,出言不逊,无意间吐露了一事:他曾凌辱过『大孙子家的寡妇』。」

  「『大孙子家的寡妇』?是谁?」不光吕千总,连我也有些懵了,吴老六刚刚站起来,听到此言却又跪了下去。

  娘亲并未正面回答,反而转向了我,微笑提问道:「霄儿,你可还记得,我们在兰溪村祠堂发现的灵牌上所书为何字?」

  我略一思索,便有了印象:「孩儿记得是……孙?」

  「不错,正是『孙』字。」娘亲赞许地点头,而后补充道,「但那块灵位有损毁残缺,所书并不完全,所以那块灵牌所祭奠的应是长孙氏!」

  长孙?

  大孙子!

  原来吴老六不通书文、未经教育,竟将长孙理解成了大孙子!若非娘亲智光昭昭,又有几人能够看破其中关窍?

  娘亲拂袖转身,对着黑甲白胄继续道:「德化七年,长孙珩与谢世昶遭蔡渊一党弹劾,其中谢世昶受了诬陷,于五月被贬谪青州郇阳郡;而长孙氏则是被抓到了把柄,受了罢官除爵之惩、流徙千里之刑,流放至青、扬二州交界之地,罚作苦役。后来蔡渊虽然倒台,他们也因罪期未完,无法官复原职,更无法重返京城,只能留在流放地。」

  「长孙姓氏本就人丁稀少,在青州恐怕只此一脉——而传言中被魔教屠灭的家族遗孀,又怎么会从一个黑云寨的小喽啰口中听到?当时我发现长孙氏灵位时,就知道此中必有蹊跷,再加上弩箭痕迹,我有六分把握,推定负责楚阳等五县城防贼患的东离卫、占山为王的黑云寨,俱与此桩惨案脱不了干系;再加上昨日得知吴老六被你们释放,此事真相已有九分为我所察。」

  娘亲一番精彩绝伦地推理让我茅塞顿开,若非场合不对,我甚至想鼓掌欢呼。

  「啪——啪——啪——」吕千总脸上绽开了笑意,仿佛事不关己,鼓掌称赞,「精彩精彩!仙子料事如神、慧眼如炬,几乎让本千总以为是前朝酷吏商殃绝再世!」

  他所说的商殃绝乃是前朝酷吏,主掌刑狱之事,嫉恶如仇,铁面无私,断案如神,传说目有重瞳,能窥破人心,对犯人所思所想了如指掌,但因量刑过重——他甚至制定了「腹诽」的刑名——而深受诟病,朝野民间又敬又怕,毁誉参半,《四朝通史》称之为「慧无谬判,恶有过刑」的酷吏。

  但吕千总转而又换上讥笑之色:「不过目下情景,仙子就算知道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不若束手就擒、自荐枕席,本千总就放你儿子一条生路,如何?」

  口中淫亵之意不言而喻,吴老六更是附和着嘿嘿淫笑起来。

  我深知娘亲的不世修为足可以护我全身而退,更知他们不过痴心妄想、不自量力,但仍忍不住怒从胆边生,右手便要往腰间含章剑摸去。

  「霄儿冷静。」娘亲伸手拦在我身前,又冷冷地对吕千总道,「你们也是这么对付洛正则的吧?」

  娘亲忽然提到这个名字,我与吕千总均是一愣。

  吕千总率先做出反应,干脆承认道:「不错,他年逾半百还在为失子奔波,本千总也不拦着他,为何非要往那『有死无生』的兰溪村寻去呢?还起了行侠仗义之心,扬言要调查此事——没奈何,本千总只能大发慈悲,恭送他们夫妻于地下团聚了。」

  吕千总双手一摊,故作无辜的模样,全然不把人命当回事,让我心中杀意更盛,若非娘亲阻拦,早已提剑砍去。

  他洋洋得意地踱了几步:「说起来也是他命数已尽,若是与洛川城护送队伍一同返回,本千总一时半会儿还真奈何不了他,偏偏他接到家书,火急火燎地要先行一步,本千总才能叫上黑云寨的人一同围杀他。别说,你们练武之人还真是勇猛过人,黑云寨的瘦马弱匪也就算了,竟还伤了我们的兄弟。可惜最后还是被我们拿下,若非要把事情推到黑云寨头上,本千总上百具弩箭便将他射成马蜂窝了,何须那般麻烦?」

  说完,吕千总冷冷斜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这番话既是炫耀又是威胁,以洛正则被伏身亡,妄图断绝我与娘亲的反抗之心,尤其是特意提点了冷森森、黑漆漆的机括弩箭。

  我心中冷笑,可惜你并不知道娘亲的武学造诣是何等惊世骇俗,否则你就不会口出狂言了。

  听了他这番蕴含杀机的话,我反而冷静下来了,同时也为洛正则之事感到唏嘘——一封报喜家书却成了催命凶符,命运如此弄人,如何不叫人叹息?

  娘亲镇定如常,冷眼以对:「现下你承认兰溪等地的惨案是尔等所为了?」

  「死到临头还惦记着这些细枝末节,你们这些仙子、大侠都是如出一辙啊。」吕千总一副匪夷所思却又习以为常的表情,仿佛施舍般爽快承认,「不错,此事乃我一手策划执行的……」

  「恐怕并非如此吧?」突然,娘亲冷冷的一句诘问打断了他的供认不讳。

  

第六十九章幕后主使

  

  娘亲目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吕千总立时凛然:「仙子是什么意思?你方才不是力证是我所为吗?」

  「我所言者乃是『尔等』,吕莫槐吕千总,你莫非患有耳疾?」娘亲冷冷纠正,针锋相对。

  吕莫槐?想来应是他的名字,虽说我现在才知,却并不惊讶,反而为娘亲的心细如发而敬佩不已,连这等细枝末节都了如指掌。

  吕莫槐面色寒冷地驳斥:「咬文嚼字,逞口舌之勇,又有何用?」

  却不想娘亲辛辣讥讽道:「一条连话都听不清楚的走狗,你的主人——虞龙野不会嫌弃吗?」

  如果说方才娘亲的推理论断、厉责其罪,吕莫槐只是略感意外,但仍是好整以暇、游刃有余,那么此时娘亲的讽言落地,他立刻失去了戏弄我们的闲心逸致,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杀意,面如寒霜:「你是如何得知少主君的?」

  吕莫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令人恶寒,仿佛娘亲与我俱是死人。

  娘亲怡然不惧,语气轻松:「我不光知道虞龙野,我还知道你吕家乃是虞家世代豢养的死士——十七年前,我曾去过京师,当时的……故人详细告知我,在蔡渊倒台的过程中,除了仇珏出力最多,还有他正房虞氏的娘家及其豢养的死士也功不可没。」

  「我查阅近年来东离卫的军官升调记录,得知德化二十三年二月,你与虞龙野自京城来到此地,而后荡匪立功,升衔极快,直到去年——那时你的主子暂领副都尉一职,按本朝律,由代职扶正需要足够的军功,而当时此地的匪患几乎已被平息,而黑云寨虽然聚啸山林、藏污纳垢、累犯罪行、匪贼众多,但仍是不足所需——更别提它极有可能是尔等养寇自重之恶果——恐怕就在那时,你们便萌生了杀良冒功的心思吧?」

  「每年各地军旅功绩皆需在年关之前上报审批,次年开春兵部巡检之后,旨意才能下来;而前任副都尉平调、虞龙野暂代其职乃是十月,如我所料不差,你们还是假报军功在前,杀良冒功在后。」

  「仅仅是勾结山匪、杀良冒功,若说是你擅自为之,我便也信了;但假报军功、欺君罔上这等弥天大祸,若非权倾天下的宰相仇道玉是你家主子的姑爷,若无虞龙野的首肯,再给你十个胆子也不敢自作主张!」

  吕莫槐背后还有人指使也就罢了,其中竟然还有如此错综复杂关系,而娘亲对此中关窍洞若观火、如数家珍,更是让我叹为观止。

  而环视四周,数百士卒不为所动,熟视无睹,置若罔闻。

  我心中冷意丛生,恐怕他们并非一无所知——倒也是人之常情,如幕后主使并无深厚背景,谁敢豁出性命不要,干这种祸家眷、诛九族的弥天大案?

  我正在感叹,忽而耳中传来娘亲纤细的话语:「霄儿,运功护住太阳与神庭二穴。」

  传音入密!接下来吕莫槐恐怕要痛下杀手了。

  我不敢怠慢,迅速运起元炁,护住两处穴道。

  果然,吕莫槐冷血一笑:「呵呵,仙子神机妙算让人叹为观止,原本我还存了与仙子共度春宵、甚至献为少主君禁脔的心思,不过现在看来留你不得!齐射!」

  吕莫槐号令瞬发,左右后方持弩箭的士卒毫不犹豫地催发机括,数十上百只利箭齐齐激射,去势迅疾犹如闪电,斜斜向下,朝着我与娘亲直直冲来!

  清脆的「嗖嗖嗖」、沉闷的「嗡嗡嗡」不绝于耳,劲弩利箭攒射在方才母子二人所立的周围土地,激起灰尘、跃起泥块,却唯独不见了它们的目标——我与娘亲已然消失不见。

  原来千钧一发之际,娘亲袍袖一展,玉手握住我的手挽,霎时天旋地转,视野生生变化,随着移形换位之感后知后觉地袭来,额脑一阵不适,一时无法睁眼查看。

  但我心中了然——竟是不下于羽玄魔君的极速身法!

  不适感很快褪去,忽觉五指间那只柔荑轻轻抽去,心中不由淡淡失落——方才情势紧急,我还未来得及仔细感受。

  快速打量周围,我们似乎是处于空旷的房间,窗格板壁陈旧而干净,独独没有任何家具陈设。

  娘亲以玉指压住樱唇,示意我禁声,而后莲步悄悄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一条缝隙,立时传来尖细而猥琐的声线:「人呢?那两个人呢?跑哪儿去了?!」

  居然是吴老六!

  那这么说我们还在赵氏别苑?!此时所处正是方才那些甲士藏身的房间!

  我差点惊呼出声,置之死地而后生!娘亲真是艺高人胆大!

  此时庭院中发生了变化,狐假虎威、跳梁小丑的吴老六被吕莫槐冷冰冰地斥责道:「聒噪!」

  吴老六立时噤若寒蝉。

  我镇定了一下心情,轻轻走到娘亲身旁,闻着清香,从那缝隙中观察庭院。

  黑压压的一片士卒行列,看不清场中,只听吕莫槐一声号令:「列队,回营!」

  随着吕莫槐发号施令,诸多甲胄士兵整齐划一,列队齐步,山呼海啸般自敞开的大门出了别苑。

  不多时,庭院中已只剩下吕莫槐和吴老六两人,但就在此时,一个差人走了进来,身穿黑色便服,腰别铁牌,手提灯笼,走到二人近前问道:「人做掉没?」

  那声音与样貌,我皆不陌生,正是那日入城时所见的白姓捕头。

  他的出现已不能再令我震惊,盖因与军匪勾结、滥杀无辜、推罪魔教相比实在不足为奇,况且娘亲曾说官府通告明示兰溪村等惨案乃是魔教所为,官府中人若与此事无涉,反倒令人奇怪。

  吕莫槐淡淡道:「让他们跑了。」

  「怎么会?连『刀鸣雪影』都拿下了。」灯笼光芒照明下,白捕头的眉头皱在一起,似乎略感意外。

  吕莫槐摇摇头,若有若无地后悔道:「那个小的不足为虑,撑死了和姓洛的一个水准;但他母亲不是等闲之辈,带他二人逃出生天去了。」

  我不得不承认他目光犀利,若果真只有我一人,面对三百甲士、上百具机弩,哪怕倾尽全力也难逃一死。

  白捕头眉头一挑:「哦,她是何方神圣?」

  「她自承去过京城,又对我吕家在蔡渊倒台中推波助澜一事了如指掌,恐怕……是十八年前将水天教密谋起义瓦解于无形的『倾城月姬』谢冰魄。」吕莫槐仰头叹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除了仇、虞两姓的家主,也只有皇帝清楚此事了——而她曾经觐见过天子。」

  「如此棘手?」白捕头面上也犯了难。

  「倒也无妨,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母子二人。」吕莫槐并未发愁,转而对吴老六兴师问罪,「倒是你,为何不将此事告知与我?!」

  

第七十章自相残杀

  

  自白捕头进了庭院,吴老六虽然一直在旁,但唯唯诺诺、卑躬屈膝,此时被吕莫槐以惊雷之声问罪,登时双膝跪地,双手作揖,求饶不止:「千总,小人实在是不知道啊!」

  「哼,不知道?!不知道你为何对谢冰魄畏惧害怕?」吕莫槐一眼便识破了他的谎言,「以你吴老六色中饿鬼的性子,怎么对着她连一句污言秽语都不曾说过?」

  「这……是,那女人是对小人下了狠手,所以小人有些害怕,但小的真不知道她这么厉害啊!」吴老六磕头如捣蒜,一副难言之隐、懊悔万分的模样。

  他的脑子倒还灵光,这番话真假参半,看起来似乎解释了缘由,但我们母子二人却深知他仍旧没说真话——娘亲以冰雪元炁施加的恐怖重刑,连我这个亲生儿子看了都心有余悸,他吴老六也不是痴傻愚笨,会认为自己所受的非人折磨只是凡人的手段吗?

  我心里明朗,看来他对吕莫槐也不是毫无保留,两方并非真心齐力。

  吕莫槐却似乎没有堪破,大方摆手,不再追究:「算了,你见识短浅,认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多谢千总。」吴老六再次磕头,嬉皮笑脸地起身邀功,「千总大人,小人这几天戏演得还不错吧?」

  吕莫槐含糊点头:「还行。」

  演戏?

  难不成他近日出现在赤鸢楼大声喧哗、在街道巷口驻足喘息,全都是为了引我们入彀?那我岂不是害娘亲身处险地?

  虽然我与娘亲此际毫发无损,但心中不免愧疚,自责不够小心谨慎。

  吴老六偷偷打量了一下千总大人的神色,小心翼翼道:「那小人什么时候能回山里啊?」

  吕莫槐眉头一翘,颇为意外:「你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还能玩月楼的姑娘,竟然还想着回山里吃苦?」

  吴老六苦笑道:「是舒服,不过那女人这么厉害,不知道哪天头就没了,还是回山里安全些。」

  「你这小贼倒也知道苟且偷生。」吕莫槐摇摇头,似乎不甚在意地道,「也罢,这就送你回去吧。」

  「小人多谢千总大人!」吴老六大喜过望,双手作揖,鞠了个躬——但他直起身来时,那银甲亮盔飞速欺近,一道寒光没入了心房。

  吕千总猝然发难,身着重盔而出手迅速,足见他也身负武艺。

  「咕哇——你……」

  吴老呛出一口血沫子,连连后退,双手死死捂住创口处的匕首,鼠目圆睁,一脸不可置信。

  场中惊变固然出乎意料,但今日连番波折已让我处变不惊,娘亲更是面不改色,犹如白玉雕塑,静立观察。

  「你对老子不老实,黑云寨也是,一群白眼狼!叫他们派些得力干将,却哄一群流民来送死,阳奉阴违!否则昨日便知道那女人的底细,今晚又怎么会不打自招!」吕莫槐面目狰狞,欺进两步。

  「唔呕……」

  吴老六吐出几口鲜血,握住匕首短柄的双手已是染得殷红,但仍然神智未失,吐出一句狠话,「黑云寨的兄弟……不会放过你们的!」

  吕莫槐脸上泛起奇怪的笑容,冷冷道:「放心,你的兄弟很快就会下来陪你了!」

  而后身形一闪,侧身扶住吴老六的肩膀,后者双目圆睁地盯着他,不可置信地道:「你们要……黑吃黑?!」

  「怎么能叫黑吃黑呢?这是为民除害!」吕莫槐笑容满面,攀上吴老六颤抖的双手,而后将他手指一根根地掰开。

  吴老六看着近在咫尺的银甲将领,仿佛在注视恐怖的怪物,猥琐扭曲的脸庞涌起恐惧及后悔的神色,面如金纸,染血的嘴唇颤抖着说道:「二当家……说得对,你们不是好人……二当家……」

  剪径蟊贼再次咯血,失血过多的他浑身已无力气,头脑歪斜,两只眼睛无神地转动,已是意识模糊。

  吴老六全靠吕莫槐提着肩头才勉强直立,颤抖着紧攥匕首的十指却被支撑着身体的人慢慢掰开,仿佛在为他生命最后时刻的计数,猩红粗手最终犹如残枝般垂落在两侧。

  吕莫槐皱了皱眉头,右手退缩了一下,还是握住血腻腻的匕首短柄,仿佛哄小孩儿入眠一般,诡异阴冷地温柔道:「别怕,他们很快就会来陪你了……」

  话音未来,他便狠狠发力一抽,随着寒光一闪,鲜血如同趵突的泉水一般喷涌而出,向天直冲!

  随着吕莫槐撤去左手,吴老六颓然倒地,仰面朝天、蜷曲痉挛,口里涌出鲜血,心房创口激跃劲射几股血泉后逐渐无力,双目神光涣散,口齿不清地念叨着「二当家……说得对……」,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后归于平静。

  在一片血泊中,吴老六死不瞑目,满身鲜血。

  杀害了一条人命的吕莫槐毫无忏悔之意,反而看着右手和短匕上的粘稠鲜血皱眉发愁,似乎在痛惜一件宝物被玷污。

  袖手旁观的白捕头神色如常,若无其事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帕,递了过去。

  「多谢白兄。」吕莫槐接过物什,仔细地擦拭着手上和臂甲的血迹。

  白捕头淡淡说了句不客气,随后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置?」

  吕莫槐忙活着处理身上的血迹,头也不抬,不假思索道:「谢冰魄母子二人杀害良民吴老六,畏罪潜逃,抄发官文、通缉令传于青州各郡,悬赏捉拿。」

  白捕头迟疑道:「谢冰魄与皇帝认识,万一她亲自面圣……」

  「呵呵,咱们的这位皇帝,疏于朝政已达十年,料她谢冰魄也不能轻易得见。」吕莫槐将血迹斑斑的白帕扔在地上,如闻笑谈,「再者往返京畿紫垣,哪怕快马加鞭,也需一个月,等她请来皇命圣旨,少主君已将黑云寨屠灭干净,届时死无对证,复有何愁?」

  「哈哈,千总说得是,在下多虑了。」白捕头尴尬一笑,似乎也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

  「正是如此,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行一步,明日再来给他收尸。」吕莫槐将匕首插回腰间短鞘,与白捕头勾肩搭背,出门而去。

  

第七十一章计将安出

  

  残月初升,微芒涂在了赵氏别苑的空旷庭院里。

  「霄儿,此地已靖(靖:安定、安宁)。」

  娘亲淡然一笑,莲步款款,足履庭院,犹如旷世仙子沐浴着月霭在尘世间行走。

  跟在后边的我不禁有些痴了,却又瞥见惨死苑中的吴老六,心情微有些异样。

  这个投身黑云寨的喽啰,猥琐淫荡,作奸犯科,助纣为虐,死性不改,落得个一刀穿心、露天陈尸的凄惨下场。

  他固然是死有余辜,但我觉得便宜他了,只因他乃是受了吕莫槐的偷袭致死,而非严审明察、认罪伏法,闹市街口、快刀斩首;而想到杀人者吕莫槐,却又为这蟊贼感到一丝不值,二者皆非良善,但我更厌恶道貌岸然的总兵。

  只是烦心事随之而来——吕莫槐与白捕头临走前商定,「还」他一个清白之身,并以此案栽赃嫁祸我们母子二人。

  此计虽是血口喷人,却颇令人头疼,一者死无对证,二者我们没有如山物证,三者乃是他们代表了官府与军伍。

  尤其是最后一点,最为棘手,一旦官府广发通告悬赏,那么在黎民百姓眼中我们便与洪水猛兽无异,虽有百口而难自辩,落入水天教那般的难堪处境。

  俗话说「官字两张口,横竖都有理」,民不与官斗,正是难在此处。

  我不禁犯难,皱眉问道:「娘亲,吕莫槐欲以吴老六的性命陷害于我们,如何是好?」

  「此事已成定局,无法扭转。」娘亲从吴老六的尸体收回冷淡的目光,轻轻摇头。

  「啊?这……」连娘亲都束手无策,我更是有些慌神,不禁脱口而出,「要不我们回葳蕤谷吧?牛婶肯定会帮我们的!」

  「倒也不必如此。」听闻此言,娘亲展颜一笑,「此路不通,自有他路。」

  「啊?」

  娘亲打机锋似地语焉不详,我正摸不着头脑,却听仙音腾上夜空:「杨玄感,不必藏身了。」

  我心中疑惑更深,杨玄感又是何方神圣?

  只见娘亲注视着西厢靠近苑门一侧的耳房,木门缓缓打开,走出一名甲士,与吕莫槐手下士卒别无二致。

  我心下一惊,此地还有吕莫槐的暗哨?

  正要拔剑,忽然听见来人发出中气十足的熟悉声音:「柳公子稍安勿躁,是老夫。」

  我霎时明了,此乃驾车送我们至百岁城的杨姓老擒风卫,原来他本名唤做杨玄感。

  只见他在肩腰膝背各自摸索一会儿,身上铁甲便应声而落,哐啷几声,露出了他一身玄色衣裳。

  杨玄感缓步走近,在吴老六尸体旁抱拳道:「想不到一别十八年,谢仙子仍旧记得区区在下。」

  娘亲淡淡说道:「你也练武,知我不以面目识人。」

  「以气机识人么?」杨玄感目露羡慕与惆怅,「可惜今生老夫是不能踏足此等境界了。」

  娘亲不留情面,几近于训斥:「你似乎比当年还要多愁善感,有此余裕,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回去交差。」

  杨玄感捋捋短须,尴尬笑道:「呵呵,仙子教训的是,老夫失态了。」

  「所谓魔教之事,想必你已一清二楚了。」

  半百老者点头叹道:「没想到竟是虞家少主杀良冒功、欺君罔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听你此言,此事似乎很棘手?」娘亲秀眉微皱,敏锐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

  「不是很棘手,是相当棘手。」杨玄感摇摇头又点点头,「仇道玉权倾朝野,虞家家主位居六部尚书,二者又是姻亲,可谓是一手遮天哪。」

  「如此失民心、激民怨、犯众怒之事,太宁炿也能置之不理?」娘亲仙容如常,眉宇间却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仙子不可直呼天子名讳……罢了,仙子自便。」

  杨玄感本想制止娘亲大不敬的行为,但话未毕就已作罢,似乎是摄于娘亲武功,改口道:「实不相瞒,陛下不理朝政、大权旁落已有十余年,都是由仇道玉把持,莫说杀良冒功,便是事关国体安危的魔教,陛下也未曾理会过。」

  「何出此言?」

  「就说此回调查水天教一事,老夫斗胆请仙子重出江湖,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其实不合规程——此事本该由擒风卫奉谕令,通知青州各级要员,秘密召集武林人士,统一行动,可偏偏只有老夫与寥寥几个亲信在奔波劳累,仙子可知为何?」

  娘亲并不回答,只投去一个冷冽的目光。

  杨玄感如遭雷击,讪讪地自问自答:「老夫就不卖关子了——德化十年,陛下欲废太子,改立庶子十皇子为储君,仇道玉上疏谏言:『立嫡立长,政通人和,百姓倾心,国祚万年』,携满朝文武于太和门外长跪不起,接连三个日夜,不少文臣武将或死或伤,逼得陛下收回成命。自此,陛下一蹶不振,渐渐疏于朝政,不理政事,连朝会都越来越少。」

  「不光朝政由仇道玉把持,连听命于皇帝、受辖于天子、专司九州逆祸的擒风卫也几乎落入仇道玉手中,擒风卫三位承天御祸使,其余两位已投靠了那位宰相。若非早年老夫曾跟随陛下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恐也早被撤职换人了;饶是如此,陛下也愈发不念旧情了,今次他明知是二位御祸使排挤老夫,仍是一言未发,听从了他们的提议。」

  杨玄感也算掏心掏肺,非议天子,传出去可是杀头大祸,但听过叶家姑娘的控诉,比起她所痛斥当今皇帝的昏庸享乐,此番话仍有避重就轻之嫌、维护君主之意。

  而一想起叶家的悲惨遭遇,我的心情不由更加沉重。

  「竟然真的昏庸至斯么?」娘亲语中的失望之色已然毫不掩饰,「既是这般,你要如何为民请命?」

  「请仙子将搜集到的罪证述辞交与老夫,方才听吴老六之言,黑云寨二当家似乎颇有见识,老夫明日便赶往黑云寨,争取带他进京面圣,直陈原委,再不济也要从他处得到铁证。」杨玄感信誓旦旦,慷慨激昂,「拼却老夫这条命不要,也不能让仙子蒙上杀人的罪名——不过在此之前,还请仙子与公子暂避风头。」

  「污名栽罪,非我所担心,我只担心真相不能大白于天下,元凶不能绳之以法。」娘亲的铮铮之言铿锵有力。

  「唉,老夫也不自欺欺人了,恕我直言,真相可能会大白于天下,元凶却未必会被绳之以法。」杨玄感面露难色,「那虞龙野是仇道玉的娘舅之子,深受他正室夫人虞薇的喜爱,又是虞氏未来家主,要将他下狱问罪,恐怕难于登天啊!」

  「既如此,劳烦杨兄帮我传几句话给太宁炿。」

  「仙子请讲。」

  「太宁炿,你忘了太祖姓氏如何而来吗?你已负了我夫妇二人一回,更负了天下苍生一回!」

  「若再对此事袖手旁观,将来我取你项上人头之时,盼你不要后悔!」娘亲语气生冷,眉目生寒,仿佛真的在当面教训当朝天子,而后伸出三根玉指,「不许转述,不许粉饰,不许遗漏。」

  「诶哟,仙子这番话,老夫一张嘴就会人头落地……」杨玄感闻之叫苦不迭,但见到娘亲坚毅执着的神情,终于叹息道:「也罢,反正老夫也没有几年好活了,便舍命陪君子,啊不,舍命陪仙子好了。」

  「多谢杨兄。」娘亲袍袖一舞,素手拱揖,郑重感谢。

  「仙子勿谢。唉,见惯了不平事,老夫的一腔热血都快比北玄道幽州还寒冷彻骨了,当初未敢相认也是存了明哲保身的心思——如非仙子初心不改,老夫也打算当个缩头乌龟,这回就当老夫赎罪了吧。」杨玄感沉重叹息,而后道别:「仙子保重,老夫告辞了。」

  「杨兄再见。」见他已要离去,我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出声叫住:「杨老先生请留步。」

  娘亲微微侧目,杨玄感则是站定驻足,回首问道:「柳公子有何要事?」

  终究是有求于人,我抱拳道:「谈不上要事,只是有一桩旧情,望杨老先生转呈天子。」

  「柳公子请说。」

  于是我将叶家与寇隐的恩怨内情简要陈述一遍,杨玄感听了叹息道:「此事转呈陛下倒是无妨,但老夫仍是那句话,柳公子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毕竟……」

  毕竟祥瑞是他太宁炿的敛财手段么?

  「尽人事,听天命。」我摇摇头,拱手感谢,「无论成与不成,我都先谢过杨老先生。」

  「公子不必客气。」杨玄感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拾起地上铁甲,转身融入了门外的夜色。

  

第七十二章东出扬州

  

  杨玄感就此离开,娘亲却是静立原地,未有动作。

  「娘亲,我们还不回去吗?还是说在等人?」我有些奇怪,诚如杨玄感所言,在他说动皇帝之前,我们尚需暂避风头,此事宜早不宜迟。

  蓦然,庭院中冒出一缕「青烟」,在残月下化为人影,青衫玄冠,帛巾覆面。

  「好徒孙,你说对了,你娘所候之人,正是本座。」羽玄魔君!

  娘亲神色如常,傲立中庭,淡淡道:「魔君为何来此?」

  「仙子以先天之息强御极速,乾坤胎动,本座就在左近,岂能不知?」魔君呵呵一笑,「再说了,若非仙子刻意等待,本座也不会现身。」

  如此说来,他是在娘亲以神速避过弩箭攒射时有所察觉的,也不知他几时赶来此地,发生之事得见几分。

  不过更令我在意的是「先天之息」、「乾坤胎动」之词,莫非娘亲与羽玄魔君这等高手,一举一动都会引发天地异象?

  回想上次二人交手,娘亲与羽玄魔君二人均是神仙手段,异兆纷呈,这个猜测并非无稽之谈。

  我从未低估过绝世高手的能为,但仍然料不到牵涉到天地、乾坤与阴阳这等难以言明的玄妙事物,莫非修炼成仙、白日飞升也并非镜花水月?

  想到此处,心中不由一紧。

  虽然在我心目中娘亲比天仙神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倘若她真的飞升上界、位列仙班,我岂非要孤独终老?

  盖因我资质平平,恐难有修到举霞飞升之日——我心中涌起的情绪与杨玄感无法踏足武道极境的遗憾羡慕不同,而是与娘亲天人永隔、终生难会的恐惧。

  思虑至此,我不由惴惴不安地问道:「阁下也有通天彻地之能,莫非有朝一日将会羽化飞升?」

  我害怕从娘亲口中得到令人不安的答案,因此选择旁敲侧击。

  「呃……」羽玄魔君一时愣住,而后抚面笑道,「徒孙有此孝心,师祖大感安慰。然则成仙追求的是超越天地,而吾等勾动乾坤反受其桎梏。此二者南辕北辙,又岂能登仙?况且所谓神仙鬼怪,皆是虚妄,不足道哉。」

  我安然点头,却听见娘亲安慰道:「霄儿宽心。」

  侧头望到仙容上若有若无的笑意,我便知眷恋惧孤之情已被娘亲堪破,我不禁微感害羞,后退几步,低头不言。

  娘亲收去笑容,淡淡问道:「魔君几时来的此地?」

  「本座行将就木,比不得仙子,自感应到天地胎动就拄杖出门,这条老腿都快走断了,也只恰恰才到。」

  羽玄魔君略带浮夸地自嘲,但连我都听出不过戏言耳,以他神鬼莫测的身法,去往城外真虚观也只需片刻。

  娘亲无动于衷,轻轻点头:「如此说来,此间之事,阁下已知不少?」

  「呵呵,瞒不过仙子,本座已推知六成,尚余四成仍需仙子解惑。」羽玄魔君并未继续装模作样,大方承认。

  「霄儿,你将事情原委与魔君复述一遍。」

  「是。」我闻言抬头应道,而后对羽玄魔君微微施礼,将虞龙野等人杀良冒功之事娓娓道来。

  听我将案情重新推演一遍之后,眼前的青衫人怅然叹息,沉默不语,良久才又怒又恨道:「申子厉,你教得好一个真传弟子啊!为了一己私欲,杀良冒功,罪该万死!」

  「申子厉是谁?阁下似乎知道一些内情?」我敏锐地察觉到他这番话中蕴含深意,便即发问。

  羽玄魔君收起怒意,但语气中仍有杀气:「徒孙有所不知,申子厉乃光纯四年进士,历任兵部侍郎,德化十三年致仕,受邀入太学为博士,治学《孙子兵法》。十五年虞龙野入太学受业,申子厉以之为兵法奇才,亲授心得。」

  「那一己私欲又从何说起呢?」

  娘亲曾以此词责骂于我,但我并非对此耿耿于怀才出言相问,而是在得知了他的朝堂背景后而产生的一丝不解:虞龙野既有权倾朝野的姑父仇道玉,又有吏部尚书的父亲,现下更知他授业恩师名满天下,历任兵部侍郎,现执太学博士,位列当世大儒,即使毫无军功建树,升任朝中大将也只是时间问题,何须以身犯法、杀良冒功?

  羽玄魔君冷哼不屑道:「申子厉那孽徒自幼聪明绝顶,但性格异于常人,我行我素,偏执顽固。他曾放出豪言『若我生于春秋战国,孙子必成手下败将』,可知其如何狂妄自大……」

  「可这和『一己私欲』有何相干呢?」我忍不住开口打断,羽玄魔君说话虽不是温吞吞的,但铺叙过长,总有种隔靴搔痒之感。

  青衫老人呵呵一笑:「徒孙莫急,本座正要说到点睛之处——本朝治下战事不多,若想建功立业、领兵统帅,唯有外击异族之侵略与内平悍匪之祸患。」

  「虞龙野学成之后,曾自作主张要前往北玄道建州参军入伍,但他身为虞氏未来家主,父姑岂可坐视其自蹈险地,二人俱皆坚持不许。」

  「因此他只能来到恶匪作乱、山贼横行的青州,军籍迁至东离卫,而他兵行险着想必是为了早日升任苍榆郡都尉——按本朝例律,每任都尉走马上任、接持虎符之前,都需调往建州戍边卫土至少一年,届时他就能开疆拓土、建功立业,以践『豪言壮语』了。」

  为了证明自己较传说中的兵圣更胜一筹,不惜杀良冒功、谋求高衔,以期在边疆战场立得盖世武功,如此令人费解的思维方式,让我一时不知如何谴责。

  转念一想,兵圣虽然在乱世中杀出了尸山血海,但他也未曾以兵锋指向本国百姓啊。

  尔等高官子弟,就这般视人命如蝼蚁草芥、沙土尘埃吗?!

  我压下胸中怒焰,退后一步,不再多问——虽然明知他谈起申子厉语气非同寻常,但此事极有可能关系到他身份,未必便肯如实相告。

  羽玄魔君朝我点头,而后对娘亲道:「虞龙野杀良冒功之事,多亏仙子明察秋毫,否则本教名声受污还在其次——反正再背一桩血案也是债多不压身——可怜的是上千黎民百姓惨遭那孽畜屠杀之血案不得沉冤昭雪,于九泉之下亦不能安宁。本座……老夫代他们多谢仙子大恩大德。」

  青衫老者解下玄冠抱在腰间,露出花白的头发,而后深深鞠躬,腰背直垂。

  「魔君不以真面目示人,有何诚意?」娘亲淡然处之,受了大礼之后又出言挤兑。

  魔君正了正重新戴上的玄冠,笑呵呵道:「承蒙仙子如此挂记,有朝一日,本座必会让仙子得偿所愿。」

  「那好,魔君保重身体,还望百年之后、临死之前能让我一睹真容。」娘亲此话说得极认真,内容却又极讽刺,分明是在暗指他至死也不会露出庐山真面目。

  如此牙尖嘴利的娘亲我从未见过,不由得噗嗤一声,赶忙捂住嘴。

  羽玄魔君尴尬一笑,转移话题:「咳咳,现下仙子被诬陷身犯命案,不知将往何处暂避?」

  「回百岁城,随意找个村落便是。」

  「呵呵,如此虽好,但路途遥远,难保不失。」羽玄魔君轻轻摇头,提议道,「本座倒有个去处,仙子可愿一听?」

  「不愿。」

  青衫老人装作没有听到:「咳咳,如此本座便说了,不如前往扬州博雅郡安澜县司露村,就在两州界关左近,向东出发,两日车程便可到达。」

  娘亲不为所动。

  「两地虽然只隔了靖岚山脉,但是分属两州,若要互通政令,手续极为繁琐,至少需要两月,在此之前,仙子与徒孙不虞官府军旅之追索。」

  娘亲冷眼旁观。

  羽玄魔君眼睛一转,又继续说道:「此地相距不远,便于往返,若有央府紫垣的消息,本座可差人迅速送达——如果太宁炿真要大办此案,为息民怨,将会于楚阳县城问罪斩首,届时二位若有兴致观摩,不致因为车程错过。」

  一听此言,我再也无法淡定了,弱弱地喊了句:「娘亲……」

  我与惨遭屠戮的村民素不相识,但如能以我之目,代其看到罪魁祸首被绳之以法,也能了却一桩心事。

  「唉。」娘亲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答应了魔君的提议,「就依魔君所言。」

  「魔君开怀大笑:「好,那就请仙子明日出东城门,将有一位熟人在那里等候,见了便知,本座就此别过。」

  「万里哀嚎万里山,金甲染血御刀残。仙心慧目炬长夜,千载道义复照还……」

  吟诵之声未绝于耳,那袭青衫已然消融于残月之下。

  「娘亲……」我低着头,底气不足,自知犯了错误。

  羽玄魔君不厌其烦地引导提议,必有所图,但我还是出言干涉了娘亲的选择——虽然我也很意外娘亲就此而妥协,但已是不争的事实。

  「霄儿是为了代无辜者见证首恶伏诛,此乃善行善举,不必自责。」娘亲宠溺一笑,「无论羽玄魔君有何阴谋诡计,娘都会护你周全。」

  「嗯!」面对娘亲无限的宽容与包容,为了爱子勇于无惧暗箭冷枪,我不由得痴了,重重点头。

  这一刻,她不是什么仙子、佛子,她只是深爱着我的母亲。

  

第七十三章堂而皇之

  

  「好了,霄儿,我们回去吧。」此间事了,娘亲也不再逗留,转身离开。

  「嗯。」我跟随娘亲的脚步,出了赵氏别苑。

  这条街巷里的几座院府门前灯笼高挂,再加上依稀的月色,巷弄里人踪全无——应是官府与军伍提前清场所致——行路倒是不妨。

  我回头看了眼赵氏别苑那模糊的门匾,忽而想起一件怪事,几步赶上月霭环身的娘亲,问道:「娘亲,方才那屋里空空如也,而昨日隔壁恰好搬运家具,这其中……」

  娘亲缓下步子,微微颔首:「霄儿心细如发,娘不妨告诉你,楚阳知县姓赵名宪,字钧恩。」

  我心头划过一道惊雷,但兀自有些犹疑:「难道赵知县……也参与其中?」

  「霄儿猜得不错。」娘亲兰息轻叹,肯定了我的猜测,「军功的审批报送,并非东离卫一家之言便可为准绳,还需当地知县知情盖印,毕竟县尉名义上受知县节制,而赵知县在此回伏击这般卖力,即便他手上没有鲜血,至少也是帮凶同党。」

  「唉……」我一声长叹,不知该说些什么。

  所谓朝廷命官,与那屠杀子民的恶徒沆瀣一气,同流合污,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有何颜面自称父母青天?

  或许当朝宰相之外甥、吏部尚书之爱子威逼利诱,他不得不从,但又如何对得起他诵读过的圣贤书呢?或者说寒窗苦读的举人、进士们到底领悟了几分圣人教诲?还是说这些金榜题名者在走马上任之后就统统抛弃了?亦或者那些经典本身就有瑕疵?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

  从赵钧恩的所作所为中,丝毫不见他有恪守教诲、有领悟经义。

  其中的缘由复杂难解,我一时难解,只能作罢。

  西直街上以奢侈商铺居多,如宴楼、布庄、首饰店、金石铺等,入夜后均已紧闭门面,街上行人稀稀疏疏,偶有一队披甲士卒沿街巡逻,不过瞧那步伐与散兵游勇无异。

  不过他们既未对我们发难,手中也无强劲弓弩这等伤人利器,更何况还有武功盖世的娘亲陪同在旁,我自然无惧。

  我们母子如同出来散步的常人,悠然自在地行街过巷,安然无恙地回了拂香苑。

  踏上门前台阶时,惊觉头顶暖芒甚是明亮,一抬头才发现,檐下竟是齐齐挂着四盏灯笼。

  我霎时明了,这是杨玄感与娘亲约定好的暗号,无怪他提前隐在赵氏别苑,看来娘亲早有准备。

  进了庭院,却见石桌上点着一根红烛,在夜色中格外显眼,那位僧衣覆体的老妪正坐在一旁,手掐念珠,口中喃喃诵经。

  「嬷嬷深夜在此等待,所为何事?」娘亲款款走近,淡然相问。

  老妪停下动作,睁开双目,合十道:「阿弥陀佛,佛子明日便要离去了么?」

  「嗯。」

  「杨大人来找贫尼时便有所预料,没想到果真如此。」老妪点头称善,「可惜佛子脱得此地,贫尼却不能。佛子可知此代之事,何时可了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娘亲语带机锋,我听得一知半解,老妪却毫无怨言,持礼点头:「善哉善哉。」

  说罢,略微伛偻的老妪起身离开,口诵经文,回了后院。

  这一番交谈,我听得云里雾里,结束得也莫名其妙。

  我望向娘亲,但她神色如常,反而说道:「霄儿,沐浴之后好好休息吧。」

  「是,娘亲。」我点头称是,忽又想起明日要逃离此地,便问道,「明日几时起?」

  娘亲淡然一笑:「几时都可,那吕莫槐欲陷害我们畏罪潜逃,不会兵戎相见的。」

  我一想也是,且不说他们给我们母子罗织的罪名是杀害平民之后畏罪潜逃,经过了今夜之事,想必他们已知拿不下也留不住娘亲与我,哪怕彼此近在咫尺,他们也会假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于是我忧虑尽去,放心地前往东厢沐浴,就连包袱都留待明日再收拾。

  大风大浪之后得上床榻,我睡得格外安详与舒适,一夜无梦后舒适睁眼,天光敞亮,估计已是辰时了。

  待我洗漱之后踏出房门,见到娘亲正坐在石桌旁望着我。

  「娘亲。」我快步向娘亲走去,到了近前仙子花容微微嗔怒:「娘随口一说,霄儿真就睡到日上三竿呀?」

  我明知娘亲是假意责骂、实则作弄,却也只能挠头道:「孩儿只是听娘亲的话嘛……」

  「好了,将早食吃了,我们尽早出发。」娘亲点到即止,宠溺一笑,起身从食盒里端出一碗莲子羹。

  「是。」我乖乖坐下,用起早食来。

  「不过近日为了调查屠村血案,霄儿的武功倒真是荒废许久,待安定后霄儿可不要偷懒。」

  「嗯嗯。」我一边点头一边用食。

  我心中也有些警醒,昨日练武时已发觉自己有些筋骨迟钝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除了娘亲这等臻至化境的绝世高手,其余练武之人都需日夜不辍方可保持状态。

  待我吃完早食,简单收拾包袱,我与娘亲便乘上拂香苑的马车启程。

  果然不出娘亲所料,内外二城皆无阻碍——内城治安本是严进宽出,若有紧急事务可以严查进出或者封城,但楚阳县中的一干怙恶不悛之人等显然没有此意,说不定还觉得我们母子是烫手山芋,趁早扔出去更加心安。

  一路畅通无阻,车驾直出东城门外,我们便与之「各奔东西」。城门与官道间尚有一片宽敞的空地,有茶水摊子,有木卖薪,有人扶老携幼,也有马车舆驾等候主人或者顾客。

  回头看,偌大城门下几个小兵玩忽职守,进出人流畅通无阻,通报告示也无人注意。

  「霄儿,我们去那边看看。」娘亲所指乃是那错落停着的数辆马车,若羽玄魔君有所安排,自然是于准备好车马。

  据他所言,乃是一位故人等候?会是谁呢?

  我摇摇头,多想无益,见了便知。

  跟着娘亲走近一些,有几位车夫也热情地招揽生意,但我皆不熟识,应非羽玄魔君所指之人。

  直到见了一辆距离官道不过数十步的马车时,我忽然眼前一亮。

  其实车舆形制、外饰走马倒是平常,关键在于那车夫,穿着朴素,壮实黝黑,一眼便知是个庄稼汉子,面带毅色,正倚着车辕闭目养神。

  见了此人容貌,我略感意外:「胡大壮?!」

  听得我唤出名字,胡大壮睁开眼睛,面不改色地寒暄道:「公子又见面了。」

  他没了前日的咄咄逼人、浑身带刺,而是不卑不亢。

  前日还窘迫得只能落草为寇,今日却成了水天教的接头人,世事时移也不致于如此迅速吧?

  听他应声称是,我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你是送我们去扬州的吗?」

  「不错,公子,仙子,快上来吧。」胡大壮点点头,打开了车帘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娘亲与我先后进了车厢,但我对他这两日间的转变甚为好奇,于是探头问道:「胡……胡大哥,你之前就是水天教的教众吗?」

  胡大壮熟练地套上马缰,坐在车前,轻挥长鞭,马匹吃痛嘶叫,迈开四蹄缓步奔跑,拖动车驾。

  他将马车驶至官道上才答道:「不是,那会儿是真想上山当土匪。」

  「那水天教给了你们什么……」

  「好处是吗?」胡大壮大方接口,「也没有。」

  「那你为什么愿意入教?」

  「因为他们告诉了我,为什么这个朝廷不给我们『好处』。」

  「啊?」我一愣,瞬间好奇心涌了起来,「为什么?」

  胡大壮却没有回答,专心致志驱车赶路。

  看来此乃教中机密,我也不再打听,转而问道:「胡大哥,大婶和你的那些……朋友都安顿好了吗?」

  胡大壮点头道:「多谢公子关心,我婆娘安顿好了,其他人也有去处。」

  「那就好。」我也松了一口气,「胡大哥,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就别叫我公子了,生分。」

  胡大壮微微一顿,倒并没怎么纠结,干脆点头:「好,那我就叫你一声柳兄弟。」

  「好!」巽风迎面而来,但无碍于我们交谈。

  胡大壮朴素而有傲骨,即使穷困潦倒、遭遇悲惨也不曾放弃,从不卑躬屈膝,更没有向贪官污吏低头;之前他为生活所迫、我为情势所逼,二人兵刃相向,不得已而伤之,其实我心中也十分敬佩。

  他虽然言语不多,但是心性真诚、坦率大方,只要不涉及教中秘密皆是有问必答,我们二人倒是相谈甚欢。

  与他交谈半晌,我得知了他曾在楚阳的一家车行里谋过生计,但掌柜经营不善,又地处边陲,生意稀缺,后来更随着八骏车行将线路发展到楚阳,所属车行便关门大吉了。

  没奈何,他又回归种地的老本行——其实他在当车夫时也没有彻底离开过田地——接二连三地遭遇打击后,万事不求人的他走投无路,最终是想到了落草为寇,聚集了一群苦命人便上了山,恰好遇到了黑云寨的人,二者一拍即合,约定了投名状,拿到了唯一像样的武器——锈迹斑斑的破刀。

  按黑云寨的指示,他们一群人在外城苦力聚集的地方,推着木车、藏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等待,而后便是赵知县家的婢女前来雇佣,顺利进了内城,一边搬家一边等待我们。

  不过败逃之后的事情,他并没有透漏。

  我们聊了好一会儿,胡大壮才正经道:「柳兄弟,今日你们出城较晚,要去扬州那边要加紧赶路,我得专心一点。」

  「嗯,好,小弟就不让胡大哥分神了。」

  其实他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妥当的话题已经聊完,其余机密以及伤心往事则不便询问,我也就顺水推舟,回了车厢里。

  我甫一坐下,便瞧见娘亲笑吟吟地望来,我霎时一愣,挠头暗想,自己和胡大壮聊得太开心,似乎感觉……冷落了娘亲?

  

第七十四章洊雷关道

  

  这种感觉尤为奇怪,我心说,不对啊,我不是发誓要独占娘亲,甚至成为她的枕边佳偶、入幕之宾吗?为何与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聊得火热而将娘亲置于不顾?

  转念一想,可能是调查血案时心神过于专注,以致于自己都快忘了「宏愿」。

  为了挽回场面,我赶紧思考如何开口,回想近日的风波,记起一个细节,便问道:「娘亲,为何孩儿觉得那个杨老先生有些怕你啊?」

  娘亲当日直呼天子名讳,他作为受皇帝直辖的擒风卫,刚欲开口劝阻便收回前言,全然忘了忠君事国、维护朝廷,这岂止是简单的害怕,简直是如遇洪水猛兽。

  「原来是此事,倒是有其缘由——当年娘带着你爹去擒风卫陈述水天教的谋划时,杨玄感及一众擒风卫不愿妥协,想要将你爹生擒法办。娘和你爹一气之下,将他们全部打趴,而后娘略施小惩——以冰雪元炁冻住了他们的水道穴,没过一两天他们就服软了,杨玄感是坚持得最久的——三天。」

  说到最后,娘亲捂嘴轻笑,素手扬袍,伸出三根白玉般的纤指,露出少女般的姿态,似乎对当年的手段颇为得意。

  水道穴?若我记得不错,此处是主管人体排尿的。

  那中了此招的擒风卫,岂非连……都无法自主?

  这哪里是略施小惩,简直比凌迟处死更加可怕!杨玄感与其说是坚持了三天,不如说是被活活折磨了三天,无怪乎他对娘亲犯禁欺君印象深刻。

  再联想到娘亲对吴老六的冰雪酷刑,我都有些不寒而栗。

  那老妪尊称娘亲为佛子是否搞错了什么?

  不过相信娘亲不会以同样的方式对待我的。

  于是我笑问道:「娘亲,他们都是怎么求你的?是不是很糗啊?」

  「霄儿真想听?」见我点头,娘亲也无所顾忌,「好,那娘就和你说说。」

  血案真相水落石出,笼罩在心头的淡淡阴霾一扫而空,娘亲也有心思与我说些陈年旧事,桩桩生趣非凡。

  「最先求上门来的擒风卫叫梅知源,因他本就有顽固肾疾,只坚持了一日便率先投诚——他说家中三代单传,只此一根独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而后是郭立诚,此人生性渔色,娶了几房妻妾,带着女眷上门央求……」

  曾经的娘亲是个古灵精怪的妙龄少女,武学造诣距离极境只差临门一脚。受辖于天子、纵横于九州的擒风卫被她突发奇想的一招作弄得痛不欲生而又羞于启齿,有苦不能言,他们愤然请求决斗,而后皆成手下败将。

  或长或短的折磨让他们丑态百出、有苦难言,最终不得不低头服软,从此对名动江湖、风华绝代的倾城月姬惧若妖魔、敬若神明,再也不敢稍有拂逆。

  娘亲绘声绘色、妙语连珠,我直听得捧腹大笑,母子生趣、其乐融融,车舆难载。

  日暮时分,一路疾驰的车驾才缓缓停下。

  「仙子,柳兄弟,天快要黑了,过不了界山,只能在这儿过夜了。」听了胡大壮的话,我与娘亲先后下了马车。

  环顾四周,马车停在了道旁,不远处有间驿站,但似乎没有招待人员。

  官道自此而去遥遥汇入绵延不绝的山脉,高峰低岭错落有致,比肩晚霞,橙光与翠绿或水乳交融,或泾渭分明,有大树参天,有灌木累叠,群雁倦鸟陆续归林,好一派霞照晚山的景象。

  正在感慨造化非凡之际,胡大壮自马车后方抱着几卷竹席,引我们向驿站走去,同时略作介绍:「柳兄弟,仙子,这官道附近只有这一家驿站,不过不是太干净——本来是县衙驿站,但修了运河后,两边都不走这儿过,没什么用处,就没再派驿丞、驿员了,改为每月清扫两次、每年修缮一次,也不禁止平民宿用了。」

  「算算日子,应该是刚打扫过不久,但还是用自带的竹席比较安心,后院也有水源,但不经常清理,最好还是喝水囊里的。条件有限,两位将就一下吧。」

  娘亲和我皆是随遇而安,自然并无意见。

  虽说是每年修缮一次驿站,但似乎只是例行公事、并不伤心,围墙木壁上的青苔与蛀痕斑驳如鳞。

  入了院里,数间房屋都是大门敞开,看来是无人在此借宿。

  胡大壮分了我们两床竹席、水囊与干粮,便各自入了不同的屋子。

  娘亲先是与我进了同一间屋子,只有床榻与桌椅,都是固定在地上的,其他的陈设能省则省,虽有薄薄灰尘,倒还不算不堪入目。

  没奈何,我只能与娘亲相邻而居。

  我给娘亲铺好了竹席后,便去了隔壁房间,竹席下铺的乃是捆好的干稻草,躺上去也挺舒适。

  虽然无法沐浴,也无被褥枕头,不过快要入夏,倒也不需那么多物什,再加上只是小住一晚,不必过于在意。

  此处连灯烛也没有,入夜后百无聊赖,躺在竹席上,让我回想起了在葳蕤谷中的日子,入夜后娘亲从不与我交谈,独自在西厢静室或读书或打坐。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娘亲白天与我谈笑甚欢,现在想来都很开心。

  我满意地仰躺,回想起娘亲言笑晏晏,一时痴痴傻傻的,不知怎么便渐渐入睡了。

  翌日,天微微亮,我便醒了,实在是昨日本就睡到辰时,精神饱满,夜晚也睡得很浅。

  我刚出门,娘亲也跟着出来了,母子二人打了个招呼,相视一笑,便寻了到在院外喂马胡大壮——看来昨夜大家都睡得很早。

  于是我们收拾妥当,便趁着太阳刚漏头的微光,早早地启程了。

  顶着晨曦的山脉,峰峦叠嶂间有着似雾似云的薄薄白霭,如锦帛、如蚕丝、如飘带,恍若神仙居所、瑶池天境。

  马车随着官道渐渐驶入山间,便望不到那些云了;两侧原本郁郁葱葱的山坡渐渐变得青石突起、树根虬盘,也渐渐地越靠越近,仿佛巨人将要合拢它的手掌,望之令人目眩迷惧。

  不过它终究没有合拢,只是让官道变窄——容纳一车有余、两车不足。

  望不到头的前路,若非正对朝阳,两侧也无繁枝茂叶遮掩,恐怕这条道将处于常年的黑暗中。

  但这样狭长、剑走偏锋的过道是怎么开凿修筑的呢?我不禁好奇地向胡大壮请教。

  胡大壮轻挽缰绳,放缓了行车步子,小心地御驶马车,回答道:「柳兄弟,这个我倒是知道——这条路叫做洊雷关,是太祖年间挖通的——靖岚山脉是青州和扬州的界山,本来山里不能过人,但太祖年间发生了一场地震,几乎将此山两边的山涧生生连通,两州的州牧一起看过之后,决定共同挖出一条路来,前前后后挖了十年左右才算完工,可以过人。」

  「后来修缮了数年,又能过马车了,还在中间设了哨卡,派兵守卫。不过一百年前改兵役为招兵,再加上又有了运河,哨卡就渐渐废弃了,走这条路的人也越来越少。」

  听了此番缘由,我不由感叹,一场天灾居然促成了两州的通途,世事真是妙不可言。

  

第七十五章夫妻重逢

  

  饶是我们卯时三刻就已启程出发,途中更未怠慢,出得洊雷关也已是未时过半了。

  洊雷关不是兵家必争之地,也非工事坚固之堡垒,而是一条嵌在山脉中的小道。虽是连接了两州官道,但受其自限,仅能容一车过隙,上下升登之间不乏坑洼,不能疾驰,且偶有落石需要清理,好在两侧通体皆是山壁坚岩,不虞山体塌方或者滑坡,否则只能原路返回。

  出了洊雷关,车马便勿需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了,胡大壮疾甩长鞭,骏马纵步疾蹄,车轮滚滚而行。

  约一个时辰后,胡大壮驭马停车:「柳兄弟,仙子,到了。」

  「好嘞。」我从收起了采练的架势,伸了个懒腰,「娘亲,孩儿先下去了。」

  我和娘亲先后下了车,环顾四周,我们处于一个清幽所在,马车停在一座漆雕房屋的前坪,屋子形制与葳蕤谷中的竹屋相似,皆是两室一堂,不过规模更大、更显幽雅;正堂前方二三十步处是垒岸,其下是翠绿竹林;屋子左、后两侧则是不急不缓的山坡,也长满了笔直绿竹,右侧是一条殷实的泥土路——我们正是从此驶来。

  再从垒岸边缘稍稍远眺,隐约可见群峰环抱的山谷中梯田、菜园和错落的房屋,一派乡村格局。

  「当家的,是你吗?」一个熟悉的女性声音从屋子的正堂传来,而等其主人小跑而出时,更是惊喜道:「你把恩人接来了?!」

  我也是惊讶出声:「胡……大嫂?!」

  没错,来人膀大腰圆、高高壮壮,正是胡大壮的妻子——昨日他说妻子已经安顿好,却不想是提前到了此处。

  「恩人可别这么叫,要折寿的。」胡大嫂惊慌失措,连忙摆手。

  我正色道:「现在胡大哥管我叫柳兄弟,我自然得管您叫大嫂了,哪有什么恩人?」

  「当家的,真的吗?」胡大嫂一时拿不定主意,看向了自家丈夫。

  胡大壮干脆点头:「没错,柳兄弟看得起我,叫我一声胡大哥,你就别婆婆妈妈的了。」

  「那……好吧。」胡大嫂迟疑点头,而后又有几分埋怨,「人家饶我们一命,你怎么和人家称兄道弟起来了,这可怎么报答恩情啊?」

  胡大壮似也难以解释,只得强硬道:「哎呀,男人的事你别管。」

  第一次被他人视为成年男子,我倒是有些意外,笑呵呵地附和道:「胡大嫂,哪有饶命一说?你们也未曾伤害到我,反倒是我给了胡大哥一肘子。」

  「那是恩……柳兄弟你身手好……」

  胡大嫂正欲辩解,胡大壮打断了她:「别说那些有的没的,饭菜做好了没?柳兄弟和仙子吃了两日干粮,赶紧弄点好吃的。」

  「诶,瞧我这记性,都好了,就等你们呢。」朴实的妇人一拍脑袋,直爽地请我们进了正堂,「当家的,柳兄弟,仙子,都进来吧。」

  「她就是这么婆婆妈妈的,柳兄弟别放在心上。」

  「怎么会?倒是劳烦大嫂为我们准备餐食了。」

  简单地寒暄两句,我们便进了正堂,只见漆木的八仙桌上摆着几盘热菜,有荤有素,样式不多,没有云间鹿、海上星,但胜在满满一盘,教人看了便觉充实。

  入座后,胡大壮端坐拱手,正色道:「柳兄弟,仙子,当日我们冒犯在前,你们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马,我胡大壮不是白眼狼,将来定会报恩,现下先给你们赔罪了。」

  说完,他自斟了杯浑酒,昂首一饮而尽。

  我赶忙摆手:「诶,胡大哥说的这是哪里话,都是生活所迫,我从未怪过你们。」

  娘亲也淡淡附和:「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必再提。」

  「多谢。」他只说了短短二字,抱拳的双手却比那日持刀时还使劲、还牢固。

  待这一番赔礼道歉过去,胡大嫂才埋怨道:「不是戒酒了吗?当家的,给恩人赔罪我不拦你,可别喝多了。」

  「行行行。」胡大壮似乎不是好酒之人,顺着他妻子的意,将酒壶酒杯推在一旁,转而劝食,「柳兄弟,仙子,赶紧用餐吧,也不知我婆娘做得合不合你们心意。」

  「好。」我也不客气,夹起一块精肉就吃了下去,而后伸出大拇指,「大嫂好手艺!」

  「哪有柳兄弟说得那么好。」胡大嫂先是不好意思,而后又热情招呼,「多吃点。」

  吃了两日干粮,肚里没什么油水,我忙不迭地吃起了荤腥肉食,娘亲则是一如既往地盛了些素汤饮用。

  胡大嫂有些拘谨,但胡大壮倒是放得开,直言快语,桌上谈话不断。

  从席间谈话中得知,原来胡大嫂是扬州人氏,本就住在界关左近,二十多年前与家人一同入山里做采药活计时遇见一股流窜土匪,惊慌逃命中与家人失散,而后被赶车路过的胡大壮救起,二人寻访一阵,才知她家人未能幸免于难,于是胡大嫂便跟救命恩人去了青州定居,这次回来也算归了故里。

  这顿饭吃得也算其乐融融,胡大嫂的手艺属实不错,没什么调料,但也做得各有滋味。

  收拾完满桌残羹剩饭后,二人便要告别,我还以为他们二人要去远方,一问才知,原来他们在山脚下的村庄里、胡大嫂的老屋落脚,胡大壮白天另有要事,胡大嫂则在家里操持,也为我们做饭洗衣等,而这座幽宅乃是特意为我们空出来的。

  虽然他们夫妇二人没有明说,但这一切想来是羽玄魔君的安排,既来之则安之,于是我们就暂时分别了,娘亲与我目送夫妻二人驾车离去。

  我摸了摸腰间的宝剑,问道:「娘亲,现在要练武吗?」

  用过晚食后,天色也未暮,练上一个时辰倒是不妨。

  娘亲莞尔一笑:「那倒不必,这两日车马劳顿,且先休息吧,明日再练不迟。」

  我点头称是。

  未至绝巅,武功剑术不可久疏,此时我握上趁手的含章剑,已无百岁城中那几日勤练不辍的圆融自如,当真让人心中警醒。

  若说在赵氏别苑中被上百具弩箭瞄准时,我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乃是艺高人胆大,那纯粹是厚颜无耻,以我武功自蹈那般险地有死无生,最后依然安然无恙乃是多亏了娘亲的不世奇功。

  虽说娘亲很少离开我身旁,而我也不愿离开她,自是性命无虞,但我不想成为娘亲的累赘,正如她与羽玄魔君交手时,武功境界不足的我不得不辟易,甚至让娘亲因此而露出破绽,若非羽玄魔君并非来者不善,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晚餐吃得过于丰盛,立时让我练武却也是兴致缺缺,现下睡意翻滚。

  人说饱暖思淫欲,我却独独想睡觉,不知是未尝禁果还是心有障碍。

  娘亲既已说了,那我也不再坚持,告退后便自然来了宽敞的西厢房内,床铺被褥皆已整理好,似乎还放置了一些其他东西,以油布覆盖,但此时我并无勘察之心,直挺挺倒在床上,不多时便入睡了。

  

第七十六章雏凤求凰

  

  这两日行程让我早睡早起,翌日卯时刚至,我已醒了过来,时令渐渐挤进了夏季,微光隐隐欲从山峰云海喷薄而出。

  为了不打扰娘亲,我悄悄起床,简单洗漱,便又回到西厢。

  仔细打量屋内陈设,才发现此间的床榻较拂香苑不同,四角安立柱子,搭建架子,精纹细雕,花式刻路繁多,形状宛如一个小巧玲珑的屋子,可容二三人同眠。

  昨日睡前迷迷糊糊,却隐约注意到了偌大房内,除了床榻这一主要陈设外,还有被油布覆盖的茶几,似乎放有什么器具。

  我掂起油布,吹了吹沉积的灰尘——想必是胡大嫂未及清理——掀开一角,逐渐明亮的晨光照耀了它们的真面目——瑶琴围棋、文房四宝,精雕细琢,做工仔细,质地不俗,显非凡品。

  这下倒是让我有些兴奋,据娘亲所言,琴棋书画乃是文人骚客所必修的课业技能,但我于葳蕤谷中只听过未见过;拂香苑与讲究六根清净的佛门有关,不会有娱人娱己的「外物」;洛正则之子洛啸原倒是儒生,府上应有此物,但那时匆匆做客,他未及展示,我也不能冒昧询问。

  虽然一窍不通、殊无技艺,但经受儒家典籍熏染的我却有种手痒难耐的感觉,仿佛嗜武之人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不过上两招怎能心甘?

  但我微一思虑,便觉此时不宜抚琴手谈,可能会打扰娘亲休息。

  于是我来到房屋前坪,走到与垒岸平齐竹林前,卸下含章剑,开始从基础的功夫练起。

  甫一上手,果然发觉筋骨已有些生涩,还得使上几分力架势才能摆到位。

  待我练了二三个姿势,忽听得身后天籁仙音:「霄儿,用早食了。」

  回头一看,一袭白衣的娘亲正在堂前静立,微笑招手。

  「好。」我回应一声,向正堂走去。

  「霄儿这么乖啊,娘还没叫你就起床练功了。」来到廊前,娘亲玉手轻轻摸摸我的头顶,眼里尽是赞赏之意。

  「孩儿起得太早了,闲得无事就随便练练了。」这般夸奖让我有些羞赧,吐了吐舌头。

  「那也很好了。」仙子微笑颔首,再次肯定,而后我们进了堂内齐齐落座,娘亲将一碗粥饭推至我面前。

  我吃了几口,忽然想起房里的琴棋来,问道:「娘亲,孩儿房里藏有琴棋书画,得空教教我好不?」

  「好,待霄儿练完武功,便抚琴养心吧。」娘亲停下手中瓷勺,不假思索地颔首答应了。

  我高兴地嗯了一声,专心吃起早食来。

  填饱肚子以后,我在前坪锤炼腰腿,娘亲则在一旁指点要领。

  「霄儿,腰再沉一分。」

  ……

  「架子摆稳,气沉丹田。」

  ……

  「力由足发,直透脊背。」

  ……

  待我练得两轮来,已是未时,算是结束了今日的武功基础。

  但我却忽然想起一个十分尴尬的事情:我到底使得是什么武功?

  永劫无终乃是内功心法,不带招式,而我练体所用却并非任何特别的招式、拳脚、技艺,也不是它们的铺垫、准备、前身,而是连武奴也会以此锤练手眼的几个基础架势。

  诚然,我身负内功、凝练元炁,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出山以来倚之未尝一败,但那纯粹因为所敌对的乃是吴老六和胡大壮,他们二人连粗通武艺都算不上,若是对上沈师叔父子,恐怕胜少败多——他们日夜锤炼、恪己不辍而成的剑招,我定然难以招架。

  回想起来,我至今为止的胜绩全是以力欺人、以境界压人,还是对两个门外汉。

  论剑道,我半路出家;论拳脚,我「朴实无华」;论身法,我大步流星;论招式,我「自成一家」……简直一无是处。

  我并非娘亲那等绝世高手,招式武功对他们已然没有意义,粗拳乱脚与神兵利器、神技绝艺也没什么分别,正是大巧若拙。而以我的资质,却不知此生能否与他们同日而语,因此这般四不像的武功属实有些不伦不类。

  正思虑间,忽然听得琴声入耳,寥寥几个音符,悠扬婉转,如山涧流水潺潺,如清泉滴落泠泠。

  回头一看,娘亲正端坐在堂前屋檐下,精美案几上摆着瑶琴,白衣仙子双手抚琴,玉指轻弹,宛若雪莲于凡世中绽放。

  一阙试手短奏结束,我从琴音中醒来,来到案前请求:「娘亲,孩儿要学。

  「霄儿想要学什么?」娘亲丰臀一挪,我自然而然地在一旁坐下,二人仅一拳之隔。

  一股清凉与清香同时袭来,前者使我疲累稍缓,后者百闻不腻,腿股处亦感到余温——那是娘亲留下的体温——心下火热,赶忙说道:「孩儿想学《凤求凰》。」

  「哦~」娘亲转头打量,桃花眼眯得跟月牙似的,看得我心中一阵不安:「怎么不行吗?」

  「并无不可,只是……霄儿五音不识,便要弹奏一阕琴曲,未免太过好高骛远了。」

  娘亲殊无责怪训教之意,反而略有调笑,我方知自己情急之下闹了乌龙,面上发烫,改口道:「那娘亲先教孩儿辨识五音吧。」

  「嗯,这还差不多。」娘亲微笑颔首、眉眼稍柔,仙颜倾城已极,我却总感觉她是满意于我的局促。

  好在娘亲很快便开始认真地教授五音辨识及弹奏,我才松了口气,全神贯注地学习。

  五音按五度的相生顺序,从宫音开始到羽音,依次为:宫、商、角、徵、羽,古籍中以五音匹配五脏:脾应宫,其声漫而缓;肺应商,其声促以清;肝应角,其声呼以长;心应徵,其声雄以明;肾应羽,其声沉以细。

  习武之人,识记为必须的功夫——人体百脉诸穴若模糊不清,运功稍有差错便有内耗自损、功体散尽之虞——因此娘亲演示一遍,我再抚弄几回,便能信手拈来,《凤求凰》的琴谱也是如此。

  记下之后,我急不可耐地弹奏了一曲,迫不及待地炫耀:「娘亲,孩儿弹得怎么样?」

  「很好——」「娘亲莞尔一笑,「婉君听了都会当你是个登徒浪子,退避三舍。」

  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为啥啊?」

  「你所奏琴曲中,只要炫技的急切,而无凤凰求爱的真心,任谁听了都觉得你是个急色的流氓。」娘亲捂嘴轻笑,妙目流转,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趣味。

  「啊?这样啊。」我挠了挠头,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

  高山流水遇知音,若无心声蕴藏其中,如何能寻知己呢?

  凤求凰,凤求凰,所求者挚爱之人也。

  我立时明白此曲应有的情思与意境。

  闭目凝神,双手平按琴弦,脑海中泛起的是娘亲的一颦一笑,是绝峰竹海中的空谷仙影,是暌违已久的宠溺母爱,甚至是互不相让的激烈争执……

  一股巨大而复杂的缱绻感情如同浩瀚的奔流汹涌澎湃,思虑未至,双手五指已经自行操弄起琴弦来,雅词于心中流转: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

  瑶琴一曲尽,余音陌上留。

  当我自意境中苏醒,此曲已然完成,心神微倦,既觉意犹未尽,又觉酣畅淋漓,甚是奇妙。

  我吐出胸中杂气,轻声问道:「娘亲,此曲如何?」

  「很好,曲中意象与词章相得益彰,便是比起琴道大家也不遑多让了。」不知何时,娘亲已然起身,负手而立,却是背对于我,仙音清灵,「琴便学到此处吧,霄儿去将围棋拿来。」

  「是。」

  我默默看了一眼娘亲起伏如峦的绝美背影,不知她是何心思,只能乖乖回了西厢。

  

第七十七章穷则思变

  

  我心中黯然,若说娘亲不能领会我曲中心意,我自是不信,只能是她有心避开此节,不愿戳破这层窗户纸。

  不吝盛赞是真,顾左右而言他也是真。

  娘亲执意如此,我确实束手无策,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待我将围棋拿出来,瑶琴已然置于正堂木桌上,案几横垂屋檐,娘亲悠然坐于一侧。

  「娘亲,围棋是何规则?」我将棋盘与棋笥置于案几,搓搓双手。

  娘亲将方方正正的棋盘置于中位,将棋笥盖打开,两指夹起一粒黑子,压住棋盘交点,开始为我详细讲解规则。

  棋盘上十九条线段相互切割,纵横交汇成若干交叉点,此乃落子处。

  座子最前,白棋先行,子多为胜,又分为敌手棋、饶子棋、先两棋。

  棋子留存于否,取决于紧邻的点,称之为气……

  以及专有的术语,如尖、冲、镇、渡、玉柱、双飞燕、打劫、腾挪等六十余种,数目繁多,但在娘亲一一讲解下,我很快便弄清了。

  「娘亲,让孩儿讨教一番吧。」虽然我的武功不伦不类,但在娘亲的言传身教下,亦是明白技艺的提高不唯意通神领,付诸实践才更有长足的长进。

  娘亲并未拒绝,颔首道:「好,霄儿执黑先下吧。」

  这便是饶子棋,水平高者执白而让水平低者先行。

  身为初学者的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既不羞耻也不客气,就依娘亲的意思而行,摆了座子之后,先行落子。

  我初学此道,小心谨慎,每下一步都要三思,而娘亲却不同游刃有余,落子如飞。

  娘亲的素手起落如同垂雪霜枝,攻势却如同暴风骤雨,还未到官子阶段,我的棋子已如一潭死水,只得投子认输,略微扫视局面,至少输了一百子。

  「娘亲,这也太难了。」我唉声叹气,苦色不已。

  娘亲精彩绝伦的血案推理,足可见她有多么缜密心细——未至案发地就已查阅过卷宗、东离卫军职变动记录、楚阳五县官员名册、武林通缉令等等浩如烟海的资料——而后仅凭两个线索就将真相参透了七七八八,说是神机妙算也不为过。

  俗话说棋路观心,我自然料到娘亲棋力不凡,但仍存了一丝侥幸——娘亲在葳蕤谷中十余年未与人对弈,或许技艺生疏了也未可知——可惜事实胜于雄辩,我被杀得溃不成军、片甲不留、一败涂地……

  虽不知十余年前娘亲棋力如何,但哪怕现在不复当年之勇,可对我而言仍旧高山仰止。

  娘亲挽袖收捡棋子,轻声安慰道:「霄儿初学弈棋,一场败绩算不得什么,须知勤学苦练、思行合一方能成就绝艺。」

  「嗯。」我若有所思地颔首应声。

  弈棋与武道是何等相似,二者欲成就绝艺,皆非一朝一夕之功,正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自不会就此一蹶不振,反复思虑对弈情形、技巧应对以及局势变化,整理心得,重振旗鼓,又与娘亲重开了一局。

  夏季日长,直至暮光隐现,我已和娘亲手谈了五局,却无一胜绩,直教我一筹莫展、愁眉苦脸,而娘亲冰雕雪琢的仙容隐隐有些幸灾乐祸的笑意。

  可堪安慰的是,所输子数从一百五十目减少到百目左右。

  第六局眼看又是败势难回,幸得胡大嫂救场——招呼我们晚食已好,否则我的「功勋簿」还要再添一笔,我连称腹中饥饿,弃子进了正堂,如同犯错心绪一般低眉顺眼,自顾自地吃饭。

  接连两日重拾基础,筋骨手眼再复灵活,再以剑式代替拳脚功夫——虽然也只是剑术的基础动作——练了三日,才复现含章剑如指臂使之感。

  这五日里,练武之后仍是抚琴对弈以作休息与陶冶。

  琴谱记得很快,操弦奏曲难不倒我,学的也是名曲,如《阳春白雪》、《高山流水》、《广陵散》、《平沙落雁》和《梅花三弄》,可惜其中意境难以领会,弹奏不得神韵,娘亲的赞誉远不如第一日的《凤求凰》,而后者却不让我再行弹奏——其中何意我自是通透无疑,可惜束手无策。

  对弈就惨不忍睹了,五日间我与娘亲手谈数十局,无一胜绩——虽说败果从百子减至五十,却毫无疑问仍是一败涂地,连个难分难解的局面都未曾出现过,只因娘亲走一步想三、五步甚至十步,而我唯有见招拆招,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

  第六日,我照例将剑式练了几遍,快到未时,便即收功。

  娘亲坐于案几前,白袍拂席,如昨日般招呼:「霄儿,来,抚琴养心。」

  「娘亲,还是不了,新学的琴曲孩儿把握不到意境,还不如乱捶破鼓。」我走近几步,皱眉迟疑。

  如此说辞,自然是希望娘亲允许我弹奏《凤求凰》,借曲抒怀,但显然不可能瞒过娘亲,她毫不介怀地微微笑道:「也好,那我们母子手谈几局吧。」

  没成想娘亲搬出围棋来,我一下哭丧了脸:「娘亲,孩儿惨输数十局,都快麻木了。」

  娘亲黛眉微蹙:「那霄儿意欲何为?」

  「孩儿想出去走走。」此话一出,娘亲美目微抬,樱唇吐辞:「伸手过来。」

  「哦。」我乖乖照做,双目紧闭,偷偷睁开一条眼缝,只见娘亲伸出玉指,轻轻在我手心一点,一股清凉之意游遍全身,体表的汗渍一扫而空。

  而后便听见娘亲亲切嘱咐:「早去早回。」

  「是。」我悄悄松了口气,还以为娘亲打算如惩戒幼时顽皮的我一般打手心。

  向娘亲行礼告退之后,我便沿着屋旁的宽敞土路出行。

  说实话,娘亲并非娇小可人的江南女子,反而称得上亭亭玉立,虽说较我矮上一些,但我从未感觉到自己身材高大,正如方才娘亲席地而坐,我直直站立,反而觉得矮了一头、甚是惶恐,盖因娘亲十余年积威甚深,我尚不能摆脱影响。

  这几日相处下来,娘亲依旧如同慈母一般,毫不吝啬照拂关切,但我所想要的关系却无法寸进,我深知按部就班无法动摇娘亲的心防,只会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穷则思,思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目前我已技穷,正当求变,因此选择外出散心,寻找变化之机。

  这条路沿山体而开掘,道旁内侧有枝桠藤蔓拦路垂下,偶尔有泠泠水流、烂漫山花。

  行出数百步后,便连接到了一条差不多宽敞的路牙子,走到外侧一看,视野开阔,如棋盘排布的田地,埂路水渠若隐若现,高低错落的土房木屋,远处拔地而起的山脉,白云似冠而加诸于绝峰,如同穿针引线的墨绿绣针,天高云淡,令人心胸坦荡。

  虽是沿着山体弯弯绕绕、下坡而行,倒也平缓,路面镶嵌着石块沙砾,许是车马行人皆自此来往,土壤夯实。

  山间景色虽好,却不能让我驻足,悠然漫步而行,沿路而下,渐渐可以望到田地里的青苗,水稻业已抽穗,但谷粒俱是干瘪瘪的,还未充实。

  不多时,我便来到了连绵田地的一头,前方青浪泛着一股泥土与作物的芬芳,我竟觉得十分受用。

  环顾四周,田坎垒岸高低相交,坐落着数十几间房屋。

  可惜我不知胡大壮夫妇住在何处,否则倒可登门拜访。

  我沿着田埂小路而行,田里的青稻未至膝部,偶尔拂过我的裤管,仿佛柔弱女子挽留不及。

  将稻田分割开来的田埂、水渠仿佛四通八达的城街,除我以外,依稀可见几人在其中穿行,光脚草履,裹着泥巴,似在观察稻苗长势、拔除稗草。

  越过几丘田亩,我路过一个交汇点,视野里下一条横道上有两人并行,服装华丽,自右而左走过田埂。

  其中一人身着麒麟绯袍,戴四梁朝冠,腰盘素花带,头发花白,面目沧桑,双眼清澈,蓄着山羊胡。

  另一人杏黄僧衣,外披镶金大红袈裟,手拄金环禅杖,脖颈挂着黑亮念珠,肥手勒着菩提串子,头顶戒疤,脑满肠肥,每走一步浑身肥肉颤颤。

  一人是高官,一人是僧侣,这不足为奇,奇怪的是他们口中的话语声调。

  那高官面目沧桑,老态分明,一手背腰一手抚须:「孚咎监寺,云隐宝刹,坐拥福田千亩,一年租税几何?」

  孚咎和尚瓮声瓮气,单手合十行礼:「龙渊学士,福田供奉佛祖,何谈租税?并非众僧所享,俱为如来。」

  二人一问一答,除了互称之外,其余语句音调极其怪异,每一停顿之间的句读,首字必是由低到高的长音,而尾字则是由高到低,其间则平如水面,而且每句或四或六或八,虽然并无理解障碍,但入耳却十分不舒服。

  他们以此怪异语调交谈却神色如常,仿佛是必须的礼数、不改的规章。

  龙渊学士微微一笑:「孚咎监寺,上次相别,骨瘦如柴;今次相见,心宽体胖。民脂民膏,岂能少哉?」

  孚咎和尚正色道:「小僧诚心钻研佛法,僧身法躯,皆是佛性慧根充盈,而非民脂民膏。」

  龙渊学士仰天大笑:「孚咎监寺,自欺欺人,吾诚不及。」

  胖和尚笑眯眯地合十行礼:「阿弥陀佛,龙渊学士佛性未觉,如之奈何?」

  二人渐行渐远,我也不想运功偷听他们语调怪异的谈话。

  一股子装模作样却习以为常,不知是何方神圣。

  我正暗自奇怪,忽然省起沈婉君曾言儒生谈说话阴阳怪气,难道指的便是这种腔调?

  一时无法寻到沈婉君请教解惑,我也不再纠结,又走过了几丘田地,忽而见到熟悉的妇女迎面而来,我原地站定,待她走近时才呼唤道:「胡大嫂。」

  壮实妇女以手遮住炽烈阳光,惊喜道:「恩——柳兄弟,你怎么来了?」

  「随便走走。」我好奇问道,「胡大嫂你们住在哪儿?」

  胡大嫂往后边一指,有些自嘲道:「在那儿,破破烂烂的屋子。」

  我眯眼远眺,只见那处荒芜田地上方坐落着一间木房,有些简陋破旧,几块木料却很新,应是夫妇二人回来之后,为了落脚方便才做了修补。

  「柳兄弟,我正要去你那儿做饭,不如一起回去?」

  「也好。」我点头答应,未时的阳光虽然炽烈不减,但已是强弩之末,很快将是夕阳西下,也该回去了。

  我一边与胡大嫂聊些村里的趣事,一边打道回府,却路上见了一溜淡绯色花朵,灵机一动,采了几朵握在背后。

  不多时,我们便回到了幽宅,胡大嫂与恰好出来的娘亲寒暄两句,便入后厨做饭去了。

  「娘亲,这个给你。」我从背后递出一段枝蔓,盛开着绯红花朵,钟形花萼,花冠内里鲜红、外面橙黄,惹人喜爱。

  娘亲玉手接过花儿,微微一笑:「凌霄花?霄儿在哪里找到的?」

  「这是凌霄花?采摘者其实不知花儿名讳,只因授业者不曾讲解过花草纲目,「孩儿在路旁山涧里采的,好大一蓬。」

  「凌霄花又名陵苕,性喜温暖湿润,在山涧旁发现倒是不奇。」娘亲将凌霄花置于面前,琼鼻轻嗅香味,妙目却是一转,「霄儿可知凌霄花象征何意?」

  「啊,还有象征?」我一怔之下不由反问,连花都不识得,如何知其表意?

  「嗯。」娘亲淡淡点头,口气颇为奇异地解释,似乎别有用心,「凌霄花寓意着慈母之爱。」

  「诶,那不是挺适合娘亲的吗?」我摸着头感叹,误打误撞却正合情景,正感觉世事奇妙,却忽然瞥见娘亲眼中的一抹无奈——无奈于我反应迟钝。

  不好!我霎时心中凛然,娘亲是借此坚定母亲的立场!既然你送我慈母之花,我就顺理成章地如你所愿。

  我暗叫失策,思绪电转,却毫无挽回余地,只能硬着头皮讨要:「娘亲,要不……还是将陵苕还给我吧?」

  「怎么,霄儿觉得娘配不上慈母?」娘亲将凌霄花捧在胸口,黛眉微矮、桃眼半合,明明没有半分委屈之意,竟比沈婉君泫然欲泣的姿态更让我无从招架。

  我何忍娘亲失落彷徨,却又无法将心意直陈,只得支支吾吾道:「不是,娘亲当然是慈母,但、但……唉,算了,孩儿不说了。」

  我借曲抒怀,娘亲借题发挥,母子二人针锋相对、见招拆招——只恨凌霄花是我亲手赠送,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见我低头语塞,娘亲立时眉眼如常,重新泛起笑容——在我看来是得意。

  我因此有些魂不守舍,连在饭桌上都盯着娘亲面前的凌霄花,不知该如何是好。

  胡大嫂按时告别,我与娘亲门前相送。

  我正思索着该如何讨要回那几朵凌霄花,娘亲身形忽闪,雪白仙影出现在我身前两步。

  疑惑未及升起,就见残阳余晖里,一抹青色人影浮现在了前坪。

  羽玄魔君!

  

第七十八章血海深仇

  

  魔君神出鬼没得益于无上身法,即使多次目睹、更亲炙其极速,我仍然惊艳万分。

  不过此时我并无太多惊讶,反而有种久候不至的客人终于到来的放松。

  将我与娘亲引导至此处,到底有何阴谋企图,看来今日便要水落石出了。

  娘亲率先开口,冷淡发问:「阁下来此有何贵干?」

  老魔君距离我们十余步站定,呵呵一笑:「本座身为师祖,只是来见见徒孙罢了。」

  娘亲面容冰寒,玉手一挥,下了逐客令:「现下见到了,阁下请回吧。」

  「呃,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小事。」魔君双眼一眯,见我们并无搭话的意思,也不尴尬,自顾自地开口,「徒孙,杀害你父亲的凶手之一,就在此处。」

  这个消息如同雷霆贯顶,教我失声惊呼:「什、什么?!」

  诚然,我与父亲并无共享天伦之记忆,称不上父子情深,甚至还大逆不道地妄想将娘亲据为己有,但我终究身为人子,血海深仇焉能不报?

  也正因如此,我隐隐觉得,这杀父之仇更是非报不可。

  我瞥了一眼娘亲,只见她神色复杂,似叹息似愧疚。

  娘亲与佛门渊源颇深,无法下得杀手,看来此仇只有我能报了。

  我沉声问道:「是谁?他在哪儿?还剩下几个?」

  羽玄魔君先打了个哈哈:「徒孙,且听本座慢慢道来。」

  此话一出,我便知他又要开始长篇大论、铺叙累牍了,但有求于人,我只得洗耳恭听。

  「徒孙,杀害汝父者,乃佛门四大业师。」

  羽玄魔君稍稍停顿,我心领神会地适时发问:「业师?未曾听过。」

  佛门有圣僧、上师、大师等敬称,业师却从未听闻——当然,或是我孤陋寡闻也未可知。

  羽玄魔君抚着面巾一笑,娓娓道来:「呵呵,此事还需从上代佛门领袖、法号犹如幻翳的秃驴说起——玄武王朝肇建,太祖心系百姓,与民修养生息,仓廪充实,而佛法也渐渐在九州大地上盛行,备受推崇。」

  「至第三代天子仁宗皇帝在位,遁入空门、不事生产的人愈加繁多,他为了节制佛门,先以度牒黄册限制普通人剃度受戒,而后又以佛经出版之权,迫使天下僧侣齐聚京州白马寺,参与辩经大会,由礼部议定的魁首出任佛门领袖,每任领袖拥有朝廷赐予的五十年释经权,唯有经其解释的经书才能出版,否则视为禁书邪典。」

  「犹如幻翳大师乃是第三代佛门领袖,他传下偈语『佛子降世,孽僧承业』,令各寺各庵寻找佛子,又择出佛法最为精深的四位高僧,以贪酒、痴色、恨财、嗔气为名赐予四僧,称为四大业师,令其入红尘、尝恶业,一身精深佛法化为诡异的武功。」

  「此事,你娘亲亦是知道的。」

  「娘亲?」我转头看向娘亲,只见她古井无波地颔首,肯定了羽玄魔君的说法。

  这样一来,我对这番说法仅存的谨慎荡然无存,娘亲的无声肯定让他的说法更加可靠。

  羽玄魔君点头继续:「本座明察暗访,终于得知十六年前,正是他们四人联手,在无名村伏击你父亲。经本座数年来的追杀与讨伐,四大业师已去其三,唯余贪酒秃驴本座未曾得手。」

  「近日,得本教教众线报,知其藏身于司露村附近的回日峰云隐寺,每七日便会去往安澜县城买酒,两日必归——恰逢明日便是他的归期,故此本座才特意前来告知两位——当然,如果你们下不了手,本座也可代劳。」

  我不容置喙地拒绝:「不,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岂能由他人代劳?」

  「好,想必汝父泉下有知,亦能安息。」羽玄魔君点头称赞,「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上回不慎让他从手下逃脱,倒也不是一无所获,本座便送佛送到西,统统告知徒孙。」

  「请阁下指教。」

  他这番话,无非是想让我叫他一声师祖,但此时我实在开不了口,只能装聋作哑,敌情却照单全收。

  羽玄魔君倒也没有趁机要挟,开口直言:「贪酒秃驴虽说从本座手下逃出生天,但却受了一记『正气掌』——若非打算拷掠一番,本座留了几分力,他早已命归九泉——料他伤势难愈,无法久战。而他的武功有两处值得注意,其一,他饮酒之后运起武功,会使人昏昏沉沉,手脚不听使唤;其二,他身具高明轻功,只比老夫的神速差了半筹。」

  我一听不禁眉头紧锁。

  这其一还好,只消不让他有饮酒的余裕间隙,这项异能便无用武之地;但其二可就难办了,本来轻功身法就是我的弱项短板,偏偏贪酒秃驴却长于此道。

  能从羽玄魔君手下逃得性命,想必是趁他一时不察,诡异能为与高明轻功双管齐下才逃出生天,倒是合理。

  羽玄魔君有了前车之鉴,若是再次碰上那贼子,自可以雷霆手段制服,但我既无高明身法,功体更陷瓶颈,却要如何应对他的轻功,哪怕他身负未愈之伤难以久战,但要逃之夭夭我根本拦之不住,又谈何报仇?

  「徒孙勿虑,本座早有对策。」羽玄魔君呵呵笑道,「本座问你,你是否能以永劫无终牵引气机而至无声无息之境?」

  闻得此言,我心中一惊,迟疑一会儿,还是点头道:「不错,阁下如何得知?莫非父亲也能如此?」

  「非也,你父亲当年提出过构想,并未成功,否则何至于遭了那四个秃驴的毒手。」羽玄魔君摇头否认,「至于为何得知,乃是老夫察觉到你使用过一回罢了。」

  我心中一凛,出谷以来,我只用过两回沧海一粟,一回跟踪洛乘云,另一回是跟踪吴老六,竟被他察觉。

  「不过此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徒孙可借此施展不下于本座的神速轻功。」

  「当真?」我心中狐疑,魔君与娘亲的极速难道并非绝世高手才能施展的?

  羽玄魔君郑重颔首:「当真——此法名为『碧落黄泉』。来,听本座之言,你先敛息,而后再锁定本座的气机,心神沉入丹田,闭目想象追逐、迫近、连接本座的气机,放开约束、身随意动,就是此刻!」

  自他指导开始,我便按照其言而行,各个要领并无阻滞与难处,待他一声断喝,我便猛然放开气机约束,只觉一股奇妙的意境控制了我的身体,身躯自然而然地飞速行动。

  刹那间,覆面戴冠的羽玄魔君出现在我视野里,我大喜过望,这速度竟真与他的神速不相上下!

  「不错,虽然此法唯你能用,但也算天资过人了。」羽玄魔君收回隐隐要接触到我胸前的手,似乎是防止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速度。

  「徒孙,虽然你掌握了法门,但此法极耗心神,一日之内,切记不可超过五次,否则将有丧失神智之虞。」

  羽玄魔君的告诫不无道理,我依法而行,神速固然是无匹,但更像是身体带强行动我的心神,后者损耗不小,此时已经微微感觉到不适。

  我点头谨记,后退几步,拱手抱拳。

  「明日未时三刻,贪酒秃驴将会回山,此人嗜酒,酒葫芦从不离身,徒孙见了便知。」

  说完这仇人的归期,羽玄魔君踱了两步,缓缓吟诵道:「雾障十年一念消,举剑寒霜断狂潮。拟将恩怨问仇雠,血如玄夜僧如獠……」

  余音未消,那抹青色身影与夕阳残照一齐消失无踪。

  

第七十九章业师业果

  

  想起前两次羽玄魔君也是吟诗作对,不禁让我眼角抽动,饶是我一心只有血海深仇,也对此感到一丝无可奈何。

  「霄儿,你执意要为父亲报仇?」方才一语不发的娘亲回首轻叹,倾城之颜缠绕着一丝惆怅。

  我望向娘亲,坚定点头,义无反顾:「是,儿子为父报仇,天经地义,还望娘亲不要阻拦。」

  「娘不能为你父亲报仇,心中已是愧疚,又怎会阻拦于你呢?」娘亲螓首轻摇,青丝如瀑布垂沱,却流不尽她面上的愁波,「只是有两件事,霄儿要放在心上。」

  「娘亲请讲。」我恭敬回应,舒了一口气,只要娘亲不阻拦于我,一切都好说。

  娘亲黛眉微蹙,天籁虽轻若云雾却直点关窍:「其一,羽玄魔君所言娘亲也挑不出毛病,但不知有几分真假,霄儿须得明辨是非,不可错杀了好人;其二,贪酒业师武功诡异,若有自忖不敌,便不要逞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霄儿才和娘重归于好……」

  说到最后,娘亲望来清澈双眸直击心底,虽无一丝哀求软语,却比千言万语更让我柔肠百结。

  是啊,我几经周折才重获了娘亲的母爱与慈容,怎能有如此恨不顾身的心态呢?

  我视娘亲若稀世珍宝,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更逾越了我的性命,若失去了她,我定不会独活于世。

  但我又何尝不是娘亲唯一的牵挂呢?若我有个三长两短,娘亲同样会痛不欲生。

  若是不敌业师,父仇来日可报;但我如身陨,岂非抛下娘亲于不顾?

  这番话语如春风化雨,教胸中的仇焰不再炽烈灼心,我轻声应承:「是,孩儿记住了。」

  娘亲一番温言正如夏日凉风,教我冷静清醒许多,方才被杀父之仇冲昏了头脑,一则忘了辨识羽玄魔君说辞的真伪,二则隐隐存了哪怕不敌也要同归于尽的心思。

  「嗯,霄儿记得就好。」娘亲满目深情,玉手抚上了我的面颊,「明日或有大战,早些休息吧。」

  那只玉手温凉宜人,光滑纤凝,灵软拇指轻轻摩挲,犹如体会着瑰宝的纹理,那双妙目中流转着无尽的繁思,既有欣慰也有担忧,既有不舍也有决然……

  未过多久,娘亲短促一笑,竟有些弱质女子之感,转身进了内堂。

  望着那风中白莲般飘摇婀娜的身姿,我却没有半分绮念,只感觉到了娘亲复杂的思绪与纠结。

  身为人子为父报仇,娘亲自然无话可说,更何况她不能亲自出手,教那贼秃以血还血、抚慰父亲泉下英灵,更是让她愧疚至极、无理阻拦;然而我的粗陋浅薄的拳脚、深陷瓶颈的功体,娘亲亦是了然于胸,这叫她如何不牵肠挂肚、担忧万分呢?

  我抚上了娘亲临幸过的面颊,回忆着玉手拂面的残余爱意与纠结,长叹了一口气,回了房间,认真思虑要如何能够既报了这血海深仇,又不致损伤性命、让娘亲徒增痛心,求个两全其美之策。

  翌日,用过早食后,便一直在房中打坐,采练元炁,养精蓄锐,娘亲一直未曾打扰。

  采练的元炁积蓄早已到达了极限,但仍有温养心神的作用,是以未曾停止,直到午时过半,我摄神收功,出了屋子。

  白衣仙子立于前坪,炙炎天光恍若不存,仙容无有一丝香汗,若非雪颜上的凡尘俗念一览无余,几乎让我觉得面前的仙子即将羽化飞升,消融于天地间。

  娘亲与我相对而望,神色复杂,眉眼只微促,却教我感受到了慈母由衷的忧心忡忡与牵肠挂肚。

  良久,她才轻叹道:「霄儿,记得答应娘的两件事。」

  我并未言语,郑重点头,重重抱拳,而后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山路。

  勿需回首,我也知道娘亲定然在目送我离去;我也不敢回头,害怕娘亲的仙容减损了斗志。

  沿路而行,上了官道,又行了一刻钟,自官道上的岔路到了回日峰所在的逆波山脚下。

  逆波山为靖岚山脉的一座大山,距官道最近,数百步可至,其中最高的绝峰为回日峰,云隐寺就建在回日峰上。

  我仰头而望,即使山峰高耸入云,隐约间仍能看见恢宏佛塔,仿佛宝刹居于云中。

  自我脚下缓缓而上的山坡,矗立着云隐寺的山门,比之真虚观的萧瑟破败、腐朽蠹锈,此山门巍峨伫立,四柱三洞,雕刻有宝相庄严的佛陀、清晰可见的佛印,瑰丽门楼上刻书「逆波山」,左右楹联曰:云居云间云隐;逆波逆川逆苦。

  我恨焰冷冷燃烧,无意参详其中禅机,径直拾级而上。

  静静上行数十阶,我默然发现,此处就连石阶都比小桃山更加干净,没有青苔,没有落叶,应是寺中僧侣时常扫洒。

  行至半山腰,忽见一门楼,上书「留香坪」。门楼之后,一片青石砖铺就的坪地,长宽约有二三百步,左右各有去路,左右两侧各有长长的石凳,应是供香客休息所用;地上铭刻着祥云、佛印,三足圆鼎正立中央,约一人高,许多粗细不一的香根林立在灰烬中。

  抬头望去,寺院在上方百米台阶的尽头,影壁、外墙、禅房以及佛塔等,流光溢彩,金碧辉煌,高招低环,交相呼应,格局非凡,气象宏伟。

  我静立香鼎旁以观四周,心中暗忖,此坪宽敞无遮,利于大开大合、施展剑艺,也方便追索敌人。

  说到底,此间毕竟处于两州交界、地处边陲,檀越往来终是稀少,更加上此时并非上香礼佛的时辰,也没有僧众打扫石阶,正是寻仇问寇的好时机。

  我坐于一侧的石凳,静静等待业师归来。

  午时过半出门,我为了保存元炁,并未运用内功、大步流星而来,而是一步一印,约花去半个时辰——算算时间,我所等待的杀父仇人最多两刻钟就会出现。

  过不多时,留香坪下如约而至地传来轻微而复杂的声响,似嘟囔似跌撞似妄语,不一而足。

  我起身来到石阶前十余步,挺立凝神,静候来人。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肮脏的右手,攀在青石砖上,借着支点将瘫软的身体扯了上来,趴在留香坪边缘。

  这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僧侣——虽然长着头发,但从肮脏破旧的杏黄僧衣可以确认——他侧卧在地上,将左手拖着的干黄葫芦挪到面前,醉眼朦胧地含着葫芦嘴儿「咕嘟咕嘟」地吸饮,酒水从嘴角漏到地上,积成一滩,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他这副情状,与羽玄魔君所说的业师有八九分相像,我亦不能再迟疑。

  「呛啷」一声短啸,我抽出含章剑,大步流星奔过去,剑锋拖地,欲将那人头大的葫芦劈成两截。

  那僧侣仿佛烂醉如泥、不省人事,只顾酗酒,却在二人只有几步时翻了个身,堪堪避过扬起的剑锋。

  我冷目锁敌,心中暗叹:「果非常人。」

  这一下看似误打误撞,但时机过于巧妙,哪怕我剑艺平平,也绝非普通僧徒可以躲过。

  邋遢僧侣双手握住葫芦嘴儿,挣扎起身,仿佛极其费劲,站得歪七扭八,一手将葫芦别在腰间,一手拨开蓬乱的头发,露出一口大黄牙:「嗝~贫僧……与失主素未谋面……为何要……砍我宝贝……酒葫芦……」

  他睁着朦胧醉眼,口齿不清,却十分在乎那酒葫芦。

  我掂了掂含章,低眉看着锐不可当的剑锋,沉身问道:「请问大师法号可是贪酒?」

  「贪酒……是谁?」醉和尚摇头晃脑,双目迷离,仿佛神志不清,「啊……是犹如幻翳……大师赐予贫——僧的法号~原来贫僧……就是贪酒……」

  「那就没错了。」我冷哼一声,悍然抬头,「敢问十五年前,你与其他业师于无名小村伏击水天教教主传人柳冥柳狱残,是也不是?」

  「十五……年前?无名……小村?」贪酒腰间夹着葫芦,别扭地掰着手指头数了十五个数,「啊……没错,确是贫僧犯下杀戒的年头,敢问公子是?」

  他吐辞愈发清晰,似乎浑身酒意已荡然无存。

  「我?我是来为他报仇的人!」他既已自承罪行,我便无需掩饰自己的杀意与恨焰了,含章寒锋直指咽喉。

  醉僧将葫芦挎在腰间,慈悲地打量了我一眼,双手合十,高唱阿弥陀佛:「原来是贫僧所杀之人的儿子,罪业上门,贫僧愆不容赦,自当引颈就戮,施主请动手吧。」

  含章剑的刃尖距离他不过数尺,但我从未想过他会如得道高僧一般临危不惧,口称佛号、不作抵抗,愿意以死赎罪,当下不由一愣。

  就在我愣神的瞬间,贪酒秃驴气机猛然暴涨,眼中精光闪烁,只见他运起元炁,拔腿就跑,势如闪电,转眼已到留香坪边缘!

  如此未战先怯、逃之夭夭,差点让我气笑了,好在我并非没有想过他会夺路而逃,因此气机早已锁定,碧落黄泉却不急出手。

  我运起沧海一粟,闭目感应贪酒远去的气机,似乎已在留香坪左侧的路上奔出数十步,而我也快要丧失对他气机的锁定。

  就是此时!

  我放开束缚,碧落黄泉于焉运使,躯体如同遵循着天地至理一般巧妙而动,我双目一睁,发觉自己已然瞬身至贪酒的身前,而他正朝着我飞奔而来。

  机不可失,我自不会平白错过,斜斜递出一剑,眼看他就要自行撞在锋利无比的剑尖上。

  业师那双浊眼中的剑芒愈发明亮,即将穿透他的躯体,届时必会当场殒命。

  间不容发之际,他迅速敛去眼中惊愕,速度骤降,斜体侧身,堪堪避过锋芒。

  必杀的一招被化解,我却泛起了一丝笑容——他避过了被剑身对穿,腰间的葫芦却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含章剑顺势一刺一挥一挑,削铁如泥的锋芒立时将干黄葫芦斜斜切成两办,浑浊酒水顷刻泼在地上青砖。

  贪酒秃驴去势顿止,却没有出招,反而不顾体面——如果他还有的话——慌忙趴下,仿佛饥犬喝水一般舔舐青石上积留的酒水,痛心疾首地含糊道:「酒……略略……贫僧的命根子……」

  嗜酒到如此地步的和尚我也是闻所未闻,倒无愧于他的法号。

  阳光还未褪去炽烈,酒水很快蒸发,贪酒才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又将下巴残酒抹进嘴里,连同泥沙也一同咽下,如此肮脏饮食之举,教我面露嫌恶。

  我正欲诘问,业师一改贪恋之色,径直将手上的残酒甩过来,我不禁恶心地皱眉,微微侧身避过。

  贪酒眼神一凝,趁这个当儿再次运起元炁,身形闪烁,从留香坪上方的石阶奔向云隐寺。

  我双眼微眯,故技重施,直至气机锁定隐隐欲断,才任由碧落黄泉以身带神,刹那间后发先至,停在贪酒上方几步台阶,含章斜斜向下一指,阻住了他的上冲之势。

  业师似乎早有准备,这回并未与寒芒差之毫厘,而是在我现身的一瞬间便生生停住身形。

  我居高临下,贪酒沉湎黄汤的病态一览无余,高凸的颧骨上方挂着干瘪的眼袋,只见他充满血丝的双眼微微眯起,运气疾声呼喊:「孚罔主持,佛门净土岂能容他人行凶!?」

  嗯?这是搬救兵了,云隐寺还有高手?

  我心中微凛,警惕身前身背后,以防贪酒的援手猝然发难。

  只听一道苍老的声线如同黄钟大吕从天而降:「阿弥陀佛,既在尘世中,何谈清净土?」

  我心下了然,这名法号孚罔的主持功力不低,但听其所言,却是不愿为贪酒挡下此劫。

  贪酒仍不死心,状若疯癫,厉声狂吼:「贫僧身为业师,代替天下佛徒入红尘尝业果,你岂能坐视贫僧身死?!」

  「阿弥陀佛,业果上门,正是业师证得如来的机缘时刻,老衲不便插手。」

  洪亮禅音断绝了贪酒的希望,他破口大骂道:「老秃驴,当年哄老子去接犹如幻翳的佛旨是怎么说的?!要护持老子在尘世中证得果位!现在翻脸不认人了是吧你!?出尔反尔,你即将堕入钩舌地狱!」

  然而,任凭他如何叫骂,孚罔再未发一言。

  他气急败坏,我冷眼旁观,只死死锁定业师的气机,以防。

  「大人,大人,留香坪有人械斗,还是不要看为好?」

  「老夫身为朝廷命官,有何看不得?」没想到贪酒叫不出主持,叫出了其他人。

  一个年轻僧侣和半百老者的声音,后者倒是有些耳熟,应该是昨日在田间与孚咎监寺共游的龙渊学士。

  不过我并非放在心上,眼前的业师才是重中之重。

  贪酒和尚大骂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徒劳无功,这才没再多费口舌。

  他双手合十,眼珠乱转,忽而沉声道:「无心佛子!我们四大业师护你入红尘,还不献身相救?!」

  无心佛子?又是哪位?也在云隐寺中么?我一时疑惑。

  贪酒捕捉到了我眼中的疑惑,嘿嘿笑道:「施主还不知道吧?无心佛子就是你的娘亲!」

  娘亲?竟与业师有过交集?我一时有些错愕,被这猝然得知的消息弄得愣了愣神。

  阶下的贪酒抓住了这一瞬之机,故技重施、梅花三弄——再次施展轻功逃跑,极速向山下掠去。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此回却不能任由他再逃下台阶了——否则他奔入山林,我人生地不熟,无异于大海捞针、无法追索——黄泉碧落瞬息而至,我适时在留香坪外缘截住了他。

  见锋利寒光遥指自己,贪酒和尚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看来施主铁了心要置贫僧于死地,此事无法善了,只能拼个你死我活了。」

第八十章獠僧狂怖

  

  我不动声色,心下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等的就是这句话。

  碧落黄泉固然比贪酒的轻功更加高明,却要消耗心神,连续三次施展之下,我已经明显感觉到疲惫,仿佛全力练了几回剑法;而且每次施展,所耗费的心神比上次并不一致,而是一浪高过一浪,若真不顾羽玄魔君告诫,连续施展超过五次,那我的心神将被撕扯得粉碎,成为痴傻之人。

  相反,贪酒的轻功所耗费的却是元炁而非心神,只要内息不竭就无所限制,此消彼长之下,我定然留不住他。

  因此两次拦截,我都等他逃到几乎能够摆脱气机锁定的境地,才以神速拦截阻止,为的就是让他以为自己无法逃脱,进而选择正面交锋、生死相搏。

  眼下目的达到,我自然要装作游刃有余,不能漏了底,于是冷哼道:「大师现在才明白过来?悟性可真够差的,难怪孚罔和尚轻松把赶你出寺院。」

  「你!」贪酒眼中凶光爆闪,转而恶狠狠地笑道:「小佛子不必着急,贫僧这就送你下地狱,好和你父亲团聚。」

  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倒不是我喜欢逞口舌之利,而是心神消耗有些影响到身体状态,趁此互放狠话之际以元炁温养片刻,能恢复几分是几分。

  此时此刻,留香坪上,我外他内,贪酒双目紧闭,双手合十,静待我递招。

  好在他并非绝世高手,无法得知我体内元炁正在温养心神,否则我定无余裕恢复损耗。

  但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僵持过久,否则他一样会明白我不过是虚张声势,届时他再择机逃跑我就束手无策了。

  心神恢复几分后,我不再犹豫迟疑,迅速运转元炁,将其与略有干涸的灵台分离,提振精神,拖剑奔去。

  我大步流星,欺近贪酒身前数步,凝神挥剑,剑式斜斜,欲从他左肩斩断他的身体。

  寒锋所指之下,业师却是不慌不忙,身形灵动,侧开一步,而后伸出右掌,直直印向我肋下。

  此时我剑招已老,变式不及,这一掌若是吃实了,恐怕立时会丧失战斗力——

  心念电转,双腿发力高高跃起,一个空翻越过恶僧。

  不曾想,他经验老到、变式极快,右手电缩,五指成爪,向上追击,欲半渡而击。

  空中无处借力,但好在我借着凌空旋转的劲力,以含章剑划向他的手爪,贪酒不得已,握爪成拳头,以手肘撞在剑身,躲过了手臂被剖开的命运。

  我稳稳落地,快速转身,冷冷盯着贪酒。

  方才剑式力劈,本来威力就不足,全以含章剑吹毛立断的锋利摄人,被他闪开,陷入险境。

  劈砍之类的招数不能再使,否则重蹈覆辙未必还能毫发无损,而且丧失了以剑扫荡辟敌的优势。

  贪酒以手肘撞击剑脊,未被灌注剑身中的巨力震伤,以此观之,他身负的佛门横练硬功并不简单,至少非我这双肉掌可破。

  但无论他所修外功如何标榜刀枪不入,我都不信肉体凡胎能硬抗金铁利器而安然无恙。

  我主意已定,手挽剑花,飞身刺去,贪酒双腿交替后退,一边双手欲合拍夹住剑身。

  我岂能让他得逞,手腕一扭,剑身平平,锋刃迎上欲合的肉掌。

  岂料这恶獠露出渗人笑容,身形瞬矮,一个扫堂腿攻我下盘。

  这一下兔起鹘落,我去势难止,只得纵身一跃,欲踩踏其躯而过。贪酒和尚眼疾手快,骤然起身,对准我裆下以肩相撞。

  我心中一寒,曲腿以膝盖迎上肩头,借力后翻,堪堪落地,这一下大力震得我气血微微翻涌,若非运功护住下肢,一腿已是站立不能。

  这长毛秃驴果然眼光老辣、经验丰富,交手才一回合就瞧出我剑法破绽正在下盘。

  天下武者,无论用何武器,其招式均是浑然一体的,手上有动作,脚下亦然。

  步法是招式中重要的一部分,进可层叠交替、雄壮威势,退可避其锋芒、周身无漏,而我的剑法徒具其形,并无步法相配,虽不是奇招妙技,但此节仍旧不可或缺。

  「施主剑法实在不堪至极,不若换拳脚更具威力。」嗜酒的业师双手合十,诚恳劝告,似乎真心实意地指教我该怎么取他性命。

  我冷哼一声,不屑地反驳:「少啰嗦,杀你这罪僧绰绰有余。」

  诚然,于我而言,舍剑用拳更加顺手,但若真听信了他的鬼话,那才是上了大当——贪酒一身横练的硬功,如无锋芒威慑,以我半吊子的永劫无终能否破防还是未定之天。

  我弹弹腿脚,舒缓不适,再次飞身而刺。

  明知下盘破绽已被他看破,但我却不能停下,只能不断进招——若是举棋不定、犹豫不决,岂非放任他逃之夭夭。

  这次我更加谨慎,但三五个变招后,仍被他寻到机会,攻向下肢,好在我留了三分力,撤退及时,总算全身而退。

  我锲而不舍,步步紧逼,欺近业师,悍然出剑,贪酒身形灵动应对自如,总在寻机攻我下盘,我进退拮据、剑法受限,只能堪堪避开。

  如此交锋五个回合之后,我一时不慎,被他一脚踹在腰间,好在击飞之前我挥剑刺中他左手臂膀,他一时追击不能,只能以元炁止血。

  我在空中运起所剩不多的元炁护住周身,蜷起身体以背部生生受了落地的反震。

  「唔……」我不敢怠慢,不顾痛楚强行起身,一边盯住贪酒和尚一边调息,丝丝元炁迅速游走体内,抚慰疲累生疼的筋骨。

  虽然我受了伤,元炁也所剩不多,但并非没有好消息,贪酒已然力有不逮,无法再应对更久的战端——我所受的那一脚,纯粹是他的肉体力量,几乎没有元炁加持。

  「好一把宝剑,吹毛断发,若是涂了见血封喉之毒,贫僧已然去见佛祖了。」

  邋遢业师缓缓松开捂住伤口的右手,染着血污的僧衣破口处,隐约可见剑创已然闭合止血。

  我傲然不屑,嗤之以鼻:「我岂会如你们这群宵小之徒那般下作?」

  既是肺腑之言,也是为了拖延时间,采练元炁,恢复战力。

  「阿弥陀佛,为了代天下佛徒受业,贫僧等人也别无他法。」贪酒和尚合十唱佛,缓缓走近,「施主正在调息,贫僧猜得没错吧?」

  「错了,我在想该怎么斩下你的狗头。」

  虽然被他猜中了,但我不能露怯、不能不打自招,更何况如此采练效果不佳,时间自然是拖得越久越好。

  邋遢僧人阖目摇头,双手合十,悲天悯人地吐出恶语:「施主所言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了,因为你即将命归九泉之下!」

  话音刚落,他睁开猩红双眼,面色迅速酡红,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

  我忽然感觉浑身有些发软,视线模糊,心中一惊,这莫非是羽玄魔君曾提起过的诡异武功?!

  明明已经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但四肢却软绵绵、弱潦潦,丝毫不听使唤,我只能拄剑强撑:「你……使了什么妖法?」

  贪酒一愣,随即猩红双目如同夜间狂蝠,狞笑不已:「施主如此年纪,未曾饮过酒么?如此美事不得享受便要魂落阴曹,可叹可惜啊!」

  「酒?!」果然是羽玄魔君提过的异能。

  我并非没有警惕过此事,更可以说将其视为取胜要点,故此一上来就先将酒葫芦劈成两半。

  但他未至留香坪时就已饮酒不少,地上残酒也无所顾忌地尽情舔舐,为防不测,我让他逃了两次,也任由他谩骂孚罔,只为将时限拖过去——我猜测饮酒与施招定不能相隔过久。

  如今二人鏖战已过两刻钟,他未曾使出此招,我几乎以为自己心计得逞,没想到此刻他猝然发难,场面迅速倾斜——于他而言,胜机已然唾手可得。

  虽然我不明白个中缘由,但也没有开口相问,显然他不会好心到如实相告。

  眼见他慢慢走近,我胸闷气短,头脑轻飘飘、晕乎乎,哪怕运起元炁也无法排除不适之感,强行挥剑却如同置身镜花水月,心神与躯体仿佛天各一方,身体举动与意识指令之间慢了半拍——如此情形,已与置身死地别无二致。

  我拄剑强撑、挣扎难起,已然欲逃无路、欲抗无能,贪酒和尚站在面前,悲天悯人道:「生父既死,孤子独活,贫僧实不忍见如此人伦惨剧,这便送你们父子二人地下团聚吧!」

  他面目狰狞可怖,出手迅如闪电,俯身一掌印在我的心口,「呛啷」一声,剑落在地,我浑身巨震,应声倒下。

 

 

第八十一章命陨遗言

  

  贪酒肮脏的面容充满了错愕,望着地上淌血的含章剑,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心口——那里一处洞开的剑创,殷红的鲜血汩汩喷在僧衣上,迅速染红了左胸。

  「不……不可能!」

  心创致命,哪怕身负元炁也无力回天,业师口吐鲜血,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双腿一软便轰然倒地,蜡黄面容迅速失去血色,痉挛数次,睁大的双眼很快神采黯淡,死不瞑目,魂归西天。

  「呃……这一下还真疼——」我强撑起上半身,看着贪酒和尚的尸体浸在猩红血泊中,心中暗道一句侥幸。

  方才中了他诡异奇谲的武功,我毫无反抗之力,几乎以为在劫难逃,但就在他即将出掌击我心口之时,体内一点冰雪元炁大放光华,瞬间驱散了头晕目眩的异常感觉。

  我当机立断,迅速运起聚集的少量元炁护住心脉,右手则挽剑迎向了他的胸口——电光火石之间,锐不可当的含章剑势如破竹地穿透了邋遢僧人的心脏,我受掌倒下时又顺手将其带出,受了致命伤的业师回天无术,这才倒地殒命。

  我喘息几下,恢复了些许体力,勉强起身,将含章上的血迹甩去,还剑入鞘,拄在地上。

  「娘亲——」

  我自然不傻,体内的冰雪元炁在最后关头救我一命,除了娘亲别无他人,然而大声呼唤,却不见娘亲踪影。

  算了,回了宅院自能见到,我摇头安慰自己,不再多费口舌。

  此时此刻,业僧毙命,父仇已报,我亦应告知泉下,于是深吸一口气,放声喊道:「父亲,不肖孩儿已为你报仇雪恨——」

  长啸既终,一口气尽,强撑四肢百骸的毅力随之土崩瓦解,我骤然呕出一口鲜血——贪酒秃驴的那一掌终究是伤及身体——心神剧烈损耗的不适之感与筋钝骨劳的疲累困倦一齐涌上,距离不省人事唯有一线之隔。

  我看了一眼云隐寺,摇摇欲坠,双目朦胧,眼看就要倒地,一抹雪白仙影却在此时骤现,清雅香风瞬间袭来。

  我强提精神,惊喜呼唤:「娘亲?!」

  娘亲一手扶住我的脊背,一手印在我的胸膛,美目噙着泪光,一脸心疼地看着我。

  一股清凉抚慰着躯体,恰似葳蕤谷中习武过后的关怀,此时我却是被娘亲半拥入怀,似乎回到了襁褓中,心中安宁。

  我勉强张了张嘴,却再难发出半点声音。

  「别说话,娘为你疗伤。」娘亲温柔哄道,闭目探查我的伤势,旋即冰雪元炁涌入体内,却并无一丝肃杀之意,反而如同春雨一般滋润我干涸的精脉。

  娘亲终究是关爱我的,否则不会随行至此,更不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唤醒我的心神。

  望着那闭目凝神的仙容,胸中充满了暖意,我直觉得这番生死搏杀并非为父报仇那般简单。

  可就在此时,视野中却异变突生——直通云隐寺的台阶上方,方才一直站立观战的的龙渊学士身形一晃,那麒麟绯袍恍若鬼魅般消失无影。

  我瞪大了双眼,心中骇然!

  这般令人目力难及的神速,我所知者,唯有羽玄魔君!

  他大费周章造成的这个局面,定然不是图谋我的性命,只能是娘亲!

  而娘亲正在全神贯注为我疗伤,即使反应灵敏也是失了先机,必遭暗算!

  惊骇之下,心智却有如神助,顷刻明白过来,我所拥有的、能够扭转局面的办法,唯有碧落黄泉!

  羽玄魔君的气机,快想起来啊!

  他的速度太快,我无法凭借目力与直感锁定,但我昨日曾锁定过他的气机,从记忆中寻找感觉来得更快。

  蓦然间,一抹绯红残影出现在娘亲的身后,他的右掌已然高高举起!

  娘亲亦是感知灵敏,却只来得及收回冰雪元炁,睁开双目,黛眉一凝,竟是打算生生承受此击!

  元炁将我们连成一体,若是一方受掌,气机冲击之下二人难免同遭厄难,娘亲此举无异于要独自受此横祸!

  不!不要!不要伤害娘亲!

  如此近的距离,死命回想的气机终于浮出水面,碧落黄泉仓促而决然施展,我直感觉到心神被剧烈地消耗、强烈地撕扯,若有实形必然已是满目疮痍——但万幸的是,身体终是如我所愿地行动起来,赶在那只苍老的手掌击至娘亲玉体之前拦住,以身代受。

  娘亲美目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一阵骇然,不可思议地扭头。

  刚猛无俦、沛莫能御的元炁自胸口透体涌入,剧痛撕裂了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截截堵塞,元炁七零八落,丹田支离破碎……

  我仰天喷出一口鲜血,向后倒去。

  「霄儿!」

  仙音凄厉哀鸣,娘亲身形一闪,急切而轻柔地接住我倾倒的身躯。

  「羔羊跪乳,乌鸦反哺;丹心碧血,母子情深。」苦心孤诣设计的阴谋功败垂成,羽玄魔君头顶烈日,面目笼罩在阴影下,应迅速决断,扔下十六字,化为烟云消散于无形。

  「不,不要!」

  娘亲跪坐在地上,一手托住我的头颈,一手按在我胸口,疯狂灌入冰雪元炁。

  我感觉到自己正躺在娘亲的玉腿上,一滴滴清泪亲吻着我的面颊,我勉力睁开眼睛,张开粘腻腥甜的血口:「娘亲、别哭……」

  体内乱成了一锅粥,经脉尽断,我自知这是功体破碎的征兆,恐怕命不久矣。

  娘亲螓首摇个不停,清泪挥洒,冰雪元炁灌入体内,却只能让我稍稍提神,无法弥合千疮百孔的功体。

  「孩儿……救得……娘亲……要、咕噜……好好……活着……」

  我费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说出遗愿——我必须这样说,如若不然,娘亲定不会独活。

  「别说这些……娘不会让你死的……霄儿……不许死!」

  娘亲纤细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梨花带雨地哭泣哀呼、强硬命令,仍未停止收效甚微的疗伤。

  本已耗尽全身力气的我,忽然又不知从何处涌起力量,如风中残烛的心神顿时一片清明。

  这大概就是回光返照吧……

  睁眼望去,娘亲玉颜垂泪,满面悲恸,让我看了揪心不已。

  「娘亲……别哭了……」

  我颤颤巍巍地举起右手,想要拭去娘亲汇聚于下巴的眼泪,但侵入视野的却是一只乌黑夹杂着猩红的血爪。

  还是不了……会污了娘亲仙容的。

  心念至此,我撤去力气,本已接近雪颈的右手重重垂在地上。

  「不、不要……霄儿,别说话、还有救!娘还能救你!」

  如泉涌般的泪水已然淹没了雪颜,娘亲哀泣悲鸣,依旧抿唇摇头,毫不言弃,元炁更加疯狂地涌入支离破碎的功体。

  泪珠无法掩饰娘亲旷古绝今的清丽仙容,我却仿佛忘记自己已然生命垂危,不由为之发痴,生死之际再也无法压抑强烈的爱恋之情,大逆不道之言脱口而出:「娘亲……如果有来生……孩儿不要做你的儿子……要做你的……丈夫——」

  此言一出,我顿觉人生无悔无憾,一股满足而又安详的疲倦感淹没全身,仿佛无尽的黑暗成为了最温暖的故园归处,一瞬间天地失声。

  好想睡觉……

  渐渐缩小的视残存野里,娘亲樱唇翕张,泪如雨下,既点头又摇头,似乎哭喊着什么。

  但我已经无法分辨,黑暗渐渐蚕食了我的视野。

  好黑啊……

  娘亲,来生再见……

  

第八十二章险死还生

  

  无神无智,无时无空,轻飘飘而又坠沉沉,空旷无垠而又逼仄难破,硕大无朋而又微弱渺小……

  在一片奇异的虚空中,毫无知觉地游荡,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千载万年也许弹指一瞬,一点灵光重新照亮神智……

  这是……哪里?

  我迟钝地冒出一个疑问,但无法继续思考。

  良久才浮现一个答案。

  冥界……?

  紧跟着,无数交织的记忆翻滚着、挣扎着、沸腾着、咆哮着、撕扯着……

  疼痛而又舒适,迅疾而又徐缓,我从茫茫未知境界中跌落、坠落、堕落,仿佛是一瞬间,又仿佛是一万年,意识复归于灵台。

  一点点光亮涌入脑海,将黑暗的视野撕裂,将无尽的幕布扯落,外界的信息才以五彩画幅被我感知。

  耳中有若雷霆的轰鸣渐渐平息,眼前模糊重叠的光影渐渐归一。

  映入眼帘的是泛黄木板,沾染着灰尘、攀绣着蛛网,排列横连,高悬于头顶。

  我似乎平躺于榻上,却非西厢的精致屋床,心中微微泛起疑惑,尝试调动肢体、起身查看,却是连指头都未曾动弹便被剧痛驳回。

  四肢百骸俱是疼痛酸软,教我的意识一时迷茫,良久才回过神来,费尽了全身力气,却只稍稍偏了偏头。

  眼角余光瞥见了满头青丝,是那般的熟悉,它们属于一个呼之欲出的人……我迷茫的心灵瞬间激动:娘亲——!

  我张嘴欲唤,却无法吐出这声呼喊,尽数化为了嘶哑而又轻微的嘲哳:「呃——」

  「霄儿!」伏在床边的娘亲被这一丝响动惊醒,迅速起身,一双玉手捂住樱桃小嘴,美目泪水盈流,已是喜极而泣。

  此时此刻,倾国倾城的娘亲却是从未有过的憔悴,柔顺青丝杂乱无章,冰雪仙容上泛着苍白,以往红润的樱唇也有些干燥……

  我心中疼痛不已,眼泪不由自主滑落,张嘴欲说两句体己话,却什么也发不出来。

  「霄儿别急……」娘亲似乎与我心灵相通,心领神会地出言安慰,明明自己泪痕未止,却先以光洁手背为我抹去眼泪,温柔不已。

  我未及细细体验面上妙触,忽而感觉左手被一只香软无骨的柔荑轻轻握紧,熟悉的冰雪元炁温和地涌入体内,细致而小心地抚慰着身躯。

  我这才感知到自己置于胸前的左手一直被娘亲攥着,这一下轻握,雪腻温暖的手心紧紧包裹附贴上来,既满带着失而复得的惊喜,又顾忌着忧心伤势的分寸。

  冰雪元炁神效无比,如同春雨滋润干枯大地,不久我便感觉喉颈自如了一些,心疼地开口:「娘亲,你憔悴了……」

  娘亲眼泪更凶,清流瞬间划过白玉般的容颜,轻轻将我左手贴在她憔悴的面颊上,强忍泣意,温柔宽慰:「没事,娘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说到此处,娘亲紧紧抿住双唇,再难发一言,美目相凝,唯有清泪顺流而下。

  我感觉手背上沾满了娘亲冰凉的泪水,想动手为她擦拭却无能为力,只能张嘴安慰,但不知多久未进清水的喉咙也不听使唤了,只有嘶哑的声音。

  「霄儿不急,娘给你拿水来……」

  娘亲瞬间领会,轻轻将我的手放下,快速拭去自己面上泪露,转身从背后八仙桌上拿来一碗水,小心地垫高了我的上半身,以瓷勺舀了些许清水,喂到我嘴里。

  清水顺着喉管流入身体,我立竿见影地恢复了少许。

  我饮了几勺,便微微摇头,娘亲会意颔首,将水碗放在床边,重新抓住我的手,细心地以元炁疗伤。

  娘亲既心疼又温柔地望着我,轻声问道:「霄儿刚才想说什么?」

  那憔悴苍白的仙颜上泪痕仍在,但已挂上了满溢而出的温柔笑意,再说劝慰已然不合时宜,可我已不在乎这些,只想将心意表露,遂开口道:「娘亲,别哭了,哭起来不好看……」

  其实憔悴的泣容也不能稍减娘亲的清丽绝伦,依旧是世间无双的绝美仙姿,但我实在心疼难受,才这般说。

  娘亲听得此言,琼鼻微缩,美目中重泛泪光,螓首轻点,温柔回应:「娘答应霄儿,不会再哭了……」

  「嗯。」得了这般应允,我使劲点头,却仍是力气稀薄。

  随着体内状况不断改善,我神智也恢复得更快,渐渐有余力思考询问其他事情了,便开口道:「娘亲,孩儿死……昏迷多久了?」

  「已有三日了。」娘亲心疼不已,似是回忆起了什么难堪忍受的痛楚,玉手用力了一分,将我无力的手握紧,这才将微蹙的黛眉解开。

  我暗叹果然,娘亲武功盖世、绝艺超凡,又兼具疗伤慰体的冰雪元炁,都变得这般憔悴,定是数日里寸步不离地守在榻前才致如此弱质纤纤、惹人生怜,只微微念及那般场景,我便不由得心中一揪,心疼地说道:「娘亲肯定很累了吧?」

  快去休息一会儿。「娘亲无言,螓首微摇,温柔地注视着我,仿佛再也不愿意让我从她视野中消失,哪怕只有一瞬间。

  「娘亲,怎能这般不爱惜自己……啊嘶——」见娘亲如此不顾惜身,我心中没由来冒出一股气,霎时牵动全身伤势,痛苦呻吟。

  娘亲慌了神,轻轻拍着我的胸口为我顺气,又忙不迭安抚道:「霄儿别动气,娘这就去休息。」

  话虽如此,但她仍未放开我的手,冰雪元炁也在马不停蹄地滋润我经脉。

  「娘亲若还不去休息,霄儿就一直生气。」随着娘亲的滋润与顺气,我才淡去疼痛,却仍是气哼哼地威胁,没办法,娘亲太过执着,只能出此下策。

  「好好好,娘这就去。」动气牵引体内伤势,娘亲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只能轻轻抿了抿略显干涩的樱唇,玉手几经张开、握拢才终于放开。

  娘亲不再坚持,起身款款,虚掩上了正堂的两扇大门,走到东厢的房门,一只莲足踏入了东厢居室,又恋恋不舍地回望一眼,这才彻底入了屋内。

  以往眷恋惧孤,总想着与娘亲形影不离、相处,但此时此刻我将娘亲从身旁赶走,竟松了一口气,放心地闭上双眼。

  我的病榻放在正堂,身下垫着柔软舒适的棉褥,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此时躯体未复,倒有些沉重。

  大门虚掩,堂内昏暗,方才动气之下,心神也有损耗,无尽黑暗中一股睡意袭来,但这回我很清楚,醒来了依旧能够见到娘亲,便未做抵抗安然睡去。

  卧榻三日的躯体并未沉溺休眠,没过多久,我便醒了过来。

  还未睁开眼,就感到了娘亲滑嫩的玉手与我轻握,冰雪元炁如同滴滴涓流渗入体内,并未将我惊醒,也无一丝不适,恍若润物细无声的春雨。

  娘亲端坐在床前,但堂内昏晕,我目视不清,因此轻声说了句:「娘亲,孩儿看不清。」

  「嗯。」娘亲微微颔首,关切嘱咐道,「霄儿将眼睛闭上。」

  我听话地点头,闭上眼睛。

  娘亲并未起身离开,只听拂袖的风声响起,「吱呀——」,大门缓缓敞开,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动。

  光亮拍击着眼皮,我缓缓睁开眼睛,右手微遮,两个呼吸后适应了光芒,才看清此时的情形。

  娘亲坐在床边矮凳上,已然恢复了神采,身穿素雅白袍,端坐正经,再不能从仙容上找到一丝憔悴之色,青丝黛眉整整齐齐,美目樱唇水水润润,一如既往地光彩照人、倾城倾国。

  她满眼都是险死还生的儿子,那欣喜、温柔、珍惜、关切根本遮掩不住,让我极为心安与舒怡,静静地享受着母子温馨。

 

 

第八十三章鸾凤之约

  

  娘亲的绝世仙姿与温柔母爱毫无相违,反而更让二者同时增添了几分珍贵—

  —就比如我十余年里经常得以观赏清冷绝丽的仙姿,却又无法享受温柔宠慈的母爱,眼前比百花齐放更为动人的笑靥在数月以前无异于天方夜谭。

  与业师的生死搏杀、受羽玄魔君的暗算偷袭,也许是天可怜见,让我险死还生、再世为人,经此差点阴阳两隔的一遭变故,我对许多事情也能淡然处之了。

  我可以冷静回想面对业师、羽玄魔君的生死经历,却有一个不得不确认的疑窦。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不再遮遮掩掩、畏畏缩缩,直截了当地问道:「那日孩儿自忖必死,当遗言交代的那些话,娘亲听见了吗?」

  娘亲神色攸然复杂,迟疑了一瞬,螓首轻点:「嗯,娘听见了。」

  「那娘亲当时是如何回答的?」

  虽然彼时意识模糊未能听清,但我肯定娘亲是作了回应的,就在「回光返照」的最后时限里。

  娘亲长叹一口气:「霄儿,这几日里,娘将此事翻来覆去细细琢磨,心中已有了答案,但在告诉你之前,娘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嗯,娘亲问吧。」我心中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但并不畏惧,毅然点头,让娘亲直言不讳。

  「霄儿,如果娘把答案告诉你,你会自寻短见吗?」娘亲妙目半阖,满面忧愁,似乎很在意我这个回答。

  听到这儿,我心下黯然,已有了猜测:当时我命悬一线、生死难测,将肺腑之言尽数吐出,娘亲心乱如麻之下确实点头同意过——这点我是记忆犹新的——

  但那只是顺着我的意思回应,以作临终抚慰。

  而这几日我从鬼门关撤回了一只脚,娘亲思前想后,应该还是无法接受母子之间禁忌情感、悖逆伦常,但又害怕我以死相逼,故而有此一问。

  虽然并非我渴望的答案,但却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微微思索一会儿,给出了回答:「娘亲放心,哪怕听了你的答案,孩儿也不会自寻短见的。」

  「为何?」

  我轻叹一声,不忍道:「这几日,娘亲在孩儿病榻前寸步不离,形容憔悴、弱质衰怜,孩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又怎么忍心再让娘亲痛苦一回呢?因此无论娘亲的答案是怎样的,孩儿都会坦然接受,绝不会以死相逼。」

  这确实是我的肺腑之言,但并不代表我会就此放弃追求,而是来日方长,只要与娘亲形影不离,我便能再觅良机,直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娘亲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霄儿,现下你已安然无事,当时你所说的乃是来生之事,而此生你终究是娘的儿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

  娘亲停顿一下,美目担忧地向我瞥来。

  虽然我早有预料,但心中仍是微微泛起痛楚,却并未久驻,因此我很快坚强点头,示意娘亲直言。

  娘亲这才继续道:「所以,霄儿,这辈子你都是娘的儿子,但亦可做娘的夫君。」

  「是,孩儿明……娘亲,你说什么?!」

  这前后截然不同的话语,表达的意思大相径庭,令我惊愕万分,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瞠目结舌地向娘亲确认。

  仙容绽开绝美的笑颜,娘亲宠溺地重复着爱语:「娘说,何须等到来世,我们今生便可既做母子也做夫妻……」

  「真的?!孩儿、孩儿不是……在做梦吧?!」巨大的惊喜攫取了我的心神,仍旧不敢相信,失声相问,喉咙却仿佛堵了一块坚石,说得结结巴巴、磕磕绊绊。

  「傻霄儿,还要娘再说一遍么?」娘亲轻嗔一句,便以光滑玉手擦拭了我面颊上的眼泪,我这才发现自己喜极而泣、泪流满面。

  我享受仙子爱怜的抚摸,回荡着那柔情百转的话语,哽咽着问道:「娘亲……为、为什么?」

  娘亲美目相凝,温柔细语,深情如海:「因为霄儿是娘最重要的人,娘不想再离开霄儿半步,更不想再失去霄儿。」

  「那要是别人……」

  事到临头,竟是我自己率先犹豫,思考起世俗的阻力——只因我对娘亲深爱已极,不愿让外人稍加非议,哪怕是我们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先。

  「咱们母子的事情,与旁人何干?」

  娘亲从未与我分离的玉手轻轻握紧半分,温柔一笑、慈爱尽展,却又风轻云淡、不以为意。

  没错,这就是娘亲,为了我,她可以对抗全世界;为了我,她也可以不顾世上所有人的看法。

  「呜呜……娘亲……」

  得偿所愿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我固然欣喜万分,却不知为何喜极而泣,一时泣不成声,呜咽个不停。

  娘亲将我的手贴在自己温润如玉的面颊上,温柔地摩挲,美目弯得跟月牙儿似的,宠溺哄道:「好啦,别哭个不停啦,一点都不像娘的小夫君~」

  这声爱称叫得我骨酥肉麻,便是立刻逝世也再无遗憾,但那得偿所愿的喜极而泣却让眼泪来得更加凶猛。

  我的手背贴着娘亲仙容玉面,仿佛触碰到光滑凝脂,吹弹可破,传来连绵不绝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绝妙触感。

  听了娘亲的宠溺调侃,我勉强压抑了哽咽,但仍旧是一抽一抽的:「娘亲,孩儿、孩儿实在是……太高兴了。」

  「嗯,娘知道。」娘亲螓首轻点,娇靥仍旧紧贴我的手背,又宠溺又关切,「只是眼下霄儿身受重伤,需要静养,不可太过激动。」

  「嗯嗯……」我重重点头,竭力深呼吸,勉强压住乱跳的心脏,才恍然发现自己哭得鼻涕都快流出来了。

  轻轻抽了一下手,娘亲心领神会、顺势放开,我才得以收拾了脸上到处乱窜的泪痕。

  倒非不愿享受那销魂的触感,只是这副哭相肯定难看,我不想在娘亲面前失仪。

  但收拾完毕之后,却又不好意思再主动去蹭娘亲的脸颊了,只好看着娘亲傻笑。

  眼前仙姿清丽、旷古绝今的女子,曾经高不可攀、冰清玉洁的倾城仙子,十余年里恪守古礼、严防死守的母亲,现下与我定下了鸾凤之约、鸳鸯之契,即使不能与外人说道,但已是我名正言顺、重逾日月的妻子。

  「笑什么呢?嘴都咧到后脑勺了。」娘亲双指捏住我的嘴角,美目促狭,浅怒娇嗔,竟比春日桃李更加活色生香。

  我丝毫不觉疼痛,反而有种被温柔爱抚的感觉,痴痴道:「在看我的妻子、夫人、娘子、内人……」

  「好啦好啦,一股脑说那么干嘛。」娘亲并未打断,笑吟吟地静静待我说完,玉面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你要看便看,只是别想那些坏事,无益于身体复原。」

  「是,娘亲。」

  我脱口而出,心中立马一阵懊恼,怎么又叫上娘亲了,但转念思索,那几个称呼都没有娘亲来得顺口,也就不再纠结,顺其自然。

  「娘要为你治伤了,保持心境平和。」

  娘亲似乎也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细节,一双柔荑将我的手握住,闭目凝神,细致地为我调理体内的伤势。

  我望着娘亲无垢无瑕、精巧绝美的仙子容貌,心中盛满安宁,全然没有什么肮脏的想法,甚至总觉得自己是活在了一个醒不过来的美梦中,却又不争气地想到,哪怕真是摄魂夺魄的美梦,我也甘之如饴、自甘堕落。

  此时此刻,专心致志为我疗伤的娘亲仙颜不自觉地流出一丝清冷,但得了鸳盟的我不再如以往那般心惊胆战,反而从中读出了失而复得的欣喜,更能体会到母子连心的温馨。

  望着娘亲那熟悉到习以为常、但每次见到仍会惊为天人的面容,我无法自控地沉溺其中,却没什么邪念,满心安详宁静。

  「好了,今日到此为止,再多有损于身体。」过了半晌,娘亲缓缓收回元炁,睁开美目,见我一副痴迷的神色,问道:「霄儿?怎么又看傻了?」

  我回过神来,嗫嚅道:「娘亲,能不能再管孩儿叫一声……那个啊?」

  娘亲似是有些不解,螓首轻歪,娇态横生:「怎么了?」

  「孩儿、孩儿感觉有些不真实……像是在做梦……」我吞吞吐吐、左顾右盼地道出缘由。

  「好呀,连娘的话都不信了?」娘亲娇笑微嗔,捏住我的鼻子轻摇,「还是说坏霄儿变着法地来取笑娘啊?嗯?娘的小夫君~」

  娘亲俯身在耳边温柔甜糯地唤出了爱称,那香风吹得我寒毛乍立,浑身酥麻,一颗心脏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身体比受了绝世高手倾力一掌更加不听使唤,直接便要化作一滩软泥。

  「好啦,娘去请胡大姐给你煮些吃食,霄儿先休息一会儿吧。」我还沉浸在方才的销魂爱语中,血气翻涌、头脑发热,听到这句话才回神,娘亲已经香踪杳然了。

  我心中划过一点怅然若失,但也确定此事并非黄粱一梦。

  娘亲此刻风情万种展露无遗,与葳蕤谷中冷若冰霜判若两人,但这并非是我沉沦于臆想的佐证,反而是处于真实世界的如山铁证:娘亲从来就是这般,一旦有了决断便雷厉风行、一以贯之,旁人根本无法让她回心转意——正如两次拯救洛乘云,也许她并未料到会与我势成水火,但即便事态难以扭转之时,她也未曾后悔过自己的决定——如今亦是这般,既已认定了彼此比翼双飞之好事,便再不顾忌世俗伦理、再不冷面霜心。

  

第八十四章互诉衷肠

  

  《道德经》有言:「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经过云隐寺的波折,娘亲终于接受我的真心,情愿与我双宿双飞,这比任何事都让我高兴、快乐,直到现在我还沉浸在娘亲的依侬软语,心中既畅快又幸福,连门外炽烈阳光转移都不曾注意到。

  直到娘亲与胡大嫂一起进了正堂,我才惊醒过来,敛去傻笑。

  胡大嫂将放着两个瓷碗的托盘放在桌上,眉开眼笑道:「柳兄弟,你终于醒啦,不然仙子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朴实农妇的诚恳话语中欣喜显而易见,但我却注意到她对于娘亲的表述,那些似是由衷高兴之下的无心之言,却透露了娘亲曾经何等的脆弱纤质。

  虽然我猜中了娘亲于床前寸步不离,但仍未料到她已然憔悴到连外人都担忧的地步。

  「劳烦大嫂挂念了。」我先是感谢她,而后向娘亲投去一个歉疚又心疼的目光。

  娘亲此时端着一碗粥饭,拢袍坐在床边,轻笑摇头,示意无妨。

  我顺势挪了挪上半身,娘亲舀起一勺稠粥,用樱桃小嘴吹了吹,小心地喂到我的口中。

  这是一碗咸粥,里头熬煮了细细的肉末,入口即化,更仿佛融进了娘亲细腻的关切与爱护,很快便感觉身体有劲了不少。

  娘亲一边细心喂粥,一边招呼胡大嫂道:「胡大姐,麻烦你给霄儿熬粥了,你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吧,顺便把霄儿醒过来的好消息告诉你当家的。」

  「啊,仙子说的是,我得赶紧告诉当家的,那我先回去了。」胡大嫂似是有些冒失,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忙不迭地告别。

  「胡大嫂(姐)慢走。」我与娘亲齐齐向她道别,胡大嫂喜不自胜地出了正堂,听脚步声竟是小跑离去,似是急着回家报喜。

  眼见胡大嫂走时情态由衷欣喜,我心头也有些宽慰——他们夫妇虽与羽玄魔君有所牵连,但彼此的情谊却是做不得假,况且那暗算偷袭也与他们毫无关系,俱是那魔君一人所为。

  回过神来,我又注意到娘亲对胡大嫂的称呼,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娘亲,我管胡大壮叫大哥,似乎让你很难做啊。「娘亲捂嘴一笑,美目微白,浅嗔道:「霄儿才会意过来啊,他们俩比我都大,却被你叫得生生矮了一辈。」

  胡大壮与他媳妇少说也是四十出头了,而娘亲芳龄恰恰三十六岁,本应算作同一辈的,我一句大哥就让辈分乱了,好在他们夫妻二人并不在意,娘亲也应对得当。

  我挠挠头,忽然又嘿嘿笑道:「娘亲,要说辈分乱,哪比得上我们,又是娘亲又是妻子的……」

  「没大没小,喝粥!」娘亲在我头上轻轻敲了一记,娇斥未毕已将手中瓷勺递来。

  我讪讪地吐了吐舌头,张嘴吃了一口,才感觉到不对劲:「娘亲,那碗是胡大嫂给你盛的吧,你也吃啊。」

  娘亲温柔一笑,螓首轻摇,又舀起一勺粥饭递来:「没事,娘待会儿吃。」

  「不行,娘亲不吃,我也不吃。」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几日我在鬼门关徘徊,娘亲寸步不离地照看于我,定然少食微饮,又要耗费元炁为我疗伤续命,便是绝世高手恐也经不起这般消耗。

  思及此处,我将头一撇,故意做出气鼓鼓的模样,娘亲又气又笑道:「那霄儿怎么办?」

  「我自己来就是了。」

  经过一下午的修养,轻微动作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我从娘亲手里接过粥碗,并不沉重,试着吃了一口,她才放心地起身端起另一碗,坐回我床前。

  我与娘亲相视一笑,母子同心,各自食用起粥饭来。

  「娘亲,对不起,孩儿不该让你担心好几天。」吃了几口,回想起胡大嫂的话,我心疼万分,不由道歉。

  「霄儿身不由己,娘怎会怪你呢?」娘亲螓首轻摇,温柔开解道,「虽然这几日娘担惊受怕、后悔万分,但回想那日险情,若是娘先受了羽玄魔君一掌,他穷追猛打,我们母子二人都难逃性命;而霄儿以碧落黄泉代娘受了一掌,娘毫发无损,羽玄魔君不敢轻举妄动,而娘又身具冰雪元炁,恰可救回霄儿性命,今日母子二人才能存活于世——虽然娘很不愿意这么说,但霄儿当时确实是做了唯一正确的选择,只是以后不许这样犯傻了!」

  说到最后,娘亲仙颜凝重,神色肃穆,郑重叮嘱。

  「嗯。」我重重点头应声,但是对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哪怕魔君重袭或者将来再有此事,我仍会义无反顾地为娘亲挡下。

  「对了,娘亲,方才你明明都决定与孩儿共度余生了,为何还要那般相问?」

  本来我是猜测娘亲仍是无法接受,所以才那样问,但此时得知了娘亲的选择,那番说辞就有些于理不合了。

  娘亲将粥碗置于腿上,莞尔一笑:「自然是想看看霄儿的心意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孩儿如果回答……会以死相逼呢?」

  娘亲美目半阖,云淡风轻地说道:「那便说明霄儿只在意这副皮囊,虽然娘最终也会以肉体慰藉霄儿的欲望,但真心永远不会敞开,而且会比葳蕤谷中更加冰冷彻骨。」

  闻得此言,我心中一阵后怕,同时也庆幸自己并非觊觎娘亲的皮囊,而是真心挚爱,让我无形中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得到如同行尸走肉的娘亲,不会让我有得偿所愿的满足与欣喜,虽然我无比确信娘亲绝妙的胴体可以勾起无尽的欲望,但我所希冀的是与娘亲心意相通、鱼水相融,而不仅止于肉欲之欢。

  没过多久,碗里的粥饭就见底了,娘亲将其接过,放回桌上。

  母子二人并不多言,互相凝望,那珍视的神情与笑意,让彼此静静地享受宁静的温馨。

  暮光渐渐洒进堂中,娘亲的青丝白袍也染上了一丝橙芒,恍若披着薄薄的霞纱。

  我回想起出谷月余,与娘亲波澜壮阔的经历,几经周折终于成功踏进了娘亲的芳心,胸口暖洋洋的,开口问道:「娘亲,能不能抱一下孩儿?」

  娘亲果断摇头:「不行。」

  「啊,为何?」我瞬间垮了脸色,失去了历经生死大劫的冷静,似乎感觉受到了欺骗,十分委屈。

  娘亲耐心解释道:「娘不是说过了吗?霄儿现在需要静养,喜怒哀乐都不利于康复。」

  「可是……就抱一下嘛。」我委屈地撇着嘴,有些不依不饶。

  「不行就是不行,身体要紧。」娘亲并未退让半分,而后莞尔一笑,促狭道,「瞧你,嘴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哼!」我双手环抱,一扭身子,装作不想理人的样子。

  「生气啦?」一阵淡雅香风袭来,没想到娘亲已经挪上床来,仙躯挨近半分,以玉指拨弄着我的嘴唇,教我一下子破功,噗嗤笑出声来,只能撒娇不依:「娘亲~」

  娘亲温柔哄道:「霄儿不生气了,实在是现下身体要紧,怕你难以自持,生了不合时宜之念,影响伤势——待身体好了,亲亲抱抱,尽随你意。」

  「这可是娘亲说的啊。」得了这般承诺,我心中极为欢喜,却装作勉为其难。

  「都快憋不住了,还装镇定~」娘亲玉指在我脸颊划了一下,揶揄调侃,「还说没想坏事,羞羞脸~」

  我本来只想要一个简单的拥抱便心满意足,但此刻得了娘亲的承诺高兴万分也是事实,一时无法辩解,脸颊发烫,只能像个小孩似的撒娇:「娘亲都答应孩儿了,可不能抵赖!」

  「好好好,小祖宗~娘先欠着霄儿,成不成?」

  「嗯……」

  娘亲又逗弄了一会儿,才似心满意足地坐回原位,笑吟吟地望着被调侃得局促不安的我,待我情绪平和后又幽幽一叹:「霄儿,娘虽与你定下鸳盟,近期内亲亲抱抱倒是不妨,但若要与娘共效于飞,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接受,盼你能理解。」

  「娘亲,孩儿理解你的苦衷,现在能得垂青已经心满意足了。」我望着那清丽无双的玉颜,真心诚恳,并无一丝亵念,「再说了,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世俗伦理,桎梏枷锁,已非一日,积重之深,哪怕娘亲身具超凡脱俗之仙姿,拥有无视天伦纲常的决心与武艺,一时亦无法跨越,况且我也不是火急火燎的色中饿鬼,自不会强人所难。

  「小滑头,这会儿倒是信手拈来。」娘亲很快褪去异色,轻啐了一口,在我眉心一点,「不过霄儿放心,娘终究是你的,跑不了。」

  我自是闻言暗喜,但旋即初衷涌上心头,摇头道:「不,娘亲勿需这般许诺,孩儿不希望娘亲心中有半点不愿,孩儿会等娘亲心甘情愿、水到渠成。」

  与娘亲共效于飞自是我的梦想,但也尊重娘亲的意愿,我不渴望将娘亲当成物品供我享受,而是希望与娘亲两情相悦、共享欢愉。

  娘亲的莹眸清澈若水,眼中似乎溢满了某种东西,凝视良久,才嫣然颔首:「好。」

  

第八十五章不破不立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了,堂内点起了微弱烛光。

  我与娘亲在此期间没什么交流,甚至连肢体接触也少有,偶尔对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娘亲温柔的美目更不稍移,此时才轻声说道:「霄儿,你身体初愈,不可久疲,今晚还是早点歇息吧。」

  「嗯。」

  「那娘也回去休息了。」说完,娘亲施然起身,白袍一旋如莲瓣绽开,便欲离去。

  我忽然胆大包天,伸手抓住了娘亲的柔荑。

  「怎么了霄儿?」娘亲又回身坐下,毫不吝啬地以温凉滑嫩的玉手回握,温柔相问。

  我期期艾艾,终是鼓起勇气道:「娘亲,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娘亲桃花眼一眯,仙音娇俏:「霄儿想亲在哪儿啊?」

  「……额头」望着笑吟吟的娘亲,我嗫嚅了一会儿,终究没敢得寸进尺。

  「还不是那么坏嘛。」娘亲妙目微眯,满意点头,柔波浅浅,「那好,霄儿闭上眼睛。」

  「嗯!」虽说与娘亲鸳鸯约盟,但终究心里没底,此时冒昧出言本不抱希望,但娘亲却毫无保留地答应了,让我心情激动得无以复加,不再讨价还价,赶忙闭上双目等待着娘亲的爱吻,生怕错失了良机。

  但不知是闭上眼睛失去了时间感觉,还是娘亲犹豫不决,我静待了半晌,额头却始终没有动静。

  我急得眼珠子乱转,有些想不管不顾地睁开双目,心中正天人交战,一阵清香却在此时袭来,额头上忽然被两瓣柔软润滑的雪脂碰了一下,仿佛春雨滴落、冬雪乍临,一触及分,只余一声微不可察的「啵」。

  我急忙睁开眼睛,却见娘亲娇躯傲立,妙目眄流,玉手将青丝撩至耳后,风情万种,优雅施然。

  「霄儿,记得早些睡觉。」娘亲温柔一笑,撂下一句嘱咐,莲步款款,踏着烛光进了东厢房。

  额上的触觉早已消失,眼中的仙影也没多停留,但我却没有失落,满心甜蜜,摸着难以触及的唇印吻痕,又痴又笑,久久不能平复。

  身体恢复小半,但心神的消耗实在说不清、道不明,不知何时,我在幸福的辗转反侧中睡去了。

  第二天,在娘亲的精心疗伤与调养下,我自觉已经能够下床,但娘亲却坚持不许,无可奈何,只得又在病榻上躺了一天。

  直到第三天,我吃过晨食汤粥,实在无法在忍受躺在床上了:「娘亲,孩儿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娘亲自是领会我话中意图,却蹙眉忧心道:「这……还是多休养一会儿吧。」

  眼见娘亲并未强烈反对,我赶紧趁胜追击:「娘亲,你每日都为孩儿调养身体,肯定知道我恢复得如何——再躺下去,四肢都要废了。」

  「哪有你说得这么恐怖?」娘亲莞尔一笑,不再坚持,退开一步,「好,那霄儿就试试,不过可不许逞强。」

  「嗯嗯。」我忙不迭点头答应,掀开薄被,缓缓起身坐在床边。

  娘亲从一旁拿了鞋袜过来,拢住白袍蹲下身子,一撩青丝,似乎想为我穿鞋戴袜。

  「别别别,娘亲,还是我自己来。」如此礼遇我岂能受之,赶忙止住娘亲。

  「嗯,好吧。」娘亲并未坚持,微微一笑,起身将袜子递来。

  我从娘亲手中接过袜子,舒了一口气,将脚抬到床沿上,套笼袜子,而后双手扶住双脚穿进鞋中。

  我双手扶着床沿,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一个深呼吸之后,迈出了一步。

  果然,仅看身体平常的行动能力,已经恢复了十之七八,这一步迈出,除了微微酸涩之外并无异样痛楚。

  「娘亲你看,没事吧!」

  我向娘亲报喜,只见她美目微眯,螓首轻点,笑靥如花,似是忧虑尽去。

  此时穿着深色的布衣布裤,宽松得很,我再次踏出一步,两步,三步……缓缓在堂中踱了个来回,步伐渐渐快了起来,身躯也更加自如。

  行动无碍的我,走出了正堂,对着初升的朝阳张开拥抱,顺便伸了个懒腰。

  「呼——」

  我一吐胸中浊气,感觉神清气爽。

  在一旁的娘亲此时走上前来,玉颜泛愁,略微犹豫:「霄儿,有件事,娘还未告诉你。」

  「何事?娘亲但说无妨。」我偏头问道,只见娘亲目有忧色,缓缓开口:「霄儿,疗伤时娘察觉你的元炁堵塞于奇经八脉中,你的武功恐怕……难复旧观。」

  闻言,我先是尝试调动元炁,果然阻滞难行,微有一丝痛楚。

  望着娘亲担忧的美眸,我不由哑然失笑:「原来是此事,娘亲勿需担心,孩儿早有预料——能保住性命,已属不幸中的万幸,武功不再奢求——再说了,只要能和娘亲在一起,有无武功,也没什么分别。」

  娘亲美目打量了半晌,喟然叹曰:「霄儿长大了。」

  受了羽玄魔君一掌,当时便有功体破碎的征兆,醒来后虽然身体未复,不敢轻易运气,但也不是毫无察觉,失去武功,只能说意料之中。

  失了武功,却得生母垂青,不啻于我人生中最大的幸运,又怎会忧郁自抑呢?

  因此我反倒安慰起娘亲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好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沧桑而中气十足,我立时辨明,这是羽玄魔君的声音!

  娘亲反应更为迅捷,几乎在辞句乍起之前便已身形一闪,横袖挡在我面前,散发出腾腾杀意,冰冷彻骨,盯着出现在前坪的人影,森寒厉喝:「羽玄魔君!伤我孩儿之仇,不共戴天!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还是说唤你龙渊阁大学士——范从阳!」

  来人身穿麒麟绯袍,带四梁朝冠,皂靴素带,腰间斜挎一柄剑器,双目清澈,面容沧桑而精神矍铄,眉宇依稀残留着俊朗的影子,既是羽玄魔君,也是我在田野间所见的龙渊学士,更是洛啸原曾经提到过的《四朝通史》作者——范从阳!

  「仙子息怒,子霄现下可受不得你这等杀意。」范从阳怡然不惧,反倒提醒娘亲注意我的身体。

  「哼。」娘亲这才稍稍敛去勃发的杀机,担忧地回望一眼。

  虽说娘亲盛怒之下杀机森冷彻寒,但她控制得极有分寸,我其实丝毫不受影响,娘亲此举只能说是关心则乱了——当然,我也对此极为受用就是了,便笑着点头,示意安然无恙。

  娘亲放心回身,兴师问罪:「范从阳,你虽是狱残的老师,但伤了我孩儿,便是当今天子也罪无可赦,还敢上门讨死?」

  娘亲言辞冷淡,杀机已是牢牢锁定了范从阳。

  「仙子恕罪,当日老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范从阳喟然长叹,面带愧疚,毫不设防地深深作揖。

  「你伤我孩儿那一掌,我亲眼所见,还敢狡辩?」提及我受袭重伤之事,娘亲久违地失了冷静方寸,怒气腾腾,粉拳紧握。

  我忽然回想起当日的一个细节,出声唤道:「娘亲,且听听他怎么说。」

  娘亲回眸,定定地望来,我自然心领神会,回忆道:「孩儿想起,当日那一掌……元炁冲入体内,最先感受到的乃是护住孩儿心脉。」

  若要对娘亲痛下杀手,自该毫无保留;若一开始目标便是我这个初生牛犊,则无需如此大费周章,更不该以元炁护我心脉。

  这番南辕北辙的情形虽然教人困惑难解,但我却记得一清二楚,武者的记忆很少出错——其实也符合一定道理,否则绝世高手全力施为的一掌之下,轻则心脉俱断,重则腑内重伤,便是有扁鹊在世也回天无术,岂有活命之理?

  「也罢,既然霄儿如此说了,就听听你的说辞。」娘亲稍微收敛了杀机,但语气仍旧森冷,更是时刻注意着范从阳的东西,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多谢仙子给老夫一个解释的机会。」范从阳松了一口气,向我点头致意,「不过在此之前,老夫有一物归还。」

  说罢,他从腰间解下剑器,轻轻抛给了娘亲。

  娘亲素手一养,袍袖绽开,稳稳抓住剑器,美目一凝,沉声道:「含章剑。」

  我这才看清,其形制、纹路、剑首,俨然就是沈师叔赠送的宝剑。

  「不错。」范从阳颔首抚须,「当日仙子救子心切,将其落在了云隐寺,老夫知是徒孙爱剑,便代为保管,此时原物奉还。」

  范从阳甫一现身,我便看到了此剑,但失去了灵敏目力,我并未将其与含章剑联系,毕竟儒家圣人佩剑讲道、周游列国,后人效仿先圣风采也不是孤例。

  这两日未曾再见含章,只道是娘亲为我身体与心情考虑,既怕我兴起乱动武艺,又怕我见猎心喜之下察觉自己武功尽去,因此收捡在侧,谁知竟落在了留香坪,为范从阳所拾。

  不过由此观来,更是佐证了当时我命悬一线、情形险峻到了极点,娘亲心急如焚、无暇旁顾,否则以娘亲的顾虑周全、无微不至,知我对含章剑爱不释手,定不致有此疏漏。

  不过我并未从娘亲手中接过佩剑,摇头道:「多谢阁下归还爱剑,不过现下我形同废人,要来也无用。」

  听得此言,娘亲目露担忧,我则回了个微笑,示意无恙——武功尽失我都不在意,何况一柄剑器?

  再说含章既已失而复得,即使我不能挥剑决浮云,用以装饰佩身也不落俗套,并非毫无用武之地。

  孰料范从阳缓缓摇头说道,「徒孙言之过早——你并非那失马的塞翁。」

  「此言何意?」

  此话并不难解,乃指我并未失去武功,但我功体破碎,体内奇经八脉俱已堵塞,元炁难以调动,转圜余地将从何来?

  「呵呵,其中缘由正与老夫不得已出此重手有关——若老夫所料不差,你体内当是元炁堵塞了经脉,无法运功。」此回范从阳却一改铺叙赘述的性子,并未等我问答,马不停蹄,「但你可曾想过,功体若是散尽,岂有残留元炁之理——因此其实你功体仍在,只是破碎,现下你所要做的乃是凝聚圣心,届时永劫无终便可恢复如初,展现它原本的神威,更上一层楼。」

  元炁残留之事,他所言确实有理,但转念一想,我又有了新的疑问:「阁下日前不是说圣心随时可以凝聚吗?又为何要将我功体打碎?」

  范从阳闭目抚须,缓缓摇头:「那是一家之言,老夫岐黄医道涉猎不深,算不得准——谶厉道兄以青帝元炁探查之后,才告知老夫缘由:你体内的永劫无终是你父亲留下的,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自元炁显现便丹田已存,功法也初具规模,但也成了你的桎梏——无论你怎么修炼,再也无法开拓丹田,再也无法突破元炁上限,是也不是?」

  「没错。」此节倒是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大方承认。

  范从阳点头抚须:「这便是了,当初你父亲留下的功体,应当是没有圣心,经你十余年来日夜修炼,愈加浑然坚固,但同时功体本身也变成了无法自行突破的瓶颈,此时再祭练圣心也无济于事,二者难以相融,更不用说再现神威了——唯有不破不立,以外力击碎功体,再以圣心重聚,只是这个力道却需精准至极,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误差。」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告诉我等,由我们母子自行决断?」娘亲冷冷发问,并未听信他的一面之言。

  范从阳苦笑道:「仙子与徒孙十余年来相依为命,舐犊情深,即便如实相告,你也下不去手,说不定还会百般阻挠。」

  我们母子一时无言以对。

  凭心而论,范从阳所言不无道理,哪怕这个方法真能助我突破瓶颈,娘亲定然不会同意,也不会亲自动手,更不会任由外人将我重伤。

  范从阳连连叹气,摇头不已:「故此老夫只能先斩后奏——当日子霄与贪酒厮杀,除了仙子,老夫也紧紧盯住战场,不断推演他的身体状态,精心计算该当用力几分,出手时老夫亦是歉疚不忍——若非知道仙子的冰雪元炁疗伤续命极具神效,老夫会先将谶厉道兄请到此地,再行动手。」

  我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如此说来,你教会我碧落黄泉,又偷袭娘亲,也是刻意为之?」

  「不错,一来对付贪酒秃驴,碧落黄泉确实不可或缺;二来老夫亦无把握能从你娘亲看护下得手,只好出此下策。」

  娘亲仍是疑心不减:「你为何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范从阳仰天长叹,由衷惋惜道:「老夫一生无妻无子,狱残是座下唯一弟子,好学勤做,天资聪颖,老夫视若己出,如何忍心见他亲子于武道一途寸步难行?」

  娘亲不置可否,横眉冷对:「哪怕他背叛了你?」

  「呵呵,谈不上背叛。当年水天教欲举大事,时机并未成熟,只因教众对朝廷积怨甚深,众怒难犯,再加上有心人从中推波助澜,浮出水面已成定局,哪怕老夫身为教主,亦是无力回天。老夫本打算趁此机会,忍痛清洗教中二心蠹虫,但狱残跟随仙子暗中调查,揪出了不少心志不坚、摇摆不定以及一意孤行之人,在上报朝廷之前发了密信给我,老夫顺势带领核心及时收缩潜伏,勉强算是保住了根基。」范从阳回忆当年之事,神色怅然,缓缓道来,「老夫一直打算在教内为他洗清污名。德化十年,仇道玉携大势相逼,争国本得逞,我便知狱残不日定会回归,已然做好准备相迎,谁知他却惨死于途中——老夫当年若是主动寻他,便不会发生此等事情,老夫本就愧疚至今,又岂会加害他的独子?」

  没想到当年事情还有如此隐情,其中曲折令人唏嘘不已,看娘亲神色,似乎此前也并不知晓。

  场内三人俱都陷入沉默。

  范从阳于局面设计上城府极深,但对于父亲的愧疚也不似作伪,我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便出言道解围:「那阁下可否将凝练圣心之法告知于我?」

  「自无不可,本座便是为此而来——若仙子不放心,可先行过目。」范从阳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扔给了娘亲,「不过有一事谶厉道兄曾言过,祭练圣心之后,重聚功体之时,可能会行动不便,勿需担忧,功体凝成自会无恙。」

  娘亲玉手一扬,轻松接住,并未急于翻看,冷冷出言:「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你伤了霄儿是不争的事实,将来我自会讨回,现在暂且记下。」

  「仙子果然爱憎分明,将来讨债老夫必不抵抗。」羽玄魔君无奈摇头,「老夫这便告辞了,若需见老夫,托胡大壮传话即可。」

  说完,未等娘亲下逐客令,绯袍便攸然消失不见。

  范从阳神出鬼没,我的注意力却转到奇怪的地方——他此回没有吟诗作对,让我莫名其妙地有些不适。

  

第八十六章指合心连

  不过这都是细枝末节,无需在意,我很快拂去些许异样,走近娘亲身旁,便闻到沁人心脾的淡雅清香,偷偷吸了一口,而后问道:「娘亲,此法可行吗?」

  「不急,待娘看看。」羽玄魔君离去后,娘亲拂去玉面上的生冷,柔和答道,将含章递来。

  我接过含章剑后,轻掂几下,虽说功体破碎、内息堵塞,但体魄犹在,因此这利器仍是势沉而趁手,教我这个曾经的武者见猎心喜,恨不得舞动几回,果然不愧是十年之功磨出来的宝剑。

  娘亲将巴掌大小的泛黄薄册置于手中,凝神注目,细细翻看起来,我静静立在一旁,看着全神贯注的仙容,心中安宁。

  薄薄的册子很快翻完,娘亲将之合上,牵起我的手细心查探体内情况。

  我心中更是暖意徜徉,娘亲的柔荑玉手清凉滑嫩,那细细浅浅的掌纹恍若不存,即使她用力紧握也无一丝生硬,反而感觉陷入了棉花团,尽是温柔。

  未过多久,娘亲收回元炁,颔首确认,面上多了一丝喜意:「此法货真价实,当可重聚霄儿体内诸元,再塑功体。」

  娘亲正欲将玉手抽回,我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轻轻一握,微弱而无声地诉说着心愿。

  娘亲微微一怔,旋即轻轻侧目,抿唇浅笑,却并未出言训斥。

  其实方才大胆挽留,我也是心中忐忑,做好了被娘亲痛骂的准备,但这欲拒还迎的姿态,却让我心跳快若奔雷——娘亲已是默许了我对这只柔荑的冒昧与亵渎。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轻轻揉捏着柔若无骨的素手,临摹着手心浅窝的掌纹,搓弄着纤纤软软的玉指,心中满是甜蜜与激动。

  这双纤柔玉手,既属于举世无双的倾城仙子,也属于血脉相连的生身母亲,长年累月遮蔽于素雪袍袖,若将其比成含羞持礼的女子,较之娴淑静雅的大家闺秀也不遑多让;不少时候,我也是「亲近」过的——可惜往往是手持戒尺、责罚过错,无论如何哀哀呼痛、软软相求都不会有半分饶恕。

  然而时过境迁、天翻地覆,那傲雪霜枝般的玉手竟沦落到被曾经领略过其威严的逆子魔爪中;而她也十分善于审时度势,更不挣扎,任君驰骋,既似承受着久受欺凌的儿子的报复,又似享悦于孽缘纠缠的情郎的爱怜。

  娘亲耳根微微泛红,玉手任由我肆意作弄,却并未失了方寸,继续吐辞问道:「霄儿,可曾想过以何为圣心?」

  「不瞒娘亲,孩儿在真虚观便知此事,但自那以后兰溪血案、出逃扬州、血海深仇接踵而至,至今未得空闲思虑。」我停下手中动作,但仍旧握着软玉香枝,忽然灵光一闪,「不若就以『我爱娘亲』为圣心如何?」

  如此突发奇想,乃是受手上传来的绝佳触感而激发,更教我不由将那属于娘亲的绝妙玉手握紧了半分,直想将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润铺满心底。

  「傻霄儿,那岂不是成了天天追着娘的跟屁虫啦?」娘亲莞尔一笑,另一只玉手轻轻点在我的额头,宠溺万分地嗔问。

  常言道,母子连心,娘亲此言听来犹如打情骂俏,看似并无异议,但我却能从中品出话外之音——她并不愿意唯一的爱子放纵沉沦于男欢女爱。

  我一时也犯了难,游移不定:「那娘亲希望孩儿怎么做?」

  「霄儿,圣心事关重大,需你自行决断,娘不会影响你。」娘亲嫣然一笑,如桃李争艳、春风化雨,「但无论霄儿作何决定,娘都会支持你。」

  我闻言颔首「嗯,娘亲说得是。」

  圣心即是道心,乃修道之士察想世界之定观,永劫无终更是将其纳为功体核心,不可轻易更弦改辙,否则功体自毁。

  凝练圣心之后,一举一动、所思所想或会自行遵照,正如顾道穷医道造诣深不可测,有妙手回春、活死人肉白骨之能,却从不市于王侯将相以求荣华富贵,而是闲云野鹤、逍遥四方,但求称心如意、不违己愿。

  若我一时冲动,以对娘亲的禁忌之爱为圣心,难保不变成日夜追着娘亲求欢的色中饿鬼,更有甚者连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届时定会给娘亲带来极大烦扰。

  思及此处,我才凛然自省,圣心一事不可轻忽,需得思虑妥当、考量周全再做决定。

  我抬头与那双温柔美眸对上,娘亲似是得知了我心中的谨慎一般,满意地嫣然一笑,尽是鼓励与期待,却更绽开了绝代风华,霎时间仿佛天地失色、江山易景。

  我正沉迷于笑靥娇颜,忽而感觉手背附上五根玲珑玉指,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我与娘亲已是五指相扣,宣告着我们既是的母子,更是心意相通的爱侣。

  娘亲笑靥如花,恬静淡雅,妙目相凝,柔情满溢,如皓月悬于墨夜,夺人心魄。

  我握住紧紧相扣的五指,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温存,呼吸着世上再无他人可以分走的温柔。

  「对了,娘亲从前和范从阳见过吗?」我细细感受着手间的温润清凉,有些慵懒地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嗯,有过一面之缘。」娘亲螓首轻点,娓娓道来,「当时娘与你父亲在洛川城,欲往擒风卫坦白水天教前,他说要拜别来此地客座讲学的启蒙恩师范从阳。娘曾远远见过他一面,但未及交谈——想来他就是那时将密信传递给水天教的。」

  「原来如此。」我点头了然。

  羽玄魔君的身份,我也是见了他神出鬼没的瞬身之法才后知后觉。

  他此前现身皆戴了面巾,声音却未加掩饰——那日在田间的苍老声音才是他平日里的伪装——想来他亦清楚,当日遥遥一面,容貌无所遁形,声音却无有此患。

  倒也不怪娘亲,任谁也想不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会是武功盖世的羽玄魔君。

  与道家不同,自儒家圣人以降,从未有过文坛巨子以教化万民的经典领悟盖世武功的先例,似乎儒家圣人的传世格言不合天地至理。

  好在道家弟子个个闲云野鹤,悟得神功既不高调张扬也不好勇斗狠,连武林中人也常常忽略他们的存在,外人更是不得而知,倒是无人以此攻讦儒学。

  不过话又说回来,朝堂之上儒生林立、党同伐异,又岂容他人置喙?

  他们掌握了著书立传、修史授言的权力,旁人再怎么辩机犀利也不过是枉费口舌罢了。

  「娘亲,当时你在云隐寺也没发现他在旁窥伺吗?」

  「霄儿真把娘当成神仙啦?」娘亲捏捏我的鼻子,「当时娘一门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哪有余裕留心旁人?再说他的功法本就擅长匿气藏息,又占了先机,娘自然察觉不到。」

  我吐了吐舌头,有些讪赧,这倒也是,有心算无心,本就难防,况且范从阳并非泛泛之辈。

  不过我灵机一动,斩钉截铁地说道:「在孩儿心里,娘亲就是独一无二的仙子神女。」

  「油嘴滑舌,没个正经!」娘亲嫣然一笑,轻轻抽出柔荑,柔声道,「先别牵着了,胡大姐还在,教她见了成何体统。」

  「嗯。」我坦然接受,并无失落怅然,更无半点不悦,只因深知娘亲与我心意相通,绝非是有意疏远。

  虽然任何外物都无法影响娘亲的决心,但我也不希望别人对娘亲指手画脚,因此尽量不漏马脚为好,故而不在人前显露才是上策。

  「真乖。」娘亲绽开笑颜,仿佛哄孩子一般宠溺地夸奖,「霄儿身体刚刚恢复,还是少走动些为好。」

  「嗯。」我点头思索了一下,提议道,「娘亲,咱们手谈一局吧。」

  娘亲欣然颔首:「好。」

  此时未过中天,若重新躺回病榻也太过无聊,可供选择的唯有抚琴与弈棋。

  我自然知道娘亲的棋力深不可测,但我还没恢复到可以拨弦弄乐、不失音准的地步,而对弈则可以慢慢思考对策,可以梳理心情,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当然,如果一败涂地,输个上百目,那又另当别论了。

第八十七章先天极境

  娘亲盘膝而坐于对面,长袍蔓席,娴静典雅,宛若静静盛开的栀子与雪莲。

  但我却无心观赏,只因案几上的弈棋局势已经万分凶险,隐隐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我手捏着一颗黑色棋子,冥思苦想,不自觉地就将之放入齿间轻轻嗫咬。

  「霄儿,别咬。」

  天籁仙音惊醒了我,讪讪地将棋子握回手里,眼见棋局已然回天乏力,我干脆投子,竖起降旗,喟然叹道:「娘亲,孩儿输了。」

  「勿需气馁,霄儿于弈棋一道的进境已是神速了。」娘亲微笑颔首,眼光独到地剖析,「落子有的放矢、工于心计,尤其是数次置之死地而后生,挽回不少颓势。」

  「娘亲过奖了。」我口里谦虚,但实则坦然受之,将黑子捡入棋笥。

  经过一场生死大劫,我发现自己于弈棋一道的理解增进了许多,以前是走一步看一步,现下能做到走一步看两三步,棋势坚忍不拔,往往先舍后得,顽强稳住局面。

  不过面对心窍玲珑的娘亲,还是棋差数招——这局仍是输了约五十目。

  我们母子二人将棋子各自收捡,摆好座子,再次对弈。

  我揉了揉太阳穴,方才的弈棋过于惊险,不啻于一场武道交锋,心神消耗不小,此时已无那般绝佳的状态,落子愈发随意。

  棋局伊始,我仓促摆下一子,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娘亲,孩儿还从未问过,你和范从阳到底是何境界?能否告知孩儿?」

  葳蕤谷中娘亲授艺时,只讲解过如何练体练气,于武道境界并未多提,许多常识还是沈师叔告知我的,只是关于绝世高手一节,他也知之不详。

  「此节娘以前不说,是怕霄儿自暴自弃,现下已不妨事,给霄儿讲讲也好。」娘亲似乎察觉到我心神不足以支持上局那般烈度的对弈,也留了几分力,一边挽袖落子,一边启唇解惑,「喻离微遗卷之事霄儿已知,娘不再赘述。此人不光于武道造诣惊世骇俗,对于境界的探索也是发前人所未有。」

  「他将世上一切武功,分为两部,即内功和外功。其中外功练体,内功练气;体魄为元炁之根源,元炁为体魄之哺益——如此一来,天下武学豁然开朗,练就强盛体魄,体魄源源不断产生气机,以供元炁凝练,二者相辅相成,这是一条公认的通途。」

  「此外,他还于遗卷中阐述了武道的至高境界,那就是内外两部合二为一,不分彼此,只是他也未能指明如何踏足此境——莫说自他遗卷问世以来,便是自青龙王朝开著史书至今,身登极境之人也是寥寥无几,故此武林中人以为传说,同时也视若不存,故此众人对此章节并不重视。」

  听到此处,我忍不住出言:「娘亲便是臻至此极境之人?」

  「不错。」娘亲淡然颔首,大方承认。

  「可是……娘亲和范从阳并无强横外功啊?」虽说道家功法神异特殊,但总也不能丝毫不接触武学就登堂入室、一蹴而就吧?

  娘亲娇姿风韵、傲乳丰臀,范从阳更是年过半百,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全无体魄强悍的样子,不似曾经修习外功,而这也是沈婉君不愿练武的原因。

  「那是因为娘与范从阳走的并非由外及内的路子。」娘亲轻轻一笑,却是卖了个关子。

  「这又是如何区分的呢?」我抓耳挠腮,有些迫不及待,只因其中缘由定然事关重大,凡属练武之人难免不被挑起兴趣。

  娘亲又落一子,娓娓道来:「此事只有身登极境之人可以领会。欲达此境,止有二法,其一是由外及内,其二是由内及外,为了方便理解,娘将前者称为逆练,后者称为正练。逆练霄儿自然知道,即是寻常武功的进境顺序,无需赘言;而正练与之截然相反,乃是先行领悟凝练先天之息之法门,再以之产生元炁、反哺躯体,道家功法概莫如是。」

  「『先天之息』又是什么啊?」没想到此前听过的先天之息又蹦出来,我霎时明了此乃重中之重,穷追不舍。

  「霄儿不急,娘正要说呢。」娘亲温柔一笑,安抚了躁动的我,「先天之息,莫以之有,莫道其无。婴儿尚怀于母体中时,勿需呼吸吐纳也能成长发育,凭的就是一口先天之息。而武者欲达极境,正需要凝练出先天之息来,因此又可以将武者划分为两个大境界:先天和后天。」

  「那先天与后天有何区别呢?」我似乎触摸到了武学极境的真相。

  「后天武者所倚仗的乃是自身的体魄与元炁,而先天高手则可与天地同力,神觉百倍于常人,又因循所领悟的武功心法不同,各有神异——先天之息,可以类比为天地的元炁,故而先天武者可以勾动异象,为常人所不能为。」

  先天境界还能与天地同力,这不禁让我悠然神往,但又很快知道是不自量力,苦笑道:「娘亲,先天之境,孩儿恐怕是此生无望了。」

  谁知娘亲捂嘴轻笑:「凭霄儿的资质,以前自是望尘莫及,现在嘛,倒是有一线希望了。」

  「啊,真的吗?」饶是我经过了生死大劫,此时也心情激动。

  「当然是真的,娘几时骗过霄儿?」我一撇嘴,心里嘀咕,骗是没骗过,但就是不肯明说。

  娘亲见我模样,妙目微眯,玉手一扬,轻轻敲在我的脑门上:「好呀,在心里编排娘是不是?」

  虽然一点也不疼,但我还是捂住额头,佯装抗议:「娘亲,孩儿只是想想,你这是酷吏行径!」

  娘亲娇哼道:「想想也不行。」

  面对这般古灵精怪的娘亲,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收去伪态,作揖恳求道:「娘亲,孩儿知错了,还请原囿则个,顺便告诉孩儿希望从何而来?」

  「霄儿既然知错了,娘就不追究了。」娘亲满意地哼了两声,这才正色道,「正练先天,所需要的是极高的、妖孽般的悟性,直指武学本源、领悟先天之息,并非人人可成;逆练则不同,按部就班,由外及内,待到元炁体魄浑然无缺,只需临门一脚,领悟先天之息,就可成功——仅以此论,举凡天下武者皆有机会。霄儿从前功体不全、深陷瓶颈,内功难达巅峰,自然无望;现下既有了圣心祭练之法,永劫无终又是进境极快的武学,到得炁魄一体之境,即可领悟先天,希望便从此来。」

  「啊,娘亲,这不说了等于没说吗?若是这么好领悟,早就遍地先天高手了。」我满脸苦涩,只当是娘亲安慰与作弄。

  「娘既然说了这话,自然有把握,届时自有办法让霄儿接触到先天之息。」

  娘亲却是微笑不已,螓首轻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接触先天之息?难道娘亲是打算阴阳相济时渡来体内?

  我心中一跳,气血翻涌,有些口干舌燥,艰涩说道:「娘亲,难不成……」

  娘亲一看便知我心里想的什么,耳根微微绯红,娇啐道:「霄儿又不老实了——」

  「不过你可想错了,娘的先天之息,旁人领悟不了;唯有最纯粹的先天之息,才有此效。」

  「原来是这样啊。」我这才明白过来,敛去心中的绮念,但继续追问何处有纯粹的先天之息,娘亲却微笑摇头,不肯直说,我自知束手无策,也没有刨根问底。

  唉,我拥有一个天资绝顶的仙子娘亲,连道家功法都能领悟,自己却是资质平平,连个剑都练不明白,想来也是滋味难明。

  诶,等一下,好像有什么不对。

  我琢磨了一会儿,奇怪地看向娘亲:「娘亲不是佛门的佛子吗?怎么领悟的却是道家的心法?」

  娘亲微微一笑:「不错,娘确是佛子不假。但霄儿可知,佛门是怎么传入九州的?」

  「孩儿不知。」此节我真是一无所知,葳蕤谷中十余年,娘亲很少提及佛门。

  娘亲将一枚白子攥在手心,玉臂撑在案几,诉说由来:「朱雀王朝以前,九州仅有关于佛教的零碎记载,皆是由前往域外行商之人带回来的。直至朱雀朝的明帝在位期间,一位道号徵微的游方道士远行西域,跋山涉水,历时二十余载,从域外带回了数以几十记的佛像经卷,骑白马载抵陪都沐阳——亦即如今的京州首府昊泽郡沐恩城——后经译释,佛法才流传九州,信徒为了纪念,便在当年译经处捐建白马寺,遂尊后者为天下佛门发源圣地。」

  我恍然大悟:「既然是徵微道长带回的佛经,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在其中掺杂了道家教义,甚至全部出自他手也未可知。」

  娘亲轻笑摇头:「倒也没那么危言耸听,白马驮经约两百年后,九州佛门的玄奘法师,身负大毅力,效仿徵微道长西行取经,亲自抵达了天竺,确认此事并非虚构。但天竺佛教支派繁多,相互之间释解不合、圣战连连,经文各有范本、各执己见,玄奘法师无法溯本追源,当年传入九州经卷到底取自哪一支流也就无法考证。于是他只能精心甄别、细究严考,取回了近百部佛经,再使九州佛学经义昌盛繁荣,不过这是后话了。」

  听了娘亲的话,我已然明白过来,徵微传经确有其事,也确实在佛经中化入了道家思想,可惜源头乱象纷呈,无法对照、难以剔除,经过数百年后早已融为一体、不分彼此,而娘亲正是从中悟出了玄妙功法「太阴遗世篇」。

  藏叶于林,却教天下佛徒束手无策,徵微道长真是一个妙人。

  不过我还未感叹太久,回神正欲落子,惊觉已是满盘皆输之势,这一回的惨败,怕不是比一百五十目还多上十数。

  我欲哭无泪:「娘亲,我们不是在谈话吗?怎么下这般狠手?」

  娘亲捂嘴一笑,妙目横波,恍若千万朵雪梨花盛开,露出了洁白的贝齿,无辜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嘛。」

第八十八章惹尽芳唇

  「不行嘛,娘亲要让着孩儿,孩儿还是伤病未愈呢!娘亲——」

  在我不依不饶地恳求撒娇下,娘亲终是无可奈何地答应:「好好好,娘手下留情就是了。」

  得逞之后,我才满意地摆上座子,重开新弈。

  娘亲果然不再全力施为,落子随意,甚至将左手摆在棋盘一侧。

  我自然是更加随心所欲了,想到就落子,无需步步为营、机关算尽,更何况案几上的妙景美不胜收,让我更加心不在焉:素简袍袖摊在案几上,娘亲的柔荑犹如探出雪堆的霜枝置于漆雕桌面,皓腕圆润雪白,五根玉指修长晶莹,宛若白玉凤凰的尾羽纤翎,相得益彰、交相辉映,正此起彼伏地慵懒轻敲,犹如弹奏乐曲、抚琴弄弦。

  回想起与娘亲五指相扣的情景,我不由吞咽口水,悄悄瞟了娘亲仙容一眼,胆气突壮,趁她落子的一瞬间,右手迅速地覆上那只灵巧的玉手,却未敢握实。

  娘亲的玉手并无挣扎退缩,美眸微抬,笑吟吟地投来脆生生的妙眼,似嗔怨又似鼓励。

  眼前的仙子身至先天绝境,连机巧弩箭齐瞄攒射都能安然无恙地避过,怎么会躲不开我这个武功尽失之人的轻薄之举呢?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我瞬间心领神会,却仍是心跳不已,脑海轰鸣,好一会儿才壮起胆子,将柔荑握笼,激动地开始切身体会与亵玩这只失却了主人庇护的妙手。

  娘亲天生丽质难自弃,本就冰肌玉骨,柔荑既如软腻脂膏灌注其中,又如浑然一体的温润美玉雕成,鬼斧神工,通体雪白,指纹掌纹皆是浅浅细细,犹如上天不忍刻划;手背晶莹剔透,光滑无俦,没有血管凸起,恰似当空皓月;五指雪嫩修长,或弯或直,极具美感。

  而我终究是练过硬功,虽然没有拳茧剑创,但也有些粗糙不平,相较之下显得如顽石粝岩,但却因此更能体会到那柔荑的滑腻香软。

  我先是以掌心摩挲着手背,仿佛粗粝石器欲在精削美玉上留下划痕刻路,但无论如何动作,都是无济于事,不能损其丝毫细腻,唯有软滑香触直透心脾。

  细细体会了半晌,才恋恋不舍地改为以大手揉捏搓夹几根玉指,反复感受玲珑的指头、雪腻的指肚、灵巧的关节,其中珠圆玉润、似柔且弹、坚韧傲骨齐齐轰击着我的心头,浑似煨得火候恰到好处的浓汤,教人直上云霄般愉悦。

  大手夹着五根玉指捋动摩挲了半晌,我又改成了手心相磨,似乎想寻找绝佳的位置,将两人的掌纹互相嵌套,正如相通的倾心爱意一般;而后反将霜枝压住手掌,轻轻地上下颠弄,感觉这只玉手既柔若无骨、轻若飞羽,弄得心痒难耐,又重逾山岳、势若沉钧,直击得胸膛砰砰……

  娘亲精雕细琢、白玉一般的柔荑,冰清玉洁,傲雪欺霜,曾以之持戒尺惩罚过我,现下却被我用粗糙大手攥握覆压、肆意亵玩,仿佛柔弱女子不堪恶徒的暴行奸淫……

  想到此处,我腹下一阵火热,正欲再用几分力,却忽然瞥见娘亲神情自若,浅笑微嗔几不可察,美目中爱意盈盈。

  我立时惊醒过来,娘亲不顾礼义廉耻,一任施为,乃是因为她心中真情深爱,我如何能够这般心生淫念呢?

  温柔的爱意驱走了邪念淫亵,柔情充斥着我的胸膛,右手轻轻将柔荑扶起,而后徐缓而坚定地扣上五指,贴在了娘亲光滑的手背。

  娘亲螓首微微抬起,看了眼案几上分属母子二人的两只手,旋即嫣然一笑,投桃报李,那雪白玉指亦是攀附上我的手背。

  母子二人五指相扣、手心相对,虽然握得不甚牢靠,仿佛连微风都能吹开,但我知道世上没有什么能够让我们这对禁忌爱侣分开,双手如是,心意亦如是。

  柔荑的绝妙触感更无稍减,但更重要的是无言默语中如丝丝涓流般的相通心意,诉说着这份既是情深母子也是鸳盟爱侣的缱绻。

  这一刻,天地万物,都被无边爱意包容了,安宁平静却又激流涌动。

  黑白二子随心而行,落子声此起彼伏,我和娘亲仿佛在共奏情爱乐曲,分外和谐。

  「娘亲,现下不怕胡大嫂发现了么?」我微笑问道,没有局促没有拘谨,仿佛默契十足的夫妻。

  「霄儿既是娘自选的夫君,又何惧人言?」娘亲笑得淡雅而坚毅,「再说了,霄儿当娘的灵觉是无用之物啊?」

  「娘亲说得也是。」我呵呵一笑,自觉也有些多虑。

  「嗯。」娘亲微微点头,玉手握紧一分,我也随之握紧一分,手心微微摩挲。

  母子二人沉浸在款款心意中,于屋檐阴凉中惬意手谈,连日转光移都不曾注意。

  直至天色将暮,娘亲的玉手才微微一动,而后恍若灵蛇归洞般与我分开。

  娘亲美眸顾盼能言,递来温柔的眼神。

  虽然娘亲并未明示,但我知道仙子乃是担忧我着恼,摇头示意无妨,而后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以娘亲的灵觉,应是胡大嫂已将晚食备好,即将出来,才会结束与我五指相扣、互通心意。

  果不其然,娘亲才将玉手笼入袍袖、端坐傲然之后,胡大嫂便从侧厨中端着器皿出来了。

  也就是说,娘亲尽可能地让我享受她的温软柔荑,几乎是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才将之收回。

  我心中明白,并非娘亲的爱意真情不够坚定,反而是为了我考虑,才稍避人嫌,正如我不愿外人因此指点娘亲一般。

  我将右手置于鼻下,轻轻一嗅,闻到了残留的清香与余温,仿佛兰麝芝烛,霎时间穿透了我的胸肺。

  唯恐唐突了娘亲,我抬头一看,将我的动作尽收眼底的娘亲并无羞赧嗔恼,毫不介意,香兰绽笑,反似因我的痴迷而心满意足。

  我更加感受到了娘亲的美人真心,也不再作花痴状,大方自然地起身,向着走来的农妇招呼:「胡大嫂,可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胡大嫂方要进正堂,赶忙回头道:「柳兄弟,你身体刚好,还是坐下吧,我来就行。」

  我拍拍胸脯:「又不是扛鼎举石,我能行的,大嫂你就放心吧。」

  胡大嫂将海碗置于八仙桌上,朴实一笑:「那好,柳兄弟就帮忙把饭碗拿过来吧。」

  「好。」我大声应道,便去屋侧的厨房帮忙。

  很快,晚食便上了桌,可能是考虑到我伤势并未尽复,胡大嫂熬了肉汤,素菜也是烹煮的,入口即化,十分益于身体康复。

  用过晚食后,我们母子于廊前送别了胡大嫂,正是暮色轻薄之时。

  「霄儿,你身体尚未尽复,还是要多休息。」娘亲顾虑周全,关切万分,「接下来便不弈棋了,颇耗心神,早些休息吧。」

  娘亲静立堂前屋檐下,意思是要目送我回房。

  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有些忐忑不安,欲言又止。

  见我回头,娘亲柔声问道:「霄儿,怎么了?」

  「娘亲,今晚还有那个……亲亲吗?」

  如此胆大包天之语自我口中蹦出,若在从前这简直不可想象,非要被重重责罚、面壁三日才能罢休;哪怕如今我与娘亲定下眷侣鸳盟,仍是有些畏惧与害羞,但终究忍不住说了出来。

  「没有哦。」娘亲螓首微摇,语气娇俏,我便也顿足撒娇道:「娘不亲亲孩儿,怎么能叫娘亲呢?」

  「哎哟,霄儿这是哪门子的歪理?」娘亲莞尔一笑,妙目促狭,捂嘴娇斥。

  我假装抱胸气恼:「孩儿不管,娘亲说了等我身体好了要给我亲亲的。」

  「霄儿怎地这般性急呀?怕了你了,有亲亲行了吧?」见我喜笑颜开,娘亲的桃花美目眯成月牙,轻声细语地问道,「今天霄儿想亲哪里呢?」

  「当然是——」

  我正欲回答额头,却戛然而止,看着好整以暇的娘亲,心中天人交战,终是咬牙说道:「孩儿要、要……亲嘴!」

  说完我就闭上了眼睛,等待来自娘亲暴风骤雨般的责骂训斥。

  提心吊胆了半晌,却听见仙音从天而降:「霄儿闭着眼睛作甚?自己说想亲嘴,还要娘主动不成?」

  答、答应了!?

  我仍是不敢相信,睁开眼睛,看见娘亲微笑嫣然、仙颜温柔,并非作伪,才松了口气,壮着胆子、小心翼翼走近娘亲身边,直到彼此只差两拳不到的距离,淡香清晰可闻,钻得心里痒痒的。

  此时此刻,我终于确认了自己比娘亲身量要高的事实,微微低头,借着薄暮天光,细细欣赏娘亲的神仙容颜:一对桃花美目顾盼能言,眸波清澈,黛眉若镌,青丝如瀑,琼鼻樱唇,巧夺天工地雕刻于精致脸蛋上,绽放着人间不应出现的清丽绝伦、倾城姿容。

  鬼斧神工的五官,线条、轮廓宛若天成,曾经清冷寒玉的气质浸染了母爱与温柔,更添几分辉耀,哪怕世上最负盛名的丹青妙笔也不能临摹丝毫神韵。

  娘亲的粉面嫩颊雪白光滑,晶莹剔透,水润得仿佛能泛起柔波,微暮的残光洒落,绝美花靥披了一层淡淡的橙芒,教人分不清到底是霞光晚照还是辉晕自生。

  再看我此时将欲攻陷的城池要地——那两瓣娇唇,樱绯粉嫩,峰润珠圆,嘴角微勾浅笑,桃花似的唇瓣上细纹微不可察,细看之下却又饱满深邃,与雪颊相得益彰,如同温润琥珀里注满了丹砂赤血。

  这樱桃小嘴欲抿未抿,万千情态却绽放自生,我一时看得入了迷,连意欲何为都忘得一干二净,仿佛被世间最完美的造物摄去心神。

  娘亲被我痴迷的眼神注视却并不害羞娇怯,反而游刃有余地打趣:「霄儿不亲?那娘可走了——」

  「不要——」我情急之下,抓住了娘亲的柔肩藕臂,不敢迟疑,再细看了一眼令人心醉的樱唇,深吸一口气,俯首亲上了娇花。

  「唔~」

  随着娘亲的短促娇吟,四瓣相印,粗糙的嘴巴感受到了两片樱唇的软腻如膏脂、饱满如珠玉,既柔嫩又丰弹,恨不能紧贴到不分彼此。

  我的鼻子与娘亲的雪润琼鼻碰在一起,仿佛压在软糕上,从中哼出来的气息带着熟悉的清香,却更温暖,好似直接喷在我了的心头。

  这是来自娘亲胴体娇躯内的气息!

  惊雷炸开,我被刺激到浑身发热,睁开双眼,趁着香麝兰息自琼鼻传来时,守株待兔般贪婪地摄入殆尽,而后将粗重的气息喷薄至娘亲的檀口琼鼻处,其中的炙热躁动堪比熔岩烈火,我甚至害怕将娇嫩的肌肤烫伤,却又坐视自己的火热气息被仙子吸进体内,如此反复不休。

  娘亲似也知我心意,配合默契,亲密无间地交换气息,仿佛彼此的灵魂、爱意也能够借此互相交融,鼻息愈发地浓烈。

  我紧贴螓首,娘亲一双微眯的桃花美眸,荡了一丝润意,却仍旧清澈无比,目不转睛、充满爱意地凝视着我。

  我本来仿佛遇到了心仪猎物的贪婪狡蛇,此时却被勾起了心中爱意,粗重的呼吸渐渐平缓,温柔地与娘亲对视,感受着樱唇美妙绝伦的触感,亲密交换着气息。

  不知摄取了多少来自娘亲体内的温暖清香兰息,仿佛躯体内的肮脏污浊都被仙气洗涤了一般神清气爽,却又觉得四片唇瓣都快黏得再也分不开了,我才恋恋不舍地移开了嘴唇,退开几步,重重地吐出了胸中浊气。

  娘亲美眸水润,神情淡然,玉指拨弄着鬓边垂落的青丝:「霄儿只想这样而已吗?」

  眼前仙子玉颜温柔,朱唇巧勾,却有一丝微不可察的促狭与不解。

  我本已经心满意足,闻得此言却心下一怔,亲嘴不就是这样吗?还能怎么样?

  脑海中忽然有一道惊雷划过,《御女宝典》中的一些内容如同沸腾的岩浆涌上心头,它记载了男女之间一种亲吻方式,在热吻中彼此将舌头伸入对方口中……

  将自己的舌头探入娘亲的檀口,侵犯以往为我授道讲经的妙唇,戏弄娘亲用来餐风饮露的香舌,吮舔娘亲啮荤嚼素的贝齿……这无疑是极大的冒渎,更是极大的刺激,只是微微幻想都令我热血沸腾,但是这真的可以吗?

  我微微有些犹疑,但望到娘亲笑吟吟的模样,一股如怒如愤的热血喷出天灵、直冲霄汉。

  不管了!

  我再次欺近,不由分说地俯首,张嘴含住了娘亲的柔润樱唇。

  「唔嗯~」

  娘亲似是猝然受袭,琼鼻荡出了娇腻靡音,在我听来却不啻于对爱子鲁莽唐突的首肯与鼓励——身为绝世高手,决然不会躲不过武功尽失之人的「偷袭」。

  我迫不及待地舔弄起了濡润唇关,粗舌狂野地扫荡,很快就将口水涂满娘亲的娇唇,似乎让之更加滑嫩了,那唇上樱纹恍若不存,尽是香软娇腻。

  心情激荡的我并不满足于此,愈发得寸进尺,粗舌微微一用力,撬开了两瓣柔唇——亦或是唇关自启——仙子圣洁的贝齿便遭到了狂风卷地般的欺凌扫荡,蟒蛇粗鲁地来回巡猎着整齐雪白的皓齿,感受着如玉质感,舌尖仿佛想要挤入齿间。

  没过多久,得寸进尺的舌头在娘亲樱唇贝齿间上下跳动,仿佛在敲门请求,想让那一列忠诚的守护者网开一面,得以入侵秘密花园。

  但娘亲不为所动,我吮住樱唇不放,目光哀求,急切地重重哼了两个模糊音节,虽是含混不清,但相信被我吻住的仙子必然明白,那是「娘亲」的意思。

  「哼~」

  娘亲这才一眨水汪汪的美眸,琼鼻荡出似无奈似宠溺的娇音,两排紧紧咬合的贝齿微微松开。

  我的舌头早就如同狡蛇恶蛟一般窥伺在旁,得了通行令立马钻入娘亲的檀口中,一瞬间仿佛如沐春风,温暖湿热中带着一丝冰霜清凉,直教我心脏激动得恍若呼啸北风中的残叶,孤苦伶仃、飘荡无依。

  但春天正是狡蛇苏醒的时刻,它饥饿已久,迫不及待地四处乱窜,想要寻找到檀口中隐藏着的美人蛇。

  放肆地越过贝齿、扫荡上下暖腔后,粗糙的舌头就捕捉到了一条软腻的香肉,我瞬间亢奋起来,只一舔弄那软软舌尖,柔软滑腻的触觉如闪电直冲脑髓。

  我更不犹豫,挑弄起香香的舌尖来,如同蟒蛇一般缠卷住这条柔弱可怜的美人蛇,紧贴她的身躯,将其体表分泌的甜腻汁液通过舌桥引渡至自己口中,尽数吞入腹中,只觉唇齿留香,好不过瘾!

  紧接着,我又蹿到了香舌根底,将其抬起,吸入自己口中,大嘴含夹着这条滑嫩的软肉,吸吮吞咽,誓要将其舔得干干净净。

  「呜唔……」

  这一下可不得了,只见娘亲美眸水意泛滥,动人的娇喘呜咽不知从何处溢了出来,雪面聚集了浅浅的绯红,好似被封在琥珀中的晚霞。

  娘亲似被激起了羞赧,香舌亦不再任我摆布,柔软灵动地四处逃窜,想躲避我的纠缠,但口中就只这么大,哪能逃离?大嘴与檀口吻合无间,你追我赶变成了紧绕密舔,竞相追逐变成了纠缠厮磨。

  渐渐的,娘亲螓首慢晃轻摇,四唇蜜吻浅咬,琼鼻与我时而触碰时而避让,美目似眯未眯,柔波却浓得仿佛要流出来了,似乎极为享受。

  「嗯~唔~」

  娘亲琼鼻娇吟不已,听来既难受又快美,有的短促有力,有的娇软弥长,似在唇齿间百转千回方才被释放,更加刺激了我的狂放肆意——急切难耐的鼻息粗重炙热,喷在娘亲雪颊娇鼻上,既害怕将无双造物烫焦熔坏,但又无法抑制,似乎想以这种方式,完全融化冰雪仙子的矜持。

  禁忌之吻中,隐约可见两条赤裸裸的舌头,一方粗糙一方滑腻,互相缠卷紧绕,时而将我的涎水渡入娘亲的檀口中,润湿那条美人蛇,顺着柔软的躯滑入娘亲的喉咙深处;时而将娘亲檀口朱舌的香霖搜刮掠夺至我嘴里,而后吞入腹中;我的口水与娘亲的蜜津融合交汇,在粗蟒与美人蛇的绞缠厮磨中变得黏稠滑腻,有被彼此既狂野热情又温柔缠绵地争相吞噬。

  「唔唔……哼……嗯……」

  沉溺于浓情蜜吻中,飘荡在娇吟曼哼里,也不知吞吃了多少娘亲的甘霖蜜泉、香涎甜津,我却总是感觉不能满足,仍旧索取无度、狂吻不竭,似乎哪怕将仙子体内的甘霖都尽数掠夺干净也无法平息欲望。

  直吻到窒息,一阵微微目眩袭来,娘亲美目中的柔波霎时微微平静,一双置于胸前的玉手轻轻推开了我。

  彼此分开,我们的唇间却牵出数条或粗或细、浓稠发亮的丝液,直至娘亲螓首退出数十余尺才「啪」地断开,弹在了娘亲的颔尖、雪颈与衣襟上。

  「好啦霄儿,今儿到此为止,娘都喘不过气来啦。」娘亲面上绯晕仍在,清音娇嗔,轻轻拭去颔颈上的口水。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搂住娘亲的纤腰,双手环于玉背——若非方才娘亲的素手撑伏在胸前,我早已将风韵过人的仙躯拥入怀中了。

  不过此际狂热欲焰已然冷静,我虽然流连忘返,却又暗自庆幸,因为下体正自充血怒立,若非娘亲的推拒,怕不是要亵渎仙子玉体。

  「是,娘亲。」

  我微微躬身,想将下体丑态遮住,未曾料娘亲忽然朝下瞥了一眼,宽松衣裤下的阳物轮廓顿时在桃花美目中无所遁形。

  「霄儿又在想坏事情。」娘亲捂嘴调笑,妙目流转,促狭微嗔,满是大方的风情。

  「娘亲,孩儿……」

  面对娘亲的戏弄我无可置辩、无地自容,那眸光如同冰雪让胯下迅速消软。

  「霄儿,此乃正常反应,勿需自责。」娘亲这才敛去促狭,轻巧揭过、开解劝慰,放过了窘迫的我,「好了,早些休息去吧。」

  「嗯嗯。」我松了一口气,用力点头,恋恋不舍地放开娇躯。

  面上的淡淡烟霞渐去,娘亲微微一笑,飘然转身,仙姿灵逸,莲步款款,施然入了正堂,唯余萦绕的雅氛。

  随着清香渐渐远去,我才泛起些许怅然失落,但旋即又回忆起方才浓情爱吻,瞬间满脑香艳,竟在痴痴傻笑中跌跌撞撞地回了西厢,躺在床榻仍未清醒过来,只顾着翻来覆去地回味那口舌交融的缠绵。

  我竟然真的侵犯了娘亲的玉口朱唇,如梦如幻却又真实无比,只因娘亲檀口中的蜜津清香至今还在喉中盘旋,那香舌被在爱吻中被肆意作弄的娇态还历历在目,那樱唇被口水滋润得似雨后娇花的模样已在脑海扎根,那玉颜在耳鬓厮磨中泛起的绯晕霞波更涂满了心头的柔软之处……

  

第八十九章雪峰泉乳

  我躺在榻上,闭目欲眠,侵犯仙子玉口、戏弄灵动娇舌的绝伦美妙却总是浮现出来,仿佛那美人蛇仍在与自己的粗舌纠缠……

  那销魂一吻,不仅是从倾城仙子的无瑕樱唇上掠夺而来,更是以子欺母、悖逆伦常,禁忌难言到浑身发热、难以忘怀,让人回味无穷。

  直至夜色沉沉,我才暗自警醒,如若继续沉湎,必然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身体固然有所好转,但也不能这般糟蹋,毕竟是娘亲数日辛劳调理的成果,不可辜负。

  虽然暂时没办法运行功体、采练元炁以平心绪,但好在凝神静气的功夫并不依赖于内息。

  我念起要诀,深深呼吸吐纳,眼观鼻、鼻观心,摒除杂念,才得渐渐睡去。

  翌日醒来,洗漱完毕后来到正堂,娘亲早已坐在桌前等候,备好了早食。

  娘亲悠然端坐,仙姿优雅,天仙化人,但谁又能想得到,她的娇唇香舌昨日曾被亲子含住肆意亵玩呢?

  我心下暗自得意,悄悄吞咽了口水,却见娘亲玉手招徕,轻声呼唤:「霄儿,来用早食,而后娘为你调养身体。」

  温柔的仙音顿时让我心中的污秽念头冰消雪融,乖巧应道:「是,娘亲。」

  柳子霄啊柳子霄,娘亲对你关爱有加,你怎能如此亵渎?!

  我暗骂自己一句,乖乖坐下用早食,时不时欣赏一下娘亲的清丽仙姿,却不会再起半点亵渎之念。

  早食过后,我依言躺在堂中病榻,娘亲则于床畔握住我的手,以元炁细心调养。

  玉手相握,那光滑娇嫩的触感令人心荡,但我并无出格之举,静静感受、未加骚扰。

  且不说娘亲在为我梳理气血、化解沉淤,如此唐突只会让娘亲分心、无益于自己康复,更何况娘亲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我又岂能因贪图一时欢愉而亵渎呢?

  诚然,娘亲的仙子娇躯完美无缺,即便我身为朝夕相处的亲子,亦不能做到心如止水,但那浓得化不开的母爱是我看重爱护之情,哪怕欲念磨人到只有发泄在仙躯上才能纾解,我也不会在此时唐突分毫——只因这份母爱亦是我十余年来梦寐以求的珍贵宝物。

  娘亲心无旁骛、全神贯注为我疗体祛伤,而我则凝神怡气,恪不妄动,静静地欣赏她的仙容侧颜。

  许是我的身体好了大半,足可以更久地承受娘亲的冰雪元炁,此回疗伤竟然持续了两个时辰有余。

  虽说冰雪元炁如春风化雨滋润伤体,连细微之处的气血不畅也被调理无恙,但这般久耗心神、精于深微,恐怕连先天高手亦非毫发无损,待我发觉过来已是积重难返,不由心如揪拽;事已至此,不可让娘亲前功尽弃,再出言相劝无疑不是明智之举,我只能暂且将心疼压在胸中。

  直至午时将近,娘亲才缓缓收功,睁开双目,长舒一口气:「好了霄儿,今晚好好休息,身体便可尽复旧观了。」

  我细细打量着娘亲的仙容娇靥,果然从美眸中察觉到一丝疲色,不由心疼道:「娘亲,辛苦你了。」

  娘亲温柔一笑,尽展母爱:「无妨,霄儿身体康复便好。」

  我暗叹了一声,心疼劝道:「娘亲,这样损耗太大了,可以慢慢来的,孩儿已经好起来了。」

  「岂不闻除恶务尽、防微杜渐?」娘亲仙颜绽笑,柔声安慰,「正是由于身体愈加好转,才更要将病痛彻底根除、一网打尽,否则他日伤患尽为旺盛气血所掩,要将其拔除就会更加困难。」

  「唉……娘亲,孩儿说不过你,但娘亲要听孩儿的,现在马上去休憩一会儿。」

  我心中也知娘亲所言有理,但却无论如何不能坐视娘亲操劳过后仍旧惫累疲躯。

  娘亲的美眸荡起一丝暖波,柔声答应:「好,娘听霄儿的。」

  「嗯。」我主动放开了素手,娘亲微笑颔首,抽回柔荑,施然起身,莲步穿堂,数度回眸。

  望着娘亲的清傲背影,我的心疼难受才稍感安慰。

  待娘亲进了东厢,我才小心地起身下榻,来到屋檐下宽敞的走廊,坐于案几前,将瑶琴轻轻放置,双手按住琴弦,却不曾拨弄,压抑住自己的心声。

  我深感自己的无力,脑海中涌现出自责:以往遇事冲动任性,徒惹娘亲担忧也就罢了,如今经过了生死大劫,却还没有长足进步,总让娘亲牵肠挂肚、忧思劳神,哪怕如今状况并非我存心如此,自责亦无济于事,但偏偏忍不住悲从中来。

  柳子霄啊柳子霄,你曾说要保护娘亲,但何时才能成为足可为娘亲遮风挡雨的男子汉呢?

  我悄无声息地流下眼泪,为了不打扰娘亲休息而强忍哽咽。

  左思右想,及早凝练圣心、恢复武功乃是上上之策,事不宜迟,须早做打算。

  下定了决心,我擦去泪水,凝神静气,静待时间过去。

  未过多时,远远望见胡大嫂从山道而来,我提前迎上,告知她娘亲正在休憩,还请小心些。

  胡大嫂亦体谅苦衷,连夸孝顺,静静去了侧厨,待娘亲醒来再准备晚食。

  过不多时,正堂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我心下一喜,立时起身,果然见到娘亲自大门而出。

  望着娘亲仙容再无一丝疲累,我放下心来,高兴地唤道:「娘亲,你醒啦?」

  「嗯。娘亲螓首轻点,莲步微移向我走来,黛眉微蹙,「霄儿怎么哭了?」

  「啊啊……」我连忙用衣袖擦擦淡淡泪痕,胡乱找了个借口,「没事的娘亲,只是眼睛被风吹进了沙子。」

  「什么风能刚好把沙子吹进两只眼睛里?」一阵清凉柔腻的触感袭来,娘亲双手捧住我的脸颊,以珠圆玉润的拇指抚摸着泪痕,温柔道:「霄儿,我们既是母子也是夫妻,有什么可隐瞒的?还是说你不愿与娘敞开心怀?」

  「绝无此事!」我诚惶诚恐,立马斩钉截铁地否认,搂住柔软腰肢坦白,「娘亲,孩儿是见你为我疗伤太过劳累,心中不忍才流泪的。」

  「傻霄儿,只要你的身体能够好转,娘再辛苦劳累也是甘之如饴,何必流泪?苦了自己。」

  娘亲的爱意让我鼻子一酸,脱口而出:「那几日娘亲为我流了那么多泪,我现在为娘亲流一些也不算什么。」

  此话一出,同时触动母子心中的伤心事,我一下子泪眼朦胧。

  娘亲将我拥入怀中,香风灌入口鼻,我身体一僵,枕在娘亲肩头,泪珠缓缓流下。

  「没事了霄儿,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事了。」娘亲轻轻拍着我的背,和声细语,温柔安慰。

  「嗯嗯……」我知道自己只是为娘亲的憔悴劳累而难受,娘亲却是几乎经历丧子之痛,那般滋味该是何等的撕心裂肺、绝望悲恸?

  我不愿让娘亲过多回想伤心的记忆,赶紧点头,轻轻挣脱了娘亲的怀抱,擦擦泪水道:「娘亲,经你调养,我感觉身体好多了,看看孩儿能不能弹奏一曲。」

  「好。」

  我坐于案前织席,娘亲则翩然落于同侧,相隔半个身位,却并不影响那淡雅清香,薄如纱、尖似针,钻进了心底。

  深吸一口气,抚平心中波澜,双手抚琴,几首曲目在我心中流转,最终选择了《梅花三弄》。

  此曲乃是描述梅花动静姿态,按说与母子共赏瑶琴的情景不符,但我并非是要借曲诉情——此举要求心境与意境,太过耗费心神——而是纯粹为了检验身体恢复程度,否则我定会选择《凤求凰》。

  敲定曲目,十指应心而动,琴声依韵律流出。

  我本想按部就班地弹奏一曲就好,但不知不觉,心神与琴曲玄妙地契合,渐入佳境,某些莫名的体悟与感情自然而然地奔流而出,汇成意境。

  高山流水终有尽时,我悠然弹出尾音,宣告曲毕。

  「娘亲,此曲如何?」对于曲中莫名流出的东西,自身也是云里雾里、朦朦胧胧,想一窥究竟,便向娘亲请教。

  娘亲睁开美目,自意境中脱身,绽开笑容:「很好,与原本的意境相比,此奏于动静二极的表现更加悬殊,极静合于死亡的浩渺太虚,极动合于生命的万物勃发——霄儿,生死大劫已全数化为你的基石碁子了。」

  听了娘亲的点评,我恍然大悟、醍醐灌顶,作为险死还生之人,我并非无惧生死,而是洞明生死极意,死的肃杀,生的活力,都了然于胸。

  我们母子二人相视一笑,而后,娘亲主动提出简单弈棋,我亦随遇而安,便将瑶琴置于一旁,摆上棋盘棋笥,开始对弈。

  当娘亲又将左手置于案几上时,我还是没忍住将魔爪伸了过去,娘亲依旧浅笑嗔白,任我轻薄。

  我喜滋滋地握住娘亲光滑如脂的柔荑,或搓或捏,或挠或压,好不惬意,最终还是变成了五指相扣的状态,这样更让我感觉到心意相通,心旷神怡。

  以左手落子的我自然是输得不少,不过有娘亲的玉手供我亵玩无疑是最好的安慰,自是毫不在意,弈棋权当打发时间。

  如此对弈五六局后,天色忽然微微变暗,靖岚山脉上方升起了乌云,遮罩群峰,雨意昭然。

  娘亲轻轻将玉手抽走,我心下了然,定是胡大嫂快要来了。

  果不其然,胡大嫂急急忙忙地小跑过来。

  我和娘亲起身相迎,她用粗布衣裾擦了擦手,歉意道:「柳兄弟,仙子,快要下雨了,我得回去收拣衣服和其他物什——骨汤和饭都差不多了,等灶火自己灭了就熟了,剩下的还得麻烦你们自己弄了。」

  娘亲颔首道:「不妨事,倒是麻烦胡大姐了,家里要紧,快回吧。」

  「诶,好嘞。」胡大嫂为人朴实,一边摆手告别一边小跑离去。

  我忽然想起圣心一事,急忙大喊道:「大嫂,让胡大哥转告教主,明日午时在岔道口见!」

  「好嘞。」胡大嫂还未跑出多远,一边点头一边回应,而后继续赶路。

  不多时,她的身影已然不见。

  不过,观乌云的凝集,尚在山脉上空;我们所居的幽宅与她家虽然不近,但道路平坦,应该能在下雨前赶回家中。

  我舒了一口气,望向白袍仙子:「娘亲,现在做什么?」

  经此一事,我没了下棋的兴致,更不想抚琴,而晚食也差些火候。

  「霄儿想做什么?」娘亲微微一笑。

  「孩儿……」望着娘亲那昨日被我肆意品尝过的娇嫩樱唇,销魂勾人的滋味瞬间在心里翻腾,不顾一切地诉说,「孩儿想亲亲!」

  娘亲眉眼略垂,微微叹息:「霄儿,娘要告诉你一个道理。」

  闻言我心中忐忑不已,唯恐娘亲责骂我得寸进尺、,却仍鼓起勇气问道:「是……什么?」

  娘亲一改方才的清冷,展颜微笑:「那就是,若你知道女子心意,便要主动一些。」

  本以为娘亲会训斥我索取无度,但听到这些话,我哪里还不明白?三两步走了过去,双手环住仙子柔软的腰肢,轻声感动道:「娘亲,你真好。」

  「娘不好谁好?」

  「那是,娘亲是世上最好的人。」

  兰息混合着清香,教我心头一荡,俯首顶在青丝覆盖的额头,轻轻逗弄着雪嫩琼鼻,娘亲微笑未减,任由轻薄。

  香麝兰息轻抚面颊,柔若羽拂,逗得我心痒难耐,没一会儿,便忍不住吻上了两瓣樱唇,含吻吮舔,娘亲鼻息浓重半分,娇哼妙吟,有若天籁。

  这在爱子索取逗弄而出的动人哼吟,堪比清灵琴音,明明与昨日一般的动听婉转,却又能体察到许多别具一格的妙处,无论怎么听都不觉烦扰嫌腻。

  片刻之后,粗舌轻车熟路地探入温暖檀口,轻易地找到了仙子秘不示人的香舌,挑逗吮吸,尽享着柔软湿滑与似拒还迎。

  我吞吃着来自娘亲檀口的香津,双手钻进如瀑青丝里,抚上娘亲挺拔的玉背,隔着袍子,五指临摹着玲珑的曲线,在浮刻的脊沟里滑动,也能感受到那脊背的光滑,仿佛两片丝帛在互相摩擦,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忽然,我察觉到一双柔软藕臂环上了我的腰,心下一热,两手猛一用力,双手将娘亲动人娇躯箍住,怀抱里多了一具仙姿旷世的胴体。

  「嗯~」

  娘亲雪鼻荡出娇吟,却并不挣扎,美目凝视得温柔至极,螓首慢摇轻晃,香舌逢迎着我的掠夺,与粗舌交缠紧绕,如藤缠树,你吮我吸,争相瓜分仙霖与口水调制的液汁,耳边萦绕着缠唇密吻、吞吃口水的靡靡之音。

  娘亲主动地咬唇热吻让我呼吸粗重,更惊觉胸口猝然贴上两团高耸傲人的软肉,饱满浑圆又丰柔韧挺。

  是……娘亲的丰乳——!

  「唔——哼——」

  我的理智荡然无存,用力吮住娘亲的娇嫩香舌,狂吸猛攫,阳物血液充盈至极,隔着下身的裤子、娘亲的袍子,无师自通地顶上了怀中仙子的娇躯,隔靴搔痒地摩挲,似是想在冰肌玉骨上留下印迹。

  「嗯~哼……」娘亲的鼻吟更荡一分,天籁清音异常勾人,却并无抗拒,反是柔柔相凝,深情注视。

  我心中更受鼓励,一边含吮娇唇软舌、吞吃香津甘涎,一边将左手支撑在玉背上部,右手沿着脊线往腰臀摸去。

  我的大手缓缓地游到了娘亲柔软腰窝处,来回抚摸轻陷的肉窝,恍若一条蛟鱼于浅潭中游弋,在丰腴躯体上畅巡着。

  偷偷看了一眼,只见娘亲的雪颊染上了丝丝绯红,桃花美眸微眯浅闭,其中的柔波浓情满溢而出,檀口香舌配合着我的热吻,琼鼻更是娇哼不停。

  眼见娘亲似是动情不已,更助长了我心中绮念,色胆包天地将右手化为魔爪,从浅浅玲珑的腰窝向下滑去,掌侧只堪堪触碰到了娘亲饱满丰臀的上缘,便立时传来无与伦比的柔腴与翘弹!

  就在此时,美目中的柔波淡去数分,娘亲藕臂一撑,将我双手荡开,娇躯顿退,「啵」的轻轻一声,樱唇香舌也同时撤去,将藕断丝连的涎液拉断。

  唐突之举惊醒了动情的娘亲,怀中瞬间失去了浮凸娇躯,我心中涌现的不是失落而是自责,连热血万分的阳物也迅速消退。

  未等娘亲开口责罚,我便低头诚恳道歉:「娘亲,对不起,孩儿错了……」

  「霄儿何错之有?」娘亲仙容犹有春情余波,扶起我低垂的头颅,温柔凝视,「是娘不能跨过心中障碍,不怪霄儿。」

  我急忙摇头:「不不不,娘亲愿意与孩儿亲热已是极为不易,我却罔顾心意、得寸进尺,真是该死……」

  我抬手正欲自扇耳光,却被娘亲玉手抓住,只见她摇头劝解道:「霄儿是娘认定的夫君,本该举身侍奉,但娘一时无法跨过心障,这才有所保留——霄儿,此处暂时不可……」

  说到最后,娘亲低首回望,玉面上残余的绯晕更浓半分。

  我本来被娘亲的心意感动得一塌糊涂,却被仙子回眸自望羞处的动作惹得腹下火热,「咕嘟」地吞咽了口水。

  色授魂予之下,我竟然灵光一闪,注意到娘亲说法中的一个漏洞,于是怯生生地问道:「娘亲,你说此处不可,那何处可以……」

  「存心欺负娘是也不是?」娘亲微微一怔,美目送来一丝嗔,「哼,那霄儿倒是说说中意何处。」

  娘亲双手环抱,桃花眸子微微眯起,看不清是何心意,我一时游移不定,但想起方才仙子亲授的道理,又壮着胆子:「孩儿想看看……娘亲哺育孩儿之处——」

  这句话充满了孺慕之情,却有些落寞——此前娘亲宛如冰河寒峰,无从亲近,甚至让我怀疑自己的身世。

  哪怕与娘亲定下鸳盟,至今为止我也还未曾见过娘亲仙容、素手以及雪颈之外的娇躯。

  充斥着些许调笑意味的美目瞬间一软,环抱胸前的双手自然放下,娘亲既柔和又微歉地颔首:「既然霄儿只是想看,娘也不藏私了。"「娘亲,你真好。“我上前一步,低头衔住了娘亲的娇唇,温柔地亲吻起来,口舌交汇,娘亲似也不由动情起来,香舌主动滑入我口中,纠缠黏绕,渡津送涎,好不舒服。

  我索取着檀口中灵动的柔巧香舌,也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双手将娘亲腰间系带扯开,袍襟自然敞开;魔爪又伸至软腰一侧,将几个褡扣解开,内衫便也不设防了。

  我最后用力一吻,将娘亲那滑腻香舌上的蜜津吮舔干净,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香麝檀口。

  娘亲玉面微红,美目含波,轻喘娇吁,两瓣桃唇涂满了亮泽丝液,水光泛滥,略带了一丝淫靡。

  「娘亲,孩儿要看了……」

  娘亲并无羞赧,大方已极,柔笑颔首:「嗯。」

  得了仙子首肯,我微微半蹲,深吸一口清香,恭敬虔诚地将掩映的内衫拨开,仿佛尘封已久的画卷被展开,不可方物的娇躯春光乍泄:目光自上而下缓缓移动,只见娘亲修长玉颈冰肌雪肤、纤巧锁骨精致玲珑,其下约一寸余处,一小片雪白嫩肉微被亵衣挤得鼓起,飞腾的宏伟双峰被纯白丝质抹胸紧紧包裹盖住,素简亵衣勾勒出滚圆半球般的乳峰轮廓,饱满挺拔如倒扣玉碗,傲人酥胸尽管被遮盖掩映得丝毫不露,却风情撩人。

  略一目测,便知以我的大手,恐怕不能尽握。

  我未始没有想过娘亲胸怀过人,恰恰相反,朝夕相处的独子其实深知娘亲仙躯胴体前凸后翘、曲线傲人,只是平素衣着宽松,诱人曲线不甚显现,唯有偶然的惊鸿一瞥才能略微窥见其风情,也正因如此,眼下才更让人心神震撼。

  我深吸一口气,一股迷人的甘甜清香扑面而来——我十分确信自记事以来便不曾嗅到过这种味道,此刻却有一丝莫名其妙的熟悉——不似清雅体香,稍显浓烈却并不熏人,反而让我有种心旷神怡的舒适。

  我双手食指压住雪嫩乳肉,略往抹胸内里伸去,只觉钻进了一个绵软温软所在,连心神也为之一荡,好不容易压住心猿意马,才以拇指拈住亵衣上缘,猛然将亵衣扒下。

  霎时间,袍裾衣襟间的光景闯入眼帘,惊艳绝美到让我头晕目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对神圣的丰硕雪乳蹦了出来,宛若挣脱束缚、跳跃欢脱的玉兔,占据了整个视野,犹自波回水荡地轻抖微颤,仿佛赤蕊梨花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此时此刻,对我严防死守十余年的娘亲,终是将秘不示人的酥胸毫无保留地展露眼前,尽显娇嫣雪美,更是任由爱子探索禁忌难言的秘密花园!

  雪岭嫣梅——我脑中突兀蹦出一个艳辞,灵感所得之下竟是应景非常。

  一道深邃迷人的白嫩沟壑划分左右双峰,雪白丰乳宛如酥脂凝成,一眼便能看出柔软腻嫩到了极点;撩人酥胸如同倒扣玉碗般完美无缺,但乳缘却蛮不讲理地超过了乳根,甚至略微越出了胸廓,饱满得似乎灌满了春雨蜜水;如此傲人丰硕,却又挺拔屹立、浑圆自成,哪怕离开了抹胸的束缚固定,也未有半分扩散分离、走样失形。

  这对雪乳如同满月一般线条圆润、毫无瑕疵,但乳尖却是微微鼓胀、弧光略突,那片樱绯乳晕约有未足月的婴儿掌心大小,亦是几近完美的圆润,如同绝顶雪峰上的晚霞残照。

  娇嫣樱粉的乳晕仿佛是由无数的微粒堆砌而成,但凝神细看,却又光滑粉嫩,如同凝成一片的静湖水面,何来微粒?让我不禁以为产生了幻觉,想要分辨清楚,却是越注视越迷乱。

  然而,耀眼夺目的乳珠将我解救了出来,她犹如绝代美人娇卧于粉云之中,精致小巧,不足花生米大小,宛若嫣红宝石,如蚌珠般鬼斧神工的形状,几可透光,又似熟透的樱桃,教人不由想将其一口含住吞掉。

  我仿佛朝圣一般凑近些微,一股暖香便扑面而来,睁大双眼欣赏着完美的造物,震撼沉迷、叹为观止,恐怕官家精心烧制的瓷器也未必能有这般神韵。

  与平素闻到的淡雅清香不同,此处散发的味道多了一股甜美而不腻人的气息,带着一股怡人的温暖,即使不用口舌品尝亦能察知。

  受这独特的香味刺激,我脑中犹疑顿起,我小时候真的用嘴含咬过这对酥胸么?我真的曾经将其中蕴藏的甘美乳汁吸吮出来、吞入腹中?

  欲念与好奇勃发之下,我不由得张开大嘴,霍然将右边的粉红乳尖含入口中!

  「啊,霄儿——」娘亲似是措手不及,娇声惊呼,却没有采取任何动作,反是微嗔道,「娘就知道你会不守规矩~嗯……」

  软、滑、嫩、腻、弹、香、润、甜……

  诸般极美好的感受将舌头殛得酥酥麻麻,却又沿着喉咙口鼻涌入心头,融杂混合,煨出美妙绝伦的滋味,我一时失去了以语言描述的能力,心中唯存一念:吃掉它!

  「嗷……嗯……唔……」我猛地张开大嘴,尽力吞含,如同野猪拱食,似乎想将丰乳摄入腹中,半张脸随之埋入、陷进了软腻美肉,一股浓而不烈的清馥乳香直透天灵,更助长了我兽欲。

  起初,那软腻乳肉毫无抵抗之力,轻松便被我将大半个乳尖含在口中,但任凭我再怎么用力猛吸吮裹,哪怕如同野猪拱食一般放肆,也无法容纳更多嫩肉了。

  「霄儿怎地这般用力……轻些……嗯~」娘亲的粉腻乳尖只是温热怡人,我的狂贲欲焰已似要从喉咙喷发出来一般,口中炽灼火热,却怎么也盖不过那团凝脂,反而泾渭分明,教我更能清楚地体会到柔美的轮廓。

  我如同饥渴的难民疯狂吮吸着粉尖,似乎想将这坨软腻乳肉吞入腹中以慰辘辘饥肠,哪怕挤满了口腔无法下咽也不想停止。

  狂吞半晌后,我终于发觉这是徒劳无功,才稍微吐出一些豆腐脑似的细嫩乳肉,改以粗糙的舌头舔弄起了娘亲的乳尖,如同风卷残云一般狂放肆意,嫣樱绯晕很快便被浓稠的口水沾得尽湿。

  「霄儿……不听话舌头也在使坏……」娘亲似埋怨似娇嗔地呻吟着,玉手温柔摸上了我的脑袋,轻轻摩挲着头顶。

  雪峰绝顶上的红梅绮珠随着挑逗绽放开来,勃涨几分,划过我的舌道,质感分明,哪里还不知仙子已然动情,慌忙以舌头凑上去,挑拨缠弄,卷绕舔动,顶压覆按,极尽能事。

  「啊嗯呀……霄儿学坏了……」乳峰蜜珠受袭,娘亲禁不住檀口微启、兰辞媚吐,或轻呼或娇嗔或哀鸣或婉吟,天籁清音染上了丝丝情欲春意,玉手也多了几分力,仿佛想将我的脑袋按进饱满酥胸里。

  娘亲的娇吟让我心血贲奋,左手也开始不老实,仿佛潜伏在草中寻觅猎物的狡蛇,从腹肋处缓缓上游,猝然以虎口托住乳根,想要将其完全掌握,但却哪里能尽数托住,堪堪只能合围一半。

  「嗯~怎么和小时候一个样,含住一个还要抓另一个,贪心的霄儿……」娘亲既无奈又娇俏地埋怨道,却并未阻止我的贪得无厌。

  听得此话,感受到头顶温柔摩挲的玉手,我心中柔情渐起,嘴里的动作不再那么激烈,只是含住涨得如珍珠的乳头轻轻吸吮,偶尔用粗舌挑弄舔扫。

  我微微侧目,左手平举,以手心相就,托住那只雪腻丰乳,只觉得柔软翘弹,极有分量却不显沉重,恰到好处。

  我又轻轻上抛,将丰乳在手中颠了颠,那乳肉既软腻得在碰撞中变形,又饱满得在颠扑中弹跳,简直完美至极。

  惊叹之余,左手已经攀上了乳球,食指拇指交替拨弄同样涨立的嫣珠,时而捏住轻轻捻动,似乎想将嵌在顶峰的血红宝石旋取下来;时而掌心摩挲,以粗糙的纹路硌磨似硬还软的熟透樱桃;时而以食指将其按入乳肉,顶出一个深陷的嫣红肉窝,但一松手又立刻蹦出来,颤颤巍巍地傲立雪峰……

  「嗯哈~坏霄儿……拿哪来的这许多花样——轻点……」娘亲的呼吸也急促几分,无法自持地浅嗔呻吟。

  我再也忍不住,大手一张,覆盖住丰硕傲乳——可尽力扩开五指之下,却仍距乳根尚约一寸之远,这下我更加知道自己亵玩的美乳有多么宏伟丰硕。

  心下火热,我用力一握,五指霎时间陷入滑嫩软腻的乳肉中,那香膏似是娇弱不堪,紧紧贴着我的手心指腹,似乎能够挤入、填充至指掌纹路之间的微小缝隙;同时又遭到了顽强的抵抗,阻止大手合拢,饱满雪脂从指缝中溢成鼓胀肉条。

  这两种感觉不分彼此、争相交织,幻化成了奇妙难言的快感,让我大手愈发用力,将浑圆完美的乳球揉捏成各种形状,让这团哺育了亲子的雪乳屈服在奇思妙想之下。

  正当我双目炙热得快要喷出火焰时,娘亲另一只清凉温润的玉手盖上了我的后颈,极尽温柔地缓缓抚摸,轻声哄道:「霄儿别急,娘在这儿呢……」

  我愈显狂暴的动作顿时一停,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而后温柔地吸着右乳,揉捏着左乳,再不鲁莽放肆,仿佛幼婴汲吮母乳般安静,享受着彼此心意交融的快感。

  娘亲也极是温柔地抚摸慰哄:「嗯~霄儿乖……这便对了,娘在的,不急……」

  很快,我又将左乳摄入口中,轻舔慢吮,右手则不让另一只雪乳受了冷落,如法炮制,就着自己的口水尽情亵玩,大手肆意揉捏,塑成各种形状。

  不知过了多久,我恋恋不舍地张开了大嘴,放过了饱经蹂躏的双峰,看着雪岭红梅俱皆受了我浓密口涎的滋润,水光肆意,心中满足,又恭敬地轻吻了两只乳尖,这才起身。

  娘亲衣裳不整、有失仪态既是受我作弄也是为爱子付出,我自不会嫌弃,抱住了她的腰肢,仙子的一双玉手则顺势环在了我的颈后,彼此耳鬓厮磨,仿佛一对浓情蜜意的眷侣。

  娘亲傲人酥胸如同雪峰残照,经我肆意地口含手捏后,口涎横流,揉痕淡樱,诉说着她所养育的爱子是如何的大逆不道。

  此时娘亲袒胸露乳,淡然微笑,落落大方,我并不觉得淫亵放荡,反而像是高贵典雅的大家闺秀在尽心侍奉夫君,婉转承欢而仪态万方,让我心中柔情涌动。

  我轻轻吻了一口娘亲的雪嫩面颊,而后问道:「娘亲,你刚才说孩儿小时候也很贪心,是不是真的啊?」

  「当然啦,跟你刚才急色的模样如出一辙。」娘亲柔笑宠溺,轻声打趣,「霄儿从小便这么霸道。」

  「嘿嘿,有吗?」我不好意思地讪笑,我并非叶明夷那般早慧,根本不记得幼时诸事,此时也无从辩驳,娘亲怎么说我就怎么认。

  「可不是,小时候还用牙咬呢。」娘亲捏捏我的鼻子,软软地威胁道,「要不是娘功体自愈,现在就有能让霄儿『认罪伏法』的证据了。」

  我嬉皮笑脸地回应道:「嘿嘿,就算有证据,娘亲肯定也舍不得。」

  「谁说的?霄儿整天想些坏事,娘可不要这样的坏孩子。」娘亲娇声调笑,惹得胸前酥乳一阵颤抖,抓住了我的眼睛,瞥向属于仙子的傲人双峰,只见绯痕已经消去无踪,口水已是干涸却留下了的痕迹,几乎无损于其丰硕润美。

  眼前酥胸完美得好似玉兔月婵,我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娘亲,孩儿真的吃过你的……乳汁么?」

  「当然啦,那时候你吃得可欢啦。」娘亲螓首轻点,半是温柔回忆,半是促狭打趣,「一直吃到两三岁,要不是牛婶说要断奶,还不知道要给你吃多少年呢。」

  「啊——这样啊。」虽然深感可惜,但一听是牛婶建议,我也无法出口埋怨,只能叹息道,「唉,可惜我都忘记了,不知是什么味道。」

  娘亲桃花眸子一转,仙音清润:「霄儿还想再尝尝吗?」

  「啊?!当然想啊!」我又惊又喜,使劲点头,「娘亲真有法子?!」

  「霄儿还是和幼时一般的馋嘴~」娘亲玉指轻轻抹了一下我的嘴唇,「办法倒不是没有——跟娘进来。」

  娘亲离开了我的拥抱,拢拢衣襟,转身进了正堂。

  到底是什么办法呢?虽然心中有不少疑惑,但娘亲从无虚言,故此我也不再多想,激动不已地赶紧跟了进去。

  只见娘亲莲步款款走到病榻前,优雅转身坐于床沿,低头将青丝捋至耳后,玉手左右交替,将两侧袍领衫口下拉至臂弯,露出半截藕臂以及饱满胸脯,下方的亵衣紧紧包裹着腰肢,显出优美轮廓。

  娘亲这番动作仪态万方,风情万种,更是将上半身的美景展露无遗:与方才衣衫不整、袒胸露乳不同,此时外袍内衫皆被娘亲褪至臂弯处,饱满酥胸再无遮拦,完美乳球傲然挺拔,没有丝毫下垂,仿佛万丈平原上直插云天的绝峰。

  娘亲的胴体修长、仙躯亭亭,更教这对丰胸硕乳惊心动魄、摄人眼球,却不喧宾夺主,与曼妙身姿毫无违和,丝毫不显臃肿夸张,反而匀称合衷、相得益彰,尽显熟蜜风韵、丰姿柔腴,再增一分或再减一分,均嫌不美;又兼有雪岭嫣梅之景、烟霞卧珠之姿,撩人心魄、勾命销魂,让人口干舌燥,欲亵玩而后快。

  娘亲温柔一笑,轻拍大腿道:「霄儿来这躺着。」

  「是。」我心神荡漾,咽了一口唾沫,走上前去依言躺下,抬头一看,只见娘亲的仙颜被傲人乳峰挡住了大半,犹如一轮皓月腾在夜空。

  玉臂素手托住我的头颈,娘亲一手抚在我胸膛,俯身作哺乳姿态。

  我甫一躺下,娘亲如同染晕皓月般的左乳便即凑临,一股浓而不腻的乳香扑面而来。

  如同演练过千百回一样,我自然而然地张嘴含住了那微微鼓胀的乳尖,品尝着绯晕嫣珠。

  娘亲宠溺注视,出言指导:「霄儿吸一下,便可尝到娘的乳汁了……」

  闻得此言,我迫不及待地抿住已然充血勃立的乳头,用力吮吸。

  刚开始啜吸的三两下,只将那枚嫣珠吸得更突出半分,但我并不气馁,继续含吮,嘬得滋响,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乳头顶端处分泌出了丝丝蜜乳,甜意隐隐,让我心中一热,吮得更加用力。

  再吸得几嘴,乳汁便如涓涓泉水,流入口中,温暖甘甜中带着一丝清冽,怡爽可口,舌头尚未品尝清楚其中滋味,便已经被我「咕嘟」着囫囵吞入腹中了,蜜乳滑过喉道,如同甘霖一般滋润柔顺,乳香直沁心肺。

  「娘亲,这是怎生做到的?」我吐出沾着白露的嫣珠,急切地说出疑问,又赶紧含住用力吮吸,嘬得啧啧作响,生怕遗漏了半滴甘乳。

  「霄儿慢些吃,又没人和你抢,嗯~」娘亲正宠溺地抚摸我的面颊,猝然荡出一丝娇哼,「娘以冰雪元炁激发经脉,又推动体内水分运转至此,才能再产乳汁——不说有当年味道的十分,八九分总也是有的,噢~轻些……」

  闻言我再吮吞一口乳汁,吐出樱晕嫣珠,热泪盈眶,感动道:「娘亲,你真好!」

  先天高手能做到如此地步,本就难以想象,若娘亲不说我根本不得而知,但娘亲却并无隐瞒,且精心复现当年滋味,教我如何不感动万分、柔情涌起?

  「霄儿现下是娘的夫君,娘当然要尽心侍奉。」娘亲的仙容满是宠溺,温柔哄道,「快吃吧,别浪费。」

  娘亲一片挚爱心意,又是盛情相邀,我又如何能够推却,温柔含住嫣红乳珠,吮吸吞咽其中的香甜乳汁,滋滋声不绝于耳,偶尔也伴随着天籁般的清吟。

  姿容旷世、冰清玉洁的神女仙子,此时正在以娇贵双峰哺乳育人,但有幸吸吮吞吃蜜乳甘汁的却并非襁褓婴儿,而是年已十六的男儿,甚至身形还要比她高上半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男儿乃是她的亲生儿子!

  让仙子满面慈爱、圣洁哺育,为束发之年的爱儿奉献蜜乳,天底下唯我有此殊荣!

  禁忌之举带来的得意满足难以言表,尽数化为不停不竭的啜嘬含吮,将蕴藏在丰乳酥胸内的奶水尽力吸出,如同巨人截江,纳入口中、吞入腹内。

  莫说娘亲的乳汁香甜可口,便是淡若清水我也甘之如饴,鲸吞海吸,已经不知饮用了多少奶水,却仍觉得怎么吃也不够。

  「嗯啊……」听着娘亲的轻轻哼吟,我心中欲火渐生,左手猛然抓住了她平安无事的右乳,大力揉捏几下却并无乳汁溢出。

  我「咕嘟」一声咽下乳汁,吐出粉珠、急切恳求:「娘亲,那边也要……」

  「嗯怎地又贪上了……」娘亲被我的魔爪抓出一声促吟,听了我的要求螓首轻摇,既无奈又宠溺地道,「坏霄儿,真拿你没办法

  我闻言大喜,疾呼一句「谢谢娘亲」,便含住左乳继续吮吸,大手箍住乳尖,数记挤捏之后,便见那粉红嫣珠渗出点滴纯白乳汁。

  我大受鼓励,用力揉捏,乳汁就如泉水或激跃或滴落,流到我的虎口手背,钻入衣袖中的臂膀,清凉之意直透机体,似乎皮肤也能品尝到那份甘甜。

  名动江湖的倾城仙子,不仅悖逆伦常地将雪乳喂在成年爱儿的口中,让他肆意含吮娇嫩双峰,还运功催乳满足其大逆不道的愿望,更在这逆子的哀求下,对另一只被魔爪掌握的酥胸也如法炮制地盈满甘泉,却只为遵从孽儿的无理要求,被那坏手肆意挤出清冽乳汁,任由他浪费珍贵甘甜的奶水!

  此情此景,悖逆伦常的刺激与心甘情愿的宠溺都让我狂欲乱荡,吞一口乳汁,挤一下奶水,颇有些左右难以顾全,却又十分惬意满足,各中妙处难以言明。

  「嗯~霄儿怎么吸得这般用力……」娘亲檀口娇吟,轻咬樱唇,虽是清音天籁却勾魂摄魄,「都吃了这么多了,怎地还不知足呀……」

  仙子蜜乳人间难得,入喉丝甜、入腹清冽,我怎么啜饮都觉得不够过瘾,不禁吻住乳尖,牙齿轻轻啮咬乳珠,一点点地逼出甘泉来。

  「哎呀,坏霄儿、不能咬的~」娘亲似乎有些意乱情迷,呼唤婉求,「怕了你了,娘的小乖乖,轻点——哦……」

  小乖乖?!这是什么别致的称呼?为何我从无记忆?

  我心中疑窦顿生,滋滋嘬了几嘴,用力吮吸出些许乳汁含在口中,起身坐在床边。

  「唔……霄儿可算吃饱喝足了?」望着娘亲有些促狭的仙容,我更不言语,凑近身子含住两瓣樱唇,将混合了口水、产自娘亲双峰的乳汁渡入了她的檀口。

  「唔~」蜜泉入口,娘亲眯眼微嗔,却并无抗拒,似是逆来顺受地将那乳汁尽数吞入腹中。

  我满意地衔住柔舌嫩唇吮吻一会,吞了不少香津残乳,放开檀口,故意笑问:「娘亲,滋味如何啊?」

  娘亲美目微白,娇态横生,轻嗔浅怒:「坏霄儿,吃了那么多都不知道么?还要问娘?」

  「孩儿当然觉得好吃了,但不知道娘亲怎么想的。」我故作无辜道,而后牵起玉手摇晃撒娇,「娘亲说说看嘛,孩儿想听。」

  娘亲将我按住,止住了乳波,摸着我的脸颊微笑回答:「当然好吃了,要不怎么能把霄儿养这么大呢?」

  「嘿嘿。」我满意地点点头,问起了另一件事,「方才娘亲叫的『小乖乖』是我吗?为什么孩儿没有印象啊?」

  「哦,娘叫了吗?」娘亲也似无辜地微笑着,桃花眼眯成了月牙,「许是霄儿听错了——」

  如此明知故问的伪态,我哪里还不知道娘亲是故意戏弄,便顺势不依不饶:「娘亲还说没骗过我呢,现在就在骗人。」

  「娘说过许多话,倒是难为霄儿将这句记得清楚。」娘亲捂嘴刁难,促狭轻瞟,旋即莞尔一笑,和盘托出,「霄儿还小的时候,娘便是这么叫的,可喂奶的时候你总是咬住娘的……那里,娘吃痛之下就会这么喊——方才娘被霄儿咬住,一时情急,就蹦出来了……」

  「小乖乖……」我重复一遍,这既是乳名又是爱称,总觉得极为顺耳,「为何后来娘亲弃而不用了?」

  娘亲回忆起往事,无奈摇头:「霄儿两三岁时,牛婶说应当断乳,娘便照做了,但每次这么一叫,你就吵着嚷着要吃奶——没法子,娘只能这样了。」

  「啊?这样啊……原来孩儿小时候这么……难缠。」听得其中缘由,我感觉娘亲说的小孩和自己格格不入,连本人都不禁嫌弃。

  「可不是嘛,简直就是一个小霸王……」娘亲与我同仇敌忾,又转而打趣道,「不过现在的霄儿也没好多少,方才的不也是含一个抓一个,一模一样。」

  鼻子被娘亲一刮,我也有些不好意思:「那这么说,还真得感谢娘亲对孩儿严厉教导,不然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啊。」娘亲深以为然,轻点螓首。

  不过我转念一想,也投桃报李:「娘亲也得感谢自己。」

  「哦,这是为何?」

 「感谢娘亲给自己养出一个夫君啊~」

  「没大没小~」娘亲一点我的额头,温柔说道,「好了,快下雨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嗯。」今日娘亲让我得寸进尺、轻薄雪乳了,已经心满意足,不可再得陇望蜀。

  「霄儿真乖。」娘亲夸奖一句,直接将亵衣合上,系上褡扣,只见覆盖双峰的衣襟出现了濡湿印痕,我心下火热——那是我涂沾在娘亲乳尖的口水!

  娘亲又拢拢白袍,捋青丝至耳后,忽而樱唇微张,一截软软的小香舌探出来,灵巧地将嘴角残余的纯白乳渍扫去,轻声呢喃道:「也得进些清水了……」

  神功卓绝的仙子当世无人可欺,却在与独子的逆伦亲热中将傲人雪乳倾心奉献,更将体内水分化为甘乳,被孽儿尽意吮吸摄汲至腹中,甚至到了需要进食清水的地步,此等香艳绝伦的情景恐怕任凭世人想破了脑袋也难以琢磨到其中缘由!

  而我却是亲历者,更是始作俑者,这一句呢喃不啻于天雷勾动地火,教那数度充血又消退的阳物瞬间雄起,硬得发疼,顶出一个小山包。

  眼中快要冒火,欲焰让我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娘亲的皓腕,焦急求助:「娘亲,这可怎么办?」

  「霄儿自己想办法咯~」娘亲一甩如瀑青丝,瞥了一眼爱儿丑态毕露的下体,似笑非笑。

  我期期艾艾地哀求道:「娘亲……帮孩儿弄出来……好吗?」

  看过《御女宝典》的我虽然未经实战,但已不是一无所知——哪怕娘亲暂时无法克服心障与我共赴巫山,却仍有其他的法子消解为我欲望——如果她愿意的话。

  娘亲的美目只微微一白,并未言语。

  我见娘亲并未反对,便壮着胆子,将玉手牵到胯间高耸的帐篷。

  只听娘亲轻叹一声,玉手盈盈,隔着绸布轻轻握住怒涨的阳具。

  隔着裤衫的一握,轻巧温柔到了极点,似是唯恐伤到珍物,让我一阵颤抖、险些爆发,可就在我满怀期待地等候着欲死欲仙的温柔抚慰之时,一股精纯的冰雪元炁却是不期而至,径直涌入火热的下体,霸道清冷到满腹热血都难以承受,直教阳物迅速萎缩。

  心头欲焰未消,下体热血却被强行冰结,那滋味极为难受,有若天差地别般的极端诡异,让我心急如焚地哭诉:「娘亲,这是做什么啊?」

  娘亲玉手快若闪电,已然缩回,捂嘴轻笑:「霄儿不老实,这是惩罚哦~」

  「娘亲,孩儿错了还不成吗?快解了冰雪元炁,孩儿自己解决行了吧。」我知道自己无法强迫娘亲,只得脸色发苦,哀求不已。

  「那就更不行了。」娘亲仙容一肃,正色道,「霄儿欲成先天极境,最忌讳阴阳不调,自渎空损元阳,将来领悟天地元炁会难度倍增。」

  「啊……还有此事?好吧。」欲焰灼心,下体却无动于衷,如此心神与体感的差异带来的是无法形容的难受,我却不能对娘亲这番话置之不理。

  此时欲焰狂涨直灌灵台,单单是武者梦寐以求的先天极境并不能让我轻易屈服,哪怕武道前途黯淡也定要泄之而后快;让我在意的是,成为先天高手之后,我就不再是娘亲的累赘,或可为她遮风挡雨、顶天立地。

  但我又想起另一件事,苦涩开口道:「难道孩儿不成先天高手,就无法与娘亲共效于飞吗?那岂不是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霄儿净想坏事。」娘亲轻斥一句,却并无严责之意,柔笑解释,「男欢女爱乃是阴阳交泰,无损于阴阳调和,自然无碍,所以霄儿不用担心。」

  「那就好。」虽然一时无法稍解欲焰被压抑的难受,但闻得共效于飞不必等到登临先天,而是来日可期,我还是长舒了一口气。

  娘亲自知魅力非凡,留在此处徒增我的难受,贴心开口:「娘将饭菜盛来,便各自回房吧——娘虽无意撩拨,却恐霄儿无法自持。」

  「嗯嗯。」受冰雪元炁而冷冻欲火之事还未过数息,我哪有异议,不停点头,更不敢多看。

  只听娘亲一声轻笑,香风袅然,白袍拂风而去。

  我这才抬起头来,苦着脸等待欲焰褪去。

  屋外山雨欲来,乌云骤卷,狂风呜咽,天光晦暗。

  我将案几织席与棋具瑶琴收入正堂,关上大门,端了饭菜回房间,点上一支蜡烛,正想用餐,却忽然打了个饱嗝,乳香四溢,令我如痴如醉。

  我不由好笑,方才喝的乳汁太多,现下腹中有些饱胀,只能待会再用晚餐了。

  躺在榻上不多时,磅礴大雨便倾覆而下,竹林萧杀,淅淅沥沥,滂沱坠降,雷光电闪,犹如天塌地陷。

  在连绵不绝的暴风骤雨中,我忽然察觉到会阴处盘踞着一股精纯的冰雪元炁。

  脑中悍雷比天地异象更加令人震惊,我猛然省起,这不是娘亲对付擒风卫的手段吗?!

  曾以为绝不会受到这般对待,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真会以身试法,对此始料未及的我欲哭无泪。

第九十章决断圣心

  昨夜虽是滂沱大雨,不知是什么时分才停歇,但我依然安稳睡着了。

  翌日,雨露残叶,泥土芬芳,朝阳和煦,幽宅清新。

  整个上午,我都与娘亲规规矩矩地对弈,丝毫不敢僭越——连多看几眼都不敢,更别提亵玩柔荑了——唯恐欲火再起,难以自持,再受冰雪元炁封脉的痛苦。

  我总算明白杨玄感为何对娘亲敬之惧之了,这般折磨体验一回就永生难忘了,谁敢再犯?

  我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蔫萎,下棋一塌糊涂,心不在焉。

  娘亲已从冰清雪冷的严母变为结发缔约的爱侣,我却惧于她神鬼莫测的手段而不敢索取,个中滋味,实难言说。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时将近,我才如释重负地起身告别,赴约范从阳,娘亲也只轻点螓首,淡然嘱咐早去早回。

  此时日晞已久,雨水几乎难见,道路只有些微湿润,无碍于行走。

  我走到前坪外侧,回首一望,只见屋檐回廊下,娘亲白袍清素,亭亭玉立,美目远眺,如同盼望夫君归家的贤妻。

  绝世仙子露出这般姿态,怎能叫我不心痒难耐?

  我不管不顾、咬牙发狠,快步走回屋檐下,望着娘亲笑吟吟的清丽仙颜,俯首相就,衔住了那数度品尝却索取不厌的樱唇,缠绵热吻,直吸得啧啧作响。

  听着浅浅微吟,与娘亲的灵舌几次纠缠,吞食了不少甘霖香津后,察觉到下体隐隐有抬头趋势,我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樱唇,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再次告别。

  娘亲亦未多言,满目温柔,静立檐下,秋水相送。

  我也是一步三回头,几乎被那旷世仙姿消去外出的决心,直到被屋壁挡住,才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平缓山路。

  走在微微湿润的山路上,道旁还有积水的坑坑洼洼,弥漫着青草的清新、树木与残花的芬芳,生机勃发,倒也格外舒心。

  到了约定的岔道口,范从阳尚未到来,虽然午时将近、约刻不远,但他身负绝世轻功,想必不会失期。

  果然,不多一会儿,一袭简朴青袍攸然出现,布带束发,身上没甚么贵重饰物,正是范从阳,我见怪不怪,有气无力地抱拳见礼。

  他也浑然不拘泥于礼数,笑呵呵回应:「徒孙来得还真是早啊,与你父亲甚为相似。」

  「拜阁下所赐,我现下武功全失,只能赶早不能赶巧了。」虽然理解他不得已而废我功体的苦衷,但却未尝没有怨气,怎么也得揶揄一番。

  「咳咳……」他抚须尴尬地咳了几声,转移话题,「徒孙寻老夫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圣心。」我也点到为止,不再穷追猛打。

  他背手挑眉,略带诧异:「徒孙与仙子尚不能决?」

  「娘亲说不愿影响我,我……还拿不定主意。」

  范从阳微笑颔首,捋捋短须道:「既然如此,昨日骤雨,不如与老夫游一遭那司露村,再做打算。」

  我心中一转,已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但并未拒绝:「好吧。」

  因我失了武功,范从阳若以神速相携,恐有祸患,因此二人沿着平缓山道蜿蜒而下,好在夏季日长,时间充裕,倒是无妨。

  雨后山景引人入胜,我与他错步同游,却并没什么话题,一路上相对无言,但总不好一直如此,因此眼珠一转,询问道:「阁下可知,此地为何叫做司露村?」

  范从阳闻弦歌而知雅意,立时开始显摆:「呵呵,徒孙有所不知,据老夫考证,此村本朝以前就已存在了,但不叫司露村,而是失路村——那时洊雷关未成,靖岚山脉往返所需时日甚久,密林掩映、不见天日,难以翻越,多有失路之人。」

  「朱雀王朝末年,国乱岁凶、民生凋敝,苛捐杂税日益繁重,天灾人祸连连不断,百姓为了觅得生路,便四处逃窜,不少人迷失在靖岚山脉化为孤魂野鬼,而侥幸返回之人眼见实在翻越不过,便寻了处依山傍水、不虞祸扰之地,共助聚居,为了纪念落足至此的缘由,便将此处唤做失路村。」

  「后来本朝太祖年间,地发宏震,两州趁势修筑洊雷关,官道遂通,发现了此村并纳入治下,虑及两州已然连通,便将名字改为了司露,取『幸得有司,不迷林露』之意——其实也是标榜自己功绩之举。」

  「哦,原来如此。」此番缘由,若无考证解说,倒是轻易不能得知。

  「那云隐寺和孚咎呢?」

  「云隐寺原本是回日峰上的一座破庙,想来是前朝佛法鼎盛时的庙宇建筑,朱雀末年战火连连,此地偏僻而不得供养,僧人应是都跑光了,只余了破旧古刹。」

  「及至本朝,开国太祖太宁忡晚年丧子,传位于圣孙,为了国安政顺而定下祖制,分封子孙于各地、爵位世袭罔替,命其等不得从政、不可从业。但其中分封到扬州的武安王太宁烨,乃是太祖四子,曾在开国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勋绩彪炳,颇孚人望,而太孙年少德薄难以压服。」

  「太祖顾忌自己百年之后,恐其有逆上夺位之举,便下诏重建云隐寺,让武安王代己出家,在庙中持戒修行,说是为天子念经祈福,消弭征战的杀孽罪愆。」

  「后来圣孙继位,改元承业,武安王为了避嫌表忠,又让嫡长子为先帝守孝出家,但承业皇帝宽宏大量,赐还武安嫡子帝王家身,令其只需从子孙挑选一人代替,无论嫡庶长幼皆可。」

  「此后这不成文的规矩便流传下来,武安王代代有庶幼子遵循旧例、出家持戒,只是要求愈发宽松。到得神武年间,武安王一脉只须择一外人赐姓『武』便能做当代亲王替身,而这些受赐姓者其实除了剃度落发、每月祈福数日,便与常人无异,亦可娶妻生子、喝酒吃肉。」

  「孚咎则是本代武安王的二重身,他原是幽州人士,光纯十年进士,性躁乖戾、愤世嫉俗,因言语不敬得罪同侪而被贬扬州,落魄潦倒、众叛亲离之际却被武安一脉看上,因此代王剃度受戒,任云隐寺监寺,已有十年之久了。」

  我不屑一顾地嘟囔道:「原来是个假和尚……」

  「徒孙如此说,倒也没错。」范从阳哈哈大笑,忽然伸手一指,「胡大壮已在前面候着了。」

  我们聊着聊着,已经走到山脚了,耕地在望,经过昨夜大雨,稻田更显青翠欲滴,细长叶片上残露未尽。

  胡大壮正在山脚道路等候,身后的田间地头,不少人正在忙碌,衣着朴素,荷锄带箪,劳作之间手脚沾满泥巴。

  我高兴地伸手招呼:「胡大哥。」

  「柳兄弟。」胡大壮也早已看到我们,此时迎上来,粗犷一笑,又对着范从阳颔首,「教席。」

  这称呼颇为奇怪,且并无尊卑之别,但我不甚在意,水天教之事我知之不详,不能想当然。

  「大壮等了这么久,辛苦了。」范从阳微笑点头,「田里不少人在干活,咱们就绕着外边转转吧。」

  「阁下怎么……?」此时范从阳失去了儒士风度,说话浅显通俗、流利自然,既不引经据典也不之乎者也,甚至还带着乡音,我心下一奇,不由斜眼发问,却寻不出一个恰当的描述。

  「言谈粗俗是么?」范从阳哈哈一笑,「徒孙,无论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不过是交流的媒妁,哪种合用便用哪种,没什么分别。」

  这说辞倒是新颖,却反而勾起我另一个疑问来:「那日阁下与孚咎的交谈又是怎么回事?」

  我与范从阳脚下不停,跟着胡大壮并行向着天地而去,他抚须了然道:「原来是此事。老夫与孚咎同属入朝为官的文人,因此交谈便要用『官话』,此乃不成文的规矩,否则便是自贬身份。」

  「每句每读,骈双合偶,取君臣相佐、尊卑有序之意;首尾低、中峰高,则是合躬微躯、奉至尊之论。」

  「数十年以来积重难返,『官话』又何止用于平日交谈,上至奏疏国策下至文书布告,俱已默循此例——就如那寇隐上的祥瑞疏,正是其中典范。这亦是光纯帝治时,文人结党、儒生掌朝养成的歪风邪气,真是酸腐朽烂——就连启蒙取字,都成了攀亲带故、互认门吏的根据。」

  范从阳撰成巨著,应当算得上儒林秀魁,却对同侪齐辈的拂袖作风丝毫不留情面,倒让我不由高看了几分。

  而且我略一回忆叶明夷所背诵过的祥瑞疏,果然是句句成双成对,只是她腔调平正犹如常人交谈,彼时我未能发觉此中奥秘,现下才知其中也带着骈双合偶的矫揉造作,不由摇头鄙夷。

  谈话间,我们三人已到了田地近前,便绕着外圈行走起来。

  我定睛一看,许多人正在将稻田埂岸挖出一个缺口,将田中蓄水通过间渠放走,不由发问道:「他们为何要将水放掉?作物生长不是需要吗?」

  范从阳微微一笑,并未出言解答。

  胡大壮倒是直言不讳:「柳兄弟,谷子要长成是需要水没错,不过现在已经六月,稻子都抽穗结谷了,就不需要太多水了;昨天的雨太大了,如果不放掉,会把稻子淹死的。」

  「啊,原来如此。」我虚心应道,这才明了其中还有此番缘由。

  长见识了,从书中读来的知识与实际情况并不尽然相同,圣贤书也不是那么万试万灵,又或者自己并未将圣贤书读通读透。

  我们又走了几十步,忽见一方稻田的埂岸上坐着一对爷孙,老者头发花白,面容沧桑,精瘦骨干,穿着草履,裤脚裹着泛白的泥巴;一旁的则是一个小女孩,约四五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粗布衣裳,脸蛋上泥巴点点,双脚在泄水缺口处晃荡,正在濯洗脚丫上的泥巴,也是不亦乐乎。

  在偌大田亩间劳碌的有膘朴汉子,亦有粗壮农妇,但小女孩却是未曾见过,我颇有些疑问,走上前去礼貌地鞠躬问道:「老丈,你家姑娘几岁了?」

  却没想到老者径直闭目,毫不理会,连头都没转一下,自顾自地用斗笠扇风驱汗。

  我既不生气也不怎么尴尬,只是有些好奇难解,而胡大壮走上前来解围:「何伯,这是我朋友,不是那些公子哥。」

  他这才睁开眼睛,喑哑开口道:「是大壮朋友啊,我看也不像那些王八蛋,找老汉有什么事么?」

  见他肯接话,我才松了一口气,客气道:「老丈,没什么,看您的孙女可爱,想问问……」

  我话还没说完,却是异变突生,只见那小女孩手忙脚乱地扑倒何老汉怀里,嚎啕大哭、恐惧哀泣:「爷爷!他要把小花抓走……」

  何老汉叹一口气,摸着女孩小脑袋安慰道:「小花不哭,这个哥哥不是坏人,没说过这话,小花听错了……别怕啊,不哭了不哭了……」

  我一时被这莫名其妙的场面弄得愕然不已,我只是客套地夸夸拉近距离,小女孩却为何这般反应?

  何老汉哄了半晌才安抚好小花的情绪,又让她到一旁玩耍,小女孩抽噎点头,怯生生地绕开我回到原处冲洗小脚丫,一双朦胧泪眼却时不时朝我瞟来,既害怕又警惕。

  「老丈,我……」

  我有些云里雾里,正欲开口道歉,他却摆摆干瘦的手,叹气开口:「老汉知道你不是故意,不用再说了。」

  「多谢老丈谅解……可为何会这样?」我舒了一口气,疑问却不能自解。

  「呸!还不是那群公子哥,见到好看女人就要抢占,什么青天老爷、百姓父母,根本就不管!」何老汉吐了一口唾沫,破口大骂,「谁不希望自家闺女好看些?可这世道,对穷人来说,那不是好事,是罪过!」

  见何老汉愤然怨语的模样,我心下愕然,纨绔子弟欺男霸女已经根深蒂固到如此境地了吗?哪怕夸奖一下小女孩也会吓得她畏惧嚎啕,他们究竟是何等的怙恶不悛啊?

  范从阳此时上前一步,开口道:「老丈来这里多少年了?」

  何老汉打量一眼,漫不经心地回答:「三年多吧。」

  「可是来给云隐寺种福田的?」

  「这里哪个不是给佛爷种田的?」何老汉叹了一口气,「虽然租子也收得很厉害,总比那些地主员外少些,不然爷孙俩早就饿死了。」

  范从阳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今生种福田,来世投胎富贵人家。」

  「老先生说的这些话,若是转回去十年,老汉可能就信了,但如今老汉一只脚都进了棺材,也看开了,人死如灯灭,哪有什么来世?就算有,那也不是我老汉了!又算什么福报呢?」何老汉摇头不已,唉声叹气,「可惜其他人就不一定相信了,余下来的一些银钱,都拿去供奉佛祖,还不如买点肉吃了得了!」

  范从阳默然听完,才点头感叹:「老丈好觉悟。」

  何老汉听了此话,摇摇头,摆摆手,示意不愿多言。

  范从阳对我们使了个眼色,三人便一起离开了。

  「福田是什么?」走开十几步,望到那终于放松了警惕、尽情玩耍的小花,我不禁心酸难耐,发出了这般疑问。

  范从阳看不出悲喜,淡淡开口:「福田是佛门寺庙的产业,为寺庙料理田地便称作『种福田』,相较做佃户,地主员外要收租八成;而种福田只收六成,其余的归自己所有。」

  「那不是要好上许多吗?」范从阳摇头道:「好不了多少。福田是由寺庙管理,田户每月供奉多少香油钱,他们会记录成册,供奉得少了,便撤去资格,算下来,七成半都会落到佛门手里吧。」

  「啊这……」我哑口无言,种个田,还有这种内幕,简直是匪夷所思。

  范从阳又道:「除了佛田和地主的田地,还有一种叫做皇田。一般是皇亲国戚、帝室宗脉所有,或者由皇帝颁旨赐予有功之臣。耕种皇田的收成,所得都是田主所有,也勿需上税;为了维持农户的生活,田主可能会留个一成半成左右吧——其实死了他们也不关心,因为给他们种皇田的都是签了卖身契的。」

  我悲从中来,凄愤问道:「这样也有人甘愿作奴役吗?与死了又有何区别?」

  范从阳摇头苦笑:「怎么没有?对于走投无路的农户来说,好歹是一条生路。」

  闻得此言,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听范从阳继续问道:「徒孙可知,为何会有走投无路的农户?」

  「不知。」我有些咬牙切齿,却并非是对自己或者范从阳。

  他并未直言,反而问了一旁的粗粝汉子:「大壮,你尚未加入水天教时,需要交多少种税?」

  「三四十种吧。」胡大壮低声回答,难掩面上的黯然。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

  「给柳兄弟说说看。」「每年秋夏各一次的田税、剿饷加派、练饷加派、宫城修筑加派、火耗归公、吉壤加派……」

  「停停停……」一连串的赋税名目如连珠炮似的,我急忙喊道,「这么多,怎么活得下去?」

  胡大壮面上虽是淡然,口中却是苦涩:「也就这么活……」

  范从阳笑道:「其实我朝的田税乃是有史以来最少的,如今三十税一,比前朝的十税一、五税一都要少。」这下更教我疑惑不解了:「那为何百姓还会民不聊生?」

  「这乃是因为皇室宗亲、官绅以及有功名在身者,皆可以免除一定的赋税,尤其是田税。其中皇室宗亲免全额税,官绅功名免定额税,就连地主也能通过贿赂官吏来免除部分税额。」范从阳驻足不前,仰天长叹,「正因如此,农税愈轻,国库愈加空虚,赋税名目也就越来越多,最终积压成山,农户即使原本有田地,也被逼得卖儿鬻女,身家破落。更何况太宁炿贪图玩乐,以各种名目搜刮民脂民膏;上行下效,苛捐杂税愈加繁重,几乎整个国家的朝政开销都要从农民田户身上榨取,长此以往,焉能不使百姓对朝廷心生怨恨?」

  「唉——」我长叹一声,或期许或悲愤地明知故问,「那……还有救吗?」

  「谶厉道兄曾告诉老夫,一个人倘若病入膏肓,身衰气微,哪怕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他亦无法吸收,也就无济于事。」范从阳摇头不已,「玄武王朝亦是如此,哪怕有不世出的朝臣明君能够力挽狂澜,也没有助力,反而更多人会横加阻挠,正所谓『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呵呵。」

  范从阳苦笑一声,却是没有明说,但我岂能不知他话中所指。

  那小小驿站中的盛宴佳肴、山珍海味,问道兰溪时避之唯恐不及的村民,被逼得想要落草为寇的民夫,独夫为了满足欲望而以祥瑞为名的赋税……

  这一切的种种,无一不再指向同一个答案:不破不立,再造乾坤。

  但我也没有轻易开口,随着两人一同游走,一路沉默寡言。

  结束了司露村之游,已经接近未时,我先后与胡大壮、范从阳分道扬镳,缓缓走在回到幽宅的山道上,沉思今日见闻与圣心之事。

  范从阳虽未直言不讳、点破意图,但他所欲表达的意思我却了然于胸——他希望我以天下苍生的疾苦为念,铸就圣心。

  今日的一番见闻如同穿针引线,将出谷以来所见朝廷的腐朽面目捣碎在一起,熬成一副猛药,对我触动极大,但心中仍旧有些迟疑。

  玄武王朝真的无药可救了吗?

  答案不言而喻。

  皇帝不思朝政,贪图享乐;权相仇道玉朝纲独断,其外甥猖狂到屠村灭户、杀良冒功,而身为当地父母官的赵知县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不破不立,再造乾坤,是唯一的办法,但我真的是可以肩负起如此重任的人吗?我有那般才干、见识、胸襟和韬略吗?

  不,这不是最关键的,关键在于,我能够忍受牛婶这样的朴实农户被贪官污吏欺压剥削吗?

  答案是否定的。

  我深吸一口气,已然有了决断。

  回到了幽宅前坪,娘亲正在屋檐下等候,美目盼兮。

  「娘亲。」我轻呼一声,快步走去,抱住了娘亲,枕在她的肩头,呼吸着淡雅清香,心中全无一丝欲念。

  娘亲双手抚上了我的脊背,温柔问道:「怎么了霄儿?」

  「没什么,让孩儿抱一会儿。」

  「好。」

  我拥着娇躯胴体,享受着慵懒放空,心神安逸,这是娘亲不会吝啬的。

  娘亲的娇躯动人,但我无暇邪思,玉手在背的抚慰更让我心灵放松。

  但一直慵懒毫不作为也无济于事,于是我深吸一口清香,离开了娘亲的怀抱,望着仙颜,坚定说道:「娘亲,孩儿已经决定以何为圣心了。」

  「哦,是么?」娘亲美目微挑,似乎并不意外。

  「娘亲,玄武王朝腐朽贪污,横征暴敛,黎民百姓苦之已久。」我毅然决然,掷地有声,「孩儿虽非生而殊异、天选之子,但愿以天下苍生为念,尽己所能,再造乾坤。」

  娘亲静静听完,柔声问道:「这条路可不好走,霄儿想清楚了吗?」

  我坚定点头:「想清楚了,再苦再难,孩儿也无所畏惧;或许一事无成,但……惟愿心安。」

  「好。」娘亲郑重颔首,却绽开不可方物的柔笑,「无论前路如何艰难,娘都会陪在霄儿左右。」

  「嗯。」我望着娘亲无任支持的眼神,顿时觉得世间事、前途险,俱皆不值一提。

  娘亲温柔一笑,关切开口:「好了,走了一下午,饿了吧,先用晚食吧。」

  我也没有过多留恋,放开了怀中的娇躯,颔首应道:「嗯。」

  用过了晚食,我并未与娘亲温存,径直入了西厢休息。

  一来是勃杂的心绪需要平静,二来是昨日欲焰被强行消除的画面历历在目,让我心有余悸,不敢轻举妄动。

  今日所见所闻,犹如静湖投珠,让我久久不能平静,夜深后才渐渐入眠。

第九十一章洞房花烛

  翌日,用过晨食后,我提出凝练圣心,娘亲却说暂缓,今日且只抚琴弈棋,范从阳所给的卷册一直由娘亲保管,我无从得知;况且圣心已有决断,缓个一时半刻也于大节无碍,我自无意见,听从安排行事。

  奇怪的是,娘亲请胡大嫂早早地做了晚食,未时过半便已用完。

  送走了胡大嫂之后,娘亲更是神秘一笑,让我在堂外稍候,我依言等待了一会儿,才听见仙子的呼唤:「进来吧,霄儿。」

  「是。」我踏进了堂中,却见到一番别样景象:天地牌位前,漆木方桌上点燃了两只红烛,哔剥作响,贴近桌缘处摆着两杯薄酒。

  娘亲一袭白袍,立于供桌前,仙颜含笑。

  我走上前去,好奇问道:「娘亲,这是……」

  娘亲抚上我的面颊,温柔凝视:「霄儿,娘答应要与你前路同行,此刻虽非良辰吉时,但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母子便在今日拜堂成亲、共度良宵。」

  「娘亲,这、这……」我未曾想到是如此巨大的惊喜,一时间高兴得无以复加、口舌难言,气血直冲天灵,几乎要不省人事。

  娘亲温柔地抚上胸膛,及时以冰雪元炁为我理顺了气血。

  我捉住娘亲的柔荑,激动到难以置信:「娘亲,这是真的吗?!孩儿没在做梦吧?」

  「当然是真的。」娘亲温柔颔首,仙颜含笑,「霄儿不想和娘拜堂成亲么?」

  我哪有半分犹豫,激动点头,直抒胸臆:「想!做梦都想!」

  「事不宜迟,霄儿还等什么?」娘亲柔荑拉着我的手,来到天地牌位前,檀口司仪,「一拜天地——」

  没有三书六礼,没有八抬大轿,没有祥龙红鸾,没有凤冠霞帔,没有高朋满座,没有恭贺祝祷,只在穷乡僻壤的清幽宅堂里,却比史书上任何万国朝拜、祭天封禅的宏伟典礼更令我心旌动摇,更何况为此等悖逆纲常、颠倒伦理之事的司仪不是旁人,正是从前冰清玉洁、守身如玉的娘亲!

  我压抑住乱窜的心头热血,看着无尽温柔的娘亲激动一笑,而后齐齐躬身,朝着成双红烛、天地牌位深深一拜。

  娘亲起身后,将垂在胸前的青丝拂至身后,温柔一笑,樱唇轻启地唱道:「夫妻对拜——」

  这一笑一颦几乎让我幸福得头晕目眩,四肢僵硬却又自如地拜了下去。

  随着娘亲唱仪的天籁之音,回荡在洒满明光的正堂里,我们母子二人相对而拜。

  青丝如瀑地垂落至我眼帘,淡雅清香随之而来,教我迫不及待地起身,望着娘亲温柔的绝色仙颜,正欲拥抱,却被一只伸来的玉手止住了动作:「霄儿不急,还有合欢酒未饮呢。」

  未等我反应,娘亲袍袖一展,快若闪电地在桌上来回一拂,便见两只玉手手各自端着一杯酒,轻巧地递来。

  我更为激动,手忙脚乱地接过左手那杯合欢酒,在娘亲的指引下,与仙子玉臂相交回折,将酒杯递至嘴边,迫不及待地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酒水入喉,我忍住咳嗽,不为所动,注视着娘亲樱唇抿住杯沿,螓首轻昂,将酒水饮尽,将瓷杯置于一旁,柔情似水地望来。

  合欢酒交杯而饮,宣告着我们母子二人永结同心,已成名正言顺的夫妻!

  曾经是严母孝子,如今成了同命鸳鸯,饶是我早料到有此一日,但仍感觉如坠梦中。

  望着温柔清丽的仙子轻轻揩去嘴角残酒,我忍不住踏前一步,将娘亲拥入怀中,紧紧抱住,颤声呼唤:「娘亲!」

  娘亲自然地环住我的腰背,双峰紧贴我的胸膛,柔笑打趣道:「傻霄儿,都成婚了,还叫娘亲呢?」

  我双手箍得更紧一分,激动唤道:「清凝!」

  「嗯~」娘亲温柔回应。

  我在娘亲的雪颊吻了一下:「娘亲该怎么称呼孩儿?」

  娘亲并无羞赧,檀口轻启,大方爱语,天籁清音化为缠绵柔情:「夫君~」

  一阵火热走遍全身,我再也忍不住,张开大嘴将樱唇含住,激烈索吻,娘亲亦是灵舌勾人,与我交缠痴绕,争渡津涎,母子二人吻得温柔缠绵,滋滋作响。

  热吻良久,我才依依不舍地放过娘亲的香舌,如梦初醒地恳求道:「娘亲,再叫一声好么?」

  娘亲促狭一笑:「怎地又叫回娘亲了?」

  「啊?」我不由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孩儿感觉还是娘亲叫得顺口,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娘亲柔柔颔首,自无不允,「霄儿是娘的夫君,想怎么叫都可以。」

  「嗯嗯。」娘亲的善解人意让我大为感动地点头,随后揶揄,「娘亲还说孩儿呢,自己都叫得乱七八糟,又是娘又是夫君的。」

  娘亲也是仙靥微愣,随即母子二人同时一笑。

  待娇笑停歇,娘亲才温柔抚面道:「现下娘和霄儿既是母子又是夫妻,这些称呼本就是理所当然,我们高兴便好。」

  百依百顺的娘亲让我受用无穷,双手不由得沿着光滑脊背滑了下去,却在如瀑青丝尾端停住,带着希冀问道:「娘亲,孩儿可以摸吗?」

  曾因轻举妄动而让仙子自情潮中惊醒,以致于错失了娇躯,现下我虽已与娘亲结发成婚,却仍是未敢轻越雷池。

  「此身已属柳郎,夫君想摸便摸,何须过问妾身?」

  娘亲极尽温柔之软语,教我心头既是柔情涌动又是炙灼火热,一口含住樱唇深吸浅吮,惹得怀中仙子娇吟侬侬。

  一双伺机待发的魔爪向着臀峰进发,却没有唐突粗鲁,而是隔着袍服,珍而重之地以手掌轻轻贴着胴体轮廓缓缓临摹,自腰窝而始,先是如同登山攀岳地起势,而后到达了圆润峰顶,紧接着就是飞流直下,既似游历了傲峭绝岭,如同从天宫摘下了一轮明月。

  翻山越岭之后,我的大手停在丰臀下沿,体悟着从方才手心划过的完美的圆弧,心下火热,隔着袍子一把抓在了臀峰上。

  「嗯~哼嗯——」

  娘亲的丰臀受袭,樱唇又被吮吻,那动人春情尽数化作了或短促或弥长的娇哼,从琼鼻中荡漾而出,美目眯成一条缝,将秋波尽数挤了出来。

  圆、翘、弹、软、柔……即使隔着袍子,诸般美妙感受却比劲弩还锋利,毫无阻碍地破开素袍,在掌中如同电掣雷鸣般激荡,直透心底教我浑身酥麻。

  我已是意乱神迷地五指尽张,却只能堪堪覆盖臀瓣,用力抓握之下,大手既是深陷软肉不能自拔,却又能感受到弹力十足的臀峰在反抗,在指缝间集结成浅丘,或弱或娇地反抗着逆子的侵袭。

  抓握数记,我被那惊人的弹性与柔软折服,啜饮着娘亲檀口中的香津,两只手掌改成贴伏在臀峰上,围绕着峰顶来回摩挲,轻抚缓弄间,那臀尖竟似能够严丝合缝地嵌在手心,迸发出令人流连忘返的柔弹触感。

  尽享了半晌绝伦妙触之后,我的双手又顺势一抓,握住臀瓣,尽力向两侧扒开,似乎想将那隐秘的沟壑全数露在朗朗乾坤之下,而后揉上一圈教两瓣丰臀紧紧撞贴,再复扒开,周而复始,虽说其中自己目不能及,却仍是乐此不疲。

  「嗯……嗯嗯嗯~」

  如此浮躁轻佻的举动,惹得娘亲的一记嗔瞥,琼鼻有规律地哼吟,虽然模糊不清,我却立时听出那是一句嗔怨——「坏霄儿」——我心下一柔,立时松开了被来回蹂躏的妙臀,改为掌托臀丘下方,上抛下颠,似在称量着娇贵肉脂,一下一下地扑在手中,却教我心头如雷动电蹿般颤抖不已。

  这仙子玉臀,常常被宽松白袍遮掩得丝毫不漏,只有娘亲端坐或者骑行时,我才有惊鸿一瞥的机会——若是因此而气机紊乱还会被娘亲责罚——现在娘亲却自愿将其供奉给亲生爱子享用,更被我的魔爪肆意蹂躏,搓圆揉扁,亵玩淫渎。

  从责罚之由变成招待之礼,如此天差地别,焉能不令我欲火攻心?终于再难忍耐,大发狂性,五指揉捏抓挤,将圆臀塑成各种形状……

  「哼嗯~唔嗯……」娘亲樱唇与丰臀同时受袭,琼鼻哼吟若有若无、时轻时重,仿佛是被爱子的不伦作弄压迫出来的,一双玉手却是箍在我的腰间,身躯更是没有半分躲避,挺着月臀任君采撷。

  裆下阳物如怒如愤,亢奋直立,龟尖似已经吐出一些液体,隔着二人的衣物,顶在娘亲柔腴香软的小腹摩擦,只能隔靴搔痒般稍纾欲火。

  当我将那翘臀抓揉了个够之后,才终于省起正事,手指顶着袍布向深邃桃沟里钻去时,娘亲猝然惊醒,退开半步,丰丘与檀口脱离了我的索取。

  娘亲仙颜染绯,美目泛波,煞是惊心动魄,我却撅起了嘴,委屈地撒娇:「娘亲——」

  「霄儿,娘并非不愿,只是良宵未至,且陪娘看看日落如何?」娘亲拉起我的手,清音婉转,温柔解释,恰似新妇向夫君求取怜惜。

  我心下一柔,没有得寸进尺,点头称是。

  娘亲毕竟是恪守古礼的,此时天色未暗,依我所愿无异于白日宣淫,倒是有些自私了。

  更何况娘亲如此逢迎,已然证明良辰美景近在眼前,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多谢夫君善解人意。」娘亲曲身万福,牵住傻笑的我,出了正堂,拉着我下坐,依偎于檐下席上。

  我这才回过神来,顺势搂住娘亲的香肩,上下摩挲着娘亲的藕臂,浑身放松,恍至无欲无求的境界,而娘亲娇躯紧贴,绝妙身段投怀送抱,微微侧首,靠在我的臂膀上。

  残阳日照如枫江,又与相依相偎,教人心旷神怡,我甚至觉得可能洞房花烛夜也不过如此了,于是慵懒地问道:「娘亲,方才我们为何没有二拜高堂啊?」

  「霄儿还真敢想啊?」娘亲美目轻轻飘来一丝嗔怪,「莫说你父亲已经身故,就算他活着,你将他的妻子据为己有也就罢了,还妄想当面拜堂,你不得被剥层皮啊?」

  「啊……嘿嘿,这倒也是。」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觉得有些异想天开了。

  娘亲转口又道:「不过——天地既然造就了我们这对母子夫妻,那么它们便是你我的高堂,倒也不算未曾拜过。」

  「嗯嗯,这就叫天造地设吧。」我点点头,满足地搂紧怀中仙躯,而后又打趣道,「娘亲,如此说来,孩儿其实拜了两次高堂的——不过第二次是在夫妻对拜的时候。」

  「哼,就知霄儿没安好心,坏夫君~」娘亲香肩在我怀里轻轻一撞,勾得我心下火热,吻住怀中仙子娇俏樱唇,尽情掠去香津甘霖,将那惹人怜爱的花瓣亲得滋滋作响。

  娘亲任君采撷了半晌,才轻轻推开我:「好啦好啦,现在先陪娘看看落日晚霞,待会儿教你亲个够。」

  仙颜娇靥染着淡淡绯红,却与雪肤神貌毫无冲突,任凭江山如画也难以企及这般美景,饶是我已经欣赏过十数次,仍旧叹为观止,心下柔情一起,乖乖与娘亲依偎在了一起。

  如此依偎相拥而坐,娘亲并非小鸟依人,只轻轻靠来,却让我觉得成为了仙子的依靠,心中踏实无比,竟真的看起了峰头落日、天边灿霞。

  许是昨日雨意未消,天光渐渐晦暗,白云染上了墨色,似乎一场山霖再所难免。

  「娘亲,天要下雨了……」我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却忽然联想到了一句俗语,便顺势说出来了,「娘要嫁人啦。」

  娘亲嫣然一笑,玉手捏捏我的鼻子,心领神会地接口:「是啊,娘今日嫁给霄儿了——你这个坏儿子……」

  我再次感觉到了心意相通以及仙子生母的曲婉逢迎,紧握柔荑,感动无比:「娘亲,这辈子既能做你的儿子,又能当你的夫君,真是孩儿三生修来的福分!」

  「娘却是被你害苦啦~」娘亲娇哼一声,假意埋怨实则微嗔,随即又温柔道,「不过谁叫娘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净想着做娘的夫君,偏生娘还拿你没办法,这就叫自作自受。」

  「有这么苦吗?」我亲了一口娇嫩指尖,嬉皮笑脸地说道,「依孩儿之见,娘亲欢喜得很,一口一个夫君,孩儿听了都害羞……」

  娘亲抽回柔荑,微微促狭道:「霄儿不喜欢听啊?那娘就不叫了。」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我岂能不知娘亲不过打情骂俏,于是将仙躯搂紧一分,柔声诉情,「娘亲每叫一声,孩儿骨头就酥软半分,再多来几次,孩儿就要化成一滩烂泥了。」

  「这还差不多。」娘亲捏捏我的面颊,满意地颔首,重新靠着我的臂膀,眸光澄净,静静欣赏着残霞晦云。

  我们母子没再继续谈话,转相依偎,静看雨云聚集,骄阳掩面,凉风习习。

  不多时,一阵小雨淅淅沥沥淋下,有些雨滴自屋檐垂落,有些坠溅于走廊上,但我与娘亲所坐之地方圆却并无半点湿润,我知是娘亲功体所致——先天高手,可勾动天地异象。

  卧阑听风雨,难诉几多情。

  雨点滴答,我与娘亲相依相偎,沉浸在静谧中,温情流动,无限无垠。

  片刻之后,云销雨霁,重见天日,竹叶青石,露闪莹光,微弥泥芳。

  我与娘亲静静相依,互体温情,闲看时流辰逝,天光转移,日暮西山,云霞满天,如胭脂泼玉面。

  眼见与娘亲约定的良宵将至,我有些心痒难耐,左手从香肩滑到了腰肢,感受着柔软美肉,不由得轻轻一捏。

  「嗯~」娘亲猝然一哼,娇躯微颤,电光火石之间便抓住了我的魔爪。

  「娘亲?」我心下疑惑,难道是……

  娘亲似是与我心意相通,已然猜出我心中所想,却是毫不掩饰地大方回答:「娘这儿有些怕痒……」

  仙子娇躯还有这等敏感弱点,我不由得玩性大起,正欲抽手作弄一番,娘亲却飘然起身,温柔一笑,清音吟哦道:「夕照既现,良宵已至。」

  此话一出,我如何不明白,与娘亲共度春宵的时刻到了!

  「是!」我气血涌脑,霍然站起身来,与娘亲携手进了正堂。

  屋内已然略显晦暗,我左右一望,期期艾艾地问道:「娘亲,咱们在哪儿……洞房啊?」

  娘亲仙颜微绽,理所当然、风情大方道:「霄儿既是娘的夫君,自然是入主东厢,行周公之礼了。」

  我一听此言,心头突突直跳,脑子里都是奔雷般的回声。

  曾几何时,娘亲的香居无异于禁地绝处,自记事起我便从未踏足过,连其中是何陈设都不得而知;如今物换星移,我却要在娘亲的居所香闺、罗床锦榻上,与仙子一般的生母夫妻敦伦、一体交融!

  我心神还沉浸在激动中,娘亲已然一手推开东厢的房门,牵着我的手进入其中,预示着那曾经的禁地对我敞开大门,不设防备,无任欢迎,但凭临幸……

  恍若置身梦境一般,我踏进了娘亲的居所,痴痴地打量起来:真要说起来,东厢房陈设其实也简单,外是窗前铜镜、梳妆木台,中是一张围廊式拨步床横亘室内,内是衣柜以及洗漱架子等贴墙而置,不过如此。

  只是那拨步床造型奇特,最外是四角立柱,镶有木制围栏窗户,其内尚有乾坤,正如屋内安置了床榻,二者之间又有空隙,形成了回廊,床头两侧有木柜小桌。

  正在我打量的空档,娘亲已在拨步床前后点燃了十数只红烛,「屋中屋」被照得亮堂堂的。

  那屋内大床长宽皆巨,规格甚隆,足可以两三人同卧,床单被褥更是应景的大红色,绣花纹云,似在期待着洞房花烛的良辰吉刻。

  今日,我和娘亲就要在此床上合为一体了么?!

  我心中火热,凝神看去,只见娘亲正立于床前回廊,笑吟吟地望来。

  旷世仙子,清丽绝伦,姿容绝世,巧笑目盼,红光喜床,洞房花烛,不过如此!

  「霄儿,还等什么?」娘亲一拂青丝,雅笑嫣然,明眸善睐,如新妇待夫。

  我忍不住冲上回廊,一把抱住娘亲,将娇艳欲滴的樱唇含住,如饥似渴地激吻索取。

  「嗯唔……」娘亲双手轻环于我的腰间,唇关大开,香舌灵动,娇羞事主,与我粗舌追逐缠绵、绕舔深舐,毫不吝啬檀口中的香津蜜涎,也不嫌弃我的浓稠口水,或渡送或吞吃,唇舌相交之间,已然混合成了粘腻丝液,润湿了嘴角。

  享受着娘亲的蜜吻,只见她仙颜飞霞、春情盎然,我驾轻就熟地解开娘亲的腰间系带、内衫褡扣,伸手至衣领向外一扒,怀中仙子顺势抽出香肩玉手,任由我将白袍内衫扔在床头。

  被外人称呼为仙子的娘亲,上半身已经被我剥脱得只剩抹胸,这更勾起了我的欲望。

  我索吻不停,将娘亲缓缓扑倒在床榻之上,用力吮吸几口香津之后,放开了樱唇,双手撑在两侧,欣赏起美景。

  娘亲成熟风韵的胴体,宛若一只熟透多汁的蜜桃,即使以往仅能偶尔窥见、却也是深知其妙,纵然历览尘世间也是不可多得的,可我仍未料到,竟能如此鬼斧神工、风姿妙韵。

  此刻娘亲半卧在床榻之上,仙颜举霞,美目柔波,藕臂后撑,圆润香肩在烛光里耀眼,抹胸之下的乳峰傲然挺拔,随着轻喘娇吁微微起伏,撩人心魄。

  娘亲的小腹如同软腻雪脂凝成一般,并非一平如砥,而是微微凸起美妙的弧度,没有横纹褶皱,如同浑然天成的羊脂白玉,脐眼明明是凹陷内窝,却圆润素洁,反似镶嵌了一颗光滑珍珠,随着呼吸微微翕张,看得我口干舌燥。

  那腰肢自胸肋下开始收束紧窄,并非盈盈一握的纤细柳腰,但与浑圆硕乳与绸裤间隐约的胯臀曲线相得益彰,竟与葫芦陷口、净瓶缩颈不遑多让,构成了风韵成熟、丰腴诱人的曼妙躯体,妙到毫纤,不可方物,若有增减,则美感俱毁。

  我俯身亲着樱色绯颊,伸手至娘亲背后摸了两把,轻车熟路地将抹胸解开,随手扔在一旁,才顺着修长雪颈亲吻而下。

  「嗯……」娘亲也并未强忍羞赧,琼鼻轻哼,动情娇颤,「霄儿……」

  直至吻到了锁骨,我的下巴已然触碰到了绵软乳肉,才从唇齿留香的爱吻中回过神来,不禁抬头细看。

  此时娘亲仙躯半卧,双峰终于是稍稍变得圆扁了一些,但依然挺拔饱满、浑圆自持,顶着嫣珠的乳尖高耸不屈,乳峰微微向两侧分开,雪沟壑内的乳根却是紧紧挨着,不分彼此,仿佛同出一源。

  如此美景在前,我焉能再忍?

  一手小臂撑住全身重量,俯首含住右乳,尽情含吮舔弄,拨挑乳珠,将雪岭红梅涂满了浓稠的口水,仿佛以此滋养蚌珠;我自不会冷落另一座高耸乳峰,大手尽力抓握揉捏,指掌撩拨、摩挲嫣珠,魔爪将硕乳肆意搓圆揉扁,幻化塑形。

  「啊……贪心的霄儿……」娘亲口里斥责,一手却抚上我的头发,轻轻穿梭抚弄,偶尔按压,似乎想将我闷在雪白硕乳里,任由爱子在养育了他的双乳上口狎手亵。

  含着粉色乳尖吸吮了半天,我终是略感满足,随即大嘴紧紧含住勃立的嫣珠,另一手则捻住她的佳偶,两边同时向上抬起,将乳首拉扯成粉肉尖峰,直至再含不住才"啵」的一声放开,那乳尖立马回弹,却余波未消,颤颤巍巍地抖动。

  这一下娘亲也忍不住,娇声轻呼:「霄儿,莫扯……啊~」

  还未等娘亲的斥责出口,我的大嘴与手又互换目标,如法炮制,肆意亵玩起仙子玉峰来。

  「啊嗯非得两边都亲过摸过才肯罢休么……贪心」娘亲似是无奈似是埋怨,但更多的却是娇嗔,玉手温柔地爱抚着我的头颅「霄儿不急,慢些……嗯、慢慢来、噢……」

  娘亲的乳房如此丰沃满香,较之温柔乡也不遑多让,若非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哪怕含咬吮舔、揉捏搓弄上一辈子,我也不会生出丝毫厌倦。

  如此亵玩半晌,我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瞥见沾满了浓密口水的两只乳尖,心中涌起一些得意。

  「瞧你笑得……将娘身上弄得满是口水,很开心么?」娘亲无奈地摇头,手指轻捏我的鼻子。

  娘亲玉靥晕红,却仍落落大方,我不禁俯首,含住樱唇吮吻了一会儿,惹得她娇哼几声,我才无赖回应:「我是看娘亲开心才这样的……」

  「油嘴滑舌。」娘亲软软嗔怪一声,我已然伏下身子,将脸颊贴在了娘亲的小腹上,感受那随着呼吸而柔柔起伏的雪原。

  软腻雪脂般的腹部散发着淡雅的清香,与平日里闻到的香风如出一辙,我细细嗅了几下,便伸出粗舌,不由自主地在雪花般洁净的腹肉上舔了起来。

  舌头滑过,竟似舔着了入口即化的花膏凝脂,软嫩雪腻,加之微微凹陷,似乎真的那片嫩脂融化在了我的口水中,被吞入了腹部。

  如此绝妙的体验,教我难以自持,尽情舔舐,急欲将这完美的雪腹处处都以粗舌亵玩一番,教此处尽数浸润在我的口水中。

  娘亲不知何时倚在了枕头上,一双玉手抱住我的头颅,指尖轻轻插在头发里穿梭抚弄,爱怜万分,微微吟哦:「啊~怎地……又舔起来了,霄儿要把娘吃了么——」

  吃了?

  是啊,娘亲如此仙躯胴体,雪白软腻又不失弹性,比任何美味佳肴更加具有入口即化的美妙,遍阅人间也断然难寻,如何不教人欲品尝而后快?

  小腹雪脂随着我舌头用力舔舐便凹陷一分,滑去之后又恢复如初,只余横流口水,甚是美妙。

  满口清香与嫩滑雪脂教我沉醉其中,每一下都有无尽的妙觉迸发在舌尖,舌头舔舐着雪腹,如湿蟒过沙,留下浓密的口水痕迹,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脐眼处,我心中早有定计,舌尖先是绕着肉窝外围舔了几圈,随后如同灵蛇归洞一般,探了进去。

  「呀——好痒……霄儿……」娘亲腹脐受袭,竟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浑身微颤,雪腹柔弧轻轻拍打着我的脸颊,却不似抗拒而是抚迎。

  那脐眼如同珍珠的模具一般,小巧精致,没有一丝肉褶余皱,也是一般的软腻雪润,娘亲娇笑之下,不时收缩,我仅能探入半截舌尖,但亦能极尽挑逗之能事,或钻或顶,或舔或含,将里面涂满了滑稠的口涎。

  「啊~坏霄儿、真不知羞……舔娘的肚肚……嗯、呵呵……」仙子似怨实嗔的羞语未能阻止爱子的逆行,我行我素地逗弄了半晌,我「啵」地亲了那小巧脐眼一口,这才舍了珠座似的雪洞,但再向下,却是未能脱去的绸裤了。

  我不急于一时,待娘亲痒笑渐渐平息,轻喘娇吁,双手才自她腰间的缝隙伸入,一连捏住绸制的外裤、内裤和亵裤,抬头问道:「娘亲,可以吗」

  娘亲嫣然一笑,颔首应允,檀口轻启:「还请夫君怜惜~」

  此言一出,我心中柔情与欲火并起,轻轻点头,双手颤抖地将三层遮羞丝绸缓缓褪下。

  娘亲微抬腰臀,随着三层裤子如同退潮一般消失,露出的却是比丝绸更雪白更光滑的腰胯,左右两条月弧似的肉褶向着耻丘游去,合并于腿根,划分出一个倒尖峰的区域,长着一小撮淡黄绒毛,短似针尖,软软伏于腻肉。

  娘亲腹胯腴软,严丝合缝,仅能看见耻丘轮廓及其上一道微微内陷的肉缝,紧并的玉腿雪线与腹股沟连成了丫字。

  我心神如迷,双手却并不停顿,继续剥下丝绸,露出一双玉腿,如同剥去外壳般的春笋,软腴而丰弹,修长而浑圆,鬼斧神工,叹为观止。

  直至过了膝弯、小腿,一同脱去绣鞋雪袜,我才算完成了工作。

  我将绸裤扔在围栏上,回头一看,便见到了一幅除我之外、世间再无人可欣赏的绝景:只见娘亲仙颜带笑,曲线玲珑,冰肌玉骨,通体如同羊脂白玉般圣洁素静,雪颈藕臂,丰乳香腹,软腰柔臀,美胯玉腿与饱满耻部连成一片,毫无春光泄露,满溢而出的成熟风韵无可比拟,较之任何淫亵秽乱的春宫裸女都更撩人心魄,却更多了不可侵犯的圣洁纯贞。

  当然,我心中明了,只要眼前仙子的爱儿伸手将掩藏春光的圣所分开,娘亲定不会阻止,反而会任我探索其中奥妙。

  胯下阳物如同咆哮的怒龙,只想释放它的狂欲,但面对完美造物般的仙子神女,又是我与娘亲洞房花烛之夜,良宵一刻值千金,怎能操之过急呢?

  在仙子温柔已极的笑颜与凝视中,我缓退一步,蹲下了身子,抄起了娘亲的一双玉足,捧在手心细细欣赏。

  娘亲的一双玉足映入眼帘,亦是通体雪白,泛着粉红肉色,玉趾如同嫩笋尖一般灵巧,晶莹剔透,仿佛浸着明光,雪嫩足底的纹路浅浅细细,几不可察。

  好一双珠圆玉润、精雕细琢的月足,散发着比体香稍浓的淡雅清香,钻进鼻子里让人心痒难耐。

  我不禁将两只绝美玉足并在一起,形成浅浅雪窝,将鼻子探入其中,深深闻嗅,如兰似麝的足香游遍全身。

  鼻息喷在足心,娘亲许是觉得如同羽毛轻挠,不禁檀口微嗔:「啊,霄儿……那儿~好痒哟,呵嗯……」

  娘亲玉足一弹,似欲挣扎逃脱,却被我稳稳捉住,深嗅轻吻,如闻芝兰,心神俱醉;再看那嫩得要出水的足肉,我哪里还忍得住,粗舌径自舔上了梨涡足心。

  虽是常年承受仙躯的玉足,但娘亲身法高明,功体特殊,比之雪腹的柔腻亦是不遑多让,这一下舔弄,尽是滑嫩水润,更有一股异美清香入鼻。

  「嗯霄儿,不行……娘、好痒嘻嘻——」娘亲禁不住我的粗舌舔弄,笑得花枝乱颤,月足仿佛一尾出水的纯白锦鲤轻拍着我的面颊,却并未决然抽走,反是与君共戏般娇羞。

  我稳稳捧住轻轻挣扎的玉足,舌头仿佛朝圣拾级而上一般滑过足底,缓缓来到圣山之顶,张口含住白净嫩趾,粗舌卷扫舔绕,如同吮吸乳汁一般。

  一颗颗足趾,如同豆蔻一般,软圆香嫩,宛若凝脂,入口即化,毫无异嗅,尽是清香,粗舌扫卷缠吸,竟让人亟欲吞进腹中。

  「呀——别吸、嗯~那地儿又没乳汁……」娘亲口中乱哼,娇躯微扭,似难受似快美,还有一丝藏不住的笑意。

  自古以来,所谓的大家闺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禁足以示自身贞洁,而有的世家豪族更是对妻妾亦有此规矩,新妇入门后不可妄动莲足,否则就是不检点,须静待宅邸,以明为夫守贞守节之志。

  而江湖儿女自然没有这许多繁文缛节,追人赶路是常有的事,少不了劳累双足,但潜移默化下仍是受了不小的影响,身下玉足有一丝夫婿禁脔的意味,不容外人旁窥把玩。

  而娘亲身为名满天下的倾城月姬,其玉足为我所亵玩,象征着已属我专有之物;作为遗孀,守贞卫洁之礼被我渎弄,象征着我将父亲加诸于娘亲的枷锁彻底破坏,而以己身重铸之。

  更何况我还是父母的亲生爱子,如此悖逆伦常、以子欺母,这让我尤为激动,胯下阳物硬如精铁,几欲喷火。

  思虑及此,十根肉趾已被我尽数舔过,在娘亲渐渐平息的娇吟中,我定睛一看,这玉趾已然涂满了粘稠浓密的口水,如同以白糖浆汁勾芡的珍珠,泽湿濡腻,却是不知受了多少记舔弄。

  这是我的杰作!

  我不由暗自得意,捧起一双湿淋淋的月足,欣赏了片刻,最后吻了一记玉趾,才将其放下,却又闻着足背足弓以及圆润小腿,缓缓而上。

  这两只小腿胫骨笔直,腿腹柔软,与玉足浑然一体,雪润光滑,被我一边轻吻细嗅,一边揉捏抚摸,很快来到紧闭的膝关。

  我在膝关上吻了一下,将双手置于其上,抬头望向床榻上的仙子道:「娘亲,孩儿来了。」

  「嗯——」娘亲双手置于腹上,将丰硕雪乳挤得更为饱满,靥颊桃红,螓首轻点,应允了爱子叩关的请求。

  我点头回应,双手微微用力,轻易掰开了膝关,玉腿雪脂似乎还有些依依不舍,互相挽留地紧贴在一起,直至分开半寸才弹回原处。

  随着我将两只浑圆玉腿分开两侧,娘亲的仙子玉穴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雪白腿心之间,镶嵌着丰腴玉户,宛若浅丘,其上一抹嫣红耀眼夺目;自鼓胀阴阜而下,有一道内陷肉缝,将饱满肉丘分成两瓣,那裂缝快到肉丘顶端时却展开了两瓣微微翕张的薄薄肉翼似的花唇,仿佛将完美对折的桃瓣置于此处。

  那花唇外如雪玉、内如胭脂,没有丝毫褶皱细纹,更似稍厚的花瓣,晶莹剔透,光滑诱人,泛着点点润泽;两瓣花唇守护着嫣粉蜜裂,及至末端又汇合在一起,紧紧掩藏着娘亲的圣宫。

  我被这景象迷住了,脸颊沿着修长水润的大腿滑下,距离胯间数寸时却不敢唐突冒进,连呼吸吐纳都害怕惊扰了如此瑰丽景观。

  我微微吸气,闻到了一股全然不同于雪乳、玉足与檀口的香气,似是清香但更显馥郁,似是麝香但未有那般浓烈,竟带了一丝淫蜜,撩拨着心房情欲,有无数的亵语急欲脱口而出。

  「娘亲,好美啊~」此言一出,连我自己也是一愣,却又忘了原本想说什么,似乎是被着氤氲蜜香熏得失忆了。

  自胯间抬头,从峰谷望去,只能得见娘亲半张仙颜,那双桃花美眸柔波荡漾,却并无羞赧,天籁传来:「是吗?那霄儿便好好看看,待会儿就不美了……」

  「怎么会……」我忍不住反驳,却忽然领会到娘亲所言何意:当母子二人情浓交欢、云销雨霁,这精雕细琢的完美性器必是饱经蹂躏,届时将会是如何的花凋荷残、恶露蒙尘……

  那般场景,未经人事的我想象不出来,却陡然勾出心中的欲焰,我悍然俯首,一口吻住了饱满仙丘。

  「啊~」

  娘亲似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仙躯一颤,腿根微微夹住了我的脑袋,娇吟不已:「霄儿让你看……怎么、含住了……嗯

  我双手攀上了肩头玉腿,张嘴覆盖了大半个玉户,粗舌舔上了花唇蜜裂,肉翼如滑润软玉,虽然形状自持,但实则不堪一击,在粗舌的拨弄中如同怒海扁舟,左右摇摆,更与粗舌共奏出了「哧溜」的靡靡之音。

  「嗯~」

  娘亲呻吟令人一荡,玉股微颤轻夹,双手摸上了我的双鬓:「舌头……霄儿、好坏……啊~」

  那嫣裂嫩到了极点,仿佛不堪挑逗,每舔一口便缩紧一分,似乎害怕被火热粗舌融化,只能退守阵地,愈加紧闭。

  但这未能叫我知难而退,反而穷追猛打,蟒蛇上扫下舔之余,口水已将花唇浸透涂满。

  除去嘴里含吮的肉丘,肩上雪腿微微颤抖内夹,按压摩挲着我的耳朵面颊,亦是让我意乱神迷,浑圆光滑,修长软腴又不失弹性,揉捏之下肉花朵朵,抚摸之下玉膏层层,教我怎么亵玩都不知足。

  「啊嗯~慢些……霄儿……」娘亲意乱神迷,娇喘呻吟,或长或短,雪峰乱颤,玉腹起伏。

  忽然,我察觉到渗出了一小股清凉粘稠的蜜汁,幽香更浓半分,直透口鼻。

  我立马便知,这汁水与娘亲胯间的异香与其脱不了干系,忙以口唇相就,粗舌一卷,尽数掠进腹中。

  花露甫一入口,便觉温热湿滑中包裹着一丝清冽幽冷,瞬间融于口涎舌津里,却又藕断丝连。

  「呀,霄儿……怎的这般贪嘴?那里的水水也不放过~」娘亲似怨似诉,花蜜却是涓滴不绝,玉手更是抚着我的天灵脑顶,似推拒似鼓励,这般微弱的动作,自然不能教胯间的爱子停下亵弄。

  我又含吮了几口,正拱耸舔弄间,忽觉鼻尖碰到了硬肉,定睛一看,原来是两瓣花唇上沿汇合处,一小颗肉蔻挺立潮头,绯红透亮,宛若荷角初露。

  我瞬间好奇心起,舔一口香蜜,沿着花唇而上,舌尖一撩,挑弄起那颗深红水亮的肉蔻来。

  「呀……别舔——那儿……好酸,霄儿……不听话,哦~嘶——」谁知甫一接触,此举便让娘亲如遭雷击,拱腹挺腰,软腴大腿将我脑袋箍紧半分,呻吟如泣如诉,倒吸凉气,似是难以承受。

  这一下异变叫我心中担忧,赶紧舍了娇蒂,挣脱半分,忧心问道:「娘亲,你怎么了?没事吧?」

  娘亲娇喘几口,呼吸很快平息,柔柔绽开微笑,抚着我的脸颊安慰道:「娘没事,还是霄儿心疼娘。」

  「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正欲低头继续品玉,却被娘亲双手托住下颌,轻启朱唇道:「霄儿,春宵苦短,别再浪费时间,快些圆房吧——这些花样来日方长。」

  我抬头望去,只见娘亲玉面飞绯,笑靥如花,落落大方,邀郎行欢。

  「是!」来自仙子娘亲的合体之邀,让我这个朝思暮想的儿子如何能够把持?

  娘亲双腿离开我的肩头,我便顺势起身,正欲扑上去,却惊觉自己还是衣裳完好,这模样如何能够将欲火发泄?

  「坏霄儿,给娘宽衣解带,自己却穿戴完整,这可怎生圆房?」娘亲腿股交叠,眉眼一挑,捂嘴轻笑,双峰微颤,风情万种。

  「娘亲,等等孩儿,很快就好……」我心中焦热,胡乱应了一句,着急忙慌地解带脱衣,一时慌乱,竟忘了先脱鞋袜,裤子不得而出,只得蹲下乱扯。

  这番急态似是让娘亲十分开心,荡出一声促狭轻笑,但我很快便脱得精光,站起身来一看,娘亲不知何时已换了一个姿势:大红被褥上,娘亲玉体横陈,侧卧娇伸,藕臂擎鬓,青丝垂床,双峰并叠,下肢紧并,肩腰臀腿曲线浮凸,宛若此起彼伏的连绵雪山,绝世胴体完美无瑕,宛如一尊白玉雕塑,仙颜飞霞,明眸顾盼,柳韵桃姿,优雅慵懒,仪态万方,风情万种。

  眼前美景固然人间难得,却让我生了一丝错愕:「娘亲,怎么到榻上去了……」

  「傻霄儿,同房哪有让夫君在榻下的?」娘亲捂嘴一笑,而后招手道,「快上来,待会舒服些。」

  「是,娘亲!」听着娘亲既关爱又大方的邀请,我高兴地应了一声,爬上床榻。

  「呀……」随着娘亲的一声娇呼,我翻身欺母,四肢撑在赤裸仙子周围,身下是无瑕胴体。

  娘亲玉背倚枕,一双冰凉滑腻的玉手自然地环住我的脖颈,笑吟吟地望来。

  仙靥娇容,绯红淡淡,我忍不住俯首含住了樱唇,与香舌互相勾动,缠绵亲吻,吮吸得啾啾作响。

  我并没有沉溺太久,将香舌劫掠到口中大肆舔弄一番,便恋恋不舍地松开水润柔唇,沿着玉颔雪颈吻了下去。

  「嗯……」娘亲双手抚上了我的头发,任由爱子放肆地在冰雪肌肤上吻出淡绯樱痕,顺流而下。

  很快,我下巴就被两座雪峰阻挡住了,只得抬头起来,只见留在挺拔乳尖上的口涎已然风干,只余淡淡水痕,几乎恢复了雪岭朱蕊的神圣雅洁。

  但我却深知这对乳尖曾遭受了怎样的蹂躏,曾被逆子的嘴巴与大手如何花样百出地作弄,心火旺盛之下,我一口将嫣红乳蒂吞含舔弄,半张脸都埋陷在雪嫩乳肉中拱耸,尽情亵玩。

  只可惜我需要双手撑住身体,否则将另一只丰乳纳入手中揉捏,岂不美哉?

  好在我已体验过数回,且我与娘亲将成合体夫妻,来日方长,并不急于一时。

  「嗯……坏霄儿,就知道你贪嘴……慢些口水才干不久……嗯」娘亲口中娇吟埋怨,双手却是轻轻摩挲着我的头发鬓角,似乎在哄小孩一般,流露出无限温柔。

  很快,双峰都遭到了大舌的粗鲁舔舐,光泽涔涔,口水四溢,沿着雪峰流入乳沟。

  我深深吸了一口双乳间甜腻清香,便转移阵地,将脸颊贴上了微微起伏的柔腴雪腹,轻轻缓缓,上下摩挲,那冰丝凉爽、光滑软腻的触感似乎是娘亲在温柔爱抚,让我不禁想要永远沉沦在其中。

  将那珠座般的脐窝轻轻舔弄几口之后,我沿着腹线而下,忽觉下巴有些痒,抬头一看,原来是碰到了肉阜上方那片淡黄软绒。

  我玩心大起,以下巴摩挲了一会儿整齐绒毛,蜜香勾动情欲,教我不由伸出舌头舔弄起来。

  那撮软绒占地不过两个指头大小,宛若广阔雪地中的沙岭,除了青丝黛眉之外,这是娘亲雪白胴体上的唯一毛发,其余诸如玉腿、藕臂等皆是光滑耀眼,连一丝寒绒都找不到。

  舌头很容易就完全覆盖了淡绒,舔弄之下恍若不存,似乎直接融化在了口水里,但又有一些微微刺痒,感觉甚是奇妙。

  「嗯~那里……怎地也舔?舌头不嫌刺挠么……」

  「怎么会?孩儿恨不得将这毛毛吃掉。」我微微抬头,意犹未尽地回答道,定睛一看,只见那撮淡绒被浓密口水糊住,针尖似的绒端三三两两地黏在一起,伏于雪沃阴阜,显出娇嫩柔弱。

  我惊讶暗叹,虽欲继续亵玩,但还有更重要的合体之约等待完成,不能再多加逗留了。

  于是我深吸一口淡淡蜜香,望向了娘亲胯间。

  只见雪腴腿根与肉丘紧紧相抱,恰似丫字,仅有阜丘上一截肉缝,一双玉腿紧紧相并,雪白腿股连成一片,一丝春光都不曾泄漏,几乎不分彼此。

  我将双手插至玉腿缝间,好似被沾水棉花包裹,难以言喻的温软相贴,看向面有绯色的娘亲,柔声请求道:「娘亲,孩儿来了。」

  「嗯。」娘亲琼鼻一哼,螓首轻点,柔情万种地应允了爱子逆伦行欢的请求。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轻轻用力一扒,顿时一双雪腴玉腿如霜枝般分开,美胯里的仙子玉穴再无遮掩,饱满肉丘上花唇微展,但方才的清亮玉露竟尚未风干,在腿根间架起细细水桥,黏稠滑腻,甚至流到了臀缝中,浸润了小巧而粉嫩的菊蕊。

  虽然仍想品尝那娇艳欲滴的玉穴,但我胯下阳物早就硬得发疼,仿佛催促在我尽早合欢纵情。

  我将娘亲玉腿分开搭在腰侧,膝行着将身躯前进数寸,将胯下阳物凑近水泽微凉的花唇,怒龟轻轻顶在紧眯妙缝上,那冰凉滑腻的蜜液如同六月飞霜一般,将我心神惊醒半分,却是迅速将腰身后撤,那龟尖与花唇间拉出数道浓密透明的丝液,如月弧一般连接不断,诉说着二者似乎不愿分开的缠绵。

  当我龟尖触到花唇时,娘亲不由轻声娇哼、美目微眯,此时见我退缩,不由疑惑问道:「嗯~霄儿怎么了?」

  我垂头颓然,原因无他,与娘亲羊脂白玉般的仙子胴体相比,我这平平无奇的身躯实在是自惭形秽。

  娘亲琼躯妙体通透雪白,冰清玉洁,鬼斧神工,曲线玲珑,仙韵熟蜜,毫无一丝多余的毛发,连性器也是精雕细琢般绝美,教人不忍亵渎。

  而我虽是仙姿旷世的神女亲子,五官勉强算得上好看,但既非强健体魄,也非颀长修身,只能美其名曰骨肉匀称,肤色亦是浅黄微褐——与娘亲相比,我就像一节黑炭置于冰雪中,如何能够提起自信?

  我手脚上的体毛虽不浓密但也没到可以忽略的地步,胯下阳物更是青筋盘绕,在一片粗黑硬毛中狰狞耸立,恍若为祸荼毒的怪蛇。

  可惜这阳物也不够雄伟,只有两指半粗,长约中指指端至手心定惊穴,而据《御女宝典》所言,天赋过人者有粗如儿臂、长过指掌之器具,亦或是金枪不倒之能、霸王举鼎之姿,不一而足,传说中假宦官凭借胯下过人之处与当朝太后勾搭成奸乃至因奸成孕——与他们比起来,这根阳物实在不值一提。

  我不禁想起了洛乘云,虽然阴柔病态但是俊俏无比、躯体雪白——听那两个汉子说,连命根子也是白玉一般——从前我并不觉得羡慕,但即将与冰雪仙子合体之际,才惊觉自己真是丑陋粗俗,甚至荒唐地想到,恐怕只有洛乘云那般白玉公子才能配得上娘亲吧?

  当然这话我是不会承认的,双手轻轻撑在娘亲的腰侧,有些低落地说道:「娘亲,孩儿是不是很难看啊?」

  娘亲美目圆睁,微怒呵斥:「谁说霄儿难看?娘一掌拍死他!」

  我未曾想到娘亲会因为这句疑问说出这般狠话,讪讪道:「呃……孩儿说的。」

  娘亲似是也感到错愕,美目投来,旋即母子相视一笑,低落的阴霾瞬间扫去大半——我心绪略定,这才明白过来,那句狠话必是娘亲故意为之。

  「既是霄儿所言,那娘就免了你的『死罪』~」娘亲起身盘坐,清凉玉指一点我的额头,美目微凝,「与娘说说,为何这般妄自菲薄?」

  「娘亲,孩儿自觉……相貌不够俊美,身躯既不够匀称修长也不够强健壮硕,连胸膛都没多少肌肉……」

  经娘亲那么一打趣,心中并没那么低落,我点点头,将方才所想挑拣一些说了出来。

  「要那么多筋肉干嘛?难看死了……」娘亲清凉冰腻的玉手抚上我的胸膛,先娇斥后宠溺,「娘就喜欢这般,能够摸到霄儿的心意——你瞧它跳得多快,定是对娘喜欢得紧!」

  娘亲这番话教我欢喜万分,但仍存了一丝不自信:「娘亲,你真的喜欢孩儿这样的吗?」

  「霄儿,你错了,娘亲并非喜欢霄儿这般模样的人,而是只喜欢霄儿一人;若论身形样貌,不如霄儿者甚多,霄儿不如者亦甚多,但于娘而言,他们都是过眼云烟,谈不上喜不喜欢。唯有夫君一事,不是霄儿娘便不要。」娘亲缓缓摇头,爱怜地抚摸着我的面颊,柔情万分地劝解,而后又微嗔浅怒,「否则你真当娘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啊?也就是你这个小祖宗,换了别人敢对娘动手动脚,早教他冻成冰雕、魂归九泉了!」

  我恍然大悟,娘亲武功盖世,如若不愿,无人能强迫就范,因有所顾忌,定下鸳盟后也没有与我共效于飞;今日与我行周公之礼,定然是深爱到了极点,才能教她无视世俗伦常,与亲子合体交欢。

  思虑至此,我心中更有何疑,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

  娘亲玉手爱抚,美目深情:「霄儿懂了吗?」

  「嗯。」我重重点头,更不多言,衔住了娘亲两瓣为我宽解心事的樱唇,恩将仇报地吸吮亲吻起来。

  但此回并无更多兽欲,深情爱吻,娘亲也动情回应,唇舌相交,渡津分涎,其乐溶溶,心意相通。

  一吻结束,母子二人四目相对,深情相望,陷入了一片沉默但又激涌的宁静中。

  「好了,霄儿,别看了。」良久娘亲才嫣然一笑,天籁仙音似灵蛇般钻进耳中,「春宵苦短,夫君更待何时~」

  如此颠倒伦常的「以母为妻,以子为夫」之言,本就禁忌万分,此刻听来更是无异于仙子娇羞求欢,如何让我不欲念勃发?

  胯下阳物再次如昂藏铁塔般矗立,将娘亲扑倒于软塌上,抱着螓首雪颈啃了几口,惹得仙子浅哼娇吟,这才起身盘坐,将娘亲交叠的双腿分开,重又恢复方才的姿态。

  窗外已是暮色沉沉,床榻前后十数支静静燃烧的红烛将"屋内屋"照得明晃晃的,红衾白玉,仙躯娇卧,雪峰捧珠,玉腿岔分,蕊户奉迎。

  我跪于娘亲胯间,将紫红怒涨的阳锋轻轻抵在花唇间,那清亮粘缠的蜜汁立时沾湿了龟尖,叫它更硬半分,在粉裂间滑动几个来回,却有些束手无策,只得焦急开口道:「娘亲……」

  「嗯……」娘亲本来美目半眯,被我阳物滑弄得轻轻娇吟,此时睁开略有些迷蒙的眸子问道,「怎么了霄儿?」

  「娘亲,孩儿……不知该怎么做……」我额头微汗,有些羞于启齿,但还是急得厚着脸哀求,「帮帮孩儿——」

  虽然我看过《御女宝典》中男女交欢的法子,知是以阳锋破入女子体内,但娘亲花唇间的嫣红肉缝紧密无间,又是精致玲珑,我未经人事,哪能寻到仙子秘境的入口呢?

  「哎呀娘的小乖乖啊,怎地想干坏事却不得其门哪~」娘亲一时笑得既促狭又无可奈何,不过终究还是心软下来,「娘来——」

  只见那雪白柔荑如同灵蛇一般探入胯下,冰凉玉手握住阳物,引导着怒龟在那花唇间滑动,抵住蜜缝微张处,清音微颤道:「好了,便是此处。」

  「是!」

  生母亲手引导爱儿阳物进入身体,这份颠覆伦常的禁忌感让我欲念狂涨,肉茎更硬半分,腰臀微一用力,杵尖顿时陷入花唇半分,却被娘亲仍未松开的玉手止住去势。

  「娘亲?」受此一阻,我微微一惊,欲火冷却半分,「……可是还有犹豫?」

  在葳蕤谷中,我从未踏足外界,十余年与唯一的娘亲朝夕相处,早已悄无声息地诞生了悖逆伦常的念头;但娘亲却是饱读儒典、谨遵古礼,如今正是母子合体的关窍,一旦结合便再无反悔余地,事到临头有所退缩也是情理之中。

  而我虽然朝思暮想着与仙子共效于飞,却不会罔顾娘亲的意愿,哪怕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得到无双胴体,我也不会擅自妄为,只须娘亲摇头,我便会乖乖下床反省。

  「霄儿想到哪儿去了?此时此刻了娘怎会还有犹豫?」与我所料不同的是,娘亲轻轻摇头,而后嫣然一笑,抛来一个桃花羞目,「只是娘已经十多年未曾夫妻敦伦过了,还望夫君怜惜……」

  「是!」听得这番缘由,我不知为何激动万分,大声应道。

  「瞧把你高兴的……」娘亲微嗔一句,美目相凝,却是撤去玉手,修长雪腿环于我的腰背。

  我哪堪再忍,扶住火热阳根,腰臀缓缓用力,只觉龟尖将紧闭的花唇顶开,小半截探入了甚是小巧的孔窍,极为温暖紧致。

  与娘亲清凉怡人的肌肤玉体不同,花宫内里竟是极为不相称的热情温暖,较之我欲火勃发的下体似也不遑多让,却更多了一丝若有如无的冰爽,恰似千回百转的绕指柔情。

  然而这般风情却不是我能轻易消受的,只这一下花宫蜜吻,便教我腰眼微麻,无师自通地明白过来,自己泄意已起。

  我心中一惊,阴阳交欢尚未开始,怎能丢盔弃甲呢?

  《御女宝典》所载的诀窍——囚龙锁——似乎早已蓄势待发,悄然浮现,我略一思索便心中大喜,着正是能解燃眉之急的妙法!而且此法不需精深元炁,只需调动数处穴位肌体便可纵享欢情。

  我赶忙依诀而行,稳住精关,才敢继续缓缓发力,大半个怒龟渐渐破开花唇,陷入了温暖的蜜裂,似是撑开了嫣红粉嫩的肉环仙窍。

  「哼……」

  我正欲再前进半分,娘亲却在这时一声娇哼,明显带着一丝痛楚。

  我赶忙停下动作,望向仙颜娇靥,关切道:「娘亲,你没事吧?」

  娘亲呼吸有些急促,却轻摇螓首道:「娘没事,霄儿继续吧。」

  此话分明是在安慰我,半个龟头被娘亲花道紧紧逼夹推拒,那肉环似的仙窍更是一收一缩,勒得生疼。

  「娘亲,要不是算了吧?」娘亲的痛楚哼吟让我心中不忍,萌生了退意。

  「霄儿心疼娘,娘很开心,不过事已至此岂能半途而废?」娘亲温柔一笑道,「长痛不如短痛,霄儿用力些……」

  「娘亲……」我还在犹豫不决,娘亲一双玉腿却是将我腰背前箍,竟似要亲自将爱子阳物纳入体内!

  眼见如此,我也咬牙点头:「娘亲,孩儿来了。」

  娘亲绽开微笑,颔首应道:「嗯。」

  我瞅准时机,趁那肉环随着娘亲的呼吸而微微张迎时,腰臀一挺,悍然将整个龟首挤进了花径之中。

  「啊!」

  「嗯~」

  我们母子二人同时一声呻吟,娘亲是略带了一丝痛楚,我则是一丝触及灵魂的舒爽。

  娘亲的蕊道温热紧致,肉褶层层叠叠,挤压、环绕、包裹、抚摸、舔舐着龟头,而那蜜环锁箍着冠沟,如同天造地设一般无间无隙,随着娘亲呼吸,一张一翕地嗫咬着肉茎。

  龟头与柱身恍如隔世的体验,教我不禁想要狂乱冲撞,但因挂念着那一丝痛楚,我强忍欲火问道:「娘亲,孩儿……弄疼你了吗?」

  「娘不疼,只是许久未经房事,霄儿的坏东西又颇具威风,一时有些难以消受。」娘亲已然拂去了面上的痛楚,美目柔波流转,温婉一笑,「不可再磨蹭了,否则对霄儿、对娘都是徒增痛苦。」

  「是。」听娘亲如此说道,我不再犹豫,双手撑在娘亲腰侧,一咬牙,向前挺近了半分,却忽感扞格,顿时停住。

  「嗯~」娘亲娇哼一声,还未待我开口,美目便轻轻瞟来,只觉腰间光腴玉腿下滑些许,轻轻箍紧后引导着我的腰臀上提半分,「这样便不妨事了,来吧霄儿。」

  在善解人意的仙子的邀请中,我粗喘点头,腰腿发力,缓缓下沉,坚硬如铁的乌茎一点点挤入了仙子的花宫中。

  娘亲的蜜道仿佛本就是一整块暖玉,无间无隙,温热紧致到了极点,龟尖每前进一分,都感觉是开天辟地般艰难,但随后又被蜜肉紧贴包裹,无与伦比的销魂快感吸引着我继续深入。

  那窍口肉环紧紧卡箍住茎柱,似乎在极力阻拦虬根,每前进一分就像周身被刮擦,但仙穴里渗出的清粘爱液又让这份抗拒变成了异样的快美。

  突入到花径的阳物遭到了更加难以想象的欢迎,层层叠叠的蕊褶蜜肉紧紧裹住棒身,如同极细极腻的蚕丝一圈一圈地缠绕,每前进一分便被套弄无数次,更好似在欢迎游历已久的爱子回乡。

  龟首被久无人至的花径推拒,虬根却被温热的蕊肉痴缠,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构筑了无与伦比的快美,贞洁仙子既似在抗拒阻止无礼淫徒,又似在热烈侍奉心爱情郎。

  我一边深入温暖紧致的花宫,一边不由粗声唤道:「娘亲……里边好热、好紧……好像在咬孩儿……啊——」

  「嗯坏霄儿,得了便宜、还卖乖……哦

  「啊——」

  随着娘亲的一声娇媚长吟,我的一声粗犷叫喊,母子二人胯部紧紧相贴,阳物终于尽根没入了仙子玉宫里。

  进去了,彻底进去了!

  曾经我对于大牛和洛乘云以目光、淫念亵渎娘亲的行为怒不可遏,恨得咬牙切齿;但经过数番波折,今日却是作为亲生爱儿的我,以丑陋狰狞的孽根,直贯仙子蜜宫,彻底占有了胴体娇躯,守护也玷污了娘亲的贞洁!

  同时,我更有一种漂泊在外的失乡游子重回故园的喜悦,是的,时隔十六年,我又重新回到了娘亲孕育我的神圣玉宫!

  这般思念一经触动便浓烈翻腾,我双手抓住娘亲的腰肢,如同着了魔似地将腰胯死死用力下压,阳具明明已然再难寸进,但仍旧毅然决然地向着温暖花宫内钻去,仿佛想将两颗囊丸也塞进仙子体内,甚或是想让这七尺之躯重回母体……

  一只冰凉柔荑蓦然攀上了我的脸颊,温柔抚摸、擦拭着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天籁清音唤醒了我的神智:「霄儿不哭了,娘的小乖乖,回家了哦~」

  如此温柔安慰,却让我的泪水是更迅疾半分。

  回家?

  没错,家不在葳蕤谷、不在拂香苑、不在司露村,只有娘亲在的地方才是家,娘亲才是最终的温暖港湾与归宿。

  娘亲的爱抚让我浑身顿时一松,就此伏在娘亲的酥胸上,泪流涓涓,轻轻啜泣。

  娘亲无限宽容宠溺,一手摸着我的后脑勺,一手上下抚摸我的脊背,温柔哄道:「不哭了霄儿,洞房花烛夜该高兴才是……娘的小乖乖,不哭了哦~娘疼你……」

  我哭了一会儿,才撑起上身,痴痴望着宠溺仙颜,轻声道:「娘亲,孩儿回来了。」

  娘亲温柔一笑,美目如月牙,柔荑摩挲着我的脸颊,檀口吐辞:「回来就好,娘的小乖乖~」

  我心中涌起无限的满足,俯身在娘亲的樱唇上轻轻一印,却并无破关摄香之举,只深情爱吻了片刻,便抬起头痴望。

  「好啦,霄儿,还没看够么?」娘亲捏捏我的鼻子,宠溺不已,「快些行房吧,不然咱娘俩今晚都别想休息了……」

  「娘亲这么美,孩儿一辈子都看不够。」我轻吻了绯丝雪颊,直起上半身道,「娘亲,孩儿要继续了。」

  「嗯。」

  方才虽然真情流露,但阳根深埋于娘亲仙宫中,那裹缠绞咬的销魂快感无时无刻不刺激着气血涌集于阳具,下体火硬生疼与脑中清明感动并存无碍,对我来说也是初次体验。

  我往下身一瞧,心火更旺:只见一根乌紫发黑的阳具尽数没入玉户之中,被撑得滚圆的樱红蜜裂死死地咬缠茎身,花唇仿佛贪嘴似的含裹柱根,饱满肉丘被粗棒塞满,与软腴腿根挤出深深肉褶,些许清亮粘露沾湿了紧紧相连的胯部,流至玉臀深沟、阴囊尾缘。

  腹下一些黑硬曲毛,与娘亲雪白美胯相接,让我心中火起,却不知怎么动作,若要拔出则太吃紧了些,若要深入又力有不逮,只得再次请教身下仙子:「娘亲,孩儿……该怎么做?」

  「哎呀,傻霄儿,怎么什么都要娘教啊?将你那坏东西拔出一些,再重新进来,如此往复就是了。」娘亲微嗔浅怨,螓首轻摇,无可奈何地教导、嘱咐,「可不要全数拔出,否则娘又要受一回遭罪了。」

  「是。」娘亲的天籁清音让我如闻仙谕,依言将腰身后撤,但花径蜜肉层层叠叠如同无数个丝环死死箍咬着阳根,比我吸吮香舌时还要难舍难分,仅靠腰腹竟然难以带出。

  「啊~」

  但这一下尝试却是让快感倍增,娘亲似也忍不住地娇吟了一声。

  瞟一眼绯晕玉面,我心中有了主意,双手握住娘亲的腰肢,胯部向后,总算将嵌套弥合的阳具缓缓带出。

  只见青筋虬起的乌茎从花唇中一点一点的退出,浸润着清亮粘稠的爱液,带出一圈紧紧箍着棒身的薄薄肉膜。

  每退一分,便似被无数肉褶摩擦刮舔,聚集堆叠的快感一浪高过一浪,舒爽得让我呻吟出声:「啊,娘亲……怎么这么紧……」

  「嗯啊坏霄儿,尽说这些……哦」伴随着娘亲的昂颈长吟,我忍受着快要爆炸的快感将阳具拔出,终于退无可退:方才阻止我向仙子花径中突进的窍环,此时成了不容退出的关隘,牢牢地陷箍在龟首冠沟中,好似天造地设的长枪与红缨。

  我喘了口粗气道:「娘亲如此紧紧挽留,孩儿想拔也拔不出啊~」

  「嗯坏霄儿,娘都敢笑话」娘亲美目泛白,微微嗔道,「美得你别摩蹭了,不然天快亮了、嗯

  最后一声溃不成军的娇吟,却是我又重新将肉棒挤进花径所致。

  第二回进军,并不比首度顺利几分,花径圈圈层层叠叠环环,紧紧贴裹上来,但那蜜肉却又是极嫩极热,反倒让我这个入侵者感到了无穷的快感。

  「啪~」伴随着耻骨撞击在娘亲雪胯的一声轻响,虬根再次填满了仙子玉宫,毫无缝隙,身下玉体雪峰一颤,两颗嫣珠在风中招摇。

  「嗯啊~」

  「哦——」

  我和娘亲同时呻吟,皆带着灵肉合一的舒爽与快美。

  方才那一下,将棒身上的花蜜撞击得水丝四溅,落到了娘亲的雪丘玉臀、我的乌黑曲毛以及大红被褥上。

  娘亲如此丰沛的爱液,蜜穴怎会紧到这般地步呢?我分明察觉到蕊肉嫩滑,但两次进出都是紧紧包裹、快感万分。

  我虽然有些疑问,但在娘亲蜜道中抽插的欲仙欲死,让我不再有余力思考其他,只顾着喘着粗气将肉棒拔出又深深送进玉宫。

  捉住娘亲的腰肢如此反复进出几回,数股花蜜打湿了母子胯间,总算不再那么生涩,我才放开双手,腰身前摇后晃,阳具在玉宫中缓进慢出,无穷的快感充盈了所思所想。

  「娘亲、好紧……孩儿好舒服……」

  「嗯~啊……呀……霄儿……」娘亲仙颜染绯,美目荡波,被我阳根重搠之下,檀口娇吟,雪腹起伏,腰肢挺拱,一对丰乳来回摇晃。

  往日冰清雪寒的仙子,此刻染上了情欲,玉面绯霞,被污秽阳根冲击得螓首微昂,娇吟曼哼,婉转清啼。

  令仙子含羞忍辱、胯下承欢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她亲手养育成人的爱儿,如今恩将仇报,将自己狰狞阳根毫不留情地捅入曾经孕育了他的神圣玉宫!

  望着娘亲、轻吐媚吟的檀口樱唇,如同一朵绽放的桃花,我再也忍不住,虬根狠狠搠入蜜道关底,两颗湿润的囊丸击在臀瓣上,水花四溅,发出清脆的「啪」声。

  「啊——慢些……唔~」娘亲一声娇呼未尽,双手便被我甩到颈后,娇艳欲滴的樱唇亦被大嘴衔住,一条粗舌鲁莽地钻入檀口,逮住香巧灵药吮吸起来。

  「唔……嗯~哼嗯——」耳边天籁般的鼻吟娇哼,总觉怎样听也不会腻,我反手抱住香肩,胸膛将娘亲丰硕雪乳压得扁圆,腰胯劲耸,一抽一插之间,阳具带出大股粘稠爱蜜,而后又势若沉钧般搠入花径深处。

  「嗯唔……嗯~」娘亲樱唇被堵,阳物每次冲入花宫,满溢的春情便化为哼吟从琼鼻荡出,被压得似面团的丰乳上,勃涨双珠似有似无地划刻在我胸膛,盘在我身上的玉手和雪腿均是轻轻搭靠,仿佛我再多使半分力就会不由自主地瘫甩到被褥上。

  如此姿势,几乎将娘亲胴体完全压在身下,每次都能将阳具尽根没入,但弓身驼背,动作不捷,是以少不得在花宫内以龟尖研磨数息,每当此时,娘亲便会荡出一连串似断似续的鼻吟,不停「嗯哼」,既似快美到了难以抑制的地步又似难受得急欲排解,让我心中荡漾非凡。

  阳物受花蜜滋润,更胀更硬半分,仙子蜜穴紧咬死缠的快感亦让我泄意渐起,我放开娘亲的娇唇,阳物重重破入花宫深处。

  「啊~」受袭之下,重得自由的檀口吐出了哀媚娇吟,娘亲雪颊绯红,微嗔埋怨道,「怎地这般使劲……」

  「娘亲、里边太舒服了,孩儿忍不住……」我粗重喘息,双手抓住娘亲柔软的腰肢,迫不及待地挺臀送胯,强忍着销魂蚀魄的快感,在仙子玉宫中横冲直撞。

  「啊——霄儿……慢些勿需心急……嗯」胯臀相击,啪啪作响,玉露飞溅,花枝乱颤,仙子促吟,娇啼哀恳。

  此时我才惊觉,这半场交欢,娘亲已是香汗密布,氤氲熏蒸,黛眉微蹙,媚意横波,乌黑青丝黏在额鬓、雪颈以及丰乳间,最妙的是在娘亲的檀口嘴角间含挂着的一缕秀发,仿佛墨汁流淌在湛白宣纸的桃花林中。

  冰雪仙子在我胯下被宠幸得如同一滩烂泥,娇颜绯红,双目迷离,雪乳荡漾,扭腰拱腹,臀腿泛波,玉手虚抓,体香、乳香以及蜜香混合弥散,满室可闻,更刺激了我的情欲,动作愈加狂放。

  我腰胯不停,粗硬肉棒在花穴里抽插,带出汩汩淫蜜,一手抓上了滑腻雪乳,肆意揉捏;一手抚上了柔腴玉腿,来回爱抚。

  「嗯嗯霄儿,贪心……什么都想要、啊慢些——」娘亲的埋怨嗔怒被撞得支离破碎,月牙似的美目流露着动人春情,娇躯胴体却被爱子的阳物插弄得雪波荡漾,一只没有被魔爪抓摄的雪乳如同大白兔在上蹿下跳,甚是吸引我的眼球。

  「啊嘶——娘亲,好紧……孩儿好舒服——」爆炸般的快感渐渐累积,冲击着精关,我亦有些支持不住,腰胯不由得急送狠耸,如铁般坚硬的阳物无情地蹂躏冲撞着蜜穴。

  「嗯,霄儿、慢些……莫这般快、嗯好酸、好胀……娘不成了……嗯啊」未曾想,在我狂奋地抽插下,娘亲意乱神迷地哀呼娇啼,雪白胴体颤抖痉挛,玉腿死死夹箍我的腰背,双手抓住被褥,伴随着一声尽情长吟,竟是先登了极乐之境——我喘着粗气,心中正微有些得意,吮着阳物的花宫却异变骤生,一股冰霜凉腻的爱液淋在了耀武扬威的虬根上,而火热紧致、层层叠叠的蜜肉紧紧吸裹住了阳物,蠕动绞缠着肿胀到极致的肉茎。

  这冰火两重天的快感如同山岳崩塌般难以抵御,我精关几欲崩溃,强忍泄意艰难抽插几下,气喘如牛地喊道:「啊,娘亲,孩儿快憋不住了……」

  「嗯~霄儿,没事的、都交给娘……」娘亲神智稍复,仙躯仍颤,花径绞拧,动情娇呼道,「夫君……娘的小乖乖,射进来——」

  面对娘亲如此禁忌软语,更是允许爱子将欲望尽数倾泻至仙子玉体内,我岂能再忍?

  慌乱与娘亲无处安放的双手十指相扣,阳物在如绞如缠的蜜道中艰难地抽插了几个短促来回,快感极速堆叠成高塔而后崩塌,精关骤然紧绷到极限。

  「娘亲!孩儿来了、啊——」我如强弩之末一般粗喝低吼,将硬胀到极限的肉棒用力搠入花径深处,随之雄关大开,在娘亲圣洁的仙子玉宫中尽情喷射阳精!

  我身体僵硬到极点,头脑无法运转,阳精源源不绝地成股喷射,如同山洪暴发,如同汛河决堤,不填满花房誓不罢休。

  娘亲一双玉腿死死箍住我,腰臀逢迎,似乎不允许阳精有点滴泄露,花宫紧缩、蜜穴吮咬,似乎想将我的体内污秽精液榨干殆尽……

  我紧紧扣住娘亲的十指,腰部死死抵住美胯,似乎想将阳根送至玉宫尽头,好让污浊阳精喷射至仙子体内更深处,春囊、腰眼正在不停输送子子孙孙,会阴收缩着挤出更多精浆……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道在销魂玉宫里射了多少股精液,直觉得茎身、会阴一阵刺痛,我才浑身一松,销魂到欲死欲仙的极乐几乎让我不省人事,瘫倒在娘亲丰韵仙姿的胴体上,头脑一片空白,只顾着大口喘息。

第九十二章母子温存

  在十数支哔啵作响红烛共同照耀的红床上,令人目眩神迷的倾城仙子微微娇喘,绝美胴体上却正压着一名男儿,二人下体还结合在一起,俱是慵懒放空,似乎正在享受着欢好的余韵。

  如果仅是一对情深心悦的鸳鸯,或许只会让人羡慕嫉妒,但倘若教人知道,这竟是一对血浓于水的亲生母子,而且爱子已将不可计数的阳精尽数倾泻在曾经养育了他的玉宫花房中,那就不知会让多少人瞠目结舌了。

  然而此刻的我,却是浑身瘫软喘着粗气,埋在娘亲的丰硕雪乳间,享受着欲死欲仙的快感尾声,汗香、乳香入鼻,舒爽得不想动弹。

  此际阳具仍未全数消软,娘亲温热紧致的蜜穴正在轻轻吮咬着它,似乎还想多榨挤出些精液来。

  娘亲呼吸渐渐归于平稳,左手在我脊背上爱抚,右手从床头拿起白袍,覆盖在我的腰臀上。

  如此关怀之举让我感到了娘亲的母爱,不由得微微抬头,只见娘亲宠溺注视,眼角眉梢一缕春情,桃丝绯晕尚未消退,泛着一股撩人心魄的风情余韵。

  「娘亲,你舒服吗?」本来想感谢娘亲关爱,一出口却变成如此淫亵之语。

  但娘亲并未在意,温柔一笑,反问道:「霄儿舒服吗?」

  「孩儿当然舒服,娘亲里面又热又紧,好似会咬人,爱水丰沛,却不知怎的夹得要命,让孩儿欲死欲仙……尤其最后泄阳时,连魂儿都要射出来了……」

  我轻轻点头,方才的销魂快感涌上心头,竟鬼使神差地说出如此污言秽语,不由惊醒自责:「娘亲,孩儿得意忘形了……」

  「此乃闺房之乐,你我夫妻一体,自然可以尽情享受,霄儿何须自责?」娘亲宠溺抚摸着我的脸颊,柔情万分地劝慰。

  「嗯。」如此大爱包容、大方诉情的娘亲,让我受用无穷,轻轻在乳间拱了拱,「那娘亲……方才舒不舒服?」

  「霄儿舒服,娘自然就舒服。」

  「真的吗娘亲?不会是哄孩儿吧?」娘亲如此话语宠溺万分,却教我有些疑虑。

  按《御女宝典》的说法,初试床笫之事的男子,几乎是很快丢盔卸甲、溃不成军,我虽然没有那般丢人,但这全赖其中所载的「囚龙锁"神效所致,而非我天生勇猛、金枪不倒,也非我技巧过人。

  娘亲最后如登极乐的意乱神迷,我自然是巨细靡遗地尽收眼底,但《御女宝典》所言,女子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尝登仙之乐,许多都是为了迎合爱郎而故作伪态;娘亲身负绝世武学,要做出这番情状轻而易举,再加上最后一股冰雪般的爱液,很难让我不怀疑是娘亲为了满足爱子的虚荣而故意如此的。

  「好呀,怀疑娘是不是?」娘亲仿佛知我所想一般,微嗔浅斥,捏住我的鼻子轻摇几下,背上爱抚却仍未停下。

  虽说知子莫若母,但这般隐秘想法,娘亲难道也能洞悉?

  我不由抬眼,怯生生问道:「娘亲知道孩儿在想什么?」

  「霄儿是娘肚子生出来的,娘当然知道了。」娘亲理所当然地颔首,一语道破,「不就是怀疑娘曲意逢迎而假装泄身?」

  「啊,还真知道啊……」我不由讪讪,转念一想,此乃末节,又试探道,「那娘亲到底有没有呢?」

  「坏霄儿,自己干的好事自己还不知道啊?」娘亲娇媚地白了我一眼,「瞧娘的样子像是作伪么?」

  「是不像,可孩儿尚属初尝此道……」我轻轻摇头,仍有疑虑。

  「原来霄儿是不自信啊。」娘亲美目一眯,轻轻刮刮我的鼻子。

  我心中一惊,娘亲所言有理,但微一思索,才发觉有更深一层原因:「娘亲说的是,孩儿不自信,但更多的是担心娘亲不能从中感到快乐——孩儿不能只顾自己贪欢发泄,而让娘亲委屈……」

  「霄儿有这份心,娘就很开心了。」娘亲语气温柔,但这番话听来仍是宠溺地避重就轻。

  我正欲开口,娘亲捏捏我的脸颊,示意不用多言,继续说道:「但娘所说并非虚假,娘虽然武功不凡,却也是个正常女人,霄儿的宝贝又那般……威猛,焉能不动情?况且你我母子行此悖逆伦常之事,更让娘倍感禁忌,身心敏感已极,便真个泄身了。」

  虽然得偿所愿,但娘亲心中若有疙瘩,我亦自责,不由歉意道:「娘亲,是孩儿害了你,让你承受乱伦的痛苦……」

  「勿需自责,霄儿本就是娘自择的夫君,虽然母子伦常此前横亘心中,不过及至此时,已成了闺房之乐的一部分。」娘亲爱怜地抚摸着我的脊背,温柔软语,「与霄儿行欢,娘心中没有半点不愿、顾忌,只有欢喜愉悦,亦能从中收获极乐,现下霄儿可知道了?」

  「嗯!」娘亲如此敞开心怀,甚至说出这些在外人看来不知羞耻的话语,我知是对儿子深爱到了极点,焉能不感动万分?

  我深情点头,没有煞风景的动作,继续躺伏,享受着与娘亲灵欲交融,沉浸在比爱侣更加神交魂合的心意中,久久不能自拔。

  过了好一会儿,娘亲一边爱抚一边温柔道:「好啦霄儿,起来吧。」

  「嗯不嘛娘亲里面好舒服,孩儿还要待一会儿~」我一听哪肯起身,阳物花径契合无比,温热紧致,哪怕不再抽动也是绝佳享受,撒娇似地轻轻一耸下身。

  「啊~」娘亲荡出一声娇吟,赶忙按住我的腰尾,「霄儿不肯起来也随你,不过可不许再来了。」

  「嘿嘿,娘亲怕了吗?」我有些得意,看来娘亲的极乐之态果然不是溺爱欺骗。

  谁曾想娘亲忍俊不禁,眼波流转:「娘虽是久无雨露,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临幸——娘是担心霄儿纵欲过度,伤了身体。」

  「孩儿青春年少,不至于如此脆弱吧?」也不知为了什么缘由,我竟然不肯示弱。

  「霄儿不信,可自己试试能否雄风再起,若有春风二度的余力,娘不拦你便是。」

  「哼哼……」我自是不信,微微用力,正欲再展雄风,却忽觉自腰眼会阴处传来一股空空如也的刺痛。

  「诶哟~」我不由浑身一软,瘫在仙子胴体上,痛哼出声,倒吸凉气,「嘶—娘亲,这是怎么回事?」

  「娘的话不听,非要吃点苦头才肯信。」娘亲娇哼一声,玉手却是温柔地为我按摩着腰眼,让我舒服些许,解释道,「娘修成的『太阴遗世篇』本属至阴功法,霄儿则是功体破碎,阴阳二极强弱有别,交接之下元阳难以自持,自然亏损得厉害——霄儿若是没有武学根基,这回恐怕都要脱阳而死了。」

  听了此言,我才明白过来,方才在娘亲的蜜穴里大射特射固然销魂蚀魄,但是不知不觉间元阳巨损,几至亏空。

  不过那种欲死欲仙的快感着实难忘,我竟不是很在乎这般后果,反而悠然神往道:「能在娘亲身上精尽人亡,孩儿死而无憾,这就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吧。」

  「油腔滑调,净瞎说。」娘亲在我腰上轻轻拍了一记,嗔怪不已。

  我在娘亲怀中慵懒地拱了拱,又感到肾俞穴处一股清凉醇厚的气息流动,正在滋养亏空的身体,好奇道:「娘亲,这又是什么啊?」

  「是娘的元阴。」我未及细说,娘亲已然会意,开口解释,「娘说过,若要登先天极境,最忌阴阳不调,此前不让霄儿自渎便是为此,唯有阴阳交泰、二元互济,才不致断了霄儿武道前途。」

  我灵机一动,问道:「元阴?就是娘亲最后那股冰冰凉凉的花蜜?」

  「坏霄儿,净想着笑话娘。」娘亲在我腰上轻轻捏了一记,却是微微颔首,肯定了我的猜测。

  「那如果孩儿不能让娘亲……快乐,是不是就只损不补了?」我心下有些好奇。

  「嗯,确实如此。」娘亲大方承认,「若是那般,娘就会运功逼出一些元阴来,不过霄儿还算……嗯,威猛,倒省了些事。」

  「娘亲真好,为孩儿考虑那么多。」我心下感动,但最后一句又让我有些自豪,傻笑不止,「嘿嘿……」

  「还说娘好呢,偏又来笑话娘——瞧把你得意的,嘴都要笑歪了。」娘亲一阵嗔怪,而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脊,「好了,不肯起来,就让娘清理一下身体吧。」

  「不要。」我伸手捉住了皓腕。

  「为何?黏黏糊糊的不难受吗?」

  「不难受,娘亲身上香香的,孩儿闻一辈子都不会腻。」说罢,我深深嗅了一口乳间清香,如痴如醉。

  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欢好,娘亲的身子布满了一层细腻的香汗,此时起伏熏蒸、清雅氤氲,极是好闻;两人身体紧贴滑腻,让我感觉无处不被娘亲爱抚,心神俱是舒爽。

  再加上娘亲云收雨歇、极潮未散的情状,乃是我一手造成,既是战利品又是杰作,岂肯轻易罢手?

  「没想到霄儿是这么个爱脏的宝宝,早知道娘就不要了。」娘亲没再坚持,却嗔怪地打趣道。

  「娘亲才舍不得呢,谁让孩儿是娘的小乖乖?」我懒然伏在娘亲胸口,半压着丰硕雪乳,安稳不动,十分享受。

  「哪有这样欺负娘的小乖乖?」娘亲似是不满地埋怨,水润美目却一下子柔软,玉手更是轻轻为我按摩着腰眼。

  「以前没有,现在有啦。」

   「贫嘴~」

  这一番对话极似打情骂俏,却又是发生母子之间,若有知情人听见,定然匪夷所思,但我们娘俩乐在其中,个中妙趣,不足为外人道。

  我舒服地躺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对了,娘亲,方才你说孩儿回家了,那孩儿是怎么来的啊?」

  关于孕育一事,娘亲只提过怀胎十月、身怀六甲之类的,并未详说;《御女宝典》似乎有提到,但当时看得一目十行,我又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除了那些香艳刺激的内容,其余皆是没什么印象。

  娘亲也不避讳,略带慵懒地说道:「便是似霄儿这般,在娘体内泄阳,再过十个月,就有霄儿了。」

  「啊?!那娘亲现下岂不是已有身孕?!」我大惊失色,正欲起身,却被娘亲按住。

  我疑惑抬头,只见娘亲笑吟吟地道:「若是如此,霄儿不怕新的宝宝分走娘的宠爱?还是想两个人一起欺负娘?」

  「不怕,娘肯定一样疼我,孩儿可还是娘亲的夫君……到时候我肯定会和娘亲站在一边……」我正兴高采烈地说着,忽然瞥见娘亲略显促狭的神情,顿时明白是遭人调笑,嘴巴一撇:「娘亲——」

  「好啦好啦,不逗霄儿了。」娘亲收起促狭,温柔说道,「此事没有霄儿想得那般简单,便是寻常女子,也不致轻易珠胎暗结;况且娘与霄儿的阴阳二元强弱有别,再加上先天之息护体,在霄儿未达同一境界前,娘是不会受孕的,这就叫做『弱骑不能轻撼强阵』。」

  「这样啊……」我虽然失落,但也安心下来。

  倒不是我不愿与娘亲孕育结晶,而是我自己也只是个半大孩子,没有任何准备与条件。

  至于娘亲的育儿方式,未记事前对我百依百顺,连断乳都需牛婶提醒,而后又对我冷淡严厉了十余年,可谓两个极端,还是不要抱有太多希望为好……

  当然,这话万不能说出口。

  娘亲轻轻揪着我的面颊,有些幸灾乐祸地道:「放心,待霄儿身登极境,娘定会为你这坏宝宝怀个『孽种』,教你也体会一下娘育儿养子的艰辛。」

  「是,孩儿感谢娘亲的养育之恩,娘亲辛苦了,孩儿这就孝敬娘亲……」我嬉皮笑脸地答道,下身微微一动,在泥泞的花径中抽动了半分。

  「嗯~」娘亲猝然娇吟一声,手捏剑印顶在我的腰眼,微嗔浅怒,「霄儿不老实了是不是?小心娘用冰雪元炁封住阳脉。」

  「别……孩儿不敢了。」见娘亲祭出如此杀器,我不得不俯首称臣,老老实实地躺在仙子饱满酥胸间。

  「这还差不多。」娘亲满意地颔首,改剑指为爱抚,继续为我轻按。

  我慵懒地趴了一会儿,感受着娘亲的混合异香以及胸腹起伏,却被方才孕育之事忽然勾起了一些心思:「娘亲,孩儿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亲人呢?能不能和孩儿说说。」

  「真要听啊?」

  「嗯。」

  「那就先起来吧,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

  「好。」虽然有些不舍,但已在娘亲身上趴得够久了,也该起身了。

  我双手撑住,上身缓缓抬起来。

  那压扁的雪乳香汗未消,与我胸膛有些黏在一起,似有些依依不舍,乳尖被我的动作带得向上提了半寸才分离弹回,犹自颤抖微晃。

  「嘶——」

  「嗯~」

  我与娘亲同时发出一声呻吟,原来二人身躯不知为何粘在了一起,雪腹肌肤紧紧地贴在我体表,被扯开数寸才撕裂般分离,略有一丝生疼。

  但是接下来的困境却更难以想象,娘亲与我的胯部几乎完全粘合在一起,绒毛与我的黑毛糊成一团,似乎根根相连,每撤离一分都要小心翼翼。

  「嗯~啊……」私密娇羞之处的痛楚,连娘亲也不禁轻哼娇呼,一双玉手撑在我的胸膛,轻轻用力,帮助二人分开。

  「娘亲,怎地粘得这么紧啊?」我额头都有些冒汗水了,忽然灵机一动,「难不成是娘亲的爱水?!」

  「嗯~可能是吧……娘也不清楚——」娘亲美目微闭,似也是知之不详。

  「肯定是的,孩儿记得许多爱水便是落到了此处,现下干了才粘在一起。」

  想起母子交欢玉露四溅的场面,娘亲花露之丰沛,每次进出都要带出大股爱液,偏生又黏在二人性器上,胯部重重相击时才飞落四处,不唯腹胸腿股,身下的床褥都打湿了一大滩,方才躺在娘亲身上享受余韵时,大腿都能感觉到褥子是滑腻湿润的。

  我心中再无疑问,又笑嘻嘻地问道:「娘亲蜜露如此丰沛,怎地内里却紧得好似要咬住孩儿不放?」

  「哼~坏霄儿,得了便宜还卖乖——娘修的冰雪元炁,自然有此体质。」娘亲美目一白,嗔怨道,「都怪霄儿,方才不让娘清洁身体,否则怎会这样?」

  我却不以为意,嬉皮笑脸道:「正是这样才好,托娘亲的福,孩儿不仅里面与娘亲合为一体,外面也能如此。」

  「哼,油嘴滑舌。」娘亲一脸无奈,只得开口道,「快些吧,还听不听娘讲故事了?」

  「听听听。」我连忙点头,在娘亲的微痛呻吟中,双手按住雪腹,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皮肉紧粘的阴阜分开。

  往下一瞧,我的阳具早已消软,不足巅峰时期一半粗壮,幸得娘亲蜜穴含住大半截,未能滑出。

  好在耻丘与阳根结合处虽然曾是爱液泛滥之所,但由于紧紧贴附而并未蒸干,否则娘亲嫩得出水的蜜穴更要受罪了。

  「嗯……」随着娘亲一声浅浅的低吟,我将阳具缓缓抽出,带出一圈薄薄肉膜,茎身水意盎然,虽然不足方才粗壮,但娘亲的蜜道仍是密致地含裹着,棒身退出时亦被轻箍软刮,极为快美,我的鼻息也粗重了半分。

  及至拔得只剩龟首,却并没那般轻易了——娘亲花径入口的窍环恰好箍住冠沟,似在挽留一般。

  「等等。」我正欲将余下的肉龟拔出,娘亲却出声阻止,从床头柜拿起一方丝巾,「待会儿霄儿的坏东西流出来时用此巾接住,否则污了床褥不好收拾。」

  我接过方巾笑嘻嘻的点头称是,腰部后撤,只听「啵」的一声轻响,肉龟脱离了蜜裂,二者之间连着长长的粘稠水丝,退出十数寸才断开。

 「嗯~」

  娘亲一声娇哼,只见腿心处被撑得滚圆的蜜裂快速收缩,唯有嫣红的小巧玉洞一时半会儿未能合拢。

  眼见那小巧肉窍一张一翕,一股粘稠浑浊液体已经探出头来,我连忙将丝巾贴在会阴处,那些似固似液的东西便缓缓流了出来,如同浆糊一般胶着。

  从娘亲的仙子玉穴中流出来的,正是我这个悖伦欺母之逆子的阳精,但还混合着一股粘稠爱液,汩汩不绝,有的泛着淡黄,有的则如纯白乳膏,很快在方巾上堆积成了一座黏糊小山,竟有些沉手。

  娘亲仙躯玉体卧于红床之上,香汗余泽光润,双手交叠于雪腹上,落落大方,饱满酥胸微微起伏,玉腿曲膝分居于我的两侧,将胯间风景毫无保留地展示给爱儿。

  雪白大腿与丰臀均带着浅浅樱痕,正在迅速消退,带着一撮凌乱绒毛的阴阜下方,经过一番蹂躏的玉户仍是精美无俦,亮泽爱液涂满了饱胀耻丘,花唇如桃瓣带雨露,晶莹剔透,更似涂上了一层蜂蜜,唯有那被爱子疯狂入侵过的花径略显泥泞,一张一翕,正在吐出外来者留下的秽物。

  我望着手帕上粘稠浑浊的精液与蜜露,有些自豪,也感叹不已,自己到底在娘亲花宫中喷射了多少阳精啊?恐怕真如娘亲所说,我没有脱阳而死已是幸运了。

  直到粉嫩肉窍吐出了十几二十股浓稠秽液,花唇蜜裂才恢复了精美姿态,但仍带着几缕浊丝,我以丝巾边角擦拭了一下蜜裂,惹得娘亲一声微吟,赶忙将那团污物包裹了起来,却有些手足无措,只因此刻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肮脏。

  「怎么?自己的东西自己还嫌弃么?方才在娘身体里泄出来的时候可是很开心啊。」娘亲瞥了我一眼,促狭调笑,而后又指点迷津,「将它放在柜子上吧。」

  我正不知如何处理,一闻此言如听仙谕,赶忙挪到床边将污物放在柜子上。

  一回首,娘亲已然侧卧,玉体横陈,藕臂擎鬓,素手托腮,轻声唤道:「来霄儿,到娘身边躺着。」

  我自然听话,侧躺于娘亲身旁,二人相视而卧。

  娘亲顺手将白袍盖在我们二人腰胯,一拂手以冰雪元炁将两人身体的汗渍清理,瞬间感觉十分净爽,然后仿佛慈母注视熟睡的爱儿一般看着我。

  娘亲的仙颜近在咫尺,我凝神细看,却挑不出半点瑕疵来,吹弹可破,冰肌雪肤,泛着一层自体而生的微光,越看越觉得精美绝伦,全不似人间应有之貌。

  青丝垂于额鬓,眉眼如画,纤睫曲翘,美眸中残余着淡淡春意;琼鼻雪润,玉面绯晕如同入了静湖的红墨,正在淡去;唇瓣樱绯光滑,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面前仙子胴体大半赤裸,双峰被挤得近乎一团却又横亘一道雪沟,望之心神都要迷失。

  我心下一荡,伸手抱住了娘亲的脊背,将娇躯拥入怀中。

  此刻,我与娘亲同床共枕,她双手环绕我的颈后,微笑注视着方才在身上肆意驰骋的爱儿。

  仙颜近在眼前,我忍不住伸手一拢娇躯,吻住了娘亲柔软唇瓣,缠绵索取起来。

  胸前紧贴着娘亲的丰硕雪乳,两粒蒂珠清晰可感,一手在光洁脊背上来回抚摸,听着仙子软软鼻吟,好不快活。

  双舌竞逐了一会儿,娘亲轻轻移开樱唇,温柔道:「好啦,霄儿不亲啦,听娘讲故事。」

  「嗯。」我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但还是听话点头。

  「这才是娘的小乖乖。」娘亲在我鼻子上一捏,而后环绕我的颈背,将我的右手也压在她的雪颈下、秀发间。

  这副姿态几乎可算是交颈而眠、耳鬓厮磨,彼此的呼吸吐纳清晰可闻,甚至落在对方面颊。

  我一手揉捏着青丝秀发,一手抚摸着光滑脊背,毛腿在玉足上磨蹭,听娘亲将陈年往事一一道来。

  娘亲仙颜离我只有数寸,温柔凝视,兰息微醺,轻启樱唇:「娘与你父亲之事,霄儿已经清楚了,便不再多言。你父亲是光纯四年生人,他的父亲——也就是霄儿的祖父——原本是京畿周边县城的小知县,为官清廉,爱民如子。光纯十年,你祖父家境清贫,请不起名师高儒,也无入读太学的资格,便只好请了当时还在落魄修史的范从阳启蒙取字——彼时范从阳还未创建水天教、密谋逆国事。」

  「据你父亲所言,十六岁那年,乡试中举之后未能及第,便来了青州,一边游学,一边等待候补官吏,在那时候加入了水天教——想必是与范从阳重逢了,他本就受你祖父爱民之举潜移默化,应当很容易就入教了——而后一直暗中为水天教谋事,直到遇到了娘。」

  「当时权相蔡渊当道,为了更好地谐民施政,你祖父不得已入了蔡党,但从不为伤天害理之事。后来蔡渊倒台时,他本也受了牵连,要被罢官下狱,幸得县内民众争相上书请愿、力陈政绩功德,太宁炿便免了他的罪责,官复原职。只是他为人正直,为了维护朝廷法度,自愿辞官挂印,从此在当地教书度日。」

  「娘与你父亲上京城面圣时,也曾去拜访过他们二老,但他得知你父亲曾经谋划了逆反大事,坚持闭门不见,也不许你祖母出来相见,我们也就作罢了。如今他们虽在人世,恐也是一般执拗,无缘得见,更或许不在当地了也未可知。」

  「原来是这样啊,那娘亲呢?」我听完若有所思地点头,却将左手探入白袍里,伸到了娘亲的月臀上,轻轻揉捏起来。

  娘亲笑吟吟地瞥了一眼,却任由我在娇躯上肆意妄为,若无其事道:「至于娘啊,娘并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也不知他们是否尚在人间。」

  听得此言,我立时停下了动作,但并未移走坏手,感受着挺翘月臀的丰满与弹性,望着近在咫尺的仙颜,静待后言。

  只听娘亲继续说道:」约是光纯五年开春,瑞雪未消,昊泽郡沐恩城附近,一座名唤无心斋的尼姑庵前,一个尚在襁褓的女婴被遗弃在门口,无心师太晨起扫雪时发现了遗孤,将之救起,带回庵内养育成人——那个女婴便是娘了。」

  「娘亲……」

  听到此处,我也不由伤悲,但娘亲柔笑摇头,示意无恙:「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对他们已无怨滞——或许娘只是一对私奔的苦命鸳鸯的意外结晶,带着娘诸事不便;或许他们只是普通农户,自知无法将娘养育成人,只好出此下策……但无论如何,他们将娘送至无心斋前,也算是为亲生骨肉谋了一条生路,已经仁至义尽了,否则随意抛弃,娘早在风雪中冻馁而死了。」

  「娘亲……」听了如此身世,我心中没由来一股悲伤,想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停下手中淫亵动作,静静抱紧娘亲一分。

  但我与娘亲几乎是裸裎相对,如此举动使得丰乳玉腿更贴近一分,尴尬之氛围愈加明显。

  还是娘亲豁达一笑,轻捏我面颊道:「好啦,娘还没脆弱到要霄儿安慰,有这份心娘就很满足了。」

  「嗯,娘亲没事就好。」我也安心地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一个细节引起了我的注意,「无心斋?当时那业师称呼娘亲为无心佛子,是否与此有关?」

  娘亲轻轻颔首,「嗯,霄儿猜得不错,是与此节有关。当年犹如幻翳大师降下法旨,命天下寺院寻找降世的佛子,择其善者而培育之。」

  「无心斋主无心师太本就慈悲,庵中的几亩福田给农户耕种,只收取少许收成,也不强求供奉;而沐恩城中白马寺为九州佛门发源圣地,附近不乏名寺古刹、高僧大师,一年到头也接不了几场法事,故此每岁入粮仅可供庵里众人勉强度日,日子过得清贫寡素。」

  「娘尚在襁褓还不妨事,但到了四五岁,庵里又添了几个弃儿,就有些入不敷出了。无心师太观娘确有慧根,便奉法旨将娘以降世佛子的身份报呈,白马寺应允之后,送来钱粮佛经,以『无心』冠名,娘便成了无心佛子。」

  闻得此言,我不由猜测道:「如此说来,还有其他的佛子?」

  娘亲颔首直承:「不错,降世佛子,天下各寺各庙俱皆有所呈报,如独乐寺、传真寺等,但并非所有呈报者都能得白马寺应允成为佛子,即便成了佛子也未必能够如娘这般领悟绝世武学,有的佛子心志不坚、破戒还俗,有的佛子资质平平、毫无建树……拂香苑就是他们的归宿。」

  「拂香苑?」

  「对,原本拂香苑乃是犹如幻翳大师和朝廷合作的产物,作为佛子的临时居所,掌管拂香苑的僧尼须对朝廷机构——主要是擒风卫——负责,而苑里的侍女、苦力,要么是曾经的佛子、要么是落选的佛子……说到底,犹如幻翳大师本就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业师也好、佛子也好,都是他用来联络朝廷的手段,专以佛门之力为朝廷做些秘事——娘当年出山调查水天教一事,便是受了二者的指派。」

  「哦,原来如此。」这下就说得通了,为何各处的拂香苑规格相同,为何擒风卫将我们带到拂香苑而媛媛等人并不知道前者,为何出生佛门的娘亲会与擒风卫扯上关系。

  「那无心师太呢?养育之恩大于天,她也算娘亲的母亲了,如今可好?」娘亲却微微颔首,幽然叹道:「无心师太有如再世父母,对娘的养育之恩重逾山岳,娘自然挂记在心,娘初到百岁城便打听了消息,得知她年事已高,于十年前圆寂了。」

  「啊?阿弥陀佛。」闻得此言,我也悲伤地唱了个佛号。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师太她安贫乐道,看淡世间凡俗,若真有西天净土,想来她早已登临,倒是不必悲伤。」娘亲倒是看得开,很快拂去淡淡的悲伤,「不过也多亏了师太,让娘带发修行,也并未只教佛经释论——她年轻时亦是大家闺秀,懂得颇多,教会了娘许多技艺,如琴棋书画、儒典道藏等。将来若有机会,霄儿可同娘一起拜拜她的骨殖舍利。」

  「嗯。」我点头应承。

  无心师太将娘亲养育成人,才有了今天的我,无异于我的外祖母,恩情不可谓不深,知恩图报,这也是理所应当。

  知晓了这许多事情,我不由幽幽地说道:「那娘亲……咱俩真算是相依为命了。」

  「嗯,霄儿就是娘的命根子。」娘亲轻轻颔首,爱怜地抚摸着我的后颈,认可了我的说法。

  「那娘亲……」我嗫嚅了一下,还是缓缓说道:「为何在葳蕤谷中……对孩儿那般、那般……」

  「冷淡是吧?」娘亲玉手从我后颈移到面颊上,轻轻抚摸,幽幽叹气,「你父亲出谷身亡之后,娘便只剩了你,起初自然是溺爱得不得了,百依百顺,两三岁都仍未断乳,将你养成了一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直至经牛婶提醒,恐酿成母子乱伦的丑事,娘才惊觉有些溺爱过火,娘不能让你成为一个悖逆伦常之人,受千夫所指——毕竟,咱娘俩不可能在谷里待一辈子……」

  「怎么不能……」我的反驳虽然脱口而出,但话未说完就没底气了。

  「就算能在葳蕤谷待一辈子,哪怕娘不在乎,须知也是瞒不过牛婶的——若她出言指责,霄儿肯定痛苦万分。」

  此言一出,连我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若说除了娘亲以外,还有哪个让我觉得亲近、重要,非牛婶莫属,旁人的指责我可以不在乎,但她却是不能熟视无睹。

  娘亲继续说道:「因此,娘虽然万分不舍、不忍,也只能对霄儿申以礼防、东西分居,摆出冷淡的面孔,平素里更不能露出少许溺爱,否则前功尽弃——到十岁之前,也算颇有成效,霄儿潜移默化接受了母子之别、男女之防,但随着你的身体发育成熟、气血旺盛,就有些难以自制了——娘虽然平素穿着宽松,但本身对你就有很大吸引力,偷窥娘的身子而气机紊乱之事愈发频繁,罚你面壁静坐也无济于事,娘左思右想,堵不如疏……」

  听到此处,我哪里还不明白,便径直接口:「所以水天教之事只是机缘巧合,娘亲早有带我出谷的打算?」

  「嗯,正是如此。」娘亲螓首轻点,自承不讳,「娘本想带你出谷之后,多加游历,认识些妙龄少女,最好能结成爱侣,尝过了男女之事,那样便对娘没有兴趣了……」

  闻得此言,我轻轻在仙靥上拱了拱,耳鬓厮磨,撒娇讨好道:「她们比得上娘亲的万一啊?」

  「油嘴滑舌。」娘亲与我两额相抵,轻嗔假怒,「沈家姑娘门当户对,品貌俱佳,你却只有兄妹之情;『长命女』与娘气质倒有几分相似,本以为你会多看几眼,但她生世可怜、万念俱灰,恐你难得芳心……」

  「娘亲,你都说到哪里去了……」这两人春兰秋芳、各擅胜场,但背后对人家评头论足,我总觉得过意不去。

  娘亲温柔反问:「娘说说而已,床笫之间的私语,难道霄儿还要诉诸外人吗?」

  我一想也是,便附和道:「那倒不至于……」

  「你跟踪洛乘云回来的那晚,娘察觉你气机紊乱、心血激旺,还以为你喜欢上了哪家姑娘,想入非非……」

  「啊,娘亲这也能察觉到的吗?」我虽然吃惊,但也还算镇定,只因现下已知道先天高手的能为,见怪不怪了。

  「当然了,娘可一直都『看着』霄儿呢。」娘亲美目一挑,既促狭又宠溺,「隔天你和沈晚才眉来眼去,一看就知有所串通,娘便偷偷跟在你们后头了……」

  「有这般明显么……」我从未想过能够瞒过娘亲,但一早就被她察觉了异样还是未曾预料的,但随即又想起了之后的尴尬,苦着脸说道:「娘亲当时看见孩儿进了红袖添香园,是不是很生气啊?」

  「娘岂会妄下定论?」娘亲果断摇头,斩钉截铁,笃信无疑,「霄儿面对沈家姑娘都未生绮念,怎会对风尘女子动心呢?」

  「还是娘亲懂我。」我轻轻拱了拱娘亲的光洁额头,满足无比,也慵懒无比。

  「知子莫若母,娘不懂霄儿,谁懂霄儿?」娘亲温柔回应,嫣然一笑,「况且当时霄儿气机并无紊乱波动,怎么可能是去寻欢作乐呢?果然娘凝神一听你们的对话,便知是为公务而来。」

  「那娘亲是怎么知道洛乘云的身份的?」娘亲冰雪聪明、神机妙算,又查阅了诸多资料,但我并未留心书案,是以有些疑问。

  「虽说彼时事情真相不明,但毕竟牵扯到水天教,不能置此疑点不理,况且他们的教主本就是武林高手,此案事关屠村灭户,如有武人协助也并不意外;又从沈晚才处得知,近来一流高手难以出世,是以娘亲便大致查阅了一下这些年来的武林悬案,是否有意外失踪但很有可能被水天教收服的高手——其中就有玉龙探花与洛正则的恩怨纠葛,见了他自然就通透无疑了。」

  娘亲说来轻松,但对于外人来说却十分难解,只是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那娘亲当时可知我为何要对洛乘云那般痛恨?」

  「起初娘并不知道,不过看到他对娘痴迷万分,便猜到他定是说了什么逾矩越礼之话,被霄儿听到了。」

  「娘亲既然知道了,怎么还对孩儿那般重语相向,还说什么『一己私欲』?」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怒气,只是不解,但不知为何,我的左手却移到了娘亲的腰臀上来回抚摸着。

  「嗯~坏霄儿,又不老实了……」娘亲娇躯微颤,却是任君采撷,柔声解释,「一来他生世可怜,落到仇人手里必然不会好过,再加上以娘看来,他生性不坏,不像淫邪之人,应当未曾作奸犯科,受那般对待实是过于残忍;二来么,霄儿莫非当真以为,你不是因为对娘的私念才行事极端的么?」

  「孩儿当然……没有……」受了娘亲的温柔又促狭的指责,我本想反驳,却越发没有底气,只因经过真虚观中鼎前一悟,我已知自己此前对娘亲爱而不能,所以有着强烈而霸道的占有欲,哪怕别人只是想入非非也怒不可遏,与我平日里随遇而安的性子极为不符。

  「瞧你自己都没底气,还好意思说」娘亲自然是尽收眼底,促狭戏弄,「霄儿其他事情还好,就是对娘啊,霸道狠心,别人对娘动一动念想都不行,从小便是如此,只是你自己没发觉罢了——你瞧,一提别人,手就不老实了。」

  「这个……」娘亲如此一说,我才发现左手正在月臀上肆意揉捏,慌忙停下动作,却又不知该怎么辩解,只得转移话题,「那娘亲当时为何不斥骂警醒孩儿?」

  「若是斥骂有用,霄儿早被娘说得耳朵生老茧啦。」娘亲轻轻白了我一眼,微嗔道,「彼时霄儿不过是懵懂无知、年少慕艾,本为常事,堵不如疏方为上策;否则若是将你那坏心思说开来,定会适得其反,教你泥足深陷、不能自拔。否则你当娘笨得连霄儿都辩不赢么?投鼠忌器而已~」

  「孩儿多谢娘亲相让。」将轻摇我鼻子的玉手咬了一口,我又问道,「那为何孩儿伤心而去,也不见娘亲来安慰呢?」

  「霄儿当夜痛哭流涕、辗转反侧,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自然也想安慰一番。」娘亲微微顿了一瞬,缓缓将当时心境道出,「但彼时一则虑及你正在气头上,说些温语也未必听得进去;二则顾忌到不可揭破你的心思,一时也无法可解,便只能狠心袖手旁观了。」

  话已说到此处,我便也顺着问道:「那隔日与我谈心时,娘亲为何紧张?」

  「唔,容娘想想……」娘亲美目微微一凝,爱怜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很快回答道,「娘知你伤心了一夜,隔日又怨气未消,怕你强行求欢。」

  娘亲却是多虑了,当时我根本不知自己内心的禁忌感情,但我还是好奇地问道:「那如果当时孩儿真的求欢了呢?」

  「还能如何?圣人教诲,三纲五常,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娘亲将当时的对策一一道来,「然后给霄儿安排一门亲事,让儿媳妇盯着你,就没空瞎想了。」

  闻得此言,我不由后怕,便试探道:「如此说来,当时孩儿若是破罐子破摔,岂非没有今日洞房花烛夜了?」

  「那当然了,你道娘很容易欺负么?」娘亲理所当然道,「不过那都是题外话了,现下已经让霄儿得逞了。」

  「嘿嘿……」

  虽然笑得有些得意,但心中还是微凛,如无后来诸事,恐怕与娘亲同床共枕也只是痴人说梦。

  娘亲嗔怪地捏了捏我的鼻子,软软娇斥:「瞧把你高兴的~」

  将方才一番对话,将出谷之后的许多事都说开了,我也一时兴起,继续问道:「娘亲,后来在真虚观为何会对孩儿软语相向、低头认错?」

  此事我到现在都颇感疑惑,按说当时娘亲的性格不会如此轻易回转,更别提认错了。

  「娘只是发觉自己确实做错了。」娘亲幽幽叹气,娓娓道来,「当日娘为了消除他的死志,想着日后可以和霄儿解释,便行了权宜之计,但不曾想对你伤害如此之大。霄儿当日那番话,问得娘哑口无言,试问天底下哪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儿子冷言冷语长达十余年?即便遵循儿大避母的古训也是过了分寸。娘那时才发现,对霄儿苛责太多、关爱太少。等霄儿说出欲断绝母子关系之时,娘更惊觉自己太过固执己见、一意孤行,母子之间竟至于此地步。」

  「而后范从阳来袭,打断了娘的心绪,硬拼之后功体受损,又不得不静修,待调息结束后,发现霄儿被他带走了,知他不会为难你,娘也趁此机会好好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自觉十余年里竟对唯一爱子冷漠如此,霄儿便是骂娘一句冷血也不为过。但事已至此,从前之过不可挽回,只能在将来予以补偿。」

  「待霄儿回来后,娘本欲解释,但那时你并不想谈,让娘心中更为愧疚,知是对你伤害太深——却仍然觉得自己救人之举并无过错,不足之处乃是未能提前与霄儿商量。」

  「到了真虚观之后,娘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欲救洛乘云并非只此一法,霄儿找到了顾道穷与贺羽还,才是正途。娘的方法只是治标不治本,虽能救得一时,但救不了一世——一旦出言断了他的念想,又会死志复萌。」

  「娘亲,不怪你,此前谁也不知道他的母亲仍在世间。」娘亲如此自责,我心中也不好受,全然忘了当时的怒发冲冠,忍不住出言劝慰。

  娘亲微微一笑,颔首道:「话虽如此,但娘终归是做错了——外人相较霄儿而言不值一提,若因他人之故,害娘失了霄儿,娘定会后悔莫及。再说,娘为了自己的慈悲而罔顾霄儿的感情,实在是自私——娘并非神仙,无法救得天下人,娘更是霄儿的亲生母亲,其他人都不如霄儿来得重要——虽然遵从本心无可指责,但是亦不能伤及他人,更何况是娘的爱子?」

  「娘亲……」我再次感到深深的母爱,在娘亲的玉面上轻轻一吻,深知娘亲已将我放在第一位,其余事情都要避让。

  娘亲微微一笑,却并未停止,似乎要将自己的心路历程和盘托出:「不过在真虚观,霄儿终于是明白了心中的感情,说了一番肺腑之言,娘既感动又愧疚:未曾想娘如此对待霄儿,你也没有半分怨恨,反而对娘诸事顺从。但那份禁忌的感情,娘受礼法所限,一时难以接纳。不过幸好霄儿没有指名道姓,娘也不必正面回应,否则当时还是会拒绝。」

  「当日回去之后,娘想了很久,十几年来对霄儿的亏欠甚多,不能不补偿,但如此母子乱伦之事,娘又无法接受。思来想去,只能先将亏欠霄儿的母爱多加补偿;至于那禁忌之念想,一时间娘也束手无策,只能视而不见,盼将来能有机会让霄儿『移情别恋』。打定了主意,娘才安然入睡,不过翌日对霄儿敞开心怀时,还是有些担忧,生怕你提出什么非分要求,娘就难办了——还好霄儿有分寸,没让娘难做。」

  「后来破了兰溪血案,来了此地,霄儿又开始了对娘的攻势,不过却不得要领,《凤求凰》弹得倒还可以,却偏偏送了凌霄花,娘顺势而下,霄儿好生无助可怜。事后娘又叹息,霄儿这般粗心大意,全然不懂怎么讨女子欢心,若是找不到爱侣、孤独终老,这可怎生是好?」

  听得如此戏弄之言,我不禁涨红了脸,摇着娇躯撒娇道:「娘亲——」

  「好了好了,娘不笑话霄儿了。」娘亲似是受不住撒娇,伸手按住了我的动作,继续道,「而后便是云隐寺一役了。当时霄儿受袭之下命悬一线,吐露真情,娘当时先点头答应,而后摇头说『勿需来世,只要霄儿不死,今生便可』。」

  「娘亲,不用说了,孩儿已经知道了。」此事是母子二人的痛苦回忆,我不忍娘亲过多回想,便开口劝阻。

  「娘没事,娘曾经说过,所思所想若不倾吐,旁人无从得知。」娘亲桃花美目泪光隐隐,但坚毅万分,「当时霄儿进入了假死状态,吓得娘失魂落魄,若非先天灵觉敏锐,察知到仍有微弱气机,娘恐怕也要随你而去了——娘赶忙以冰雪元炁吊住性命,足足两日才让你的生命体征恢复正常,这两日间每每思及你的『临终遗言』便后悔莫及——霄儿是娘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倘若失去了霄儿,万事万物都毫无意义。既如此,那母子伦常又算得了什么呢?既看不见又摸不着,何苦自困其中?只要能让霄儿再次活蹦乱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娘也不在乎——更何况霄儿挚爱至深,为娘不惧生死、硬受敌袭,哪怕是神女仙娥,得夫如此已是生平至幸,娘又如何能等闲视之?想通了此节,娘就决定今生与霄儿既为母子又为夫妻——再之后的事情,霄儿都知道了。」

  

  「嗯。」娘亲将出谷以来的芳心曲折一一诉说,我听了也是柔情满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娘亲……为何今日愿意与孩儿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呢?」

  「娘早已认定霄儿为托付终生之人,霄儿愿以天下苍生为念,将欲再造乾坤,日后长路漫漫,娘如何能够失陪?择日不如撞日,水到渠成,便有今日你我母子结成夫妻之事了。」我与娘亲交颈而拥,娇躯在怀,心中没有半点欲念,唯余款款深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了,霄儿也累了,睡觉吧。」

  「嗯。」我武功尚未尽复,今夜洞房花烛又是心神与体力都耗费巨大,更别提最后时刻在娘亲的花宫中射得几乎精尽人亡,全赖醇厚清亮的元阴强提精神,此时听得柔言相慰,睡意便不可阻挡地滋生起来。

  娘亲清凉的玉手适时抚摸着我的脊背,那冰爽之意化为了滋润心田的春雨,让我感觉回到了摇篮中、襁褓中,四肢百骸恍若塞了棉花,毫无防备心神却无比安宁,仿佛整个世界也无法伤害我分毫。

  耳畔传来天籁般的吟唱:「竹叶青青呀风还轻,月光羞羞呀云慢走,流水澹澹呀莫做声,宝宝快睡呀梦娘亲,嗯哼娘~亲——」

  那是一首我不曾记得的摇篮曲,每个音节每个字却是意外地熟悉,比朗读背诵过的诗词古籍都更熟稔,我没有丝毫惊醒疑虑,仿佛本该如此,沉浸其中,如沐温泉,如倚轻舟,静静入眠,深深触梦……

第九十三章新妇梳妆

  暖阳微微抚在面颊上,我从极静谧极舒沉的睡眠中醒来,仿佛自一个梦境中破土而出。

  武者少有入梦,但忆及昨夜良宵,比真正的梦境还让我沉醉满足。

  我睁目一望,枕衾被褥略微凌乱,横伸的手似乎还残留着余温,那是来自自孕育了我的原初却又曾彻底拒绝我的躯体,属于……

  「娘亲!」我一扫茫然,挣起上半身,盖在胸口的白袍滑落。

  「霄儿醒啦?」冰雪融化的清音如天籁般响起,拨动了我的心弦。

  我循声望去,只见窗棂喷出来的暖芒中,一位仙子回眸相望。

  她坐于镜妆台前,身着素绸衫裤,微侧美眸,柔唇含笑,雪靥融光,握着简扑木梳,轻理如瀑青丝。

  「嗯。」这绝色仙颜,哪怕倾尽世间所有辞藻也不能描绘万一,却没有让我升起绮念,反而瞬间平静下来,轻轻应了一声。

  「霄儿乖乖的,娘梳会儿头发便来。」娘亲温柔嘱咐一句,回身继续梳发,动作轻柔优雅,神情专注。

  我掀开白袍,下床几步,不顾浑身赤裸,来到娘亲背后。

  专心梳妆的仙子,虽是穿着宽松内衫,但明光照透的影廓中,绝妙身段风韵多姿而又不失玲珑,那香肩玉背、软腰丰臀,犹如一只端放的羊脂玉净瓶,撩人至极。

  我半身蹲下,双手环住娘亲的腰肢,脸颊隔着绸衫贴上挺拔脊背,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舒服得不愿分离,只想这般紧挨一生一世。

  娘亲素手梳妆,毫无停顿,却轻柔宠溺地打趣:「一起床就这么黏着娘啊?」

  「嗯。「我毫不害羞地点头承认,在娘亲背上摩挲了几下,「十几年来,孩儿每日起床,都找不到娘亲。」

  仙子的动作微微一滞,温柔回应:「娘知道,每晨苏醒,霄儿都会迷茫些许时候。」

  我心头微微一酸,轻声呢喃:「娘亲一直都知道吗?」

  「娘说过,娘一直在『看着』霄儿呢。」娘亲微微颔首,温柔安慰,「放心,娘以后不会再让霄儿找不到了。」

  「嗯。」我贪婪地享受着娘亲的承诺,双手箍紧一分,手臂感受着小腹的呼吸起伏,软腴玉腿的柔弹,更让我不想动弹。

  娘亲并不介意,任我脸贴手抱,轻轻缓缓梳完左边一拢长发,直到改梳右侧时才柔声道:「霄儿既已起床,便将衣物穿好吧,小心风寒。」

  「嗯。」我虽应了声,但仍是贪婪地呼吸了几下体香之后,才松开腰肢,依言而行。

  虽然我功体破碎,但着凉亦是无稽之谈,只是原因并不在我,而在娘亲——她修习的太阴遗世篇、凝练的冰雪元炁,可保持室内温凉舒怡,哪怕昨夜雨后闷热、洞房花烛时,我也是一直感觉凉爽宜人,否则母子二人行云布雨之后必然大汗淋漓、便体狼藉。

  不过此际赤身裸体,着实不不太习惯。

  不知何时,昨夜被猴急的我扔在地上的内衫绸裤已被娘亲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堆叠在床头柜上,我满怀感动地穿上之后,又回到原地,却是静静地站在身后欣赏。

  与娘亲蜜里调油地亲热固然快乐无比,但仙子如此对镜梳妆的姿态,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如画风景,不由凝神细观。

  此时,一拢青丝正居于右侧,攀过雪峰,落在腿上,娘亲以木梳理顺,自上而下,玉手轻巧,恍若划拨银河,搅碎朝日暖芒。

  镜中仙容依旧绝美,比暖阳更加光彩照人、和煦温润,同样古井无波,却不再似往常那般冰清雪冷。

  娘亲明明并未展颜微笑,但那眼端眉梢、唇线嘴角莫名柔和了些许,细辨之下恍若不存,却又让那倾城容颜明显多了一丝温婉润意。

  我忍不住问出声:「娘亲,孩儿怎么感觉你眉宇间多了一丝……」

  我想了半天也无法准确描述,正有些抓耳挠腮,娘亲却微微一笑,一语道破:「春意是吧?」

  「呃?」这个词确实一下子抓住了神韵,但我总感觉有些冒犯亵渎,可是没有更好的词代替,只得附和,「……是的。」

  「若非知道霄儿痴痴傻傻,娘都要怀疑是故意笑话来的了。」娘亲轻笑几声,将梳子放在镜前,以玉手将那拢长发撩至身后,这番风情教我心跳漏了半拍。

  只是这话更让我摸不着头脑,不由问道:「啊?此话怎讲?」

  「还能为何?娘此番变化,与霄儿脱不了干系呀~」娘亲美目微弯,浅笑轻嗔,「世间女子,但凡受了情郎滋润,便会有细微的变化,或眉眼柔顺或情婉神娇,谓之春意、媚意——其实是阴阳相谐、二元相蕴,天地至理,娘自然也不例外。」

  「天地至理?只要男女行了房事就会如此吗?」我听得心头一热,双手不禁搭在娘亲的颈侧,顺着衣衫抚摸至香肩。

  「那倒也不是。」娘亲一手摸在我手背上,轻轻抚摸,莞尔一笑,「须得满足两个要件,一是男女情投意合,二是阴阳二元——尤其是阳身——不可轻泄,否则阴阳尚未勾连触动便已结束,妙蕴就不会自生。」

  「这么说来,孩儿表现还不算差咯?嘿嘿……」说完,我俯身在娘亲玉颊轻轻一吻,如触凝脂,却没有多留。

  娘亲一笑受之,眯着美目打趣道:「不知是谁,昨晚还说自己『尚属初次』呢。」

  「那更说明孩儿天赋异禀,嗯,对。」我虽然面带自豪,但自知昨夜神勇全赖「囚龙锁」,心里有些发虚。

  娘亲似乎没有察觉,妙目一转,反而宠溺道:「是是是,霄儿天赋异禀,常人难及……」

  这言过其实的夸奖之言却未能满足我的虚荣心,反而教我心里没底、难以承受——我心下顿时明了,娘亲定是故意揶揄,却束手无策,只得羞赧道:「娘亲你就别挤兑孩儿了,再神勇还不是差点在娘亲身上脱阳而死——娘亲虽是仙子神女一般,却比妖精魔女还吸人魂魄……」

  「有你这般说娘的么?」娘亲在我手背轻轻拍了一记,眸中荡起浅嗔,「再说霄儿也没试过妖女魔魅的手段啊。」

  我闻言一愣,不禁接口道:「那倒也是,未历其事不可轻言。」

  「好呀,霄儿还真打算试试啊?」

  「孩儿哪有……」我正兀自叫屈,却瞥见镜中娘亲笑吟吟的仙颜,眼珠一转,笑嘻嘻地反问,「娘亲吃醋生妒了?」

  「娘高兴还来不及,生什么妒啊?」娘亲丝毫不为所动,反倒微微一笑,「这样就会少花些心思在娘身上了。」

  我开玩笑地说道:「那怎么成,干脆把娘亲作为孩儿的圣心得了。」

  娘亲也会意一笑:「那娘就学范从阳,帮霄儿重塑功体。」

  「娘亲才舍不得呢。」我拱拱娘亲的秀发,有恃无恐。

  「谁说的?现在就已经这么黏着娘了,等你铸成圣心那还得了?」娘亲更是一副并无不舍的模样。

  「嘿嘿,现在还不够黏,还是昨晚黏……」我嬉皮笑脸地说道,意有所指。

  「没个正形。」娘亲美目微白,而后关切问道,「昨夜休息得可还好?」

  昨晚同床共枕、交颈而眠的怡人之感涌上心头,我忙不迭地点头:「抱着娘亲睡觉当然好,比练炁还舒服,孩儿都不想动了。」

  「嗯,那就好。」娘亲微微颔首,又回忆起往事来,「霄儿小时候可难带了,可不像现在这般安生,满屋子乱跑,哪怕抱着娘也是睡得晚起得早,半夜爬起来还吵着要『吃奶奶』……」

  「娘亲,别说了,我都想打自己一顿了……」如此幼年之事,我根本没有印象,却本能地感到了羞耻,捂脸闭目。

  娘亲却是不以为意地摇头轻笑:「这有什么,娘都习惯了。」

  「习惯了?」忽然想起娘亲从未比我醒得稍晚,我不禁问道,「娘亲,难道这十多年你都……」

  「嗯。」娘亲螓首轻点,并无隐瞒,「这十多年来,娘都是先『看着霄儿入睡』,再『看着』霄儿起床。」

  我闻言鼻子一酸——若真是如此,在葳蕤谷中还好,除了练功读书,也没什么其他事做,晚眠晨醒都还正常;可出谷以来,有几回辗转反侧,岂非同时也拖累了娘亲?

  我不由歉疚道:「娘亲对不起,孩儿不知不觉中又让您受累了。」

  「哪有此事?娘照看霄儿本就天经地义,只叹十几年里娘除了『看着』什么没做。」娘亲却并没这么想,轻柔摇头,反倒安慰起我来,「况且娘已是先天极境,打坐与睡眠几乎无异,何来受累之说?」

  如此安慰反倒让我更加自责:「娘亲为孩儿做了那么多,孩儿却一无所知,先前还那般斥责娘亲……」

  娘亲十几年如一日地看我入眠后才安心睡去,又要在我起床之前先醒,这份默默守护的母爱,让我心中无比难受,不禁流下泪水。

  「不哭了,不怪霄儿。」娘亲起身回转,捧着我的脸颊,以玉指抹去泪珠,柔声安慰,「是娘没有好好和霄儿沟通,才铸成了母子之间的隔阂。」

  此番缘由确实不假,但一时间我也难以自如地接受,况且此事娘亲仍旧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泪水不由更加迅疾。

  眼见如此,娘亲也不再自责,而是开解道:「好了霄儿,过去了的就过去了,如想补偿,将来才最重要。」

  此言如同孤灯照亮前路,我才抹抹泪水,点头应承:「娘亲说得是……」

  见我释然,娘亲嫣然一笑道:「这才对,娘去拿米粥来。」

  「嗯。」娘亲莲步袅袅,走到床边,拾起在我身上盖了一夜的白袍,毫不嫌弃它曾在赤身裸体的爱子身上盖了一夜,飘然合身,又将长发挽出,垂在袍外。

  此时宅中没有外人,娘亲并未束系腰带,只拢了拢衣襟,对我温柔一笑,施然出了房门。

  见娘亲出去,我才松了口气,心下却有些黯然。

  我宁愿不知道娘亲十几年如一日的看护,好让自己的斥责更加理直气壮,好对自己一手造成的母子乱伦心安理得。

  只是念头百转千回后又明白过来,如果娘亲真如所想的那般冰冷,对我形同陌路、漠不关心,恐怕我再怎么费尽心思,也不会有母子喜结连理、共效于飞之事。

  是非因果,难以论说。

  还是娘亲说得对,往事俱已矣,来者方可追。

  我一扫阴霾,重新打起精神。

第九十四章艮谦于坤

  我也穿好外裳,环顾一眼娘亲的厢房,深吸一口淡雅香气,才依依不舍地来到了正堂。

  娘亲的居室里,梳妆台前的圆凳不禁是唯一的坐具,而且只可供一人堪坐,否则我当时不会放过和娘亲耳鬓厮磨的大好机会。

  此时门扉大开,朝阳渐炽,约是辰时过半,晨风自竹林间灌入厅堂,透着一股清凉的竹叶淡香。

  我恰恰伸完一个懒腰,娘亲便端着两碗米粥进来了,袍襟扇开,内衫宽松,但傲人双峰随着莲步轻轻跳动,教人口干舌燥。

  「来了霄儿,用早食吧。」娘亲将两碗米粥放在方桌同侧,优雅坐下,将其中一碗稍稍推开,玉手招徕。

  「是。」我自然地坐到娘亲的身旁,一股清香怡人非常,更被皎然的侧颜吸引得如痴如醉。

  「看娘干什么?用早食呀,别饿着了。」娘亲一拂鬓边垂发,玉手掂起瓷勺,轻轻舀了些白粥,微启朱唇,送入檀口。

  虽是见惯了娘亲的素雅悠然,此刻又全无一丝春情,却偏偏教我心中有些火热。

  我不由得靠近了一些,伸手搂住了娘亲的腰肢,即使隔着袍服,也是柔软万分。

  「霄儿快些吃吧。」娘亲飘来满目柔情,似恳还嗔,「可不许做其他的坏事。

  「嗯。」我强抑激动,搂着仙子,单手吃起米粥来。

  以娘亲的灵敏知觉,连风驰电掣的机括弩箭都能避开,我伸手的小动作当然不可能瞒过她,这番举动与说辞代表娘亲已是默许。

  我一边搂着温软香玉,一边慢慢享用粥食,偶尔看看娘亲轻啜米粥,笑得痴了。

  不多时,娘亲已然结束了用食,反倒是玉手撑颔,笑吟吟地看着我。

  如此笑靥如花,自然是极美的,也无一丝威严,但我却收不住这般凝视,莫名有些心虚,赶紧低头,大口大口吃起米粥来。

  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之后,我将瓷碗一推,赶忙道:「吃完了。」

  「瞧你,丢三落四的。」娘亲微微责备一句,手挽袍袖将我嘴边残余的粥米擦去。

  「娘亲你真好。」娘亲自然能够看出来我是仓促为之,但依然无微不至地关照,这份宠爱怎能教我不感动?

  「娘不好谁好?」娘亲似是嗔怪,却以玉手为我整理起来被香肩挤皱的衣襟。

  「是是是,娘亲最好了。」待仙子忙完了手中活计,我抱住了娘亲的腰肢,两人顺势依偎。

  温软香玉在怀,自是无比受用,但我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感受着柔顺青丝、软腴腰肢。

  娘亲十几年如一日的看护让我有些踌躇,但更重要的是,除了男欢女爱,我尊敬娘亲,也珍惜这份母子之情。

  如今仙子在怀,已经比什么都满足。

  望着桌上的两个瓷碗,娘亲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轻笑道:「霄儿小时候也是这般,吃饭都不安生,糊得满脸都是。」

  「啊?这……」虽是毫无印象的陈年旧事,但依之前的印象看来,完全是「我」会做的事,不禁问道,「那孩儿是什么时候肯好好吃饭的呢?」

  「当然是断乳以后啊。」娘亲微微一笑,「虽然还对娘的……那里心心念念,但饿了只能吃饭,就不敢浪费了。不过霄儿有一副好的吃相,还是费了娘一番功夫的……」

  「什么功夫?」我嗅嗅近在咫尺的清香,随意接口。

  「先礼后兵——先哄再教,实在不行就打屁屁咯~」娘亲捂嘴轻笑,竟有些得意。

  「啊?孩儿完全没印象啊。」

  时隔十数年,我几乎将断乳时期的童蒙记忆忘得一干二净,自记事起,我似乎就是一个言听计从、自得其乐的小孩。

  未及练功读书前,在竹林里玩得不亦乐乎,牛婶那时候会在谷里得久些,偶尔陪我玩耍,讲讲故事。

  待五六岁启蒙后,记忆最多的便是读书识字、背经诵典,有些枯燥不说,偶尔还会被娘亲训诫,总会向牛婶诉苦。

  元炁自发之后,每日又多了练功的安排,虽然苦累,但娘亲安排得极好,循序渐进,再加上武侠传奇江湖梦的激励,反倒有几分乐在其中。

  「不记得好啊,免得夫君现在找娘的麻烦。」娘亲嫣然一笑,玉手捏捏我的鼻子。

  「怎么会呢?」此话听得我欲火上窜,但还是勉强控制住了,「孩儿不记得,那便是没发生过,娘亲一直都是孩儿心中完美无瑕的天仙爱母啊。」

  娘亲美目一挑,轻轻嗔道:「油嘴滑舌。」

  「滑不滑娘亲还不知道吗?」终究是娘亲的曲线太过玲珑丰韵,让我出言轻佻,但说完立刻有些懊悔,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呢。

  「嗯。」娘亲却恍若未闻,低头应了一声,若有所思。

  娘亲没有追究,我也不会自投罗网,赶忙正襟危坐,只规规矩矩地拥着柔腰,静静享受温情流动。

  毕竟功体破碎,昨日身心消耗甚巨,是以晨起颇有些晚迟,与娘亲笑谈一番,天光照日晷,时影移乾坤。

  午时将近,代表着胡大嫂就要来此幽宅了。

  「娘亲。」二人世界的温存固然让我恋恋不舍,但即使在葳蕤谷中也会有第三人前来,终究无法自欺欺人,不可能与世隔绝。

  「嗯。」娘亲半靠我的臂膀,轻声回应。

  我忍不住提醒:「胡大嫂……要来了。」

  「霄儿怕了?」娘亲未见动作,语气也淡然。

  「不怕。」我轻轻摇头,语气坚决,「孩儿只是不想其他人对娘亲指指点点。」

  古往今来,世道时移,光怪陆离,不一而足,但有史载以来,重男轻女却是贯穿了始终的:无论世俗道德还是问刑判罪,对于女子都有不公,如前朝男女通奸罪,男犯判罚为流徙千里,而女犯则是当街斩首;甚至于民间私刑,也不会对男子施以死手——即使他是罪魁祸首——反而认为女子品行不端、万死莫恕。

  当今武林凋敝、侠义难行,宗门大派沦为朝廷机构的鹰犬附庸、达官贵人的驯奴私地,少有为民除害、劫富济贫的行侠仗义之佳话,武林中人也不再有传奇故事中那般崇高声誉。

  娘亲虽是累世难逢的先天高手,又曾消弭了一场天地倾覆的大劫,但当年本就是受朝廷之托暗中行事,再加上销声匿迹近二十年,除当年亲历的武林人士与擒风卫之外,世人知之甚少——所知者还以「以身饲魔」等恶言污蔑——如今自不会娘亲对有多少尊敬,也不可能对于母子乱伦这等世所不容的大不韪口下留情。

  「娘不怕,随他们去吧。」娘亲依旧淡然,但坚决万分。

  「可是孩儿听了会难受。」与娘亲的关系,我当然愿意公之于众,但这样必然会让娘亲受千夫所指——我实在难以忍受外人一丝一毫的恶言。

  「也好,看来我们母子确实是心意相通。」娘亲微微颔首,美眸柔情,抚上我的面颊,「娘也担忧外人对霄儿横加谩骂,更何况霄儿欲行大事,不可受声誉之累。」

  「嗯。」我覆住了面上玉手,轻轻点头,坚定地望着举世无双的仙颜。

  娘亲稍一迟疑,柔柔决断道:「那我们母子二人结为鸳侣之事,权且……稍作隐瞒。」

  「好。」我应声点头,只是事到临头又有些失落,不禁疑问,「娘亲,何时才能让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呢?」

  「等到天下大乱,等到霄儿与娘同境,等到他们……离不开霄儿的力量。」娘亲美眸左右灵动,温柔凝视,朱唇微启,描绘了一幅蓝图。

  「先天高手,孩儿真的有机会吗?」隐于世间大幕的武学极境,自古以来,未知有多少惊才绝艳的天骄人杰求之而不得,资质平平的我实在没有信心。

  「当然了,娘几时骗过霄儿?」娘亲温言婉语,却仿佛看破了一角未来一般信心十足,「待霄儿凝成了圣心,少则一年,多则三年,便能达到元炁与体魄浑然一体之瓶颈,届时再辅以纯粹的先天之息,当可破境。」

  「嗯。」娘亲话已至此,我也拾起了一丝信心,再不济重回葳蕤谷便是了,外人对我而言不值一提。

  只是待圣心凝成、功体重铸,若要回葳蕤谷,还需完成改朝换代的大业,否则圣心反成累赘,终日不得安宁。

  但如此「谋逆造反」大事,范从阳积蓄了一教之力、等待了二十年之久,仍未觅到一丝良机,或许我终其一生都无法完成,甚至发端开头都无法掀起。

  思虑及此,我不禁开口问道:「娘亲,再造乾坤,时机何在啊?」

  「……不会太远了。」娘亲沉默了一会儿,古井无波,却如批命谶语般肯定,「太宁炿不思朝政,仇道玉独揽权纲。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驿站小吏,穷奢极欲,铺张浪费;为民做主者少,剥民脂膏者多。玄武王朝腐朽积弊,藏污纳垢,已是烈火烹油、江河悬瀑,天地倾覆、乾坤逆转,大势所趋、难挽狂澜,义旗义举,一触即发,俱在一瞬,时机近在眼前,说不定……今年便是系千钧之一线崩断之时。」

  娘亲语气虽无比淡然,我却听得出那悲悯之心,如今朝制国体千疮百孔,百姓黎民任人鱼肉,无论兴替与否,皆是最痛苦的阶段。

  若麻木不仁,不过是坐以待毙,彼死我随、争先恐后;若替天行道、伐暴诛昏,再起兵燹烽火、战甲铁蹄,百姓亦是难得安生。

  我也稍稍明白了当年父母所面临的艰难抉择,倘若有一线希望,谁也不愿掀起滔天血海。

  然而袖手旁观,又并非为民取利,反而是眼睁睁看着他们沦为达官贵人、拥田地主的奴役,徒作他们的贱仆养料……

  我知娘亲心中难免悲伤,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不再多谈此事,静静相拥。

  过了一会儿,娘亲微微直起胸背,轻声道:「胡大姐要来了。」

  我适时地收手,见娘亲起身,忽然想起一件事,「娘亲,那些……要孩儿清理一下吗?」

  「不必了,霄儿的坏东西已经洗干净了。」娘亲低眸一瞟,却是早有对策,「房里的痕迹……反正胡大姐也不会进去。」

  我不禁抚掌夸赞:「娘亲真是算无遗策,孩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贫嘴。」娘亲一点我的额头,微微勾出一个笑容,「霄儿昨晚消耗甚巨,今日且先不要劳神费心,好生休养,待用过晚食,再行凝练圣心。」

  「是。」娘亲口中所言「消耗「让我心头一跳,赶忙应下,不敢多说。

  「嗯。」娘亲微微颔首,便端起两个瓷碗走出门去。

  才出了厅堂,就听得不远处传来胡大嫂质朴的声音:「哎呀,仙子,放着让我来吧。」

  「不用,些许小事。」娘亲淡淡一笑,毫无异状地说道,「胡大姐,今日多做些好菜,昨天吃得太早,霄儿喊饿了。」

  「行,柳兄弟的身体刚刚才好,是得多吃点好的。」胡大嫂也不疑有他,干脆答应,「前几天大雨,鱼虾都冒出来了,当家的昨儿从山溪里抓来几条,今天特地让我带了条最肥的。」

  「如此就多谢胡大姐了。」娘亲微微道谢。

  说着,胡大嫂已经出现在了堂屋前坪,与我打了个招呼,便和娘亲一起去厨房了。

  注:本章标题取自《谦卦》,艮(山)下坤(地)上,为高山隐藏于地中之表象,这里用的是隐藏事情之意。

第九十五章圣心永劫

  侧厨距离娘亲所居的东厢稍远一些,也仅仅隔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水房,虽然没有外圈围栏,但仍可算处于一院。

  我将棋具瑶琴,搬于屋外廊檐,静坐竹织长席。

  过不多时,娘亲已然归来,望着案几上的棋盘棋笥,会心一笑,犹如白莲浮水般坐于对面。

  「娘亲,时间还早,陪孩儿手谈几局。」我在四角一一摆上座子,先是邀请,而后又吐吐舌头,未战先怯地求饶,「当然,还请娘亲手下留情。」

  「那自然,否则圣心未成,反倒给霄儿留下心魔,那可大事不妙。」娘亲微微一笑,打趣不已。

  「娘亲还知道啊,每次都那么狠,杀个百目都算少的了。」我小嘴一撇,已经落下一子。

  「这回一定给霄儿留点面子。」娘亲随即挽袖落子,颔首应道。

  「孩儿哪还有什么面子啊?」我不由感叹自己已经颜面无存,「好在胡大嫂不识棋路,不然孩儿真就无地自容了。」

  学习弈棋一道至今,我一直是娘亲的手下败将,思来想去,原因有二,一是自己确实没有天分,活生生一个臭棋篓子;二来娘亲的棋力实在深不可测,即使有意相让,我也是毫无胜算。

  也许就像沈师叔所说,娘亲的棋力也是绝世高手之境界,思路妙招习以为常,布局破势如同探囊取物,正如她神乎其技的绝学一般。

  回想起当日娘亲与范从阳拂香苑里一战,恍如天人之术,一方冰天雪地一方清气盈寰。

  莫说世上没有完美自成的招式,便真有武侠传奇中无隙无缺的绝招,面对天地之力也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直非一合之将。

  或许正因如此,娘亲从不与我喂招,也不为我点破拆解其他招式,只注重体魄锻炼、基础外功。

  前者可能是因为先天之下的我太过不堪一击,后者则可能是万式万招都不值一提,但她的破敌之法我又学不来,还不如让我自己日后亲试,免生武障。

  跻身先天境界,已经不是以力欺人,而是借天地大势欺人,在此等浩瀚之威面前,再精妙再扎实的架势招式,都不过是土鸡瓦狗、泥塑圮胎罢了。

  唉,真是令人神往。

  思虑至此终结,我已经落子数十,虽然局势尚未明朗,尚可一搏,但今日还有圣心之事,不宜劳神。

  于是我干脆放弃了细观棋路,稍一过目便随意落子,将娘亲的左手偶尔把玩一番,便安慰自己已经得胜了。

  如此对弈,棋力不得长进,但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数盘过去,已经过了约两个时辰了。

  当然还是无一胜绩,娘亲任君采撷的玉手算是安慰。

  胡大嫂担心我身体刚刚复原,昨日晚食又早,便快马加鞭地做了菜式,方才隔得老远便大声告知我们,还有两三刻钟就可以用膳了。

  下完这盘,我主动结束了受难受苦的弈棋:「娘亲,快用晚食了,孩儿弹奏一曲吧。」

  「也好。」娘亲点点头,与我将棋具收齐,置于一旁,摆上了瑶琴。

  将案几换了个方位,正对前坪竹林,娘亲立于我身侧,没有多问我要弹奏何曲。

  母子二人心照不宣,自然是《凤求凰》。

  双手抚弦,音律流于心怀,凝神静气,意境激发,自然响起琴音。

  我心中所思所想,已是与娘亲共拜天地、同饮合欢的简陋喜仪,与娘亲静依廊前、听雨观霞的恬谧画卷,与娘亲共效于飞、行云布雨的香艳景观……

  这些记忆仿佛相互交融的支流,各自碾碎了形状、杂糅了色彩,却又未失本源根质,不知是注入了音律,还是音律浸染其中……

  两情缱绻、母子温存,尽数化作无尽春雨,潇潇洒洒。

  当最后一滴雨珠垂坠于大地,那磅礴余响萦绕大地,曲已终结,意却绵长。

  心绪抚平琴弦,我转向娘亲问道:「娘亲,此曲如何?」

  「琴合于律,曲合于心,意境悠长,自是极好。」娘亲挥袖坐下,嫣然一笑,却卖了个关子,「不过……」

  我不禁追问:「不过什么?」

  「意境所指已非求偶逐逑,反而情意缠绵、床笫言欢,已然不合《凤求凰》的曲名,该叫《鸾凤和鸣》才是。」娘亲笑容不减,捏住我的鼻子轻摇了几回,「霄儿莫不是取笑娘亲来的?」

  「孩儿哪敢啊?」我不由叫屈,「只是心有所感,自然而然就弹出来了。」

  「谅霄儿也不敢。」娘亲微微颔首,似是满意,「弹出意境颇为不易,霄儿心神可有过度损耗?」

  我闭目略一感受,摇头回答:「没有。」

  「那就好。」娘亲温柔颔首,「不过还是歇会儿吧,圣心凝聚需费一番功夫,晚食也快好了。」

  「嗯。」与娘亲一度春宵,着实欲仙欲死,犹如入了销魂魔窟,元阳大泄,下身刺痛,但是娘亲元阴滋养并非无用之功,再加上睡眠从未有过的舒适安宁,其实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当然,这并不包括元阳,此种有形之物的损耗,非一朝一夕之功可复原,少说也需要二三日,这也是为何我欲念平和的原因之一。

  正说着,胡大嫂已经端着一大碗鱼汤走来,招呼道:「柳兄弟,仙子,可以吃饭了。」

  「好。」我和娘亲同时回应,我主动帮忙盛饭拿碗,很快就将晚食摆上了桌子。

  我们三人一起坐好,娘亲率先开口道:「胡大姐,霄儿,都吃吧。」

  「好嘞,柳兄弟,尝尝这鱼。」胡大嫂点头应声,擦擦双手端起碗筷。

  我们也算是熟络了,自然不客气,我夹了一块肥美鱼肉,一口下去鲜美多汁,连忙夸道:「胡大嫂手艺真好!」

  胡大嫂质朴地笑了一声:「那柳兄弟就多吃点。」

  「小心鱼刺。」娘亲则是盛了碗鱼汤,关切嘱咐。

  「嗯。」胡大嫂也咬了几口鱼肉,闲聊道:「柳兄弟弹得那……琴真不错,比弹棉花好听多了。」

  「哪里哪里,乱弹一气罢了。」我谦虚道,「胡大嫂随便弹弹说不定比我好。」

  「那是比不上的,我连棉花都弹不好。」胡大嫂摆手道,「再说了,我们这种人会弹琴也没用啊,给牛听吗?」

  「呃,自己听听也好。」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随便扯了句。

  「没空哩,田里的活计多着呢……」胡大嫂摇摇头,本能地想到了农活家务。

  「……嗯。」我心中不是滋味,沉默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不知如何接口。

  娘亲适时开口解围:「胡大姐,这鱼是哪里抓来的?改天我们也去碰碰运气。」

  「听当家的说,是寺庙下面的溪潭。」胡大嫂不假思索回答,还伸手指了个方向。

  三人闲聊不断,很快用完了晚食。

  待送别了胡大嫂,娘亲提议道:「霄儿,事不宜迟,当下便凝练圣心、重聚功体,娘为你护法。」

  「好。」我也不犹豫,径直答应。

  夏令日长,此时阳光悠远洒入厅堂,我盘坐于竹制席床——即是原来的病榻——腿上放着薄薄册子,没有名字,不过十几页。

  娘亲端坐于一旁,嘱咐道:「霄儿,若是不能一次成功,也不要勉强。」

  「嗯。」

  我点点头,翻开了无名卷册,其开篇曰:

  凡心灵神思之属,未闻有先于物者,怪鬼魍魉皆虚妄尔,故物动而意萌,外激而内发。

  然喜则欣,怒则狂,哀则伤,乐则淫,气机血脉随心而动,四肢百骸受意所牵。

  体魄者,武学之根本;气机者,元炁之源流。

  故恒铸道心,引动神思,日夜激发,气机开源,万脉俱震,丹田自辟,元炁自生,永劫无终,是如此尔。

  ……

  道心者,世界之定观,万物之固念,阴阳之分矩,清浊之规割,造化之路理,虚实之恒照,可以化腐朽神奇,可以变冲盈圆缺。

  化而用之,凝成圣心,发气机之汹涌,激血气之澎湃,领体魄之浪潮,引穴窍之蕴藏。

  ……

  心沉丹田,意还灵台,忆为壳,念为核,思为质,神为根,觉遍体,想布脉,性连窍,诸脉动,气机涨,丹田纳,元炁生……

  通篇读来,虽然不涉及气脉运行,但却讲明了如何以圣心勾动气机,极为适合永劫无终——以圣心激发气机,以功法磅礴之力吸纳凝练,无论是开辟丹田还是产生元炁,即使有损耗,也是数倍之功。

  思虑至此,我阖眼闭目,心神沉于丹田,开始铸炼圣心。

  出谷以来的见闻渐渐浮上心头:一座破落驿站里的豪华盛宴,普通人终其一生都未必听闻过的珍稀食材……

  一群杀良冒功的铁甲兵卒,十数个村落惨遭毒手,灭门绝户,血满残垣断壁,冤屈无处可伸……

  违背祖训、执信佞臣的先帝,为图官路、虐待百岁善人的罪臣,不谋而合、沆瀣一气,教叶家数代人生活在阴影中……

  不思朝政、贪图享乐的本朝天子,以祥瑞为名,收敛钱财,卖官鬻爵,上损君威,下累百姓……

  劳苦种地的黎民,饥寒交迫,收成十而自得不足一,赋税频繁加派,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闻骑马者则避之唯恐不及……

  不事生产、妄称慈悲的佛门,以福田奴役民众,以民脂民膏供养己身,大言不惭,自诩圣徒……

  窃据高位、枉为青天的知县,妥协求全,欺软怕硬,为刽子手遮掩罪行,提供杀人灭口之凶宅……

  倚仗高官亲族的子弟,为一己私欲,视百姓为蝼蚁,授家臣以屠刀,置人命于不顾……

  一群悲啼嚎哭、被逼落草的民夫,子丧之于北,女不知何殇,勤勤恳恳劳作,砸锅卖铁还租……

  这天下!这朝廷!这国家!黎民百姓,芸芸众生,苦之久矣!

  随着一念生,原本空空如也的丹田,一缕若有若无的烟云骤然出现,缓缓凝聚,又似生根发芽,无视了经脉中堵塞的元炁,串联起了破碎的功体。

  我无喜无悲,静静感受着体内的变化,那一缕烟云继续变化,既似在收缩成形,又似在散入四肢百骸,难以分辨,极为玄妙。

  渐渐地,那烟云越来越难以捉摸,彻底销声匿迹,却又无处不在。

  正在此时,磅礴之意念轰然出现,代替了原本的元炁在功体经脉中运行,却又牵引起了阻滞的元炁……

  我睁开眼睛,向后一倾,就此瘫倒。

  娘亲长袖一拂,玉手稳稳

  接住了我的身子,止住去势,而后将我缓缓放到在枕上。

  「霄儿,可是成功了?」娘亲轻轻为我盖上被子,才出声问道。

  「嗯。」我勉强点了点头。

  「娘查探一下。」娘亲毫不犹豫,冰凉宜人的柔荑抓住了我的左手,闭目感应我体内诸元。

  此番浑身无力,接近瘫痪,倒是范从阳提前说过的,并不能比拟险死还生的惨状,故此我与娘亲并无意外。

  「不错,圣心已成。」娘亲睁开美目,微微颔首道,「功体正在重塑,体魄有些不适应,故此行动有些不便,约四五日便无虞了。」

  「嗯。」因身体异状之故,我只能轻声回应了一下。

  娘亲见状,略一沉思,提出了建议:「霄儿可以稍加引导,或许能够快些恢复。」

  「好。」我不再犹豫,闭目凝神,顺着功体重塑的奇力,引导元炁归位,虽然收效甚微,但聊胜于无。

  此番四肢百骸俱皆无力,但原因却是清楚的。

  所谓功体,乃是功法与体魄合称,二者相辅相成,体魄身躯为功法元炁运行之场所,功法元炁又能滋养强健体魄身躯。

  经脉穴窍,神医扁鹊早已剖明,修习武学功法所用者,并不与血液精气所运载之途完全相同,如任督二脉并无血管脉络流过,但却是武学中的重要概念。

  功法元炁运行,有时过气血脉络等实处,有时过肌肉腠理等虚处,有些穴位乃是诸般武学不得不经之处,如丹田上方的神阙,无有例外。

  多年来,半吊子的永劫无终与身躯已成为浑然嵌合功体,互相影响。

  当我功体破碎时,元炁虽然残留堵塞,但那本就出自同源,有滋养体魄之效,故而对行动毫无影响;而此时功体重塑,元炁运行路径未改,但丹田吐纳之力与之前已然大不相同,故此影响了体魄,使不上力气。

  不过好在不怎么影响说话,况且过几日就能恢复如初了,倒不用过于担忧。

  引导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如此行动不便,岂非又让娘亲照顾?

  我睁开眼睛,歉意道:「孩儿躺在床上,又只能辛苦娘亲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你娘,照顾儿子不是天经地义吗?」娘亲将我双腿摆直,一手按在我胸膛,微笑道,「再说娘都十多年没仔细照顾过霄儿了,也该补偿补偿了。」

  「……嗯。」如果是之前,我听了此话肯定欣喜,但这会儿却有些难以言明的滋味。

  「好啦,不要多想,真心疼娘,就多加引导元炁归位。」娘亲慧眼如炬,识破了我的些许消沉,温柔开解。

  「是。」娘亲说的才是正道,自责难受无济于事,赶紧让元炁归位,恢复行动能力,比什么都强。

  于是我又闭目,心神沉入经脉,慢慢引导元炁。

  这般举动并无危险不适,此前功体不畅,堵塞的元炁不能回归丹田,方有滞痛;但现在顺着重塑之奇力,恰好可以引导其运行周天,加快全新功体的形成。

  我小心地将堵塞的元炁自窍穴、经脉中引导出来,二者系出同源,仿佛泥牛入海般随着磅礴之力游走周天,慢慢地重铸着功体。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清亮之意自额头散开,我知是娘亲的冰雪元炁,于是缓缓收摄心神,睁开双目。

  只见方桌已经摆上了蜡烛,娘亲正温柔注视着我,轻声道:「好了霄儿,夜已深了,到此为止吧,欲速则不达。」

  「嗯。」虽心神引导的耗费不是那么巨大,但时间长了还是有负担,我也不再坚持。

  「娘抱你回我们房里。」娘亲悠然起身,一挽耳边秀发。

  「嗯。」

  这句「我们房里」无异于爱语,教我心下一荡,虽然没什么绮想欲念,眼下还行动不便,无法颠鸾倒凤,但与娘亲同床共枕而眠也是极美的享受,自是难免动情。

  娘亲微微一笑,藕臂伸入腿弯及脊背,将我全身横抱,同时还有一股元炁托住我的腰身后颈,使我不致坠地。

  进入娘亲怀里的瞬间,肩臂自然压在了酥胸上,既柔软又弹跳的触感涌入心头,气血向下集中却感到了一丝刺痛,瞬间让我冷静无比。

  「十几年没抱过霄儿,比以前重多了。」娘亲举重若轻,走得不快,低头打趣起来。

  我这个功法有缺的练武者都能推动数百斤的巨石,遑论娘亲还是先天高手,抱起我肯定是毫不费力,但此时此刻重点是母子互动,倒不必这么认真地讲理。

  「以前孩儿恐怕没这么乖吧?」

  「那当然,小时候的霄儿,娘抱着都上蹿下跳的。」没几步,娘亲已经到了房门,将身子一侧,横抱着我进了屋子。

  「那时候孩儿有多重?」

  「嗯~大概二三十斤,小小一个,可爱极了——不闹的话。」一股香氛淡淡入鼻,娘亲又走了十数步,说了声「到了」。

  娘亲靠近床边,轻轻将我放下,仿佛将精致瓷器归于原位。

  两盏红烛燃烧,我靠在枕头上,闻着淡淡的清香,知道自己又回到了昨夜与娘亲洞房花烛的床榻。

  烛光中,回廊上,娘亲素手解开腰带,褪下白袍,脱去鞋袜,露出绸制衫裤,绝美身段朦胧婉约,将长发拂至身后,美目微抬,那风情让我心头突突直跳。

  我双目紧紧跟着仙影,只见娘亲上了床榻,玉手撑在我身侧,一拢青丝垂于我的胸膛,那仙颜恍若月过中天,从我上方的星空缓缓划过。

  我悄悄咽了一口唾沫,娘亲已在身旁侧卧,玉手托腮,半截藕臂雪白耀眼,温柔地注视着我。

  苦于无法动弹,不得见全貌,但欲念已起,我试探开口:「娘亲……」

  娘亲心领神会,抚上我的胸膛,温柔安抚道:「娘知霄儿想要,本是新婚蜜月,娘也不必矜持,只是霄儿眼下阳气未复,再行房事恐将损及根本,坏了武道前途,便多忍忍吧。」

  伴随着天籁清音,冰雪元炁缓缓入体,抚平了我的心欲,但还是调皮道:「那娘……娘子亲我一口?」

  「是,夫君。」娘亲软软糯糯地应声,冰雪清音化成灌脑魔音,教我头脑一阵空白。

  只见娘亲缓缓俯首,柔顺青丝拂在面颊,两瓣樱唇渐渐占据了视野,却最终落在了我的额头,轻轻一印,水润清凉,随即分离。

  随着香风杳然,我不由委屈撇嘴:「娘亲——孩儿要亲嘴。」

  「霄儿乖,不是娘不肯,口舌相就虽然销魂,但徒惹情欲,无法发泄,恐不得不以冰雪元炁封住阳脉——那般滋味可不好受。」娘亲玉手微抚我胸膛,温柔安慰。

  「呃……那好吧。」我一想也是,现在无法动弹,何苦自讨没趣?但还是强词夺理道:「那算娘亲欠孩儿的……」

  「是是是,小机灵鬼,娘这辈子都是欠你的。」娘亲似是无可奈何地答应道,玉指刮了我的鼻梁一下,「好啦,睡觉吧,娘给霄儿唱歌……「

  想起那支初次听闻却无比熟悉的歌谣,我好奇地问道:「是昨天那支吗?」

  青丝微微飘动,娘亲颔首解释:「对,小时候娘经常唱给霄儿听的——无心师太哄娘睡觉的时候也这么唱。」

  如此说来,也算是自「外祖母」传下来的摇篮曲了。

  我「明知故问」道:「也是孩儿断乳以后就不唱了吗?」

  「嗯……」娘亲沉默了一会儿,略带歉疚地道:「娘以后天天给霄儿唱,好不好?」

  「娘亲,孩儿还没那么『记仇』……」我有些哭笑不得,转而安慰道,「不过听着娘亲的歌睡觉,孩儿也很喜欢……」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娘亲以冰雪元炁为我清理了躯体,又缓缓抚摸着我的胸膛,柔声哄道,「睡觉吧,娘要给霄儿唱歌啦。」

  「嗯。」我轻轻应声,闭上眼睛。

  比春雨甘霖还滋润的清音,正如娘亲温柔玉手,抚慰我心灵,歌声曲调,宛若空谷绝响,恰似一叶扁舟,将我送入了安眠的静湖。

第九十六章周天循成

  「……娘亲。」次日,我从安眠中醒来,睡眼朦胧,无法动弹,迷茫中惊起了这个称呼。

  「娘在呢。」一只温凉怡人的柔荑,轻轻握住了我的手,瞬间让我感觉和这个世界有了联系。

  我睁开双眼一看,日色不甚明亮,娘亲侧坐于床沿,一袭白袍,仙颜温柔。

  「嗯,娘亲在就好。」我想起了昨日的承诺,安心不已。

  「傻孩子,娘说过不会再让霄儿找不到了。」娘亲显然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娘给霄儿洗脸,吃早食了。」

  「好。」我此时四肢不能动弹,但微微转头还是可以做到。

  床头的柜子上已经摆好了一盆水,娘亲放开我的手,俯身将布巾沾湿了水,而后再轻轻拧干。

  晨光里,青丝遮住了娘亲半数侧颜,双峰隐隐在袍内晃动,白袍紧贴脊背与丰臀,那曲线恍若半只蜜桃。

  「来了。」我正看得有些咽口水,娘亲已然坐回床沿,轻轻招呼一声,玉手将布巾覆盖在我面上,为我擦拭起来。

  虽是隔着布巾,但娘亲五指的纤细形状我却能感受得一清二楚,用力也恰到好处,将我面颊、额头与眼窝等处仔细擦拭。

  「现在的霄儿真乖,小时候娘给霄儿洗脸,总是又哭又闹的,可不安生了,真是个脏兮兮的宝宝。」娘亲一边擦拭一边说着儿时趣事,最后将我颔颈一抹,略带高兴道:「好了,洗完了。」

  我这才睁开眼,只见娘亲笑得颇有些满意,仿佛小有成就,有些哭笑不得:「娘亲,不过是洗个脸,怎么像做了什么天大的事似的?」

  「霄儿既是娘的儿子,又是娘的夫君,这当然是天大的事情啦。」娘亲理所当然,「不谈这些了,该吃早食了。」

  娘亲将布巾在木盆里清洗两次,将我的背枕垫高,从床头拿起一碗米粥,舀起小半勺,伸到我嘴边。

  我张嘴将米粥吃了,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但是娘亲关切的神色让我食欲大增。

  「凉了吗?要不要热热?」

  「不用,夏天热,吃这个就好。」我毫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娘亲也不坚持,继续喂我吃粥。

  闺房香居里,温柔仙子素手调羹,这番景色比画卷更加动人,娘亲与我一饮一啄,我们母子之间一股温情无声无息地流动。

  没过多时,一碗米粥已然用尽,娘亲用方才洗净的布巾为我擦拭了嘴角,温柔问道:「够了没?霄儿可还要?」

  「够了。」早已不会受宠若惊,但娘亲的关爱还是让我温暖无比,为了尽快恢复,我决定以重塑功体为主,「娘亲,孩儿要继续引导元炁了。」

  「嗯。」娘亲微微颔首,「待胡大姐来了娘再将霄儿抱出去。」

  「好。」我与娘亲相视一笑,而后我便沉心引炁了。

  永劫无终确属世间奇功,功体尚未铸成,那在经脉中汹涌的磅礴之意,已然让我窥见了未来的神奇,娘亲所言三年之内便可到一流高手之巅峰恐非虚言。

  若非如此,体魄与功法之间也不会有四五日的不适应,以致于我行动不便。

  若只提升一二成的丹田吐纳之力,恐怕只需数个时辰便可行动自如。

  眼下功法意境已经铺陈经脉,但仍未能采集气机,好在此前堵塞的元炁系出同源,若将之引导至功法所行经脉,虽连涓涓细流也称不上,但亦能稍增其实荷;一旦元炁运行周天、首尾相衔,哪怕再微弱,便能正式采集气机、凝练元炁,届时功法体魄相互适应之速度便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我专心致志以心神引导元炁归位,几乎不与外界交流,但我知道娘亲肯定在一旁护法。

  待胡大嫂快至幽宅,娘亲便将我抱至堂中席床。

  胡大嫂虽然惊异于我怎么又瘫痪在床了,但娘亲解释为修炼武功之后,她也没有多问。

  晚食自然也需娘亲服侍,胡大嫂在一旁,但娘亲自然大方,倒是没什么异常反应。

  晚上结束引导之后,自然也是同床共枕,娘亲以歌谣哄我入睡。

  虽然无法动弹,久卧在床,夏日也长,但娘亲神功如域,终日凉爽,很少出汗,且每晚会以冰雪元炁为我清洁身体,连尿意也能化解,倒是免去一番尴尬。

  如此,直至第二日晚食后,胡大嫂离去,过了约半个时辰,天光仍盛,我躺于病榻,斜靠软枕。

  历时两日,「永劫无终」借助丹田自然生成的气机凝练了元炁,与我引导归位的元炁相合——终于,一条微弱的「衔尾蛇」悄无声息地生成,穿行在经脉中,将体内各处的气机采集。

  我随即睁开眼睛,高兴地报喜:「娘亲,孩儿的元炁可以运行周天了!」

  「好,比娘预料的还要早些。」娘亲微微颔首,口称不预却并无意外,出言提点道,「霄儿,趁热打铁,速速凝练一番元炁吧。」

  「嗯!」我兴奋地应声,闭目凝神,准备采练元炁。

  此念一起,圣心自然催动,那因天下苍生受苦受难而悲愤交加之意波荡经脉,全身气机狂涨,源源不绝,但却尽数被磅礴的吐纳之力带回丹田,再行凝练。

  气机被采回丹田,凝练成元炁,而后再充盈经脉,运行周天,裹带回更多的气机……

  如此循环往复,内息愈发浑厚,元炁愈发磅礴,以往无论如何都有些许空虚之感的丹田,很快便无比充实。

  元炁虽有溢散,但瓶颈却是实打实地突破了!

  况且溢散的元炁并不凝练精纯,无法自持本质,但若不赋予他人,只会返化气机,复归于经脉,以此而论,实际毫无损耗。

  到了如此地步,我开始尝试着以元炁开辟丹田。

  丹田在武学中、道典中皆有提及,为玄妙之概念,有上中下三丹田:上丹田为督脉印堂之处,又称「泥丸宫」;中丹田为胸中膻中穴处,为宗气之所聚;下丹田为任脉关元穴,脐下三寸之处,为藏精之所。

  上丹田又称灵台,意念发于此,调动诸脉元炁;中丹田又称绛宫,或是直称为膻中,则是诸般武学皆需经过的穴位,无有例外;而下丹田则是元炁存储之所,为诸般功法的根基。

  一般所指之开辟丹田,则为下丹田。

  灵台玄妙,为精神意念之住所,至今不曾听说有修炼方法,据传与个人禀赋有关;膻中固然为武道重关,不可轻受伤残,否则便是功毁体寂的下场,但只要元炁充盈,自可保护无虞;故此,下丹田也变成了重中之重,体魄是武学的根本,元炁则是功法威力的根本,提升元炁纳容,便是强基固本、开源扩渊。

  因此,在武学中,丹田一词,已为下丹田独有。

  而开辟丹田,更是一个玄妙无比的过程,它囊括关元、气海,神阙、命门等穴位,方圆范畴无法再扩展,外围只是寻常血肉或窍穴罢了;但若是元炁集满,以之温养丹田,却可以渐渐提升其容量,个中道理,古往今来无人能解。

  往日我连丹田都无法盈实,自然不可能行开辟之举,但如今永劫无终终显神效,无与伦比,不多时便已达到饱和,终于可以温养丹田、增益根基。

  这才是真真正正、切切实实的提升,也是将来登峰造极的根本。

  当初对上业师贪酒,不说开辟丹田,哪怕我仅能将丹田充盈,也不会那般艰苦困难——我可是将几分元炁精打细算,又占据了先手及信息的优势,机关算尽,却仅仅是与他近乎同时内息枯竭,若非最后娘亲的冰雪元炁清心净念、化去诡异影响,我定然落个身死败亡的下场。

  开辟丹田非一朝一夕之功,平日里若是元炁充盈,也会自然温养,只是不如用心神引导那般明显罢了。

  过不多时,我便停止了温养,再采炼了一会儿元炁,将丹田余裕补齐,正欲停止,无穷的悲愤之意却忽然涌上心头:那些贪官污吏,横行霸道,纨绔子弟,欺压乡里,强抢民女……

  天下黎民水深火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受尽欺凌剥削……

  柳子霄,你还在袖手旁观,一事无成!

  我紧闭的双目缓缓溢出了泪水。

第九十七章仙子品箫

  「霄儿,怎么了?」娘亲玉指温柔,为我揩去面上泪珠,心疼而爱怜地询问。

  我睁开朦胧泪眼,略带哽咽:「娘亲,天下百姓还在受苦……孩儿却无能为力、袖手旁观,是不是、太没用了些?」

  「霄儿现下瘫痪在床,便是有心也无能为力,何须自责?」娘亲爱怜凝视,玉手轻抚我的面颊,温柔劝解。

  「可是……」

  「好啦,没什么可是的。」我还想说什么,却被娘亲打断,那双美目荡起水波,「休养了两三日,元阳也应恢复了,霄儿想不想要~」

  突兀的一句话,带了一丝媚意,教我心头微微一漾,但随即满腔悲愤化为了苦笑:「娘亲,孩儿现下没有、啊——」

  这一下猝不及防的呻吟,却是下体受袭所致——娘亲的玉手忽然隔着衣物,轻轻按在了软绵绵的阳物处。

  「啊……娘亲,不要……」重温母乳那日,我曾渴望娘亲以纤细柔荑来纾解欲火,可惜求而不得;时过境迁,今日得偿往日的所愿,我却是全无一丝欲念,半拒绝半哀求。

  娘亲美目莹莹,柔荑按压着衣物,在我胯下抚摸,温柔而促狭道:「前几日欺负娘的时候可是威风凛凛,这会儿怎么提不起劲来了?」

  此举虽如隔靴搔痒,但玉掌柔指灵巧揉捏,顺着阳物的轮廓抚捋,再加上如此挑逗的话语,哪怕我心头为悲愤所占,阳物也是不由自主地缓缓硬挺了起来。

  我不能动弹,忍着渐渐勃发的欲念,依旧拒绝道:「哼~娘亲,孩儿现下没有心思……」

  话音未落,娘亲的玉手离开了挺起小山包的下体,我正舒了一口气,却忽然觉得胯下一凉。

  我放眼望去,不知何时,娘亲已将我的腰带解开,衣襟扇开,两层裤子被褪下,那略硬的阳物正在乌黑硬毛中半抬着头。

  「娘亲,你这是做什么……啊——」正欲劝止,娘亲柔柔一笑,玉手攸然握上了乌茎,那冰凉怡爽的柔荑与充血发热的阳物相触,教我无法自制地呻吟出声。

  娘亲的动作却不止于此,玉手灵巧无比,三根手指微微圈住茎围,似是测量,而后五指全握,轻轻柔柔地上下捋动起来。

  那玉手的指掌纹路浅浅微微,甚是滑嫩清凉,握着火热肉柱却更能刺激欲念,上至冠沟,虎口微微举托龟头;下至根底,掌心尾指压住黑毛。

  冰清玉洁的娘亲,此刻正以那曾经教训惩戒、示范圣贤书文的柔荑,为我抚捋丑陋发涨的阳具!

  此念一起,我再也控制不住欲火,热血争先恐后齐齐涌向下体,阳具仿佛恶蛟抬头一般直立竖耸,青筋虬布,乌紫怒挺。

「啊——」

  我不由粗气呻吟,当日肆意饮用蜜乳时被勾起难以自制的欲念,请求娘亲以玉手为我释放欲望,却被仙子责罚;而今日娘亲却是主动为我抚握撸捋,此中差别待遇不啻于火上浇油,教胸中欲焰再难止息。

  「霄儿不老实,嘴上说着不要,坏东西却硬得一塌糊涂~」娘亲侧坐在床沿,脊背笔直,胸廓傲人,青丝如瀑,仙颜微醺,润眸浸波,好似圣洁仙子,打趣一句,玉手却自顾自地在捋动无法动弹的爱子的阳具。

  「娘亲,孩儿……不是,啊嘶~」欲火狂潮中,怜悯苍生之意让我秉持了一丝清明,正欲辩解,娘亲似是心领神会却不愿听闻一般,玉手却陡然加了几分力,将那怒挺虬根箍得紧紧,捋动之间将乌黑茎肉上下挤带,教我再难开口,只顾喘息冷嘶。

  冰霜玉手光滑宜人套弄着火热阳具,但丝毫无法冷却狂怒欲焰,反而火上浇油,教那肉茎更硬半分。

  「啊……哦……嘶——」我再也无法出声辩解,唯余呻吟,只觉娘亲玉手如箍,来回套弄了十几下,胸腹也随着起伏,心头欲火仿佛也被那柔荑牵动控制,狂涨难消。

  龟头被玉手抬举,却丝毫不知好歹,张开怒口,吐出了黏稠汁水,已然流到了与肉柱紧贴的玉手上。

  又享受了玉手的二三十记撸动,娘亲最后一捋,指圈托住龟首,更挤出数滴透明黏液,不再动作。

  这猝然停止教我快感稍去,睁开迷乱的眼睛,疑惑道:「娘亲?」

  只见仙子离了床沿,坐于矮凳上,挪移向榻,仿佛垂询稚童一般,螓首俯近手中阳物,青丝如珠帘散落,玉面娇靥缓缓靠近那乌紫肉龟,已然相距不过数寸。

  绝世仙颜与丑陋龟尖渐渐相近,宛若一团墨渍污染了丹青绘卷,自惭形秽的感觉攀上我的心头,教我有些自卑地低声开口:「娘亲……好丑,别看……」

  「谁说的?娘可不这么觉得……」娘亲反问一句,螓首轻抬,不以为意,水润美眸细细打量着手中阳根,越靠越近,当棒头距离唇瓣不过数寸时,琼鼻轻轻嗅了一下。

  「别闻……」虽然功体未复,不能以元炁增强视力,但如此近的距离,娘亲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更加觉得亵渎。

  但是仙子却无视了丑陋污秽,微醺玉容慢慢垂落,柔眸似水,眼看那吐着黏液的龟头与樱唇琼鼻相距不过寸余,已与我们母子耳鬓厮磨没什么区别了,温暖呼吸如同羽毛一般轻扫龟首——那翕张的独眼若有嗅觉,应能品尝到麝香兰息!

  我正欲出口阻止,却见娘亲檀口微张、朱唇轻启,一截香舌探出,不快不慢,将那翕合眼缝舔了一道,温润香舌一卷,将黏液尽数舐入口中。

  当红舌柔尖触上马眼末端的刹那,我脑中如同惊雷炸开,意识仿佛凝滞了一般,温润香津好似比见血封喉的毒药更厉害,让我既麻木迟缓而又神智清醒,眼睁睁看着美人蛇滑过龟尖裂缝,柔滑娇腻的触感直透心底,留下了淡淡口沫。

  直至那只玉手重新开始捋动阳具,我才惊醒道:「啊——娘亲……好脏,怎么可以……」

  我强忍着欲火,有种冒犯了仙子的罪恶感,哪怕是娘亲主动为之也无法轻易接受。

  「霄儿都不嫌娘脏,娘又怎么会嫌弃霄儿呢?」娘亲伏在胯间,螓首微抬,温柔说道。

  柔荑动作既爱怜又刺激,教我喘着粗气,断续开口道:「那怎么……能一样呢?」

  娘亲的玉穴饱满娇嫩,雪岭红峡宛若天成,教人只欲观赏、不忍蹂躏;而我的阳具却黝黑丑陋、直如魔物,自己都避之而不及,此二者天差地别,岂可相提并论?

  「有什么不一样?」娘亲箍着龟首下端冠沟,捋动几下,马眼中挤出几滴透明黏液,玉手将鬓边一拢青丝撩至耳后,风情万种地微微一笑。

  在我不解的眼神中,娘亲收回爱怜凝视的美眸,俯首启唇,在怒涨龟尖上轻轻一吻,然后樱桃小嘴缓缓张开,将龟头含入口中。

  霎时间,龟首进入了温暖湿热的口腔中,随即迸发出更剧烈的狂热,不住地颤抖,仿佛为发现新天地而兴奋。

  出乎意料的服侍教我呆若木鸡,眼睁睁地看着檀口将龟头吞纳,连心疼劝阻、呻吟喘息都忘了个干净,唯有心中思绪如同江河翻腾。

  那是娘亲娇贵不可侵犯的玉口,饮水食露、摄取人间烟火之处,曾经为我劝学训诫、讲解圣人之道。

  近日来,我曾数次以粗舌撬开唇关,肆意撩拨香舌、掠夺甘霖,如入无人之境。

  但哪怕在欲火最为狂烈的关头,我也从未想过,肮脏丑陋的阳物能够破入那柔润樱唇,能够受香舌侍奉,能够逗留在温热檀口!

  而这一切不仅成为不可否认的真实,还是娘亲主动为之!

  因为胯下这条阳具,除了传宗接代、赓续香火之外,还是无比肮脏的尿液通道,而娘亲的玉口,则是至高无上的圣地,是仙气氤氲的瑶池,神圣不可侵犯,更加不可玷污!

  怎能如此?!

  我不愿也不忍,见到娘亲如此屈辱,以樱唇香舌服侍丑陋下体,即便这肮脏阳物属于我,属于她的亲生儿子!

  「啊……娘亲、不要——」

  我好不容易才清醒半分,正自开口劝阻,脑海中却猝然炸开惊雷,省起娘亲此举,乃是《御女宝典》中提到过的吹箫!

  如此香艳绝伦的床笫淫技,折辱万分,即便勾栏青楼中的风尘女子,也未必愿意这般服侍恩客,遑论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便是爱极,恐也难得其含羞忍辱、的口舌侍奉。

  而此刻尽心为我含箫的,更是往日冰清雪冷、神净圣洁的仙子一般的娘亲!

  一种仿佛亵渎仙子的罪恶感油然而生,但与此同时,又有一种征服了无数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神女的成就感、自豪感、骄傲感猛然爆发!

  一瞬间,我只感觉双目血红,什么天下苍生都被我抛诸脑后,宁愿此生沉沦在娘亲的销魂檀口中!

  诸般念头纷飞却只在一瞬间,我赤目往向下身,只见娘亲美目盈盈一瞥,秋水泛波,雪颊晕开了淡淡绯霞,一股妩媚而不淫乱的春情荡漾开来。

  一只玉手紧箍棒身,向下捋动数寸,两瓣湿润滑腻的樱唇微微撑开,将小半截青筋遍布的肉茎含入了口中,轻轻吸吮起来。

  「啊嘶——」

  我舒爽得倒吸一口凉气,阳物被吞入时,有微微齿感,但两瓣柔唇仿佛贪吃一般,将怒涨的肉棒一点点地嗦入檀口中,以温热香涎润湿了棒身,自是万分的美妙绝伦。

  忽然,龟尖被软嫩香舌扫舔几下,那马眼吐出的几滴黏液被卷走,取而代之的是滋润甘霖——往日被我珍惜万分、吞饮不辍的香津,此刻却被娘亲暴殄天物地涂在了丑陋龟首上!

  「啊……娘亲,舌头,呜……」我哪里受得了这般刺激,喘息粗重无比,头颅微微后仰,欲焰在胸中燃烧——若非无法动弹,我早就反客为主,将娘亲扑在身下肆意蹂躏了。

  但更刺激的还在后头,娘亲双唇紧紧含吮茎柱,螓首却在抬起,玉手似是不疾不徐地将阳物拔了出来,那进入过檀口的小半截阳根水光润泽,每一根盘虬的青筋都沾湿了香涎,仿佛起伏的雨后山丘陵峦。

  柔润樱唇紧贴着阳物滑动的感觉妙得无法言说,简直让我欲仙欲死,情不自禁地迷乱呻吟:「啊——娘亲,好爽……孩儿魂要飞了……哦~」

  那微微凹陷的仙靥雪颊,紧紧抿含肉棒的双唇,简直不像在吐出我的下体,反而像在不舍挽留口中阳物。

  娘亲并未将阳物全数吐出,双唇在龟首下端停住,恰恰含住冠沟,嘴角一缕留不住的粘稠香涎顺流而下,贝齿不知藏在何处,香舌轻轻柔柔地在龟尖上来回扫舔,似要融化出蜜汁来。

「啊嘶——舌头……」火热龟头被娘亲檀口樱唇包裹,又被香舌轻轻舔弄,令我颅内如有一团雷电在乱窜,根本无法思考,只剩颤抖呻吟。

  而仙子玉颜染上了情欲的绯红,美得不可方物,青丝黛眉,美眸娇耳,风情万种而不淫媚,大方自然而不下流。

  我被欲火迷住了双目,享受着娘亲的口舌侍弄,但往下身望去,却仿佛陷入了悠雅幻境。

  那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床笫私事,仿佛是一截黢黑的雷击木矗立于焦草,一位明艳不可方物的天仙下凡而来,怜悯其命途多舛,欲凭口中仙津圣露,让它重新焕发生机。

  又仿佛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不幸落入凡尘,餐风饮露以保仙体圣洁纯净,觅到黝褐茶枝上花骨朵,内有由春雨酿成的蜜露,却未及盛开,只得口舌相就,欲将其中玉液啜吸而出、吞饮果腹。

  但定睛一瞧,哪有什么雷击木、花骨朵,仙子能唤醒的只有一条独眼蛇龟,能够吸出的只有污秽阳精!

  我回过神来,只见娘亲樱唇张圆,满满含住龟头,螓首微微一旋,朱唇便在冠沟里滑动些许,随即又缓缓下压,将粗壮阳物含入,徐徐吞吐起来。

  「啊——娘亲、孩儿孩儿好爽……呜——」这动作虽然轻柔,但却让我浑身酥麻,肉棒更涨半分,口里呻吟更是不停。

  娘亲玉手握住肉柱下半截,掌缘压在根底,丛生的黑毛紧挨着手背,螓首上下沉浮间,青丝恍然轻舞,樱唇抿含肉茎,吞入吐出,香涎沾得虬根尽是湿润。

  吹箫品玉之事,堪称淫秽,但娘亲仙颜微红,美目柔情似水,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神情,似在欣赏爱儿欲火攻心的神情,我居然丝毫不觉淫荡靡乱,反而极具诗画般的美感。

  「啊嘶——娘亲,孩儿……好爽……」

  这几回吞吐,齿感全无,我自然受用无穷;柔唇香舌,尽心侍奉,娘亲虽未尽力将阳根含入口中,但我却觉得龟头微微触碰到腔壁软肉,余光瞥见靥颊微微内陷,被撑开的嘴角流出些许香涎蜜津,在吮吸嗦嗍时,更仿佛真个吹箫奏乐一般,发出「吸溜溜」的淫靡之声。

  娘亲如此吞吐了近十个来回,虽是侍弄含舔得极尽温柔而徐缓,但阳物本就火热,早被弄得似快燃烧爆炸一般滚烫不已,极不争气地涌起了泄意。

  「啊嘶——娘亲,孩儿快来了……嗷哦——」我喘息渐渐沉重,不禁压低声音粗粗呼唤,急欲一泄为快。

  香唇柔舌比不上洞房花烛夜体验过的蜜穴之紧致绝妙,但以往威严清冷的娘亲,此刻纡尊降贵、雌伏于胯下,以口舌温柔服侍阳物,让我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骄傲得意,带来的心理刺激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再加上身体不受控制,囚龙锁使不出来,这十几下吞吐已让我接近丢盔弃甲的边缘。

  或许阳精会在娘亲的温热檀口内喷射,甚至沾染仙颜玉容、眉眼唇鼻……

  不知为何,这充满亵渎的念想竟让我十分兴奋,泄意更浓。

  但娘亲似是知道了我心中秽念,玉唇抿紧、贴裹着肉茎退到了龟冠,而后美目含情地望来,樱唇沿龟头丑桃般的轮廓紧紧吻吮,檀口逐渐缩小,直至巧触峰眼,轻轻一「啵」,才离了胯下阳物,牵出一条黏腻涎丝。

  「呃啊……」这一番嗦吮,教我心神飘忽,被下体的温热唇舌牵扯,仿佛灵魂都要被娘亲从马眼处吸走。

  我喘着粗气,享受着余韵,心中明白无比,若再来这么一回,非得一泻千里不可。

  「可不能这般便宜了霄儿~」娘亲坐直腰背,玉手未离阳根,妩媚轻笑,另一只手随意抹抹湿唇,而后探入我的胯下,拨开精囊,中食二指抵住腿间会阴穴,随即一股精纯的冰雪元炁钻入体内,驻留在精关,我顿时泄意大减。

  还能这般?曾经禁锢欲火的手段居然发挥了囚龙锁的功效!

  虽然欲火焚身,但眼下已无娘亲吹箫,我已是神智稍复,真被娘亲出神入化且出人意料的元炁运用所惊艳了。

  太阴遗世确属不世奇功,但娘亲仅凭基本的元炁封脉,既于二十年前降服一众了擒风卫,如今又以之惩罚我的越界逾矩,更为我固锁精关。

  故且不论此举龌龊淫秽与否,光是这份无与伦比的创造变化,便称得上惊才绝艳,不弱史上诸多天骄人杰。

  我不禁惊叹道:「娘亲,好厉害,元炁还能这般运用……」

  「霄儿啊霄儿,娘说你不解风情可不是冤枉啊~」娘亲忍俊不禁道,「娘这般服侍,你就只想说这些?」

  「可娘亲这一手真的很厉害、哦——」我有些委屈地辩解,下体却被娘亲突然袭击,不由呻吟出声。

  被玉手陡然捋动的阳具,依旧坚硬挺拔却香液层流,乌紫圆龟、盘虬肉茎俱皆水光泽亮。

  娘亲更不言语,促狭望来,柔荑就着甘霖上下捋动,有些滑溜溜的,玉指掌心温热清润,似轻还重地刺激着火热阳根。

  「啊……娘亲,孩儿错了……」下体的快感一波波地冲击着灵台,教我无法自制地喘息,更是莫名其妙地低头认错。

  「嗯~」娘亲微微醺酡的玉颜泛起浅笑,妩媚问道,「那霄儿意欲何为……」

  如此勾人的神情,教我将什么亵渎罪恶抛至九霄云外,不由自主呻吟哀求:「孩儿、孩儿……还想要娘亲舔舔……」

  「方才霄儿不是硬气得很么,这会儿怎么服软了……」娘亲水眸更眯,微微促狭,似是在嘲讽,手上动作不停,将香涎涂抹得全根遍布,黏黏糊糊却异常快美舒爽;阳物耸挺怒涨,挤出吐出些许黏液,顺流而下,与甘霖混合在一起,难分彼此。

  欲火攻心之下,我岂有余裕思考,只得语无伦次、胡乱恳求:「娘亲,啊……别逗孩儿了……孩儿错了,以后都听娘亲的……孩儿这就把圣心换了……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的胡言乱语让娘亲有些哭笑不得,美目微微一白,有些无可奈何,「真拿霄儿没办法……」

  听得此言,我便知娘亲将遂我心意,于是满心欢喜、闭口不言,聚精会神地看向胯下。

  只见娘亲玉手捋至阳物根部,拇指食指圈住肉棍末端,掌心压住四周黑毛,让阳物孤高挺耸。

  仙子螓首一甩,将秀发荡至肩头,而后俯身,玉颜缓缓下临。

  我痴痴地望着那雪靥琼鼻靠近了恶龟,仿佛是一朵纯洁白云降临在险峻黑峰。

  碰上了!

  娘亲的琼鼻与龟尖相碰,冠棱贴着唇瓣。

  清冷兰息落在火热龟首,凉腻琼鼻沾上了马眼吐出的黏液,娘亲却不以为意,略带陶醉地轻轻一嗅。

  那阳物究竟是何味道,我不得而知。

  从前娘亲对男女之事闭口不谈,我自然懵懂无知;后来阅过的《御女宝典》,上虽有提及,但我嫌弃肮脏,自由便不曾自渎下体,更别谈嗅闻味道了。

  有这般好闻吗?还是娘亲溺爱儿子故此曲意逢迎?

  但我无暇也无心细思,只见娘亲螓首微抬,硕龟沿着人中滑到了两瓣樱唇中,留下一道显眼的黏水痕迹。

  娘亲并未立时张唇将龟首纳入口中,而是微启唇关,一小截舌尖探出,快速在马眼缝口扫荡。

  这般香艳动作教我如泣如诉地呻吟起来:「啊——嘶,娘亲……呜——」

  那缝口说是最为敏感也不为过,被娘亲香舌扫弄之下如遭电击,若非全身不得动弹、冰雪元炁封住精关,早就浑身抽搐、元阳喷泄了。

  好在娘亲只扫了一小会儿,而后爱怜万分地轻轻咂吻一下,螓首缓缓沉落,朱唇点点丝丝地沿着丑龟轮廓蠕动,缓缓扩撑成圆状,将紫龟紧紧抿含入温热檀口中。

「啊——娘亲的小嘴好暖,孩儿好舒服……嘶——」在整个过程中,我呆若木鸡,眼里唯余朱唇与龟头,直至丑物被完全纳入圣洁小口中,才得以回神,舒爽呻吟。

  娘亲螓首不动,美目斜瞟,既妩媚又无奈,一手撩动耳边秀发,而后借着滑溜溜的香涎,将虬根肉茎送入口中,徐徐吞吐。

  娘亲坐于榻旁,虽未正对,但我的阳物也不是生得端端正正,而是略微右偏,故此娘亲身子稍稍一让,再以玉手扶住,倒是恰好与我马眼正对,吮得极为顺利,无碍于品箫秘事。

  「哈嘶——娘亲,好厉害……孩儿要上天了……」仙子温柔吹箫,樱唇润滑紧贴密抿,心头更是荡漾着自傲自豪,二重快美交织混杂,教我双眼翻白,几乎快要迷失神智。

  娘亲的口舌服侍究竟如何,未经其事的我无法评判,但单就谷内外态度的对比差异,便教我欲火焚身、不能自持了;更何况娘亲玉面娇妩,含情脉脉,香舌巧舔,纳阳及喉,吞吐嗦啜之间,吸溜作响,情态诱人无比。

  因有阳具异物在檀口中进出,娘亲的绯晕玉颊微微凹陷,嘴角亦有一缕粘稠香涎流出,但却无损倾城仙颜。

「嗯~哼……」朱唇上下嗦吮之间,娘亲似也有些意乱神迷,秋水剪瞳里柔波泛滥,雪润琼鼻中荡出了悠长而又娇媚的哼吟,仿佛一根系在我心头的鱼线,牵动情潮。

  我的阳具并非雄伟过人,但娘亲檀口容量似也有限,只能将半截稍多的肉茎纳入其中,饶是如此,偶尔也会碰触到柔软的舌根或腔壁,让娘亲的吞吐稍稍停滞。

  每当娘亲将半数阳具纳入口中时,便会轻柔吮吸起来,似有似无的吸力却比我丹田磅礴的吐纳之力更加摄人心魄,教我欲泄之而后快——若非冰雪元炁封锁精关我已然丢盔弃甲。

  而当娘亲仅仅以小嘴裹含龟头时,便会以滑腻香舌轻轻扫舔,将其上的黏液、甘涎尽数卷入口中混合,而后「咕嘟」一声,毫不嫌脏地咽入腹中。

  如此周而复始,没有更多花样,却教我欲仙欲死,神魂颠倒。

「唔嗯~嘶溜——」

  娘亲美眸凝视于我,水润樱唇紧含密抿,似是生怕离了口中阳物一分一寸,嗦吮嘬吸得滋滋作响,鼻吟也愈发娇媚弥长,兰息似温似凉,神情略微迷醉。

  看着娘亲螓首尽量沉落,半截阳具插入温热湿腻的圣口之中,鬓侧青丝与我腹下卷曲黑毛交织;而樱唇紧托冠沟、香舌轻扫龟首时,隐约能从微陷的面颊窥见美人蛇的运动轨迹,那桃花眸子中的情意都比肉具上的香涎还浓还稠。

  吹箫品玉,尽管书上写得雅致,但我却知其实过于折辱女子自尊了,即使以闺中秘事的名头粉饰,也不过欲盖弥彰,实则堪称淫荡耻秽之举了。

  但娘亲为我嗦吮阳具,却是如诗如画:白袍如雪,青丝垂帘,玉颜逢春,眉目含情,轻柔温雅,直如仙子饮露,圣洁无瑕。

  连那面目狰狞、青筋虬盘的怒涨阳物,也在娘亲的柔滑玉手、温润檀口中乖乖臣服、任由摆布,蛇龟的独眼更被香涎蜜津感动得流出浓浓泪水……

  丑陋阳物外观未改,却在与娘亲的亲密接触中,获得了概念上的重生,升华成了仙器,别有风姿。

  「啊——呃……娘亲,吸得孩儿好美……嘶哦~」

  也正因如此,让娘亲温柔吞吐阳具带来的刺激与快感更上一层楼,如同滔天巨浪,一波强过一波,我只有气喘如牛的份,毫无余裕思考其他,娘亲的每一下舔舐含吮,都是快美到了极致,仿佛雷电击身一般传遍全身,躯体却无法作出反应以为纾解,只得尽数涌进灵台,教我眼前发黑,出现了昏厥前兆。

  仙子的温柔吞吐应当不足百数,精关受凝纯的冰雪元炁护持,稳固无比,但快感浪潮积蓄得如汹涌山洪,如若再不泄阳,精神失常了也未可知,我断续哀呼道:「娘亲……嘶——孩儿想要了——再不给孩儿,要疯了……啊——」

  我已是双目翻白,意志紧绷如弦,精神恍惚不清。

  娘亲正以檀口将阳物纳入半截,闻得此言,抬头看来,眸中水意清澈些许,娇俏眨眼示意已知。

  但倾城仙子却并未弃若敝履地舍弃阳物,而是极尽温柔地以玉手紧箍根部,樱唇紧抿肉柱,徐徐上移,将口中虬筋盘踞的阳具吐出,却因贴得极紧的缘故,反而像是娘亲以玉手将入侵的阳物从口中拔出来,又像是从从朱红剑鞘中拔出一柄黝黑锈剑,恍惚之间简直难以分辨真相。

  「啊……娘亲~哦——」这般含吐自然是极为快美,我的魂魄仿佛被这张小嘴吸扯出大半来,已无更多余力感叹抒辞。

  香涎沾湿的阳物被一截一截地吐出,柔润红唇很快便退到了冠沟处,娘亲以舌尖扫舔干净马眼缝口,微微用力吸吮两下,便沿着丑桃般的龟首轮廓,缓缓缩小檀口,仍是密缠着肉龟,直至仅仅含吮了点点龟尖,娘亲更是柔柔哜吻数下,才「啵」地一声,舍了龟头,牵出的黏亮细丝离了数寸才断。

  「啊——」那份快美几乎成为压倒理智的最后筹码,教我舒爽得难以自制。

  「嗯啊~」

  娘亲美目半眯,仙颜绯霞,螓首后仰,青丝微扬,也是意乱神迷地娇吟出声。

  但未过少许时刻,娘亲便正襟危坐,收回一直握住阳根的玉手,以其轻轻抹抹湿润樱唇,丝毫不在意曾它接触过肮脏肉茎。

  没了玉手箍扶的坚挺阳物,登时「啪」的一声弹回小腹,亮稠水渍甩到小腹与黑毛上,落在皮肤上湿湿凉凉的。

  少了娘亲口舌侍奉的持续刺激,我终于能够喘口气,虽说阳物仍旧如置烈火,但心神略微清醒,开口哀求:「娘亲,让孩儿舒舒服服地射一回,否则怕是要被欲火烧成白痴了……」

  似是因为方才品箫有些陶醉与意乱神迷,娘亲倒是并无矜持,轻轻嗔道:「坏霄儿,方才还说不想要,这会儿又来求娘。」

  「孩儿……」我张口欲辩却难置一辞,因为事实如此。

  「拿你这坏霄儿没有办法,谁让你是娘的夫君呢?」些许难堪被这句嗔怒的「夫君」冲到九霄云外,欲望重新占据我的头脑,只见娘亲风情万种地一笑,起身站直,如一株雪松,玉手伸至腰间,宽衣解带。

  娘亲轻解衣物的姿态自然是大方优雅,我从未见过——洞房花烛夜虽是我亲自为娘亲褪去衣物,却因痴迷缠吻未能仔细欣赏——玉手抽解腰带,那素雅白袍便自然扇开,露出内里绸制雪衫,以及傲人的双峰轮廓。

  我不由痴了,正欲欣赏更多风情,娘亲美目瞥来,也发现了我色授魂予的目光,嘴角泛起促狭的微笑,我立时惊醒,暗叫不好。

  果然,娘亲玉手一抛,手中腰带飞来,不偏不倚地盖住我的双目。

  我正欲摇头将其晃下去,却听娘亲仙音传来:「不可以哦,霄儿若是将它弄下来,那娘就以冰雪元炁冻结阳脉,不以身侍奉夫君了~」

  「啊这……好吧。」欲火高蹿的我如闻天谕,本就一心求欢,哪里还敢反抗?只得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连讨价还价都不敢。

第九十八章观音坐莲

  久伴娘亲的软绸腰带浸润了娘亲的淡雅清香,丝丝缕缕地钻入我的鼻中,撩拨着心头欲火,但也稍稍让我清醒一些。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荡起,想象着娘亲轻解罗衫的风姿,心头不由痒痒的,于是出声挑逗:「娘亲,都老夫老妻了,为何避讳孩儿?」

  娘亲促狭一笑:「洞房花烛夜才过去三天,怎么就老夫老妻了?」

  「呃……一日夫妻百日恩嘛,娘亲与孩儿拜堂都过去三日了,可不就老夫老妻了。」我灵光一闪,霎时间想出了对词。

  「平常呆得跟木头似的,取笑娘的时候就巧舌如簧。」娘亲虽在埋怨,但那丝笑意却是藏不住,「怎么,觉得娘好欺负?故意的?」

  我立时一怔,讪笑不已:「孩儿也不知道,它自己……就从嘴里溜出来了。」

  「那就是霄儿平时心里专想这些坏念头~」

「坏吗?孩儿感觉娘亲听得挺欢喜的……」

  「是是是,欢喜欢喜夫君说得对」我正欲傻笑,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了。

  娘亲已然脱了衣物!

  脑海中升起这个念头,我顿时闭嘴不言。

  可是我浑身不能动弹,却要如何欢好呢?

  我全神贯注地倾听动静,忽然察觉到一阵香风浮动,竹床陡然一沉,微微作响。

  娘亲上来了么?

  长着些许黑毛的大腿,忽然感到一团柔软而弹性十足的丰肉坐了下来,仿佛纤凝雪脂挤入了沟壑之中,清润光滑,一股微弱热息晕散开来。

  「啪……」

  是、是娘亲的丰臀,正坐在我的腿上!

  我胯下阳物蹭地一跳,急不可耐地恳求:「娘亲,孩儿要看……」

  因着方才娘亲的「威胁」之语,我不敢擅作主张,却也不愿「双目失明"地与娘亲欢好。

  「好好好,娘给霄儿看~」娘亲连连应声,一缕香风拂面,眼上的腰带已被玉手挑落枕头。

  袍袖抚开,我睁开了双眼,望见了一幅绝美画卷。

  口舌服侍时间并不算长,此时天色未暗、明光堂堂,于仙子身后绽放,骄阳却不似源头,而是娘亲自生的辉芒。

  浓墨青丝与煌煌明光之间边界若有若无,倾城仙颜温柔娇婉,敷贴着未消的绯晕,眸中水波点点,含情妩媚,香唇微勾,风情动人。

  娘亲并未将衣物全数解脱,而是素雅白袍披开,光绸雪衫依旧,两鬓垂下的长顺秀发临摹着乳峰轮廓。

  倾城仙子的下身不着半缕,修长光莹的玉腿跨跪于两侧,丰柔月臀安坐于我胯腿之上,轻巧得恍若白羽置诸身上。

  按说娇躯重量大半都应由我承受,哪怕娘亲身轻如燕也不可能毫无重量,可我未觉压迫,却又能感受到丰臀的软绵肉感与十足弹性。

  我能看见那衫摆下的小半雪腹与阴阜,以及那一小撮淡黄绒毛,而玉户娇形却恰好被我胯下坚硬斜挺的阳物拦住。

  此时此刻,娘亲美胯间的无尽春光被拦住,我真恨不得自己没有生就这根碍眼的东西!

  大袖长襟的白袍下摆盘伏在我与娘亲的腿上,身披瑞雪的娘亲跨坐于爱儿躯体上,却仿佛倾城仙子正在打坐悟道。

  娘亲肤如凝脂,冰肌玉骨,如此优雅地姿态,我本该清心静念、仔细欣赏,但欲望积蓄已久,丰臀雪脂虽是紧贴大腿,却好似要滑落一般,更加之那来自胯间微热也在撩拨着心房。

  凡此种种,教我亟欲发泄,喘息求欢:「娘亲,给孩儿……让孩儿进去……让孩儿回家……」

  娘亲将右鬓秀发撩至耳后,美目传情:「霄儿总是这般性急……」

  此语虽是轻嗔埋怨,我却知娘亲已然同意,只见她紧抿朱唇,一手撑在我的身上,腰肢玉腿发力,娇躯月臀徐徐抬高。

  那双修长滚圆的玉腿曲线融于软腰柔胯,微腴雪腹与白嫩肉阜浑然一体,若隐若现的腹股沟斜斜奔向腿心,正中一条肉缝飞流直下,引出夺人心魄的饱胀蜜户。

  白袍不甚透光,但此时此刻,被滤过的日辉却照亮了娘亲美胯间的绝景:那光芒如太阳直射,清晰地描绘出玉户的轮廓,如雪满山丘,两瓣蕊唇微微绽放,带着些许晶莹爱露,仿佛是蜂蜜滴落在白馒头上,我恍惚间竟然看见了七色虹光。

  再次目睹这般绝美的性器,我不禁痴迷万分,但那些许花露教我更加心旌动摇,仿佛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一般,高兴喊道:「娘亲,你湿了?!」

  娘亲微微白了我一眼,却并无羞赧避讳,低头拂发,大方答道:「娘说过,娘也是个正常女人——霄儿的宝贝威风凛凛,气息熏人,方才又亲密接触,教娘也不禁有些动情。」

  如此说辞自然助长我的欲望,但那语中的「亲密接触」刺醒了我——娘亲所指自然是玉人吹箫,无论有多舒爽快美,我始终觉得太过折辱。

  我神情一黯,正欲歉疚开口,娘亲玉手却灵巧地探入胯下,在丛林中捉住紧贴小腹的阳物。

  「啊……」我的欲火瞬间被这只清凉玉手引得上窜天灵,呻吟出声。

  娘亲三根纤凝玉指捏住龟头,牵引肉茎扶正,恰好与蜜户近在咫尺,相望相亲,那股温热已经浸润着龟尖。

  只见玉手缓缓下移,中指直抵根部,其余四指环绕乌柱,呈现抚握枪杆的姿势。

  娘亲腰身微微下沉,湿润玉唇便即浅浅吻住了龟尖,冰凉滑腻的花露渡延至紫红硕龟,却教其更加怒涨火热。

  「嗯……」娘亲似被火热杵尖灼烫,轻微娇吟。

  「啊……」虽未得入仙体,但我亦是快美地叫出了声,勃发的欲火让我催促道,「娘亲,快些……」

  娘亲美目泛白,娇俏嗔道:「倒会使唤娘~」

  「孩儿这不是……行动不便吗?」我喘着粗气,眼巴巴地望着胯下,真心诚意地辩解——若非瘫痪在床,我定然怒挺狂耸、直捣仙穴。

  「美得你~」娘亲柔柔抿嘴,月臀轻落半分,两瓣花唇便浅浅含住龟尖,随着仙子的腰肢前后微晃,肉龟在蜜裂中滑动起来,沾湿花露。

  「啊唔——」硬烫龟头被裹含咂吻,仿佛投桃报李般一抖一抖的,滑动间拨开花唇蜜裂,迎合着仙子动作。

  「嗯……」娘亲秋水微迷,轻声娇吟,而后将龟尖拨至蜜裂凹陷处,腰臀下沉,花穴缓缓吞纳肉龟。

  「啊——嘶……」随着肉龟缓缓挤入花径,最先遭受到的是那穴口窍环抗拒,哪怕花露湿润了性器,依旧紧勒锁箍,却是快美中带着痛楚。

  但那探入花径的龟尖亦是受到了「酷刑」,如丝如环的蜜褶层层叠叠垒套上来,如吻如啜,如推如拒,产生了无边的快感。

  「哼嗯……」娘亲腰身不断下沉,蜜裂将大半个肉龟纳入体内,还剩被花唇裹吻的伞缘冠棱在外,那窍环似也到了极限,让仙子的娇哼中也染上了一丝痛楚。

  这丝痛楚让我拾起了一丝清明,强忍快美道:「娘亲,疼吗?要不……」

  娘亲眸中浮现安慰的神色,摇头柔笑:「娘没事,有霄儿这句话就够了。」

  虽然娘亲腰肢稳如磐石,似是毫无影响,但那丝痛楚我听得真切,自是心疼不已。

  我还待说些什么,娘亲却是轻轻摇头,阻止了我的话语,而后腰身下沉,一鼓作气将龟头吞入花径。

  「啊——」

  「哦~」

  扩撑越过极限的肉窍快速箍刮过龟冠,产生的快美与痛楚同时掠过心头,教我与娘亲不由哼吟出声。

  我心知过了此关便好,向身上仙子望去,安心些许;一直温柔对视的娘亲也绽开了微笑,我投桃报李地回敬。

  母子二人心意相通,默契颔首。

  此时那窍环恰好箍嵌于冠沟,而龟首则被温热花径蜜褶死死痴缠,好不快美,亟欲登仙。

  娘亲也不迟疑,玉手扶枝,腰身不疾不徐地下沉,将那硬挺阳具送入体内。

  「啊——」

  已是第二回欢好,但花径却如洞房花烛、初入香关时那般紧致,蜜径被如同枪锋的龟尖破开,却又化成了温暖蕊褶,缠咬绞拧着茎柱,似乎坚贞妇女在抗拒登徒浪子。

  但在娘亲作为主人,却未能主持公道,反而站在了敌人那一方,命令她主动侍奉那色迷心窍的恶徒——娘亲的亲生儿子。

  「啊……娘亲,好紧……似比洞房还紧……」

  「唔……坏霄儿,嗯~」娘亲轻吟半句,缓缓沉腰落臀,花径一点一点吞纳阳物,那如丝环一般的蜜肉不仅未能驱逐入侵异物,反而为它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快感。

  每前进一分,便如无数根极细腻的玉指在肉茎上捋动一般,温暖如春,却又紧致摩挲,更产生了妙不可言的吸力。

  这欲仙欲死的快感清晰无比,不仅是将阳物吞入花径,仿佛还将我的心神也吸扯至玉宫中。

  随着轻微的「啪」的一声,娘亲的月臀重新坐落在了我的腿上,也将粗涨阳物全数纳入了仙子玉宫中,「咕叽」一声,母子结合处挤溢出一小股花露。

  「噢……」娘亲朱唇轻启,微微畅吟一声,双手撑在了我的小腹上。

  「啊……」我也舒爽地呻吟一声,强忍着花径痴缠下体的波波快感,欣赏仙姿。

  娘亲美目含情,柔波荡漾,注视着我,仙颜绯霞,艳若桃李,朱唇翕张,微不可闻地娇喘,像是九天之上的仙子动了凡心,妩媚而圣洁。

  撑在我身上的玉手,将傲人雪峰挤得更为宏伟,衫襟被夹在鸿沟之中,衣衫下雪白的小腹与阴阜欺霜赛雪,那一抹绒毛仿佛一颗澄黄美玉镶嵌于体。

  而最令人血脉贲张的,乃是分开两瓣的饱满玉户,外缘与腿根碰撞出深深雪褶,肉缝与蜜裂则被阳物撑开,成了「人」字形状。

  我腹下乌黑体毛紧贴娘亲的雪胯玉腿,仿佛是一条条细黑长虫密集群聚着,想要钻入白壁无瑕的肉体。

  那湿润花唇无法尽吞的些许肉茎,粗涨黑坚,颇有些显眼,阳物传来温热紧致、逼仄缠夹的快感,让我意识到又重回了孕育自己的神圣玉宫。

  「娘亲,孩儿……又回来了。」我抵抗着花宫的紧裹缠吮,粗喘感叹。

  娘亲春靥泛起妩媚之笑,右手抚上了雪腹,瞳眸陶醉,温柔说道:「是啊,霄儿又回来了呢……」那玉手抚摸的位置约在脐眼,我是有自知之明的,器物并不够那般长。

  但娘亲的举动教人欲火焚身,我全盘接受了这次「欺骗」,求欢道:「孩儿现下无法动弹,还请娘亲……怜惜。」

  我本想哀恳娘亲主动欢好,但话到嘴边却觉有些折辱,而后洞房花烛夜娘亲祈幸乞怜的模样涌上心头,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句话。

  娘亲闻得此言,星瞳莹眸似可滴得出水来,俯身摸着我的脸颊,极尽温柔道:「好,今日娘就让夫君舒舒服服、痛痛快快地享受一回~」

  玉手顺着脖颈缓缓下移,灵巧地拨开我的外袍、解开我的内衫,抚摸着并不算结实的胸膛,五指如梭,沿着小腹滑上了那漆黑的伞状黑毛,掌心下压,缓缓摩挲起来,隔了一层粗毛,玉手的触感并不真切,但清凉之意星星点点,如雨漏珠帘,那硬曲黑毛也随着玉手的覆压动作,凌乱倒刺着我的皮肉。

  「啊……」我轻微喘气,腹部起伏,「娘亲不觉得刺么?」

  「嗯,还好,只有些痒痒的……」娘亲轻抚了几下,双手撑在我腹上,眸光柔柔抛来,几乎快要滴出春水来,我感觉到腹上微微受力,而后下体一阵快感传来。

  「啊……」我不由叫出了声,正是娘亲玉腿渐直,月臀乘云,那花径将塞满玉宫的阳物缓缓吐了出来,只是那独特的缠连肉褶依依不舍地紧裹着寸寸肉茎,原本守卫仙子贞洁的致密窍环亦箍锁挽留,带出一圈薄薄的樱粉肉膜。

  但那花露极为丰沛,黏稠透明、润滑无比,将酷刑般的紧致全数化作了直透脑髓的快美,无穷无尽、层层叠叠,如同浩瀚汪洋的惊涛骇浪,拍击着、存蓄在干枯的河道里。

  「啊……娘亲,怎地这般紧……孩儿、好爽……哦——」

  眼见着娘亲雪胯越升越高,玉户被撑成两块月牙,那花唇却还敌我不分地裹吻着入侵的阳物,明明是吐出虬茎,花径紧锁缠箍之下,竟仿佛要将我的肉棒生生拔除!

  「嗯……霄儿舒服……便好……」

  娘亲似也极为快美,仙颜浸透了如梦如幻的樱霞,檀口轻吟,清籁拨弦,极尽宠溺温柔。

「啊……」随着娘亲仙体飞升,玉腿撑起月臀雪胯,棒身已是完全暴露,龟首冠沟与仙窍蜜环如同榫卯般完美嵌套,瞬间碰撞激发的快美,教我和娘亲同时呻吟出声。

  只见玉腿间、雪胯下,一条青筋虬伏的黝黑阳物坚挺怒涨,如同擎天柱一般撑起了天上白云明月,而那黑柱沾湿了粘稠清亮的花露,熠熠生辉,几许丝液甚至扎根于蜜穴玉户上。

  除了极煞风景的秽根,其余诸物,俱是如此的美丽圣洁。

  真不知是天造地设还是巧合偶然,我的阳物虽非雄伟异常,但勉强还算粗壮,龟首较棒围宽上一圈,而娘亲的花穴入口处的窍关极限时恰好箍套在伞下冠沟,即使阳物消肿大半也能被挽留在体内,恰可尽享温柔紧热的花径仙境。

  但仙子与爱儿交欢的美景转瞬即逝,只因娘亲琼鼻微哼,玉臀如皓月西落般缓缓下沉,花唇如帘幕般垂移,重又将阳物丝丝截截地纳入温热花径中。

  「啊……娘亲在吃孩儿……」这回月臀沉落间吞纳阳物,与方才娘亲手扶坐落又不一样,娘亲位置找得极准,不似我初入花径那般横冲直撞,毫无扞格痛楚,只有欲仙欲死的快美。

  花径里层层叠叠的蜜褶虽在缓缓破开而后缠绕上阳根,但亦有些许压迫之力,将粗茎迫得向肉囊里收缩,而后又坚硬挺拔地回弹微耸,向玉宫深处进发少许,仿佛在昭示自己的高傲不屈。

  仙穴如同宝塔降魔般镇压而下,阳根如桀骜不驯的妖魔不屈反勃,异向而行的性器却感受到了同一份快美。

  「嗯……娘就是要将霄儿、吃回肚子里……不然镇日里,都在想着欺负娘……哦……」

  「啊……是娘亲的话,孩儿愿意……多吃几回……也无妨……嘶,好紧……」

  「啪——」

  随着一声清澈脆响,娘亲的月臀重新坐落在我腿胯,母子二人再次紧密无间地结合在一起。

  「啊……」我畅快地轻叫一声,似乎感觉到龟头顶在玉宫尽头的门扉,却又被蕊芯似的蜜脂抚慰着。

  「噢……」娘亲也不能自制地娇吟,似是释放了什么一般,眸中春意却更浓一分。

  不待我出声催促,娘亲双手撑在黑毛上,玉腿软腰发力,不疾不徐地抬胯落臀,如皎月东升西落,上升时花露顺着天柱流落,坠地时爱液飞溅四溢。

  竹制席床并不十分坚固稳当,随着娘亲剩臀沉腰、起伏套弄,竹榻前后摇晃起来,仿佛平静江河上顺流逐浪的一叶扁舟,又好似轻哄襁褓爱儿入眠的温柔臂弯,让狂乱欲海掺入了一丝迷醉。

  「嗯、唔……噢~」青丝飞舞,素袍飘忽,水眸弯月,仙颜泛春,雪颈香汗,轻喘娇吟,那风情妩媚,柔情似水地望着我,似乎陶醉其中。

  娘亲的美态与花穴套弄的快感不相上下,教我痴迷了,渐渐和脑海中的模糊形象重合在一起:观音坐莲!

  这亦是《御女宝典》中所记载的欢好姿势,女上男下,正符合我与娘亲此时此刻的情形。

  娘亲腰臀起伏姿势优美而节奏适宜,如同绝世舞姬的惊艳舞蹈,但雪袍玉颜分明又是一位仙子,观音坐莲正是精妙绝伦的绘语!

  但娘亲坐的却并非是九品莲台,而是将暴筋怒胀的阳具吞纳套吐,欲以销魂花径的无上温柔感化暴躁,欲以神圣玉宫的紧致蜜缠化解冲动。

  「啪、啪、啪……」

  娘亲的月臀每次坐落,都会与我结实的大腿撞击出清脆而短促的声响,也让阴阳交合处的丰沛花露飞溅在彼此胯腿腹间,而阳物贯入花宫深处的快美,不止让我舒爽叫喊,也让娘亲情难自抑的娇呼婉吟。

  「啊——娘亲,好紧……咬死孩儿了……哦——」

  「嗯~嗯……」

  娘亲黛眉微蹙,朱唇点抿,似是难受,水润莹眸却是透着欲滴的春情,两种截然不同的神色激荡出人间无俦的风情,妩媚与清冷交织,仙姿与欲骨融溶。

  我已数不清娘亲到底起伏了多少回,只痴望着柔腰月臀如起舞般缓升沉落,花径如痴如醉、如缠如箍地套弄着虬根,美妙爽利的销魂快感犹如连绵不绝的怒江奔河,将我灵台淹没。

  那孕育了我的神圣玉宫,若非亲身体验,绝然不能知其美妙,紧致痴缠、温热厮抚,花露丰沛异常,沿着我的卵囊会阴流下,早已打湿了身下被褥。

  这般丰沛四溢的爱液,却是丝毫未减蕊径的箍锁快美,但又能清晰地感受到滑润黏腻之意,当真神奇无比。

  若非如此,恐怕每回与娘亲交欢,二人均要饱受折磨,性器非得鲜血淋漓、遍体鳞伤不可。

  如此夺天地造化的仙子玉宫,却仿佛噬神夺魄的销魂窟、蚀骨吸髓的温柔乡,如若不是娘亲冰雪元炁精纯至极,镇守精关极有神效,我恐怕早已狂泄数度,脱阳而死,精尽人亡。

  但这极致的快感,足以教我九死不悔。

  「啪——」

  娘亲玉臀再次升起,胯间已然有些熏蒸氤氲的薄雾,而后缓缓沉落,花径缠刮着阳物,重新将其纳回体内。

  只是这回力道更重,臀落击声清脆短促,丰弹软肉的覆压颤抖传遍了我的手指脚趾。

  「啊——娘亲……累了么?」这一下的快美不亚于我将阳物搠入花宫,却没了后续,教我不仅疑惑道。

  抬眼望去,娘亲玉颜溶朱,如琥珀蕴藏了血晕,檀口娇喘,额上香汗点点,却不如眸中水波泛滥。

  「娘不累。」听到我关心,娘亲微微一笑,玉手将额上秀发齐眉一理,双手顺势反撑在我大腿上,娇躯后仰。

  似是看见了我的不解,娘亲朱唇微勾出点点笑意,玉腿轻抬些许,将深陷体内的黝黑阳物退出半截,月臀再次坐落。

「啪、啪、啪……」

  大堂内再次响起了腿股相击的脆响,却要更为密集。

  「啊……娘亲,好快……好美……」重新袭来的快感瞬间接管了心神,教我无法自制地呻吟喘息。

  如此姿势,娘亲玲珑浮凸的娇躯后仰,玉腿前伸,屈膝跪坐,无法升得太高,是以每次只能让阳物离体不足半截,便又重新纳回玉宫花径,丰弹月臀更是促促覆撞在湿润卵囊上。

  也正因如此,花穴起伏套弄的节奏快了许多,犹有微微扞格之感,只是在蕊径中绞进缠出的快感中不值一提,反而平添了半分舒爽。

  「嗯嗯……」随着腰肢起伏,主动将坚硬阳具贯入花宫,娘亲的娇吟也急促了半分,雪颈微仰,青丝起落,玉颜染晕,朱唇时抿时张,尽管那双平素里清澈明亮的桃花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似是要将爱子纵欢沉欲的神情半点不落地尽收眼底。

  「啊……娘亲,孩儿好爽……」我不光体会到了阳具在花径中进出的快美,更有一种视觉上、心理上的刺激。

  娘亲如此灵动身姿,下体不由前挺,似是主动将雪胯奉展给情郎欣赏,两条修长玉腿与黝黑阳具里应外合,将玉户完全挤成饱满的月牙,而那花唇斜斜裹含着肉柱,不停吞吐斥纳,只是沾湿了腴丘雪腿的爱液,分明地诉说着仙子的春情。

  「啊……娘亲,舒不舒服……」

  「嗯~霄儿舒服……娘也舒服……啊……」如此溺爱的一番话,却流露出了平日里不曾见过的情欲,教我不禁微微抬头,想看看仙子情动不堪的模样。

  但双目却被另一样绝美造物吸引了,正是娘亲胸前的丰硕双乳。

  方才娘亲俯身时,一双藕臂将酥胸紧夹固定,又兼动作并不剧烈,是以不如交合处的风景摄人心神。

  但此时娘亲双手反撑,娇躯后仰,傲人双峰登时没了阻碍,便随着抛臀耸腰而上窜下跳,犹如衣襟里藏了一对调皮玉兔,将我眼神全数抓住。

  那是曾经哺育过我的圣峰与源泉,此时虽然躲在衣襟里,但那上下翻飞的舞姿仍是教我口干舌燥。

  我猛然灵光一闪,娘亲此时略带焦急地起伏腰臀,不正似当日前往兰溪村时扬鞭策马的英姿吗?

  这番床笫之间的香艳情状,突兀地与娘亲策马骑行的姿态重合,与那手挽缰绳、驭骏飞驰的飒爽英姿相同之处,正是那跳动不安的饱满酥胸。

  而马鞍变成了一根在蜜穴中进出的黝黑肉柱,眉宇间的勃发英气也换成了妩媚春情。

  然而那绯颊玉颜,激烈起伏,却又仿佛一匹胭脂烈马在纵横驰骋。

  但纵有这般狂野放肆的烈马,又怎能反其道而行之,骑在人身上呢?

  我恍然回神,仿佛险死还生般记忆模糊,才省起原来是娘亲正以观音坐莲的姿势服侍爱儿,更能清晰看到花唇裹含着阳根急促套弄,胯间湿淋淋的花露到处飞溅,水光润泽潋滟。

  再仔细一瞧,娘亲素袍半脱,雪衫衣扣未解,那双乳却在跃弹蹿跳之间撑起衣襟,划出诱人的弧度,仿佛隔着帘纱在向我招手。

  那弹跳的丰乳勾起了复杂的思绪,似是嫌恶过于跳脱,又似不厌于绝妙触感,我明知浑身不能动弹,仍是尝试着抬起双手,欲将其纳入掌中肆意揉捏。

  但霸道功法与体魄尚未适应,无论念想多么强烈,终究无法动弹。

  我只得恳求道:「啊……娘亲,孩儿,要看……」

  玉臀雪胯起伏间,花穴缠套着阳根,有些意乱情迷的娘亲却只字不落,心领神会,眯眼浅笑:「嗯嗯霄儿还是、唔这般贪心……」

  娘亲腰肢不停,只稍微放缓了套弄,右手伸到身侧,灵巧地挑弄几下,而后将衣襟拨开,露出了抹胸。

  那雪白抹胸将双峰轮廓尽显,但仍旧不够,我气喘如牛,急切呼唤:「娘亲,继续……孩儿要仔细看……啊~」

  「嗯~」娘亲娇媚地白了我一眼,「霄儿这般性急作甚,娘又没说不给……嗯~」

  起伏未竟,那只灵巧玉手又背到身后,未过一息,抹胸便遽然松动,随着娘亲的玉手回到前方,那雪绸如吹云散雾般移开。

  瞬间,一对完美造物占满了我的视界,随着缓缓起伏的腰肢上升,如同皎月当空。

  但人间明月纵有这般完美,却何曾成双成对?

  那分明是娘亲的雪凝丰乳,已然动情勃立的乳蒂如同血珍珠一般,明明是傲立在绯樱乳晕上,却恍若摄人心魄的魔窟,教我视线集中于乳尖上瑰丽的朱红宝石。

  「嗯~唔,这亵衣该丢在何处呢……」缓缓在我身上起伏的娘亲,黛眉微蹙,似是在苦恼贴身抹胸该放在哪里。

  青竹席床并不算宽敞,但我独躺也是绰绰有余的,怎么可能无处安置娘亲的亵衣呢?

  只是欲火攻心的我无暇细思,在花穴轻柔套弄的快美浪潮中淫念纷纷,立时应声道:「啊~娘亲,丢到孩儿脸上……」

  「嗯~」娘亲迷蒙美目微微一转,妙臀缓坐,将粗热阳物送到宫底,斜眸望来,「霄儿不是喜欢看着娘么……」

  「别盖眼睛……」仙子坐定不动,让我神智稍复,急忙接口。

  「坏点子还挺多~」娘亲娇啐了一口,「就依霄儿便是……」

  话音未落,只见素雪袍袖一甩,那绸子抹胸便翻飞而来,不偏不倚地盖住我的口鼻颔颈。

  雪绸压落,一股清甜乳香犹如灵蛇般钻入口鼻,直透天灵,瞬间熏蒸得我如痴如醉,不由用力呼吸起来。

  「瞧你那模样~」娘亲娇啐一口,春眸如滴,玉手理顺耳边秀发,而后反撑娇躯,腰肢如舞,月臀迅速起伏,花径缠套着进出的阳物,「啪啪」声短暂而急促响起,犹如密集的鼓点。

  「啊——娘亲,夹死孩儿了……」层层叠叠的肉褶箍锁刮擦着阳物,那快感顿时教我胡乱呼喊、喘气如牛,覆在面上的抹胸也被含入口鼻中,一股湿润的芬芳侵袭了我的灵台,那似乎是娘亲雪乳上的香汗。

  雪乳?

  我顿时张眼望去,只见娘亲起伏愈发激烈,朱唇不停哼吟,雪腹上香汗细密,泛起一层水润光泽。

  而胸前弹跳不止的丰乳,比尚未衰减的阳光还耀眼,隐约能见聚集成珠的香汗沿着乳缘滑入雪峡般的乳沟,浑圆乳球上甩下拍,那如雪凝脂一般的乳肉上,绯晕与红珠荡出了优美的弧线,如同朱砂妙笔凌空而画。

  因娘亲稍微后仰的缘故,雪乳上抛时几乎拦住了锁骨,而下拍时击在胸肋,整团嫩脂便似一石激起千层浪般波荡不停。

  只是这种节奏与娘亲的腰臀疾舞并不相合,往往是雪乳上抛时月臀已然沉落了一般,下拍时花穴已将黝黑阳具吐出小半截。

  这错开的节奏一者吸引了我的眼球,一者缠箍着我的下体,相得益彰,教我脑海愈发为欲火所占据,不由张口吞进几团乳香,喘气道:「啊——娘亲……摇得好美……」

  愈发激烈的起伏,阳物无数次贯入花宫,似也让娘亲快美难耐,娇喘道:「嗯霄儿……娘也好美……似是快不成了……噢

  我听得分明,娘亲又要在我身上迎来极乐情潮了,这不禁让我狂炽欲火中更平添了几许得意,望着那比脱缰白兔更跳跃的雪乳,我得寸进尺道:「啊——娘亲,孩儿要摸……帮帮孩儿……」

  「嗯嗯~好——」娘亲未作多想,若水莹眸一眯,纤纤玉手飞快牵起我的右手,带着它捉住了一只调皮的玉兔。

  「啊——」我的手霎时间被按入丰凝雪乳中,犹如陷入了一团瑞雪中,却是温暖柔弹,尤其那颗朱红乳蒂,更是在我手心坚挺不屈地抵抗着。

  「嗯~」娘亲将我的手覆压按入雪乳的刹那,也发出一声长吟,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仅凭一只玉手支撑娇躯,激烈地摇晃腰肢,花穴急切地套弄阳物,随着密集的「啪啪」声,爱露亦是四处飞溅。

  「啊——娘亲,好快……孩儿受不了了……」竹榻已然在嘎吱作响,如同怒海狂涛中的残破小舟,似乎即将于飘摇风雨中摧毁解体。

  这般急切的动作,花唇紧夹吞吐的节奏更为短凑,阳物只出来一小截便被立刻纳入花宫,龟头几乎未曾稍离温热逼仄的蕊心,快感成倍增长,恐怕天上星辰粉碎的震撼也不过如此。

  而娘亲胸前却形成了异象,左乳被「我"按住无法动弹,仍是自由之身右乳,随着腰肢疯狂起伏,自顾自地激烈甩动拍打。

  一动一静之间的差异,却更让我觉得淫靡,平添数分刺激。

  「嗯啊~霄儿……娘也、不成了……要泄给霄儿了……啊——」娘亲轻咬朱唇,丝眸迷乱,娇吟哀啼,已然触摸到了极乐境界的边缘。

  只见仙子激烈地耸腰抛臀,湿淋淋的花唇迅疾地吞吐阳物,青丝乱舞,雪颈抻长,螓首后仰,在即将到来的极乐浪潮下已然失了仪态。

  我瞬觉精关处的冰雪元炁消散于无形,那磅礴的泄意沛然莫之能御,无法掌控身体的我只能无助地大喊:「啊嗬——娘亲……孩儿也要射了……」

  「嗯啊~娘也来了,霄儿一起……夫君、小乖乖,射给娘——」娘亲雪颈长仰,娇媚长吟未尽,月臀重重坐落,将阳物深深贯入花宫,激起四溅的花露,已然迎来极潮,美目翻白,娇躯如同花枝乱颤,玉手死死地抓住我的手和大腿,月臀如同痉挛了一般阵阵收缩。

  与此同时,温热花径陡然夹紧,如绞缠如箍锁,死死吮夹着阳具,一大股冰凉滑腻的爱液如倾盆大雨般尽数浇在了火热龟头上。

  又来了!

  无法运起囚龙锁的我,根本无法抵抗冰火两重天的极致快美,阳关洞开,直觉囊内精浆亟欲喷发!

  「啊——!」

  我狂吼一声,不知哪来的半分力气,将腰胯微微一挺,阳物稍稍搠入更深处,几乎与娘亲迎来极潮的同时,阳具抵在仙子的神圣玉宫深处,如同爆炸一般地劲射喷薄,将子子孙孙肆意播撒蜜蕊,将白浊精浆股股灌注花径……

  「啊~霄儿、射进来了……」极潮的乐状未停,娘亲似是被阳精烫到了一般,胴体一阵颤抖,意乱情迷地娇呼,花径缠咬之感更浓半分,快美更上一层楼。

  蜜穴紧咬吮吸带来的无尽快美,让我无法自制地狂奋泄阳,只觉得卵囊一缩再缩,似乎要将所有的精血都喷洒在娘亲体内,直至精尽人亡为止。

  在阳精狂射的释放与花径死命缠夹的快感中,我视野神志均已模糊,死死地盯着不时痉挛颤抖的美胯珍腹,似乎想透过冰雪肌肤,看见龟头在花径里怒吐精液的样子……

  不知卵囊收缩了多少次、阳精劲射了多少股,我才从欲仙欲死的快感中挣脱开来,只觉腰眼会阴丝丝刺痛、阵阵——这几日的存量恐怕已经挥霍一空,当真是点滴不剩。

  回过神来,痛射完毕的阳物似乎更加粗涨半分,仍旧扞插在娘亲的绝妙花径中。

  娘亲双手撑在我腹上,柔情似水地注视着我,腰肢极尽温柔地徐徐起伏,在月臀升空时,花径会稍稍紧夹半分,似是想将肉棒中残余的精浆也吮吸干净。

  身上温柔起伏的仙子,倾世玉颜残留着绯霞樱丝,朱唇若勾,春情未散,极潮余韵惊心动魄,更让我心醉的是那柔波荡漾的美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仿佛在欣赏世上最珍贵之物。

  我不由痴痴唤道:「娘亲……」

  「嗯,娘在呢。」娘亲瞬时应声,报以微笑,天籁清音微微颤抖,似是还沉浸在极潮中,柔声问道,「霄儿好了么?」

  「嗯。」我点头。

  「好。」娘亲微微颔首,绽开安心笑颜,慵懒之色随即浮现,「那娘休息一会儿。」

  话音刚落,月臀柔柔地沉落到底,轻轻贴上我的腿胯,未发出任何声响,却已将阳物温柔纳回花宫。

  而后娘亲双手撑在我的颈侧,将我面上抹胸掀开,无瑕玉颜如雪莲飘落,完美胴体如白云薄雾一般缓缓倾倒,柔柔地压在了我身上。

  丰硕雪乳恰好压在我锁骨,香肩则在颔颈,微热的绯晕靥颊与我侧脸相贴,几乎呈现一副耳鬓厮磨、水乳交融的爱侣模样。

  我侧眼看着娘亲的柔顺青丝以及若隐若现的瓷耳,胸中涌起的却是刻骨心疼。

  娘亲的呼吸虽然平稳,但是这般慵懒地卧躺,却是第一回见到。

  此时我才惊觉,娘亲在此回欢好中消耗有多大。

  我如今不能动弹,更无法控制肌肉,别看娘亲在我身上起伏激烈,似是情浓至极而纵欲无忌,抛臀晃腰脆响连连,但我却从不觉得沉重压迫,唯有欲死欲仙的无尽快美。

  要知道,娘亲不仅身量高挑,又是玲珑浮凸,无论怎样,百来斤总是有的。

  而我却在欢好中始终觉得身轻如燕,哪怕娘亲极潮将近,意乱神迷、激烈摇晃月臀软腰之时,我也未觉有恙。

  我的武功基础虽然不差,身体结实硬朗,但此时不能硬起肌肉抵抗外力,较之常人强不了多少;哪怕硕肌壮骨的硬功高手,毫无防备之下受到百来斤的重击也会疼痛难当、气息不畅,又何况是瘫痪在床的我呢?

  然而,我在这场激烈交欢中丝毫无异,更得尽享无穷快美,只能是娘亲的缘故。

  我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缘由:娘亲在激烈交欢的情欲之中,还在分心以化劲收束、控制力道,既没有让腰臀沉落伤及我的躯体,又没有过于轻巧以致减轻快感,哪怕直到极潮临身时也未曾有过疏漏,所以纵使娘亲是先天高手,也显出了疲态,心神耗费之巨可见一斑。

  最后为了让我舒服地享受余韵,更是在极潮过后强打精神,以花径温柔套弄、吮引残精,直至我回过神来,才安心休息。

  男子射精后的空虚与疲惫,我是深知的,虽不知女子如何,但想来大抵无差——毕竟是泄去了体内元阴——而娘亲为了爱子却能无视难耐的慵懒,让我尽情享受交欢的余韵。

  如此无微不至的关爱,如此费心尽力的侍奉,教我既感动又愧疚。

  但眼下不是打扰娘亲的时候,静静地等候娘亲休息完毕,才是最我应该做的事情。

  我强忍心疼倾听娘亲的呼吸,感受着紧贴身上的绝妙胴体微微起伏,香汗稍有些湿润黏滑,却让我异常安心,静待娘亲恢复。

第九十九章问情何物

  与倾城仙子交欢已是极为享受,更何况她还是我的亲生母亲,又兼那鬼斧神工、妙不可言的胴体,纵使我难于久战,耗费的辰光也不是屈指可数了。

  此时此刻天色方暮,从堂门窗棂中洒来的晚照落在娘亲身上,如同上天为了抚慰因欢好而疲惫不堪的仙子,特意为她披了一道橙霞薄纱的妙衣。

  我恰可将伏在身上的娇躯尽收眼底,方才的激烈欢好,让素雅白袍落至半腰,内衫凌乱,露出雪白颈窝与半截香肩,铺着一层细腻香汗,极是水润光泽。

  从青丝与颈肩传来的清香,较平时浓烈数分,微有些蒸醉醺熏,但却极为细腻,总觉得怎样呼吸都不够。

  继续望去,从绸衫窥见蝴蝶骨的轮廓,比翼欲飞;袍衫紧贴着脊背,勾勒出优美玲珑的脊线与背廓,先是缓缓下沉,过了腰窝后遽然上升,犹如幽谷起绝峰般惊心动魄,引出了如同丘峦般饱满的丰臀。

  娘亲依旧是跪坐两侧,上身伏拜、腰肢沉落,愈发显得丰臀挺翘,虽是为后袍所遮盖,但那如皓月般圆满的轮廓,沐浴着残暮余辉,恰似阴晴不定的玉蝉。

  我曾亲手揉捏抚摸过那月臀,丰柔与翘弹,互相矛盾的两种触感却似精心调配,完美得全然不似人间之物。

  不过,说起来我与娘亲已经裸裎相见、二度交欢,却还未曾仔细观赏过这绝美的月臀——无遮无掩的那种。

  此时娘亲伏在我身上,丰臀挺翘得敲到好处,虽有袍服遮盖,我却知其下乃是不着片缕的;那腰臀上的衣褶袍皱错落有致,更多的是紧贴谷峰的雪素面料,似乎与肌肤的湛白相差无几。

  但其实二者相去甚远,娘亲的娇躯通体雪白,冰肌玉骨宛若天成,又兼有太阴遗世篇的神功护体,几乎每一寸肌肤都是水润嫩滑,完美无瑕。

  这件白袍虽是深受娘亲喜爱,其色甚讨欢心,纤尘不染,若无特殊情况,娘亲均是身着此服,但要与那欺霜赛雪的月臀相比,也不过痴人说梦罢了。

  我不由暗叹,若是有朝一日,可以直面这撩人心魄的丰弹月臀啊,哪怕死也心甘了。

  不过,我与娘亲已成鸳侣伉俪,以娘亲对我的……百依百顺,应该不是难事……吧?

  思虑及此,口干舌燥稍稍消停,移开停留在臀峰的目光,转而扫到跨跪我身侧的玉腿。

  白袍如翼展一般,几乎盖住了娘亲的玉腿,隐约能看清屈膝回折的姿势,但最妙的是裸露在外的左足,如闺中丽姝正在好奇地探出螓首。

  我颈首靠枕,上身略高,恰好能看到那精致瓷器一般的月足,足根浑圆、足弓玲珑以及足心雪嫩,那如同珍珠豆蔻的足趾晶莹剔透,微透着粉红,许是余韵还未散尽,偶尔还会痉挛似的微微蜷缩并紧,泛起一阵月波。

  当真是妙至纤毫的月足,想起我曾经将其含入口中肆意吮舔,心中甚是得意。

  即使娘亲蛰伏身姿,亦有许多妙不可言的美景,当这具完美胴体赤裸裸地呈现在我面前时,甚至有种眼花缭乱、手足无措的冲击感,不知该欣赏何处。

  此时我更感受到,胸膛上被挤压扁四溢的雪乳是何等的滑嫩光纤,以及花径中的温热紧湿,简直煦暖如春,哪怕不能抽动,亦是快美舒爽。

  其实这两回交欢,无论我的阳物是充血粗涨到极致,还是消软冷却如颓蛇,娘亲的妙径都能紧紧裹缠,几无丝毫间隔,随着呼吸时不时轻轻挤箍,似乎想将肉棒中余精榨干殆尽。

  更何况娘亲花穴入口处还有箍圈一般的肉环窍关,哪怕我的阳物恢复常态,亦能被锁在花宫中,尽享温柔缠绵,实是妙不可言。

  唔,那处关窍如此奇妙,未破此关时,拒推抗敌;突入其后,却比无数素手的抚捋套弄更令人欲仙欲死……

  或许该有个专属的花名?

  化龙关?取鲤鱼跃龙门之意,但我的阳物还难以称为巨龙……

  隔世锁?取恍如隔世之意,但过于拗口……

  还是说……

  「嗯~」

  正当我在胡思乱想之时,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弥长而慵懒的哼吟。

  是娘亲休息好了!

  我顿时顾不上思考其余之事,只觉得欣喜又心安。

  一只冰清玉手轻轻抚上我的右颊,轻轻抚摸几下,而后五指停留在我的太阳穴。

  紧贴我左颊的温嫩玉靥摩挲着升起,青丝如同瀑布倒流般遮住了暮光,倾城绝色的仙颜如皓月当空,娘亲温柔笑问:「霄儿在想什么呢?」

  饶是我与娘亲日夜相处了十多年,此时也被如画般的玉容仙颜震撼得痴了。

  玉颜薄霞,樱唇微勾,美目含波,情潮未散,黛眉澈瞳中蕴藏着丝丝妩媚娇妍,却煞是销魂夺魂。

  我更是注意到,娘亲的青丝如珠帘般散在左侧,只因方才倾压在我身上时便将秀发甩动,没有哪怕一丝一根长发落到我面上,娘亲的细心竟至于此。

  但听得娘亲的问话,方才的那些胡思乱想浮出脑海,我心中一凛,嗫嚅道:「没什么,孩儿担心娘亲太累了……」

  为娘亲的花径窍关取名,实在是太过冒犯亵渎,这我哪敢说出口啊?

  「眼神躲躲闪闪的,定然没想什么好事。」娘亲玉手托腮,与我相距数寸,莹眸如星辰闪烁,慵懒不已,「不过这会儿娘懒得管,有霄儿这句担心就成了。」

  不曾想娘亲轻而易举地就识破了谎言,虽说没有追究但我不禁疑惑道:「娘亲,你是怎么知道的?」

  「霄儿什么都好,就是不善诳谎——娘一说就认了,岂非不打自招?」娘亲柔柔一笑,春情更展,如桃花盛放。

  呃,这倒也是,娘亲尚未例证我就迫不及待地反问,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我还是有些委屈不解:「娘亲,这样不好吗?」

  「在娘面前,当然好啦~」娘亲轻柔地抚摸着我的面颊,美目中爱意盈盈,「娘不会害你,你越实诚娘越欢喜;但在外人面前,还是留几分真心……」

  这倒是提醒了我,知人知面不知心,如吕莫槐这等视人命如蝼蚁的衣冠禽兽,看起来正义凛然、秉公执法,但实则知法犯法、血满双手,怎可尽说实话?

  于是我微微点头:「娘亲教训得是。」

  「是什么是?」抚摸侧颊的左手捏上了我的鼻子,轻摇几下,娘亲哭笑不得地嗔怨,「怎地娘也和你一般不解风情了,在床笫之间说起了大道理,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娘亲,这怎么能怪孩儿呢?」我不由喊冤叫屈。

  「怎么?娘服侍完夫君,该当事后温存了,霄儿便只想和娘辩辩对错么?」那双秋水剪瞳眯成月牙,笑吟吟地凝视着我。

  「可本来就……」娘亲这副神情,既不娇弱也不威严,却不知怎地让我底气愈发不足,转而被那相距不过数寸的无瑕仙颜吸引了。

  雪颈修长如玉,锁骨精致如刻,双峰不分彼此,皆与我胸膛触贴,难见粉晕,恰如皓月稍掩于乌云,润泽香汗星星点点,无一不是绝美的景观。

  「又看呆了?」娘亲玉手托腮,螓首俯望,仿佛在照看幼儿般溺爱凝视,「霄儿方才可舒服?」

  娘亲毫无羞赧,不讲避讳,随心问出闺房密话,却是风情万种、大方知性,教我爱到了极点。

  这正是我所钟爱的娘亲,义无反顾,不惧世俗,全心所系皆在一身一事。

  「孩儿自然是舒服极了,这回娘亲骑在身上,插得极深,似乎顶到底了……本来娘亲那里就紧致得很,这下更是夹得孩儿欲仙欲死……」我心知娘亲定不会生气,便放心大胆地将交欢的感受一一诉说,「更何况娘亲身轻如燕,摇来晃去,别提多舒服了……」

  果然,娘亲凝神静听,笑意隐隐,甚至微微颔首。

  望见仙子这副满意宠溺的神情,我本不愿泼冷水,略有些犹豫道:「只是……」

  「只是什么?」

  我心中不忍,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只是眼下孩儿身体不便,娘亲行欢须得顾忌,时时留神力道,竟至于筋疲力尽,孩儿心疼……」

  「有霄儿这番话,便不枉娘这般尽心服侍了。」娘亲温柔抚摸着我的面颊,绽开心慰的笑容。

  「可是……」

  「傻霄儿,你心疼娘,娘就不心疼你了?正因如此,娘才心甘情愿、耗费偌大心神,与霄儿春风一度。」我正欲再说,却被纤纤玉指按住了嘴唇,娘亲柔声道:「若不想让娘那么费力,霄儿尽快恢复便是。」

  「嗯。」这番话说得似有道理,但功法与体魄适应契合的过程,基本只能靠着二者自行磨合,我所能做的事几近于无,但眼下也只能如此答应。

  「娘亲,其实,此番欢好……可以不必的,孩儿先前并无贪欢之心。」我犹豫半晌后,还是开口道,「当然,如果是娘亲来了兴致,孩儿舍命陪仙子便是……」

  此前受圣心影响,我满腔悲愤,并无贪欢之意,虽然后来被娘亲勾起无穷欲火也是事实,但反过来说,如果娘亲不主动为之,这般耗费心神的欢好完全可以避免。

  考虑到娘亲毕竟久旷之身,有些欲求不满也在情理之中;又或许娘亲爱侣心切,想多尽妻责,终归是一片情意,何况我毕竟为人子,不好说得太直白,只好如笑谈般打趣。

  「好呀,当娘欲求不满是不是?」玉手轻点我的额头,娘亲微嗔道,「娘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霄儿。」

  「为了孩儿?」这我倒是有些不解了,难道事关先天境界?阴阳平衡还需要及时将元阳与元阴交融?

  「嗯。」娘亲微微颔首,朱唇轻启,「方才霄儿凝练元炁后,是否圣心勃发、悲愤无比?」

  「呃,娘亲你怎么……」我有一瞬间的惊愕,但娘亲向来料事如神,旋即见怪不怪,于是点头承认,「没错。」

  「圣心于永劫无终不可或缺,全靠它激发气机,才致神效。」娘亲如数家珍道,「不过,它却并非可被随意收束潜抑的念头,若是行止不合于圣心,短时间还不妨事,一旦时日稍长,便会占据脑海、苦苦不得解脱。」

  「嗯。」我点头附和,这一点范从阳曾以父亲为例,告知于我,「但这和今日的……欢好有何关系呢?」

  「原因有二,其一,圣心虽然霸道,但若以更强烈的刺激覆盖,它也会暂时平息;」娘亲在我眼前伸出两根纤素玉指,「其二,圣心催发的乃是体内旺盛的气机血脉,换言之,若是体内的气机血脉不那么旺盛,它就不会一直催发。」

  「所以……」我也触摸到了点滴灵光,却没能牢牢抓住。

  娘亲欣慰一笑,接口道:「所以,既能覆盖圣心又能削弱血气的法子,便是阴阳交欢;而霄儿与娘结合,情况尤为特殊,阴阳二维倾律,一旦泄阳势必亏损巨大,是以在制衡圣心上效果奇佳。」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如此看来,这场交欢,不仅不能免去,而且不可避免。

  我无法动弹、瘫痪在床,自不可能做出顺应圣心的举止,故此悲愤尤为强烈。

  那悲愤之感来势汹汹、不可抵御,难以察觉自己沉沦其中,自拔挣脱也就无从谈起,我甚至为之泪流不止,若无娘亲勾起我的欲念,恐怕将会彻夜难眠、自怨自艾直至心神耗尽。

  但随即想到,为了平息我的悲愤,娘亲举身侍奉,芳心所系尽数在我,我竟然还以为娘亲久旷无欢而欲求不满,实是有些愧疚难当。

  我不由歉疚开口:「娘亲,对不起,孩儿还以为……」

  「无妨,不知者不罪,霄儿知道娘的苦心便好。」娘亲倒是不以为意,玉指为我整理额发,「更何况与霄儿欢好,极为敏感刺激,倒真让娘有些食髓知味了,便是说娘欲求不满,也算不得『诬陷』。」

  听得仙子口出亵言,我急不可耐地随声附和:「娘亲,孩儿也是!」

  娘亲亲昵地捏捏我的鼻子,娇俏打趣:「是是是,娘知道了,小应声虫~」

  我已深知男女之事的美妙,娘亲的胴体更是魅力惊人、销魂夺魄,比之天生媚骨也不遑多让,但哪怕我每回都泄得几近脱阳,事后仍是为那欲仙欲死的快美所摄,全无后怕,直觉精尽人亡也心甘情愿。

  道德伦常,受其桎梏时无异于枷锁,突破后却是刺激欲念的无上妙因,若无囚龙锁与冰雪元炁相助,恐怕这两回欢好都是浅尝辄止、丢盔弃甲了。

  反观娘亲极乐加身时意乱神迷的情状,表明她也极其享受,尤其是仙子吹箫时,面对黝黑丑陋的阳物毫无嫌弃、温柔侍奉,更露出一抹陶醉之色……

  思及此处,一股亵渎与冒犯娘亲的罪恶感盘踞心头,方才欲焰狂涨不曾注意,此时邪火泄尽,它重又浮现,而且更加难以消解。

  我不由低落道:「娘亲,以后吹箫之事,可以不为吗?」

  「怎么,霄儿不舒服吗?」娘亲反应温柔,带着一丝不解,转而又浮现了关切之色,「是被娘咬疼了么?可曾伤到霄儿?」

  「不是不是,孩儿很舒服,娘亲也没有咬到……」娘亲的询问让我回忆起了阳物被仙子嗦吮的香艳享受,差点被带偏,急忙改口,「呸呸呸,和这些没关系,孩儿只是觉得,这种侍奉……太折辱娘亲了。」

  「原来是此事啊,这有何折辱?洞房花烛夜,霄儿不也为娘品玉了吗?」娘亲舒了一口气,水眸飘来,竟有媚眼如丝之感,「那『胯下之辱』,霄儿不也甘之如饴么?」

  我心头一跳,强自镇定道:「不一样的,娘亲那里生得精美悦目,而孩儿却是丑陋肮脏……」

  「如此说来,娘不也一样脏?」

  「娘亲的神功可以自洁躯体,当然不会脏,还有一股香味。」我缓缓摇头,自卑不已,「孩儿却没有那般本事,只是肉体凡胎,自然污浊不堪……」

  「霄儿,你弄错了一件事。」娘亲螓首轻摇,神色一肃,眸中爱意却不曾稍减。

  「什么事?」我不由一愣。

  「此等事情,无关于私处肮脏与否,而在于对方是否愿意。如若是胁逼他人为之,哪怕私处再赏心悦目,也是强迫之举,这才叫折辱。」娘亲柔声说道,「但霄儿和娘,并未开口要求彼此,都是自发自愿,何来折辱之说?况且霄儿舔得开心,却不许娘也为爱儿服侍一番,得些欢愉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嗯……」我犹豫了一会儿,似乎确实有些太过自我了,但还是询问,「娘亲真的不觉得委屈?」

  「傻霄儿,这些本就是闺房之乐,娘心甘情愿侍奉夫君,何来委屈之说?」娘亲轻轻逗弄着我的鼻子,将心意款款述说,转而促狭打趣,「况且,霄儿的宝贝在娘嘴里逞威风时气势汹汹,幼时却不过尾指大小,娘也感觉颇为奇妙呢……」

  说到最后,娘亲竟是捂嘴轻笑起来。

  却听得我有些面颊发烫,不由撒娇打断:「娘亲——」

  「好好好,娘不说了。」娘亲收起促狭的笑容,娇声嗔问,「除此之外,霄儿不也很舒服么?说什么魂都要飞了……」

  「娘亲,那实在太舒服了,孩儿忍不住……孩儿知错了……」这下我彻底面红耳赤,口是心非之举实难自辩,声音越来越低。

  「舒服有什么错的?」娘亲莹眸笑意隐隐,玉指临摹着我的眉宇,柔声开解,「霄儿越舒服,说明越喜欢娘呀~」

  我眼前一亮:「是这样吗?!」

  「当然了!」娘亲玉手未停,仙颜温柔,理所当然道,「若是不喜欢的女子,霄儿连瞧都不会瞧一眼,又怎会被勾起欲火呢?」

  我瞬间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正是此理,当日红袖添香园内,那衣着暴露的女子投怀送抱,我不仅未觉欲火焚身,反而不知所措、尴尬无比,直欲逃离那是非之地。

  思及此处,我又反问道:「娘亲也是如此吗?」

  「那是当然了,娘不是说过,只有霄儿才能当娘的夫君么?」玉指轻点我额头,娘亲微微嗔道,「若非霄儿,娘的太阴遗世篇清心静念,保管比冰块还冷,霄儿可是领教过多年的。」

  我深以为然地点头:「那倒是……」

  娘亲所说正是葳蕤谷中相处的岁月,那段日子冰清雪冷,宛若高处不胜寒的仙子,都让我怀疑起自己的身世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得意——能够打破娘亲的心境,世上唯我一人而已了。

  「现下霄儿可能接受吹箫品玉之事了?」娘亲又提起开头的问题,随即冰凝玉指微触我的脖颈,一股清之意瞬间笼罩全身,黏糊的汗渍爱液尽数消散。

  我瞬间感觉身体轻松凉爽,又听到娘亲竟然还在挂记着我的心结,不由感动回应:「能,孩儿想通了,娘亲既然愿意,其余的皆是细枝末节;虽然孩儿还是以为,事前做些清洁会更好——不过娘亲喜欢这般,孩儿只好顺您的心意了……」

  「又来取笑娘?」娘亲微微一笑,玉指轻点我额头,「娘可不喜欢,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小祖宗~」

  这语气几乎是打情骂俏了,我嘿嘿笑道:「怎么不喜欢?我看娘亲服侍的时候,可是爱不释口、满脸陶醉,简直就像是……」

  此话虽然有些淫秽,但娘亲并未动怒,反而听得笑吟吟的。

  我心头一荡,欲寻一个比喻,不光娘亲吹箫时的妩媚神情浮上心头,还有观音坐莲亦在脑海中栩栩如生,以及洞房花烛夜时的香艳欢好,娘亲无不是心神俱醉,美目几乎无时无刻凝视于我,满眼柔情与宠爱,简直就像是,就像是……

  ——过度溺爱孩子的母亲。

  这词语蹦出来的一刹那,我瞬间五味杂陈。

  因为我直面了潜抑于心但很强烈的症结:娘亲是否因为我差点死于非命,而使溺爱变得毫无限制,才与我成亲乃至交欢?

  诚然,我已然得到了娘亲的身心,交欢时娘亲陶醉不已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那任我轻薄的姿态,一瞬不瞬注视于我的宠爱神情,乃至今日主动吹箫,都加重了我的心结。

  我对娘亲有着非分之想不假,但我希望娘亲是由于纯粹的爱情而与我共赴爱河,而不是因为无底线的溺爱才以身慰藉。

  近日来险死还生、得偿所愿以及重塑功体,诸事萦绕心头,虽非波澜壮阔却让我无暇细思,此时此刻,我才真正发觉了这个心结。

  「就像是什么?」娘亲明眸如镜,定定地望着我,询问道。

  心结未曾发觉还好,可一旦显形,便如鲠在喉、如芒在背,不吐不快。

  我叹了一口气,把心一横,还是说了出来:「就像是过度溺爱孩子的母亲……」

  话音未落,我已将双目闭上,不忍看娘亲伤心的表情。

  却只听一阵天籁般的宽慰笑声:「呵呵,霄儿总算是发现自己的心结了。」

  「呃……」我不由一愣,睁眼一看,近在咫尺的无瑕仙颜上哪有半分伤心,反而一脸欣慰,似是等待许久,「娘亲已经知道了?」

  「当然了,霄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啦。」娘亲美眸眯成月牙,理所当然道,「此前只是不清楚症结何在罢了。」

  「此前孩儿自己都不甚了然,娘亲是如何得知?」这可真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哪怕能掐会算的神仙也不能洞察人心吧?

  「原因有二,一是知子莫若母,二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娘亲竖起两根纤纤玉指,娓娓道来,「霄儿与娘初结鸳盟还好,没什么异常。待洞房花烛夜之后就十分明显了:几乎不曾唤过爱称,对娘也十分尊敬,就连今日欢好,初时也十分抗拒。都到了这般田地,娘还不清楚,岂不是和霄儿一般傻了?」

  我并未在意最后的打趣,深吸一口气之后,问道:「那娘亲是怎么想的?」

  娘亲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在娘回答之前,还需先问霄儿几个问题。」

  我点头道:「娘亲问吧。」

  娘亲朱唇轻启,抛出一个「明知故问」的疑题:「霄儿为何喜欢娘?」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喜欢就是喜欢啊,还有什么原因吗?」

  娘亲微微一笑:「那娘换一个说法,霄儿为何不喜欢沈婉君或者叶明夷呢?」

  我更加疑惑了:「呃,孩儿和她们并不了解,怎敢妄谈喜欢?」

  娘亲轻轻摇头,纠正道:「也不算少了,沈家妹子虽然古灵精怪,却颇知礼节,也算门当户对、郎才女貌,霄儿为何不喜欢?长命女沉鱼落雁,生世可怜,霄儿有爱怜之意也属正常,却为何不曾动心呢?」

  我被问得有些委屈了:「可是孩儿心中只有娘亲啊,她们哪里比得上娘亲?」

  「当然比得上,沈婉君豆蔻年华,肌肤娇嫩,比起娘来也不遑多让;叶明夷虽是二十有六,但修真奉道,身姿曼妙,那腰肢比娘还纤细。」娘亲似是极为认真,一一细说,「更何况她们都是云英未嫁、待字闺中,而娘亲已非白璧无瑕……」

  「孩儿不在乎!」我脱口而出,打断了娘亲的话,一番言辞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娘亲虽有残缺,但正是那残缺孕育了孩儿,只要我们合为一体,便是完美无缺了!」

  娘亲笑意不减,点明重心:「娘所欲言明者,并不在此,而是想让霄儿知道,她们也是有过人之处的,可为何不喜欢她们,而独独喜欢娘呢?」

  已然说到此处了,我有些明白娘亲的用意,不由深深思索。

  诚然,哪怕相较于娘亲,沈、叶二女也是颇有姿色的,但我却心如止水,不为所动。

  而贞洁一事就更为特殊了,媛媛只是为洛乘云的相貌所动,我便拒之于千里之外了;若是其他女子失了贞洁,哪怕再怎么美丽动人,我也是敬而远之的。

  可对元红不再的娘亲,我却毫不在意,也许是十六年的母子关系让我潜移默化接受了这一点,但思来想去,还是有特殊原因的……

  我得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孩儿喜欢娘亲,是因为娘亲是娘亲,不是别人。」

  话一出口,我才知与娘亲洞房花烛夜的那句爱语有多相似,骤然发觉心头迷雾淡薄些许。

  娘亲微微颔首,继续发问:「若是霄儿能与她们二位结为夫妻,该是怎么过日子?」

  虽然如此妄想并非君子所为,但我眼下顾不得许多了,于是尝试揣摩:「若是沈家小妹的话,也许每日缠着我陪她吃喝玩乐;若是叶家姑娘,或许是每天打坐悟道,心无旁物,不管家事?」

  娘亲问得更加露骨:「那若是合欢敦伦呢?她们会是如何情态?」

  「这……」我略有迟疑,但在娘亲鼓励的目光中,还是缓缓开口,「如果是婉君,身材娇小,也许会喊痛不止,说不定还会因此和我拌嘴;若是叶姑娘……恐怕是面无表情、任我施为,完事以后叫我滚下去?」

  最后一句逗得娘亲忍俊不禁,但很快收敛,而后问道:「那娘呢?」

  「娘亲?那自然是对孩儿疼爱万分,百依百顺,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孩儿……」这些话语尚未落地,我便惊讶地发觉,自己所说的这些,竟与娘亲近日的行止相差无几,我不由目瞪口呆。

  「霄儿现下该明白了,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对于同一件事,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也不尽然相同。」娘亲玉颜泛起欣慰而温柔的笑容,檀口轻启,如吐天谕,「娘与霄儿,既是母子也是夫妻:母子身份乃是因缘造化、不可违改,娘又对霄儿冷淡许久、愧疚不安,故此哪怕是在欢好时,也宠爱万分、无微不至,这是天性使然;而你我夫妻一体,乃是浓情蜜意、水到渠成,否则娘再怎么溺爱霄儿,也断然不可能悖逆伦常、共效于飞。」

  「嗯。」我点了点头,心中迷雾也渐渐拨开了。

  「但霄儿症结所在,却是让娘置母亲的身份于不顾,收起宠慈溺爱,如同其他女子一般与霄儿相恋。」娘亲的纤指轻轻点在眉心,舌绽莲花,「纵然娘做得到,但这还是霄儿喜欢的『娘亲』么?若真是如此,与沈婉君、叶明夷相恋又有何不同呢?」

  这两句反问如同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千般茅塞瞬间洞开。

  身上这具皎皓胴体、婀娜仙躯,固然惊心动魄、世间无双,但其余女子也是各有千秋,哪怕红袖添香园中浓妆艳抹、尽态极妍的风尘女子也并非一无是处,而我所钟爱者、不同于其他人之处,只在娘亲二字。

  正因为是娘亲,那完美无瑕的胴体才让我难以自持,否则与庸脂俗粉何异?

  正因为是娘亲,那无关紧要的名节才让我拼死守护,否则与顽石砂砾何异?

  正因为是娘亲,那风情万种的举止才让我欲火焚身,否则与搔首弄姿何异?

  正因为是娘亲,那暌违已久的宠爱才让我日思夜想,否则与惺惺作态何异?

  正因为是娘亲,那灵肉合一的缱绻才让我魂消魄融,否则与男盗女娼何异?

  正因为是娘亲,那水乳交融的温存才让我流连忘返,否则与逢场作戏何异?

  正因为是娘亲,那静卧轻抚的陪护才让我心旷神怡,否则与木偶泥塑何异?

  正因为是娘亲,那舒柔空灵的歌谣才让我安然入眠,否则与呕哑嘲哳何异?

  正因为是娘亲,那遗世独立的仙影才让我苦苦追寻,否则与镜花水月何异?

  我与娘亲之爱,是不同于旁人的,母子关系让娘亲宠溺、关切、爱护我,夫妻关系让娘亲侍奉、取悦、逢迎我,二者相互交融、无分彼此。

  这份独一无二的情爱,从根源上来说就不可能纯粹,发源于真心,避不开母爱,二者但缺其一,便并非我所求之物。

  倒不如说,若无娘亲的宠溺关爱,便不可能诞生这份禁忌的感情。

  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事到如今,已无法、也不必计较区分了。

  我敬爱、尊重娘亲,也深爱着娘亲,但却因为对所谓纯粹情爱的追求,蒙蔽了自己,对娘亲感情以偏概全,无法敞开心扉与娘亲行云布雨,无法与娘亲共享闺房之乐,无法及时回馈娘亲的欢愉取悦,无法直面娘亲的婉转逢迎。

  枉我自诩经历了生死大劫,竟然连这点事情都看不透。

  不,这只是因为娘亲比死生之事更为重要!

  好在此时此刻念头已经通达,我心中拨云见日、迷障顿消,直视着宛若皓月般的仙颜,坚定铿锵地直陈心意:「清凝,我爱你!」

  我与娘亲拜堂成亲已然三日,察觉自己的感情已过半月,但如此明白的爱语,却还是第一次。

  娘亲嫣然一笑,坦然受之,清音如弦,柔声相问:「爱我什么?」

  「爱你是我的娘亲,是我的妻子。」我不假思索,心绪尽陈,「爱你的宠溺、慈色、关心,爱你的温柔、体贴、婉转;爱你的绝美身姿、倾世容颜,爱你的冰雪聪明、义无反顾,爱你的妩媚、风情、大方、知性,爱你的雪乳、玉臀、月足、花穴;爱你策马扬鞭的英姿,爱你观音坐莲的情态;爱你口传圣训的威严,爱你巧嘴品箫的陶醉……」

  我深吸一口气,温柔地陈白:「我爱你的一切——」

  「柳郎,我也爱你。」仙子倾世玉颜布满了绵绵情意,盛开绝美而温柔的笑容,犹如大地霜除,万物回春。

  那双柔眸如有秋水潺潺,那对樱唇若有桃瓣莹莹,随着几缕青丝滑过我的侧颊,玉颜犹如白莲降世,娘亲的香吻印在了我的嘴上,犹如花瓣坠落。

  四唇相贴,四目相接,兰息与呼吸混杂,彼此情意缠绵交融。

  娘亲这一吻,是如此的温柔,如同印在弱不禁风的花瓣上,满是小心;又是如此的激烈,那并不炽热的双唇,却传来动情的波澜、激烈的爱涌。

  仙子轻轻吮吻,近在咫尺的清眸,柔情似水,蜜意如波。

  我也动情地回应着那娇软的樱唇,微微咬含着滑腻膏脂,将眸中秋水引入脑海,直觉心意交融、灵魂合契。

  娘亲檀口微张,一条灵动的香舌钻入了我的口中,如同孤单的美人蛇急欲寻觅爱侣,临了却轻轻柔柔地攀上我的粗糙舌头,缠绵相交。

  我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或相抵或卷弄或挑逗,犹如鸳鸯嬉戏、龙凤齐飞。

  娘亲眸中爱意朦胧,香舌既承受着我逗弄,也主动相缠相贴,时而探入我的舌根轻扫慢抖,时而与我环绕相谐,时而将我的舌头引入檀口,将其嗦吮干净。

  口水与香津在交织,心房与灵魂在激荡,却比不上母子二人两情相悦之吻的万一。

  相比于无法动弹的我,这两条舌头倒更像一对自由自在的情侣,正在耳鬓厮磨,抵死缠绵。

  娘亲吻得愈发陶醉,琼鼻中兰息如白羽坠地,铺散在我脸上,哼吟渐渐回荡,妩媚而清澈。

  望着娘亲仙靥飘霞,星眸如水,我更加沉沦其中,愈发心醉,吻得滋滋作响。

  温柔而激烈的热吻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几乎窒息,娘亲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我的嘴唇。

  我望着勾连彼此的丝津,随着那温柔仙颜如皓月升空般渐远而断开。

  娘亲玉指轻轻拭去唇边水泽,似水明眸微眯,柔声道:「柳郎,在想什么呢?」

  如天籁般的温柔清音,将我神魂送回体内,轻轻一笑:「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这还是娘亲首次主动吻我呢。」

  「娘早就该主动了,只是霄儿此前有心结,不好轻举妄动。」娘亲柔柔一笑,「霄儿还是喜欢叫『娘亲』么?」

  「当然了,娘亲本来就是孩儿的娘亲啊。若不是娘亲,孩儿还不要呢。」这话有些拗口,但我知道娘亲能够心领神会,放心说出口,「不过在床笫之间,叫些爱称也很有意思,孩儿可不会客气哦。」

  娘亲轻轻刮了我一下鼻梁,宠溺说道:「有什么客气的?又不是来做客的。」

  「娘亲说得是,孩儿是回家,不用客气的。」我点头称是,而后坏笑,「况且孩儿现下就在『家里』待着呢。」

  我所指的,自然是两人仍旧紧密结合的性器。

  阳物半软不硬,又兼娘亲身子倾伏,下半截肉柱都漏在外头,但得益于紧致花径与窍环,其余部分并未滑出,享尽了其中缠绵绝妙。

  玉宫内温暖如春,紧致密裹,爱液凉滑,仅仅停留其中也是极舒爽。若不是我无法动弹,且元阳大泄,定要再次冲杀一番。

  「嗯,霄儿正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呢。」娘亲颔首而笑,「不像小时候,可是要翻天的小霸王。」

  「待孩儿好了,也是要在『家里』翻天的——」我心无挂碍,不再避讳这些放浪调情。

  「那也得等霄儿好了再说,现在先老老实实地待着。」娘亲娇媚地白了一眼。

  「嗯。」我坦然受之,但提到儿时,倒是让我想起了葳蕤谷,「娘亲,孩儿要做的事,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了葳蕤谷了。」

  从前只想着将水天教的凶案调查清楚,尽早与娘亲回到谷中,但眼下圣心铸成,已不允许我隐居了。

  娘亲玉指缠绕青丝,温柔答道:「没关系,娘陪着你。」

  「嗯。」早知娘亲会如此回答,但仍教我心中一暖,「不过没关系,有娘在的地方才是家。」

  娘亲也柔柔颔首,在我额上轻轻一吻,而后满目柔情地望着我。

  这柔和目光让我极为受用,虽想尽情沉沦,但还是找些话说比较好。

  我思考一下,开口问道:「娘亲,以交欢抑制圣心的法子,你是怎么得知的?是和父亲……」

  「不错。」娘亲微微颔首,倒是并无避讳。

  「也是因为父亲的圣心时时发作么?」娘亲美目一眯,升起一抹促狭之色:「霄儿生妒了?」

  「这……有一点吧。」我皱了一下眉,还是不得不承认。

  父母行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否则也不会有我。

  可不知什么东西在作祟,一想到娘亲天上天下无双无对的胴体在别人胯下婉转承欢,哪怕这个人是我的生身父亲,心中也是有些吃味。

  「小呷醋鬼~」娘亲刮刮我的鼻梁,轻笑几声,开口解释,「虽然与此有关,但我们归隐前,已为天下苍生消弭大劫,圣心得慰,倒是不曾频繁发作。」

  「这样么?」此番话听得我心头一缓,因为娘亲分明借此表明,当年夫妻之事并不频繁。

  「嗯,圣心虽是霸道,却没有灵智,若不触相关之事,便不会主动发作。」娘亲微微颔首,「直到有了霄儿之后数月,狱残到谷外购置物什,才发现朝廷并无根本好转,于是圣心不安勃动,但又怜惜我产子消耗极大,因此不曾制衡,才在年后匆匆出谷。」

  之后的事情便是父亲遭遇不测,我和娘亲都有些沉默了。

  我和娘亲现下同床共枕,无异于同时背叛了父亲,可能是因为对父亲没有印象的缘故,我并无多少愧疚,但却必须照顾娘亲的感情,方才的吃味也一扫而空。

  我正欲说些什么,倒是娘亲率先开口:「不提这些了,霄儿为父报得大仇,想必泉下有知,亦能安息。」

  「嗯。」我点点头,坦然接受。

  娘亲说的也是实话,不管如何,总归是先为父亲报了仇,再与娘亲双宿双飞的,事前虽然未曾预料到,此时却让我心中更安。

  我将念头甩开,笑嘻嘻地问道:「娘亲可曾想过,事隔十多年,孩儿还能回家?」

  「哪个母亲能想到这种事情?」娘亲美目一白,微微嗔道,「也就霄儿想着当娘的夫君了~」

  我语气轻佻地回应:「那也没办法,天天对着娘亲这样的大美人,孩儿要是不心动,那才有问题呢。」

  「霄儿的意思是怪娘亲咯?」

  「当然——不怪。」我故意拉长声线,娘亲却是神色不变,于是也就不玩花样,「孩儿要谢谢娘亲,不然可没办法娶到美若天仙的妻子~」

  「贫嘴~」娘亲嫣然一笑,也是打情骂俏,「给霄儿娶个妻子,倒把娘都赔进去了,不合算——」

  「怎么不合算?」我假装正经,一一道来,「娘亲想想,一来孩儿这么听话的夫君可不好找,更不好调教;二来这个媳妇肯定合您的心意,不用担心吵架——毕竟就是娘亲自己——岂不美哉?」

  「儒家典籍背不出几句,说起歪理来倒是振振有词,」玉指点在我额头,娘亲笑吟吟地打趣,「心思都用哪里去了?嗯?坏霄儿~」

  「当然是用在娘亲身上啦。」我嬉皮笑脸,享受着打情骂俏,「那些儒经要有娘亲这般好看,孩儿早就倒背如流了。」

  「油嘴滑舌~」娘亲与我额头相抵,轻碾一下,「原来霄儿没认真学圣人之言,难怪成天想着坏娘的身子。」

  心结已去,我面对情欲也毫不遮掩:「娘亲的身子那么美妙,孩儿当然要天天想了。」

  「天天想?」玉指抚上了我的嘴唇,娘亲似是有些无奈地嗔道,「今日的侍奉还不能让霄儿消停一会儿吗?」

  我含住珠圆玉润的指头吸吮几口,嬉皮笑脸地道:「那怎么可能?反倒让孩儿食髓知味、魂牵梦萦了。」

  这话倒是有些夸大其辞了,娘亲的身子极为勾人,花径极为销魂,每回欢好之后,都无再展雄风的余力,须得恢复几日才行。

  这几日里不说心如止水,也是不敢轻易招惹了。

  只是这并非后怕或悔恨,单纯是快感过于强烈,仿佛连续吃了好几日大鱼大肉一般,有些难以为继。

  当然,今日的绝顶快感也没有丝毫褪色,观音坐莲、抚枝品箫,都是妙不可言的享受……

  我思及此处,却冒出了些许疑惑,不由问道:「娘亲……是如何知道这品箫之事的?」

  在我看来,娘亲这等天仙化人、圣洁无瑕,应该与此等淫事毫无关联才是,除非……

  娘亲美眸一转,捏住我的鼻子,轻嗔佯怒道:「好呀,今儿跟你父亲杠上了是吧?」

  鼻子被捏住,我只得瓮声瓮气地道:「娘亲就告诉孩儿嘛,孩儿想知道~」

  心思被识破,我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霄儿真是爱吃醋~」玉指松开,娘亲摇头无奈,微微嗔道,「你父亲是个正人君子,娘知书达理,所作所为,发乎情,止乎礼,自然不曾有过这等闺房之乐了。」

  「多谢娘亲解惑。」我强装镇定,如同受教时恭敬答谢,其实心下一松。

  不知为何,想到娘亲为别人品箫抚阳,哪怕是父亲,我也感到吃味与不适,甚至比颠鸾倒凤还让我不能接受。

  「表面上镇定,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娘亲玉指在我鼻子上轻点数记,一语道破我的心思。

「嘿嘿,娘亲怎么知道的?」我瞬间破功,尴尬笑道,若非无法动弹,我必然挠头不解。

  「娘还不知道你?事出反常必有妖。」娘亲语气亲昵,既有恨铁不成钢也有一丝得意,「听到这种事不高兴也就罢了,还装得正经,当娘是三岁小孩啊?」

  「孩儿这辈子是瞒不过娘亲了。」我眼睛一转,又补充道,「不过也从未想着要瞒……」

  娘亲微微一笑,未做表态。

  提到风流之事,自然思绪纷呈,因此我未查异状,反而想起另一件妙趣:「娘亲留在我体内的冰雪元炁,为何方才会自行消散?」

  娘亲美目微白,泛起湿意,轻轻嗔道:「当时娘快要泄身了,意乱情迷之下难以约束,便自行消散了。」

  这让我又想起云隐寺一战:「那当日也是娘亲为孩儿驱散贪酒和尚的诡异影响吗?」

  「是,也不是。」娘亲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却没让我自行猜测,「当时距离过远,娘也不能控制霄儿体内的冰雪元炁;不过贪酒的功法素为太阴遗世篇克制,所以只要他展开此招,冰雪元炁便会发挥清心静念之效,因此娘才放心让霄儿与他对敌。」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同时也想起一个细节——大战前日,我去司露村闲逛之前,娘亲曾以冰雪元炁为我洁体,想必同时也留下了可以无视「沧海一粟」的元炁。

  不过我的注意力并不在此处,转而急声欢呼:「娘亲,既然如此,那每回欢好,可以冰雪元炁为孩儿锁住精关,待娘亲泄身时就自行散去,这样我们母子俩就可以同登极乐了!」

  我正为自己的想法高兴,娘亲却轻笑着摇头道:「不可以哦。」

  「啊……这是为何?」我被泼了一头冷水,不由发问,没有低落,心知其中必有缘由。

  果然,娘亲柔声解释道:「一来,冰雪元炁终是外物,兼有肃杀之意,精关阳脉又是脆弱紧要之处,此法用个一两次倒是无事,但久而久之,恐造成损伤,有碍雄风。」

  闻得此言,我不由悻悻点头,心道也是。

  阳脉事关传宗接代,少有人敢轻易作弄,也没有特殊的功法专练此处——玉龙探花等淫贼或许功法特别,与下体有关,故此受伤之后几乎与常人无异——所以也算禁区了。

  尝过男女之事后,我也是知道此处的重要了,宁愿武功尽失,也不能轻易坏了品尝欲仙欲死之快美的性器。

  不过娘亲语意未尽,我追问道:「那二来呢?」

  「二来嘛,霄儿现下功体未成,无法动弹,为武道前途计,又不可损阳不补,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娘亲绽开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待霄儿功体铸成之后,便无需娘出手,自可运起『囚龙锁』了,何愁不能尽享美妙滋味?」

  「嗯,还是娘亲考虑得周到、到、到……」我话未说完,却被末尾两句震惊得结结巴巴。

  望着娘亲笑吟吟的神情,我再三犹豫,还是明知故问:「娘亲……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仙子虽是温柔地微笑,我却感受到莫大的压力,断断续续地道:「就是……那个……《御女宝典》。」

  我一咬牙,破罐子破摔。

  「这个呀,娘知道啊。」娘亲风轻云淡地说道,但眸中尽是促狭。

  我低眸不敢直视:「娘亲是怎么发现的?」

  连囚龙锁都知道,代表娘亲至少是过其中内容的……

  我脑海中各种念头杂乱无章,顺着从前的推测多想了几步,也许是媛媛发现后不敢擅作主张,因此将那本书交给了娘亲……

「娘是在霄儿房里的床脚处找到的——抄错了的废纸总是藏在此处,娘没记错吧?」

  这个不经意的习惯,娘亲也没有忽略,若在平时我当然感动,但现在却是五味杂陈:「娘亲……为何想到去我房里?」

  「还不是那晚察觉到霄儿气机紊乱不堪,翌日你又去拜访沈师叔。」娘亲微一沉吟,忆起了当时场景,「娘觉得霄儿许是看上了哪家小姐,房中或有线索,于是便过去看看,也就发现了这本书了。」

  「娘亲,孩儿是不是很没用啊……」哪怕我经过生死大劫、解开纠缠心结,也是不由得情绪低落,「若无这本邪典,若无囚龙锁,孩儿连爱妻都满足不了……」

  「霄儿莫要自陷误区,此书娘也看了,不过是男女之事讲得细致了些,并非什么伤天害理的旁门左道,更谈不上邪典。」玉指点在我鼻梁骨上,我不禁抬头直视仙颜,只见娘亲正色道:「至于囚龙锁,不过一些闺房密技,和习武练功也没什么分别——没有人生下来就会舞刀弄枪,都是后天学成,哪怕娘的武功也不是先天练就的。霄儿能学会是你的本事,况且娘也从中学了不少,比如吹箫品玉之趣、观音坐莲之姿……」

  娘亲的话语如同春日暖阳,让我眼睛越来越亮,听到最后,纠结尽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娘亲从哪里学来的嘛——若非娘亲以身示范,孩儿一时半会儿还记不起来呢?」

  「哦~」娘亲美目一转,眯眼问道,「霄儿不记得内容?」

  「呃,倒也不是不记得,就是……」我沉吟了一会儿,才将那种感觉描述了出来,「模模糊糊的,若是没有实物对照或者亲身体验,就无法主动忆起全貌。」

  「为何如此?此书内容极为香艳,霄儿应当印象深刻才是啊。」娘亲颇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

  我知道娘亲所指为何,却只能苦笑:「孩儿当然也有同感,不过彼时受娘亲教导,觉得此书极为亵渎淫邪,只是匆匆看了一遍就弃若敝履了。」

  「原来如此,那会儿的霄儿倒还算乖。」娘亲微笑点头,而后促狭道,「不过忘了也好,免得霄儿变着法儿地欺负娘。」

  「啊?」我顿时不依,把嘴一撇:「娘亲——那书是孩儿发现的,娘亲可不能藏私!」

  「霄儿生气了?」娘亲逗弄着我高翘的嘴角,早有预谋地妥协,「好好好,娘不藏私便是。」

  我瞬间转「怒」为喜:「嘿嘿,这还差不多。」

  「那霄儿想试试什么姿势啊~」

  那双略带魅惑的莹眸恍若星辰闪烁,让我神魂迷失,咽了一股口水,尽力回想《御女宝典》却一无所获,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念头占据了脑海,鬼使神差地从我口中溜出来道:「孩儿想……射在娘亲的脸上……」

  一出口连我自己都惊讶不已,但又确实是我的想法,连其中来源都一清二楚——正是方才在娘亲的口舌服侍下,亟欲喷发时萌发的邪念。

  「不行。」娘亲螓首轻摇,几缕青丝掠过我的面上。

  我心下一惊,赶忙道歉:「对不起娘亲,孩儿太过分了,此举太过折辱了……」

  饶是我已能接受淫词浪语,也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娘亲的仙颜如此圣洁,怎可让那污浊肮脏的精液玷污?实在是太不尊重了!

  「并非这个原因,说到底这也是闺房之乐的一种,倒没什么折辱的。」不曾想娘亲并无愠怒,反倒微微一笑,道出缘由,「只是为霄儿的武道前途考量,阳精若损耗于体外,阴阳不得交融平衡,势必影响将来破境。」

  我强抑兴奋,试探道:「那也就是说……」

  「就是说霄儿入了先天之后,想射在哪处都行~」娘亲并无羞赧矜持,大方接口,风情万种,「只要不影响阴阳维衡,那些姿势,娘都会教霄儿一一尝个够~」

  那百依百顺、曲意逢迎的衷情让我心头火热,出口却变成了百转柔肠:「娘亲,你真好!」

  娘亲在我鼻梁上一刮,温柔道:「傻霄儿,你既是娘的儿子,又是娘的夫君,不对你好对谁好?」

  望着玉雕雪塑的仙颜,听着缠绵的情话,我由衷感到幸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贫嘴~」檀口吐出嗔语,旋即主动献上了樱唇,柔吻起来。

  娘亲主动送上的双唇,自然与被我掠吮时无异,宛若花膏般的娇滑软腻,但那份情意却让我更加心醉。

  「唔~嗯……」

  四唇相抵相磨相吮,娘亲与我的鼻息渐渐浓重,仙子动情的哼吟更是让我沉沦无比,那两瓣樱唇虽如入口即化的膏脂,却又怎么含吸都不会减少半分,反而愈加甜润,似乎情欲更催发了起特质。

  我并未得寸进尺,规规矩矩地亲吻,偶尔将那柔唇轻咬,娘亲也会投桃报李地夺去我的嘴唇,细细地抿舐,似乎想以此摹刻我的唇痕。

  唇舌相交固然销魂,但哪有母子心意相通、温柔热吻的水乳交融更加享受?

  眷恋着莹眸中的柔情蜜意,我沉浸在爱吻中,当香津润湿了彼此的嘴唇之后,娘亲才缓缓抬起了螓首。

  那光润亮泽的樱唇上并未牵出涎丝,但却异常诱人,只因那是我们母子交心缠吻的痕迹。

  娘亲仙颜上溢满了温柔,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仿佛我比世间万物还要珍贵。

  我当然满心温暖,但考虑到娘亲交欢之时体力耗费甚巨——其实直到现在,娘亲也在留心力道,我依旧觉得身轻如燕——也该收拾收拾,休息一会儿了。

  可惜这竹榻席床不够宽敞,否则母子二人就此安歇倒也不失为佳法。

  不过我又注意到另一个问题:「娘亲,孩儿射在你体内的东西,要怎么处理?」

  上回洞房花烛夜,娘亲准备万全,有绸巾收拾浊精,自然不虞;今次虽非幕天席地,但是为了平息我的悲愤而仓促为之,却是没什么准备了,此时也是全靠消软阳具与花径紧密结合,才不致泄露体外。

  娘亲并未犯难,心中早有议计:「虽未曾准备布巾,倒也不妨事,待娘亲炼化即可。」

  炼化,其实和消化差不多,不过以元炁萃取无主之物的生机罢了,但却须得亲密接触。

  「炼化?」不知为何,我不由自主地出声阻止,「娘亲,那可不行?」

  「为何不行?」娘亲美目一眯,却无半点疑问,似乎只想知道理由。

  「呃,这个……」我颇有一些张口结舌,但着急忙慌之下,还真给我抓住一点灵光,「娘亲说过,生儿育女由此物始,是也不是?」

  「不错。」娘亲微微颔首,目中意味深长。

  我赶忙接口:「那就对了。」

  「怎么对了?」

  「它们也能让娘亲受孕,如此说来,就算娘亲的半个子孙了——」我自知牛头不对马嘴,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清凝可不能大义灭亲啊!」

  「竟是些歪理邪说!现下霄儿都不可能让娘受孕,还什么『半个子孙』」娘亲忍俊不禁,曲起玉指轻敲我的额头,「想让娘把你的坏东西留在身子里就直说,又不是什么大事。」

  早知瞒不过娘亲,我也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反而腆着脸问道:「嘿嘿,那娘亲是答应了?」

  「夫君有命,妾身哪敢不从?」娘亲的美目飘来,泛着丝丝媚意,让我心头一荡。

  这点坏心思得逞了,我却又有些不好意思,歉意道:「清凝,委屈你了。」

  「既为夫君之物,便是雨露恩泽,妾身本当尽纳,有什么委屈?现下反正不会受孕,留着也不算碍事。」娘亲满脸温柔,毫不在意,「好了,天也黑了,娘抱你回房歇息。」

  温存至此,夕阳已然隐于地平线之下,却还有些微微光亮,我元炁已复,倒是没有目视不清之虞。

  「嗯。」我并无留恋,略带心疼地嘱咐道,「娘亲待会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会疼人的小夫君~」娘亲微笑腻声,而后在我唇上轻轻一吻。

  这吻唇一触几分,却极为动人,我虽愿娘亲早些休息,却也有些恋恋不舍。

  不过如此姿势倒不知娘亲要如何起身,我不由全神贯注。

  娘亲仙颜未动,忽见那披袍月臀稍稍抬起,胯下消软阳物也被带着直起来。

  玉臂撑在我头颅两侧,支撑着上半身缓缓扶正,只觉胸前一轻,柔腻触感消失,随即一对不该同时存在的皓月占据了我的视野,如赤角白龙徐徐腾空。

  随着娘亲起身,那仙躯胴体在衣衫不整间重露真颜。

  由于已被冰雪元炁清洁,躯体并无香汗残留,玉白雪素,耀若青瓷;雪颈香肩,傲乳柔腹,软腰月臀,娇胯玉腿,皆是极美。

  无论我的目光落在何处,都能欣赏到人间绝景,恨不能生就千百双眼睛,将这娇躯的每一分每一寸、每一纤每一毫全数摄入眼中,牢牢记在心中。

  除了双腿间一条不合时宜的阳物,半软半硬,小半截正插在花唇中,将玉户撑得稍稍变形,连我这个主人都觉得它十分可恶。

  此时娘亲的下体不像上次那般汁水淋漓,却见一只玉手灵巧地探入胯间,捉住了那条招人怨恨的秽根。

  「嘶——」

  玉指清凉,握上的一瞬间教我舒爽得倒吸冷气。

  娘亲见状,微微嗔道,提前嘱咐:「娘要把它拔出来了,霄儿可不许使坏~」

  我不由苦笑:「娘亲还真是高看孩儿了,体内元阳几乎消耗一空,现在真是有心无力。」

  这倒是实话,此时阳物虽未全消,不过是仗着花径持续不断的刺激,才没有变为软绵绵的姿态,但若欲再展雄风也是有心无力。

  「嗯。」娘亲微微颔首,不再犹豫,五指捏住下半截阳物,腰身渐渐上浮,阳物点点从花径中退出。

  「哦——」阳物已然半硬半软,但仍在忠实地向我传来花径紧致的裹缠,让我不由呻吟出声,「娘亲,好紧——」

  「嗯……」娘亲美目微泛水波,这一声却不知是应答还是快美难抑,「噢~」

  最后这一声猝然娇吟,却是因为阳物棒身已全数退出,龟首冠沟与入口窍环轻轻相撞相嵌——此番情状,若不使些力气,还真是不易拔出。

  我轻喘几口,不由打趣道:「娘亲的花穴在挽留孩儿呢。」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娘亲笑吟吟道,「今次到此为止,来日方长。」

  没有娇羞,没有做作,这般自然的风情真是教我爱煞。

  玉手微加一分力气,玉腿将腰胯抬高,双管齐下,只听」啵」的一声,肉龟便从花径中脱身而出,带出一小股清黏爱液。

  「啊——」这一下箍刮紧夹甚是快美,又教我舒爽低喊。

  「嗯~」

  娘亲亦是猝然荡出一声娇吟,手上动作却未慢半分,飞速抓起袍子一角,探到胯间接住了花唇中吐出的浓浊阳精。

  那未及合拢的粉穴,立时流出了污秽阳精,混合着清亮花蜜,先是白浊如乳,粘稠如糊,垂而不断,而后带着微黄之色,最后变得如同稀粥一般,有清液有浊丝。

  水往低处流,如此姿势,玉宫中的秽精并未分股排出,而是连绵不绝地缓慢流下。

  仙子蜜穴吐精固然是一副绝景,教人目不转睛,我却惊异道:「娘亲,怎么用这件接住?这可是你常穿的袍子啊。」

  娘亲莹眸飘来,柔情似水,轻吐爱语:「娘连身子都给了霄儿,何惜一件陋袍?」

  我心中感动万分:「娘亲,你真好!清凝,我爱你!」

  这两句话,一者以为人子的身份而说,一者以为人夫的身份而说,看似重复,其实若非如此,难以表达我复杂的爱意。

  娘亲微微一笑,与我温柔相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一会儿,娘亲收回目光,往胯下一瞥,轻轻说了句:「坏霄儿,射得还真多~」

  「嘿嘿,还不是娘亲夹得太紧了。」我嬉皮笑脸地回了一句,也往娘亲手中望去,只见那袍角一片湿痕,一堆粘稠白浊的液体躺在其中,如同一大坨浆糊,比起上次的小山包也不遑多让。

  与上次一般,仙子手上的的东西,我仍旧觉得嫌弃。

  在颠鸾倒凤之间,欲火焚身、狂抽疾送,只为将子子孙孙尽数喷发在仙子体内;但在离体的一刹那,却忽然觉得那东西肮脏无比、污秽不堪。

  它本源自我体内,而且是从绝美性器中流出来的,而非什么龌龊之地,却为何遭到了主人的厌弃?

  饶是我已对情欲之事毫无抵触,却还是无法接受,当真奇怪万分。

  娘亲玉手虚握,将那团浊精包裹住,只见长袍飘飞,灵巧翻身下床。

  「娘先去洗净,待会儿再回来给霄儿清理。」话虽这么说,娘亲却是一手点在我的阳物上,以元炁清理了其上的污迹,而后拉起了薄被盖在我腹间。

  娘亲赤足而立,衣衫大开,雪乳嫣珠,傲立微颤,玉腿修长,腹下一撮绒毛,耻丘微乱,一缕浊液沿着大腿内侧的嫩肉缓缓滑落,臂弯挽住的长袍遮住了腰肢曲线,但依旧玲珑诱人。

  「嗯,娘亲去吧。」我轻轻点头,以作回应。

  娘亲展颜一笑,弯腰拾起凳上的绸裤鞋袜,虚握着那团污物出门而去,白袍飘飘,恍若月宫仙子。

  娘亲的玉户上明明还有些许浊精黏丝,却恍若不存,先为我清理并盖上被子之后,才给自己洁身。

  这份无微不至的关爱,独我一人有幸得享。

  若仅是母子,便无法裸裎相见;若仅是夫妻,却未必有这份细心。

  短暂易逝的欲望只能提供片刻欢愉,长久细致的温柔才是永恒归宿。

第一百章母子缱绻

  过不多时,残阳的最后光芒尽于长夜,淡淡月色取而代之,银华倾泄于前坪。

  我分明没有听见脚步风声以及衣袍飘动,却知道娘亲已经在走廊上了。

  果然,一阵明光点缀了堂前黑暗,仙子踏月而来。

  娘亲一手持着烛台,一手平托着木盆,仙姿宛若风中白莲,但却没有一丝波荡之声,更无半滴水珠溅出。

  此时,娘亲的装束更显随意,一身宽松的绸白衣裤,恰似对镜梳妆时的优雅,那玉净瓶般的窈窕身姿依稀可见,尤其一双饱满酥胸,似乎没有抹胸的束缚,高挺出峰峦般的轮廓。

  借着红烛的明亮,那雪雕瓷烧般的仙颜尤为耀眼,明明已无情潮红晕,但眼角眉梢却是透着一股春意,嘴角若有若无地微勾,欺霜赛雪的玉颊透着一丝红润,称得上是容光焕发,于细微处无声无息地散发着淡薄却撩人的妩媚。

  「霄儿,怎么又看呆了?“将木盆平稳地放在正堂桌上,娘亲浮起一个微笑,一边浸湿布巾,一边侧首而问。

  我回过神来,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孩儿在看娘亲啊,面色好像更红润、更美了。」

  「是吗?这都是霄儿的功劳。」娘亲美目一斜,勾起嘴角,荡起烟波浩渺般的妩媚。

  「嘿嘿……」我眉头一挑,得意地笑起来。

  那天听娘亲说了男女滋润之事,我也想起了《御女宝典》中的记载:如果女子在欢好中得到滋润,那么眉间便会自现淡淡春意,面容也会变得温柔;反之,若是欲焰灼烧而难得雨露,天长日久了,就会相貌狰狞、暴躁易怒。

  此时倾世容颜满溢着一股滋润妙韵,更教我彻底明白其所代表的含义:娘亲确实在与我鸾凤和鸣中迎来了极乐情潮,身心俱爽、饱受雨露,绝无虚假。

  念头至此,我心中志得意满,笑得有些放肆,但随即牵动了下体的微微刺痛,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却仍是不忘邀功请赏:「娘亲,孩儿可是费了好大力气……」

  「全是娘在动,哪费力气了?」娘亲已然拧干了布巾,坐到床前矮凳,先是打趣一句,而后关心嘱咐,「娘要擦脸了,把眼睛闭上。」

「是,今天辛苦娘亲了。」我也不再软磨硬泡,真诚地慰劳一句,听话地闭上了双目。

  只听娘亲轻轻嗯了一声,随后湿润清凉的布巾便覆了上来,感觉到纤纤玉手温柔而仔细地擦拭着面颊。

  并不粗糙的布巾将眼角、下巴等处尽数擦拭干净,无一遗漏,虽然比不上玉手光滑的万一,但将娘亲的宠爱与关切尽数传达。

  娘亲的化劲将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温柔细致而毫不拖沓,因此很快我就重见光明了。

  只见娘亲将水盆放到桌旁长椅上,将布巾清洗一道,又为我擦拭起脖颈胸膛来。

  享受着娘亲的温柔服侍,我却被勾起了些许愁思,面有难色地开口:「娘亲,每回交欢孩儿都消耗甚巨,这可怎么满足您啊?」

  「真当娘欲求不满啊?与霄儿行云布雨,娘也受用非常,可来不得几回。」娘亲手上动作未停,浅笑微嗔,大方谈论闺中秘事,「消耗问题倒是不妨,只须霄儿破入先天,届时阴阳平衡,就能雄风几度了。」

  「是吗?到时孩儿定要娘亲爽到下不来床!」闻得此言,我眼前一亮,似乎高瞻远瞩到了自己夫威大振的模样,不禁吐出豪言壮语。

  「那就要看霄儿的本事了~」娘亲美目一眨,妩媚顿生,仙颜似乎朦胧了半分。

  「嗯!」我用力点头,在心中牢牢记住这『誓言』。娘亲又洗了一道,重至榻旁,这回又细致地擦拭起我的腹背来。

  依娘亲所言,这阴阳平衡对于武者颇为重要,我不禁起了疑惑:「娘亲,如此说来,其他练武之人如果想破入先天,也要注意房事频率?」

  「这倒不是,寻常武者并无此忧,实是霄儿的情况太过特殊了——娘身至先天,体内诸元浑然无缺、熔铸无罅,元阴丰沛而稳固;由于境界差距,阴阳相吸之下,霄儿元阳极易松动,故此每回欢好都消耗甚巨。」娘亲螓首轻摇,一边仔细服侍一边耐心解释,「而寻常武者身健体壮,在男女之事上多为强势,加之他们难遇先天境界的女子,元阳自不会轻易泄至几近亏空,也不会影响破入先天——如果他们知晓如何破境的话。当然,如果沉湎淫乱、纵欲过度,哪怕至坚亦不可久,如此心志,连一流高手都难以成就,遑论先天。」

  我这才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我们母子二人的情况,想来确实是独一无二,先天高手本已世间难寻,其中女性更是凤毛麟角,且不论眼界、手段,光凭那难逢抗手的武功,常人欲与之春风一度便已难于登天。

  据我所知的女性先天高手,唯有娘亲一人而已,修炼的还是清新静念的不世神功,平素心如止水,欲让她妄动凡心更是难上加难。

  然而世事无常,最终将高处不胜寒的仙子拉下红尘的,竟是她的亲生儿子,更教她打破了世俗伦常、道德枷锁,与我纵情交欢、共游欲海,哪怕我亲身体验了其中曲折波澜,都要感叹这绝非侥幸二字可以简单揭过。

  我不无得意地自嘲:阴阳失衡,这种幸福的烦恼,恐怕唯独我一人会为此忧虞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境界差距倒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不必担忧珠胎暗结,可以尽情地享受欢爱,无需顾虑。

  思及此处,我又有了一个疑问:「娘亲当年是怎么怀上孩儿的?难道父亲也是先天之境?」

  娘亲螓首轻摇,径直否认:「若是如此,你父亲也不会死于非命了。」

  我心中一惊,仓促之下未及考虑,又让娘亲想起此事,但看她神色如常,我也没有出声重点。

  只听娘亲继续说道:「正练先天乃是由内及外,彼时娘亲虽已领悟先天之息,但尚未与躯体浑然合一,因此可以自然受孕。」

  「原来如此。」我不愿多说,轻轻地揭过此节,却忽然感到阳物一凉,不由呻吟出声,「哦——」往下一瞧,原来娘亲已将其他各处擦拭过一遍,此时恰好将湿凉的毛巾覆到下体。

  此时娘亲眸中并无春意,纤纤玉手隔着毛巾将软绵绵地阳物握住,轻柔擦拭。

  心理上的刺激让阳物微微充血,略有些硬挺,似乎想恢复张牙舞爪的姿态——不过却只能到此为止了,因为腰眼刺痛阻止了它继续勃发。

  「啊嘶——」心理上的刺激伴随着肉体上的刺痛,可当真让人难以言表,我只得找些话题来错开这奇异的感觉,「娘亲,那里已用冰雪元炁清洁过了,可以、唔~不用那么细致。」

  略有些硬挺的阳物,似乎让娘亲的擦拭更为顺利了,她先是几根玉指用布巾裹住棒身,一点点地滑动擦拭,力道恰到好处,既肉茎清洁干净而又没有过多刺激敏感阳具。

  娘亲柔柔朝我瞥了一眼,轻声娇嗔道:「那不成,娘可不爱脏兮兮的小乖乖。」

  玉手动作未停,缓缓箍上了冠沟,细致地在其中捏挤擦拭,而又以手心裹住龟首轻轻转动环抚。

  这下爱抚教我不由低声呼唤:「啊……」

  才经倾泻的阳具最是敏感,哪里受得了这般刺激?可当那魔物欲展威风之时,却又有痛楚钳制而不得雄起——这恐怕就是纵欲过度的后果,未曾想我小小年纪,就能体验到如此羞于启齿之事,且是由娘亲赋予。

  我只得继续分散注意力,嘿嘿笑道:「娘亲,这可是从您身体里面出来的,怎么能嫌脏呢?」

  「才不是呢,娘生出来的可没这般骇人,彼时还不足尾指大小……」娘亲本想打趣,看见我的笑容愈发灿烂,方知会错了意,握巾的素手一扬,却温柔道,「方才那般出力,这会儿娘也得好好犒劳它~」

  我本以为会遭到一记怨打,未曾想那只凌空玉手虚张声势的一晃,便探入了胯下,托起一颗囊丸,两根灵巧的玉指隔着布巾,轻轻拨开其上的褶皱,左右横向地细致揩拭,将其中藏纳污垢尽数擦净。

  「哦——」虽然卵囊不甚敏感,但朦朦胧胧的玉手触感还是让我心头一荡,不过倒无须再强行分散注意力了,于是继续戏弄,「娘亲极乐时已用大股花露犒劳过了,再来怕是吃不消了。」

  其实我已明白,娘亲是生性爱洁、难以更改,就如在谷中时,即便娘亲身具净体神效的奇功,也是隔三差五便沐浴一回。

  我虽然没娘亲那么爱洁,不过也已在床上躺了两三日了,冰雪元炁洁体确实有效,但以清水擦拭一番,净爽的体感似乎更为……真实?

  人是离不开水的,就如娘亲,哪怕几近辟谷,也无法断绝清水的进食。

  「好,娘小心些,不让霄儿受刺激。」娘亲果然与我心有灵犀,听懂了言外之意,但力道却未变,想来娘亲亦知此处并非男子敏感之处,或是因为母亲对儿子的身体了如指掌。

  说起来,在两度欢爱中,娘亲才是占据主导地位的一方,犹如十余年间的一言堂,此回观音坐莲、驰骋纵横自不必说,上次洞房花烛夜更是如此,连如何破关抽送,都是由娘亲引导。

  别看最后娘亲极潮将至时意乱神迷,可那冰火两重天之绝景一旦绽开,我纵有囚龙锁固守精关也难以为继,所以不论有心还是无意,我始终受着娘亲的主导。

  不过我心无挂碍,已可安然享受此等幽艳情事,更无一丝不愿。

  那双桃花眼中的星瞳莹眸,哪怕布满了迷蒙水波,哪怕在极致的欢乐快美中舒爽得双目微眯,亦是时时刻刻地关注着我的神情,满是温柔与宠溺。

  世上哪有这般浓厚的情意?焉能教我不沉沦其中?

  我不仅甘之如饴,更奉若珍宝。

  眼下娘亲为爱子擦拭阳物,神色毫无羞赧、极为认真,仿佛那并非什么羞于启齿的性器。

  我虽不记得慈母是如何姿态,但立时便将二者重合在一起了,看着娘亲的一举一动,心中毫无欲念。

  娘亲细致地将卵囊的褶皱都翻开擦拭之后,又在胯下两侧及会阴处重重一抹,便大功告成地收起了布巾。

  「娘亲,辛苦你了。」得娘亲巨细靡遗地清理身体,幼时的我应当也曾有过这待遇,如今再次享受,却是有些感动了。

  「这有何辛苦?」娘亲一边为我整理衣襟,一边微微笑道,「这倒让娘想起了霄儿小时候,每日洗澡后也是这般擦拭——不过那时候可淘气了,非拉着娘多擦擦你的坏东西……」

  我不再感到难堪,坦然一笑:「看来孩儿人小鬼大,那时候就想对娘亲干坏事了。」

  「谁说不是呢?」娘亲将布巾扔在盆中,飘然起身,温柔道,「好了,天色已晚,我们回房里吧」

  「嗯。」我自然无异议,无论是娘亲的心神耗费还是我的元阳亏损,都是一般的巨大,全靠欢好的余韵在硬撑,彼此都急需休息。

  娘亲轻车熟路地抱起我,饱满的酥胸毫不吝啬地紧贴着我的左臂,就此离开竹榻。

  「娘亲,以后也让孩儿这般抱抱,权作孝顺。」

  「哪有这般孝顺的?」娘亲微嗔了一句,却又温言安慰,「放心,以后会有机会的。」

  不多时,我们便到了那张母子二人曾颠鸾倒凤的床边,娘亲小心地将我放在外侧,放下床帘隐住月色与星辉。

  没有烛火蜡光,没有星辉月芒,即使以元炁明目,我也无法夜视。

  黑暗中,只觉一拢青丝从胸前拂过,带起一阵香风,我便知娘亲已然侧卧在旁,清香抚慰着夜色。

  天籁之音在耳边响起,娘亲温柔哄道:「霄儿也累了,睡吧。」

  「嗯。」我轻轻应声,不忘叮嘱,「娘亲也要早些休息。」

  「是,贴心的小夫君~」温热兰息落到我的面上,轻柔答应,「睡吧,娘给你唱歌。」

  因为唯有我先入眠,娘亲才能尽早休息,所以不再言语,安心聆听歌谣,山中虫鸣鸟叫聒噪嘲哳,俱不能掩盖此声分毫。

  如清风拂月般空灵的吟唱萦绕于耳,一只玉手轻拍慢抚着我的胸膛,我乘着一艘名为温柔的小舟,悠然划入了梦乡。

第一百零一章正逆先天

  翌日醒来,娘亲一袭白袍,坐于床边,显然是早已梳妆完毕,侧身凝视着我。

  青丝直垂腰际,被紧坐的袍子勾勒出圆臀满月般的曲线,那熟韵风情恰似半颗蜜桃。

  不过最让我心醉的还是仙子神情,那双美目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既温柔又关爱,似乎不愿放过我睡颜的每一个细节,樱唇轻抿,勾出一丝微笑。

  「娘亲,你怎么也看呆了?」我微有些羞赧,随即主动出击,「孩儿也不够英俊哪~」

  「谁说的?娘的小乖乖最英俊了,不然怎么成得了娘的夫君?」玉手自然地抚上了我的脸颊,娘亲似嗔似哄,「好了,既已醒了,娘帮霄儿洗脸,早些把粥饭用了。」

  我微微垂昂着头颅,脸颊与冰爽光滑的手心摩挲了一小会儿,便即答应道:「嗯。」

  娘亲似乎想让爱子多享受一会儿温柔,待我停下动作才将玉手拿开,伸入床头柜上的木盆里,将布巾拿起拧干,为我擦脸束发、收拾睡容。

  而后娘亲又将我上身垫高,耐心地为我进食粥饭,细心叮嘱我细嚼慢咽,我也是十分配合,享受着水乳交融的母子温情。

  待粥饭用完,我立时望着仙颜道:「娘亲,孩儿潜心开辟丹田了。」

  「等会儿。」只听娘亲温柔叫停,假意责怪,「脸上还有饭粒都不知道,丢三落四的。」

  「是吗?」我现在四肢无法动弹,只能说道,「还得劳烦娘亲了。」

  「嗯,娘给你收拾。」娘亲颔首答应,却不见玉手伸来,反是将仙躯移近,渐渐俯首。

  我如同登高望月一般,只见倾城仙颜愈发靠近,眉目含情,唇角带笑,完美无瑕。

  这番姿态,难道是想……

  那个猜测让我心头猛跳,随即近在咫尺的玉容却印证了我的想法。

  娘亲的玉手按在我的胸膛,淡雅清香直透心底,温凉润滑的雪颊轻压我的鼻子,明眸耀若星辰,两瓣樱唇在我嘴角轻啄了一记,如膏脂般的触感却有摄魂之能。

  那饭粒已被娘亲啄走了……

  正在我以为香艳之事已经结束时,娘亲却没有舍我而去,美目紧紧盯着爱儿,檀口不疾不徐地移到了我的嘴上,轻轻照印着唇廓,柔柔献上香吻。

  「唔……」清新兰息伴着轻吟,娘亲的香舌径直钻入了我的口中,立时与我交缠在一起。

  仙子自献甘霖,我只能投桃报李,粗糙肉蟒毫不客气地卷住了柔弱美人蛇,相互缠绕打转,那粒可怜的粥米便在抵死缠绵中被碾成稀软饭渣,消融于交汇的涎水与香津中,在争相分食中不知落入了谁的腹中。

  娘亲似乎还不尽兴,一边与我唇舌相交,一边探入齿间舌底,灵巧地掠出些许残留地米粒,故技重施、碾磨成糊,继而被母子分食。

  未曾想娘亲香舌竟能有如此灵巧,我不由心头火热,咬唇吮舌,用力吸摄,直欲将这磨人的小妖精吞入腹中。

  那香舌毫无抵抗,任由我吸吮,迎合着粗蟒舔舐,乖巧地奉献出香津,如同娇妻美妾侍候夫君一般,将娇软滑腻的身子贴附攀缠上去。

  「唔嗯~」

  娘亲的鼻吟愈发娇媚弥长,兰息带上了一丝燥热,只有那双水意盎然的眸子与我深情对视,似关切似鼓励,让我不由将两瓣樱唇吸得滋滋作响,简直比靡靡之音更撩人心魄。

  如此尽兴地吻了半晌,在娘亲的温热檀口中肆意横行,粗蟒直欲钻入仙子喉关,与美人蛇上下交缠、左右纷飞地缠绕,直到将舌根、舌尖尽数羞玩一番,才依依不舍地退回口中。

  娘亲心有灵犀,轻轻移起湿润朱唇,直至那牵连的透亮水丝扯断,才柔柔问道:「怎么,霄儿亲够了?」

  望着那双柔情似水、从未舍过我的美眸,我发自肺腑道:「娘亲的小嘴这般美味,孩儿恨不得咬一辈子!不过——娘亲还未用早食吧?」

  头颈虽不能大幅移动,但眼角余光却能瞥到梳妆台上的另一只瓷碗——我已然心中有数,娘亲必是担心自己用食打扰到我的安眠,才坐床前等我醒来而没有率先食用。

  如此无微不至地照顾,焉能让我不感动?我又岂能只顾自己欢愉而不报以柔情呢?

  「霄儿果然体贴。」娘亲并不掩饰,温柔一笑,轻轻颔首,我顺势道:「那娘亲先用了粥饭吧,正好孩儿也可开辟丹田。」

  「好。」娘亲行事从不拖泥带水,转身去取那碗粥饭。

  望着晨光中恍若玉雕的仙影,我压下这唇齿留香的亲吻余韵,收摄心神,观照灵台,开辟丹田。

  诚然,对于功法与体魄的适应过程,个人努力的成效微乎其微,我尽可以沉沦在情欲中,哪怕真与娘亲吻个一时三刻,想必也亦能得逞。

  但眼下元阳亏空、雄风难振不说,单是昨日娘亲之语——沉迷淫乱者之心志,不足以成大事——就已给我敲响了警钟。

  武道极境虽然是常人难以踏足的,但娘亲已为我指明康庄大道,剩下的不过是按部就班、勤练不辍,如果这样都不肯发愤图强,那就更不用妄谈再造乾坤了。

  何况比起葳蕤谷中的枯燥岁月,我更能得娘亲的宠爱与温柔,不过些许时候的修炼,又有何妨?

  我曾经起誓,要成长为足可保护娘亲的男子汉,为娘亲遮风挡雨,而非躲在娘亲身后的累赘。

  情爱纵欲固然令人流连忘返,娘亲更是天仙之姿,哪怕真在那胴体上精尽人亡也是九死无悔。

  但我以坚决心意突破世俗伦常,乃是为了保护、照顾、爱惜娘亲,而非将她作为泄欲工具、终日贪欢。

  娘亲嘴上不说,但必然不愿见到我沉湎淫欲、纵情声色。

  乱伦之事本已冒了天下之大不韪,若我再不思进取,娘亲该是何等伤心?

  我绝不愿意让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浮现出一丝一毫的失望之色!

  因此我才克制欲火,加紧修炼,只为对得起那份重逾山川的爱意。

  我感受着充盈元炁,开辟丹田虽然进境缓慢,但正因如此,为了我的铁骨柔情、雄心壮志,才更需日积月累之功、寒来暑往之勤。

  正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尺之台起于垒土。

  世间万般功法,采练元炁,皆需心神引导,但永劫无终的圣心过于强大,勿需刻意激发,丹田吐纳亦是磅礴。

  如此一来,采集气机与凝练元炁几乎成为不可能同时进行之事,先采后练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由此观之,圣心才是永劫无终的核心,设若我选择了其他的念头,未必有这般浩瀚的吐纳之力,甚至可能比「缺心眼」的永劫无终更为不济。

  如以娘亲为圣心之根本还好,比照情欲勃发之状态,二者效果或许在伯仲之间;倘使选择了吃饭喝水这等琐事,恐怕那微弱的吐纳之力连采集气机都做不到。

  我所修具的永劫无终,采练而成的元炁约有半数不够凝练精纯、返化气机,但胜在采集气机的能力举世无双,即使圣心催发下的旺盛气机亦能尽数纳入丹田,更不必说心平气静之下了。

  我误打误撞而创造的沧海一粟,正是与此有关;碧落黄泉亦应同理,但目前我还不得要领。

  其余功法相较永劫无终,采练效率已不可同日而语,哪怕我不打坐,也远非他们可比。

  所谓开源节流,开源才是重中之重。

  我静心开辟丹田,光阴不知不觉流转,修炼也颇具成效,若将储纳之容比作东入大海的川流,那么已然到了涓涓溪流汇入小河的关头。

  恰在此时,一点清亮之意自灵台扩散开来,我收摄心神,睁开双目,虽未相问,但我知道应是胡大嫂快至此间了。

  果然,娘亲坐于床边,轻抚我的面颊,柔声道:「霄儿,胡大姐快来了,娘抱你出去。」

  「嗯。」我自是听从娘亲的安排,点头答应。

  待娘亲将我抱至堂中竹榻,为我盖上一层薄被,淡然坐定时,胡大嫂的脚步适时响起。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壮实妇人倚门而望,声音质朴:「柳兄弟,仙子,中午好啊。」

  娘亲淡然点头回应:「嗯,胡大姐午安。」

  我也及时打了个招呼。

  「柳兄弟身体可快好了?」胡大嫂土黄的面容上露出真诚的担心与挂记,让人心头一暖。

  我感谢一番,如实相告:「劳烦胡大嫂挂心,估计还有两三日就好了。」

  「那就好。」胡大嫂点点头,似是放心了许多。

  娘亲微微躬身道:「今日还得麻烦胡大姐了。」

  「不麻烦不麻烦,哪里的话?」胡大嫂连连摆手,「那我先去洗菜了。」

  「嗯,胡大姐慢去,我在这陪着霄儿。」在一番寒暄过后,胡大嫂便自去厨间了。

  娘亲复又坐在一旁,只是眸中淡然清冷换成了柔柔爱意。

  「娘亲,你演得真像,若非不能动弹,孩儿已经去静室了。」

  如此演戏已然不是第一回了,但此前我心中有结,不愿以此调笑,这时才敢大方地和娘亲打情骂俏。

  说来也奇,在我看来,明明娘亲的玉面仙容间春意未改,只将语气淡然了些,便教胡大嫂察觉不到异样,也不知是否因为后者不曾注意,才让我们瞒天过海。

  「娘有这么恐怖吗?」娘亲语似嗔怨,面泛微笑,却伸手将我上身垫高些,好让我躺得更舒服。

  「倒不是恐怖,就是……」我思索了一会儿,才将感觉描绘,「以往孩儿一听到这般清冷的声音,便是被罚去静室——不过另一种声音却会让孩儿奔向娘亲的闺房~」

  末了的一句调戏,娘亲立时会意,星眸一眨,朱唇轻启,将天籁化为魔音:「坏夫君,就知道欺负清凝~」

  这句娇嗔何其温柔与妩媚,差点没把我的魂都融化了,一时间微有些头晕目眩,神魂几欲飞出体外。

  若是这句话教胡大嫂听了去,那我和娘亲的关系立时曝光——但以娘亲的灵觉,定然是无此忧虞才不吝娇态。

  其实我已然明白娘亲的心意,她本就是一往无前的性子,若非顾虑于我,定然不会遮遮掩掩、避人耳目,而是大大方方地尽展柔情蜜意。

  虽是有些顾忌,但娘亲也不排斥趁着无人发现的空档与我打情骂俏,更是无比愿意让我尽量多享受些温柔——这数日以来,每回都是待胡大嫂快到此处时才将我从东厢抱出,每回都是娘亲恰恰坐好,胡大嫂便来到了门前。

  如此温柔我自然甘之如饴、万分享受,但也不能辜负那为我着想的谨慎。

  于是我略带苦笑地撒娇:「娘亲,明知孩儿不能要你,就别逗我了。」

  「好好好,娘不逗霄儿。」娘亲自然是百依百顺,美目一柔,清凉柔荑将我的左手握住,轻轻揉捏,全无顾忌。

  这几日间,此事也做过不少次,但却不是为了安慰,而是为了活络筋骨,不曾避讳胡大嫂——其实这还是她提醒的,她的公公曾经瘫痈在床,夫妇二人每日便为老人家按捏擦洗,免生褥疮。

  以冰雪元炁的神效,当然不是按捏揉摩可以比拟的,但娘亲爱子心切,不愿我有任何闪失或异恙,因此听从了胡大嫂的建议。

  而我每日能得娘亲温柔按摩、玉手服侍,自然是没有异议的了。

  柔若无骨地纤纤玉指细致地为我揉捏手掌,我既感动又舒爽,并没有什么淫念,转而问起了武学之事。

  「孩儿记得娘亲曾说过,逆练先天,先要达到元炁和体魄浑然一体,孩儿现下也能以元炁温养身体各处,这其中有何差别?」

  「自然是有的,温养躯体以及运使元炁,须得心神引导,不能自发;而炁魄一体,则是以功法周天为枢脊,将元炁汇入腑脏、四肢等全身各处,成就大循环,与经脉呼应,勿需心神操持,亦可自洽。」

  娘亲手指灵巧轻舒,檀口如绽,将武道要旨一一道来:「这其中难点有二,一是根基不足者难以为继,二则各家功法经脉窍关并不一致,该如何将体内大循环与经脉周天交相呼应,各有讲究,不一而足。但若能达此地步,则对敌时勿需调集元炁而是诸体自发,如指臂使;某处遇袭即使运功不及,也有循环补上,可御敌可察毒,同气连枝、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此清晰的阐释,教我有些醍醐灌顶,但仍是刨根问底:「那先天境界与此又有何不同呢?」

  娘亲已然将我左手揉捏完毕,换至小臂继续服侍,同时开口道:「先天境界则更为特殊,除却炁魄浑然无缺之外,更是与天地元炁相互交融,可说乃是借助造化伟力巩固体内诸元,绝非寻常可以轻撼。」

  我恍然大悟:「难怪娘亲的元阴如此稳固!」

「嗯,正是如此。」娘亲大方点头,微笑附和,「若仅是炁魄同脉,元阴还可以常理论之;但天地伟力何其浩荡,人力再强,也不过蚍蜉撼树罢了。」

  我毫不介意,点头称是,继续问道:「娘亲,孩儿曾尝试隔房探查洛乘云的动静,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破出体外,似有一层无形而至坚的屏障,是否与先天境界有关?」

  「正是如此,霄儿能有此体悟,甚好。」娘亲欣慰一笑,点头称赞,继而讲解原委:「此事倒须从头说起:先天境界与后天境界的一大特征区别,乃是元炁能否破体化形,而此中关键便在于先天之息。」

  「先天高手的元炁,已非同寻常,尽数化为了先天之息,不过结合了自身功法及领悟而各有特点,但仍保留了遨游天地的特性,也正是借此才能沟通乾坤。」

  「后天之境的元炁,则分属个人,杂芜不章,与天地绝难相通,二者之间井河不犯,犹如天堑,故而无法破体而出,霄儿所察正是此障。」

  「心神可以引导元炁,元炁亦是心神的载体。与娘同境之人,借助自身先天之息融于外界,天地成了身体的延伸,进而察知他人气机,敏锐灵觉正是由此而来。」

  「真是……神奇啊!」先天高手,果然难以常理度之,我已是悠然神往,想到我也有希望跻身如此境界,更是有些热血沸腾。

  我将兴奋压下,继续请教:「娘亲,修炼道家功法和寻常武学之人,在体魄上,除了外形体态不同之外,还有其他区别吗?」

  玉手移至我肩臂处揉捏,娘亲略微思索,便即开口道:「体魄一事,虽然分属修炼先天的正逆二法,但其实殊途同归,不过倒也并非毫无区别。」

  我接着问道:「哦,是在何处?」

  娘亲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如果硬要说,那么可以援引『花期』来作比喻。」

  「花期?」将武学一事与花草联系,自然教我心中好奇,赶忙问道,「如何道理?」

  娘亲微微颔首,解释起含义来:「不错。寻常武者,练至一流境界,不算先天,功夫已然登峰造极,只是上了年岁,体魄衰老、气血衰退,功法便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极难保持巅峰水准,甚至十不存一亦有可能。」

  「而修炼道家功法之人,其实已入先天,一身功夫皆可借助天地元炁来完成,哪怕年事已高,本领依旧不减——便如范从阳,年逾半百、头发花白,但仍能与娘针锋相对而不落下风。」

  「原来此中还有这般区别啊。」我不禁点头深思。

  举凡武学功法,身躯体魄乃是采练元炁的根本,寻常武者衰老之后,难提精气神,更别谈采练元炁了,一身武功与废去了也没什么区别;而娘亲方才说过,天地是先天高手的延伸,故此骨弱体衰不会过于他们的影响实力。

  不过说到范从阳,我又想起一个问题:「娘亲,范……羽玄魔君虽然年过半百,但是精神矍铄、中气十足,莫非先天之息还有延年益寿的功能吗?」

  娘亲将我右手带出,继续揉捏,呵呵笑语:「霄儿着相了,莫说先天高手,哪怕是寻常武者,练就了元炁,也是少有病痛、享寿颇长,就如百岁城的王元贞,与范从阳年纪相仿,但仍能出手捉贼。」

  「啊,娘亲说得是,这一节孩儿倒是忘了……」我坦然受教,但忽然灵光一闪,皱眉道,「咦,不对啊。」

  「怎么不对?」娘亲微微侧目。

  我回忆着说道:「那个……据婉君所说,那位武道先贤喻离微,也是修炼道家功法,但似乎年寿不长,尚在春秋鼎盛之时便猝然坐化,还引发了一桩江湖血案。」

  「嗯,霄儿也算心细如发了。」娘亲玉手灵巧,微微颔首,由衷夸赞,转而问道,「不过霄儿应当不曾忘了,道家弟子都是闲云野鹤的秉性,为何他会在江湖上声名大噪呢?」

  我立刻皱眉深思,心知娘亲说的不错,道家弟子一般视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就如娘亲在葳蕤谷中隐居十六年,范从阳大隐于朝二十余载——虽然应是为了方便暗中谋逆——那喻离微为何会在江湖上留下百年威名呢?

  思前想后并无线索,我干脆道:「孩儿愚钝,请娘亲赐教。」

  「倒并非霄儿愚钝,只是娘不怎么教授道家典籍,霄儿也无从得知。」娘亲柔柔一笑,纠正了我的妄自菲薄,「江湖上所称的道家功法,其实并无固定善本,皆悟自所研修的典籍,因禀赋悟性而各有不同。而实际上,除了《道德经》、《参同契》等注重清心寡欲、探寻道理的经书,亦有主掌杀伐、刑生赐灭之集录,如《真武荡魔录》。」

  言至于此,我哪里还不明白,脱口而出:「喻离微很可能就是从这类道典中悟出的功法!」

  娘亲眯眼微笑,揉了揉我的脑袋,十分欣慰:「霄儿聪明。若娘所记不错,据朝廷关于那桩武林血案的通告所言,薄流山庄便是在真武观发现喻离微的遗卷,而数十年后同样昙花一现、武力超群的道家高手骘勿衍,亦是出自供奉真武大帝的玄天观——由此推断,《真武荡魔录》当是他们所研修的典籍。」

  「二者虽然武功路数不同,前者以剑道为主,后者以拳脚见长,但皆是威力卓绝,悟自杀伐之技,定然有伤天和,他们虽不曾害人性命,但功法过于霸烈,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自残自戕,故而才有寿短年终、猝然坐化之事。」

  「原来还有如此隐情啊。」我不得不感叹娘亲真是博闻强记、涉猎颇多,以往在葳蕤谷中娘亲拒人千里,我慑于威严不敢多言多问,此刻才有真切体会,颇有种入宝山空手而回的感觉。

  不过我的疑问倒是并未全消,又继续抛出一个问题:「娘亲,先天高手,正练与逆练,有何不同啊?」

  娘亲与我左手五指相扣,耐心道:「正逆二法,其实殊途同归,硬要说的话,逆练可能在气力方面见长。不过到了那一境界,气力倒未必派得上用场;说起来,若论气力,修道家功法的先天高手,与寻常武者中的一流高手相差无几,甚至稍有不如,后者总归是在锤炼体魄上下了苦功——只是临阵对敌,境界差距可以无视这点薄弱。」

  我哈哈一笑,附和道:「那倒也是。」

  似娘亲与范从阳,将冰天雪地与浩然清气展开,寻常武者难以近身,便纵有强健体魄、天生神力也是无用武之地。

  不过想到自己似是而非的体魄,我不由哭笑不得:「娘亲,孩儿体魄可真是有些四不像了,比修炼道家功法的要结实些,比寻常武者则羸弱许多。」

  「这倒并非虚言,在这一点上,你们父子俩有异曲同工之妙。」娘亲微微颔首,轻轻一笑,「武学一道,你父亲算是半路出家,加入水天教之后才开始练武,只勉强练了年余便开始修炼功法,体魄勉强小成,是以根基不足,否则以永劫无终这等神功,不说登临先天也该触摸到门槛了;而霄儿则要幸运许多,有你父亲留下的元炁滋养体魄,倒也差不了许多,几乎算是半个先天高手了。」

  「这倒也是。」我赶忙附和,结束了这个话题。

  虽知只要不提到父亲死于非命,娘亲不会色变,但我还是不愿过多触及,以免让娘亲伤心。

  结束了谈话,我一边闭目消化一边开辟丹田,时间倒是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第一百零二章圣心反噬

  接下来的两日,大部分时间我都将心思放在开辟丹田之上,功体适应也稍有进展,四肢似可以微微动弹,但不甚明显,娘亲倒是毫不意外,反倒感叹永劫无终神奇无比,重铸功体所耗费时日较预想稍多,不过大功告成之日应当不远了。

  当然,我已毫不避讳与娘亲打情骂俏,更是乐在其中。

  每日晨起,娘亲为我洗漱、喂食粥饭后,都会主动献上香吻,在情意交融间唇舌相缠、津涎相渡,好不畅快舒爽。

  我尊重娘亲的人格,娘亲也体惜我不能动弹,因此除了献吻并无出格之举,但每回激吻,总是主动将香舌驱赶到我口中,温柔陶醉地缠舐,也乖巧逢迎着我的掠夺,似乎将浓情蜜意都灌注在了这唇舌相交中。

  晚上娘亲自然也是以歌谣哄我入睡,偶尔会在面颊、额头轻吻一下,倒不曾主动献吻,应是担心激起我的气血欲火,难以入眠。

  此说并非毫无根据,哪怕只是娘亲的一个香吻,也实在太过销魂,红唇皓齿,柔舌甘霖,又兼芳心自献的情意,饶是我元阳亏空都不禁腹腔一热;若是晚间得此唇舌交缠,恐怕半晌都难以平复。

  如此苦心,我自然理解,也毫无怨言。

  事实上,与娘亲同床共枕,单单是沉浸在那清新雅香中,感受那轻拍胸膛的柔荑,便是身魂俱舒、静谧心安,丝毫不逊于男欢女爱的抵死缠绵,也不怎么贪恋纵欲。

  除此之外,开辟丹田也微收成效,渐渐壮大,只是远远未能感知到极限,虽未至浩荡江河的地步,但也是在如入海汇川一般循序渐进,倒足可慰心了。

  及至第二日晚食后,胡大嫂告别了约一刻钟,我照例开辟丹田,却异变突生!

  一股悲愤之意毫无征兆地席卷了灵台,无数支离破碎却又清晰易明的画面在脑海中翻腾:叶明夷心如死灰地控诉,一群民夫哄闹熙攘地哭诉,吕莫槐漠不关心地屠杀,往来官吏在小小驿站纵情奢华……

  有亲眼目睹的画面,也有想象构造的场景,重重叠叠、纷纷扰扰,既让人头昏脑涨,又让人思如泉涌——我甚至可以确信,那为我指路的眇目断腿老者,乃是为了逃避征役而自残……

  我仿佛置身人间炼狱,白骨盈四野,泣血卷苍穹,悲怨莫名状,哀恸无终绝……

  而我却无能为力,只在袖手旁观,无穷无尽的悲愤挟带着自责奔涌不息,上至苍穹碧落,下至九幽黄泉……

  浑身气血气机强盛而紊乱,如沸腾如汛洪如燃烧,脑海中除了悲悯愤怒,舍此之外别无他物,似乎将要永久盘踞灵台。

  我无法自知,亦无法自拔,只能沉沦其中、随波逐流,直至油尽灯枯……

  忽然,旺盛的气血似乎有了一个方向,向某处涌去,无可挣扎的思境中亦燃起了一点小火苗,微弱而坚韧。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这一点小火苗的燃烧下,如噩梦般的幻听幻想变得朦胧许多,但仍旧萦绕心头,无法洞穿……

  还不够……

  似乎听到了的微微挣扎的心灵之声,气血更为集中了,那悲愤也变得摇摇欲坠,脑海中有了清明的种子……

  忽然,身体某处如同置身烈火有如同冻入玄冰,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似交替似交织似交融似交缠,唤起了我对于这种奇妙体验的最深刻记忆。

  这是……冰火两重天!?

  极致的快美强烈汹涌,却唤醒了神智,将满腔悲愤一扫而空。

  我未及睁眼,已知胯下阳物充血傲立,正被层叠无数的肉褶绞裹缠绕,温热紧致的花径仿佛在熔铸,冰凉滑腻的爱液仿佛在冷却,二者如同在打造一柄宝剑一般各司其职,但同时加诸于阳物上却使刺激相得益彰,堪比滔天洪水,令我颤抖不已。

  「啊——」

  一声不由自主的舒爽低喊过后,我心中已然明了,勉强睁开泪流不止的双目,果然看见一位绝世仙子正骑在我身上,双手撑腹,玉腿分跨两侧。

  正是娘亲。

  此时天光仍盛,娘亲却更为耀眼夺目,白袍未解,长长的裾摆拦住了交合的下体,只有小半截玉腿裸露在外,犹如盛开的赤蕊雪莲。

  娘亲仙颜微醺,浑身微微颤抖,花径痉挛不时收缩,紧箍着我的阳物,那双星眸看似迷蒙波荡,却关切紧张地注视着我。

  见我睁开了双眼,情潮未退的倾世容颜浮现了一抹安心,娘亲的玉手抚上了我的面颊,轻轻拭去泪珠,温柔问道:「霄儿醒了?感觉如何?」

  「娘亲,圣心不再发作,孩儿已好多了,现下已无大碍。」猝然陷入圣心悲境的我无法自知自拔,却不妨碍事后回忆经历,自然知道娘亲所问何事。

  「那就好。」娘亲微微松了一口气,浮上一抹失而复得的微笑——我与娘亲相处十余年,见到如此神色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极潮已趋平静,娘亲仙颜上也樱霞化雪,冰火两重天的绝妙刺激渐渐淡去,花径也不再偶尔骤缩,只是温暖缠绕,却也十分快美。

  我心知不是贪欢图乐的时候,强忍快意开口问道:「娘亲,方才孩儿怎么了?」

  娘亲露出春暖花开般的笑容,不以为意道:「也没什么,霄儿方才应是受了圣心反噬,好在娘及时应对,勿需挂怀。」

  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若是平时,我定然相信了这番说辞,但眼下娘亲不仅白袍未解,绸裤亵裤更是扔在地上——这无一不说明了方才的情况定然万分危急,娘亲连宽衣解带、安放衣物的时间都没有,便仓促以观音坐莲之姿解救于我。

  如此关爱与柔情,我无以为报,只能歉疚道:「对不起,孩儿让娘亲担忧了。」

  「霄儿也受罪了,怎能怪你呢?」娘亲温柔抚摸与劝解,一双美目来回扫视,仿佛在打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贵宝物。

  「嗯。」我微微点头,但心中还是有些难受,想起方才的经历,比圣心发作恐怖诡异无数倍,若非娘亲及时以冰火两重天的快美唤醒我,恐怕我神智已迷失其中了。

  嗯?不对啊,冰火两重天是娘亲泄身时才有的独特绝景,但娘亲既非久旷无露,亦非不堪征伐,即便与我这个亲生儿子纵情欢爱十分刺激,也须受一番奋力抽送,才能教娘亲迎来极潮,这回怎么……

  难道……

  我急忙开口问道:「娘亲方才是运功逼出元阴来了吗?」

  「瞒不过霄儿,确实如此。」娘亲柔柔一笑,颔首承认。

  「这……唉……」我长叹一口气,心疼无比,一时百感交集、难以言表。

  那些侠义传奇中,总免不了有佳人为侠客倾尽所有的桥段,直教人感叹「最难消受美人恩」,直至眼下我才知道是何感受。

  「娘没事的,霄儿不用担心。」娘亲玉手抚摸着我的脸颊,温柔不已。

  如此宠溺话语,难保不是娘亲为了让我心安才故作轻松,我不由心疼地问道:「娘亲说的是真的吗?不会损及根本吧?」

  娘亲青丝微晃,螓首轻摇:「当然不会,只需休息片刻,娘便能恢复如初。」

  我闻言稍稍安心,但仍旧有些怀疑:「真的?娘亲不会骗我吧?」

  「娘几时骗过霄儿?」此时娘亲并无嗔恼,温柔安慰,「霄儿忘啦,娘是先天高手,元阴丰沛,些许损耗算不得什么。」

  「……那就好。」娘亲的说法颇有道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接受。

  阳物受花径痴缠、蜜穴紧箍,极是舒爽,我也乐得享受,不过此时却不可出言邀欢。

  虽然恢复了些微行动能力,但还是做不出挺送阳物的剧烈动作,更何况娘亲刚才为了救我,运功强抵极潮,此时面带淡淡余韵及慵懒,我自然体惜万分。

  于是我转而问道:「娘亲方才所说『圣心反噬』似乎别有含义?」

  回想起方才的奇怪而恐怖的经历,我虽然心有余悸,但还是得问个清楚明白,以便日后好作应对。

  「不错,圣心反噬与发作并不相同,后者只是久不得慰而强催情绪,神智仍未迷失;但反噬却会『喧宾夺主』,昧心夺灵,几乎与癔症无异。」娘亲神色肃穆,随即一笑,「不过据你父亲所言,只有修炼之人身怀赤子之心才可能发生此事。」

  如此奇事,凝练圣心的卷册中也未提及,不过此册应属当初草创之文稿,毕竟难以囊括万千,只有父亲知晓也属正常。

  不过此时此刻,我则更为在意另一点:「娘亲的意思是,孩儿身怀赤子之心?」

  「自然如此。」娘亲欣然点头,理所当然。

  「不会吧?」我兀自不信,「孩儿都看过《御女宝典》了……」

  「倒是与此节无关,男女之事本就契合阴阳至理,只要不沉湎淫欲,自然无碍。」娘亲嫣然一笑,温柔解释,「赤子之心乃指性格,待人真诚,仗义执言,乐于助人。」

  「这……孩儿有如此优点?」我有些不好意思,面上有些发烫。

  「当然有,霄儿不可妄自菲薄。」娘亲万分肯定,温柔道来,如数家珍,「其一,霄儿不善诳语,开心见诚;其二,沈婉君所求功法、长命女祥瑞隐情,霄儿都谨记在心,寻机相助;其三,霄儿与兰溪等村的民众素未谋面,却为他们的遭遇义愤填膺、调查首恶。这都不是赤子之心,还有谁敢妄称?」

  「这个……常人不都是如此么?」娘亲玉手再次抚上我的脸颊,微微摩挲,温柔注视:「旁人娘不知道,娘只知道,清凝的如意郎君,拥有一颗绝无虚假的赤子之心。」

  「嘿嘿嘿……」不管是真是假,我都无法拒绝娘亲的夸奖,更何况还是如此直白的爱语。

  娘亲朱唇轻抿,那双美眸似是荡漾星河,一只玉手解开我的腰带,玉手沿着脸颊脖颈滑到了胸膛,轻轻将衫襟拨开。

  我此时才注意到,自己的腰带衣衫尽未解开,娘亲只是将我的衣裳下摆掀起,裤子褪了些许,仅仅将阳物露出来,那裤缘还勒着两颗卵蛋,颇有些不适。

  从此亦可窥见,方才情形有多么凶险危急;同时,我也感知到了精关处的冰雪元炁。

  若无此炁,哪怕娘亲方才只是运功逼出元阴的小极潮,那冰火两重天的人间绝妙亦能让我丢盔弃甲。

  想来是娘亲忍着极潮的快美,控制冰雪元炁,才并未消散。

  娘亲此番动作,我已知是欲与爱子共赴巫山,于是调笑道:「娘亲为何以冰雪元炁锁住孩儿精关,方才让孩儿泄阳不也挺好吗?」

  「霄儿本就两三日才能与娘欢好一回,尤为不易,娘岂能让霄儿在神智全无的情况下,轻易泄阳而不得享受呢?」玉手已然拨开了我的衣衫,抚压着小腹上的粗卷黑毛,娘亲星眸微荡,柔声诉说心意,「况且霄儿方历此险,便让娘好好抚慰服侍一番。」

  清凉玉手抚在硬毛上亦有别样快感,让我小腹不由起伏,却仍被柔荑不依不舍地紧贴,激起了我的轻微呻吟:「啊——也好,孩儿也想要娘亲了……」

第一百零三章回眸献桃

  坐怀而不乱,世上少有人能做到,我自认不是如此正人君子,此时当然意动非凡。

  更何况我所面临的情景已非坐怀不乱可以比拟: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仙化人的娘亲正以观音坐莲之姿与我结合,温热紧致的花径更是吮咬着粗涨阳物,快美异常销魂。

  只是娘亲白袍素面、青丝拂肩,若非袍下露出半只晶莹曼妙的玉足,任谁都以为是仙子打坐悟道,而非与爱子交欢。

  对上娘亲温柔的眼眸,我不禁心中一荡,口出亵语:「娘亲,方才坐莲之前,可曾为孩儿品箫?」

  「方才情况紧急,倒是不曾。」娘亲玉手摩挲着我腹上黑毛,温柔笑问,「怎么,霄儿喜欢娘这般服侍?」

  「娘亲的唇舌煞是销魂,孩儿当然喜欢,恨不能在里边射个痛快。」我嬉笑承认,而后说出忧忡,「只是娘亲花穴太过娇嫩,孩儿担心若无涎液润滑,恐会弄伤……」

  「霄儿既喜欢,娘下次再好好品品玉箫~」一根纤纤玉指伸到我那长着卷毛的脐眼中掏弄抹转,娘亲眸中泛起烟雨,吐出媚辞,「润滑也勿需担心,一握霄儿的宝贝,娘就湿淋淋的了~」

  「哼嗯——」胸腹随着玉指掏弄而微微收缩,仙子口吐赤裸裸的亵语,更让我情欲高涨,「那娘亲只是捋了捋,孩儿就这般发硬了么?」

  「是,霄儿的宝贝可听话了~」娘亲美目微眯,勾起浅笑,「娘只是轻轻碰了碰,就耀武扬威起来了,比你还性急~」

  「更是因为孩儿爱娘亲,爱清凝……」

  「嗯,娘知道,摸着霄儿的胸膛就知道~」娘亲温柔甜腻地应声,另一只玉手抚上了我的心口,感受着那里正激烈跳动的脏器,「娘爱霄儿,清凝也爱柳郎……」

  互诉衷肠让我满怀情意,任由冰凉玉手在胸膛抚摸了一会儿,我微微喘息着「胡言乱语」:「娘亲,夫君想看看你的身子……」

  「是,妾身谨遵夫命~」娘亲柔媚轻语,玉颜抹樱,好似逆来顺受的娇妻,却又是在主动逢迎,一双玉手开始宽衣解带。

  那双烟雨般的美目几乎让我沉沦,若非念及自己还不曾见过宽衣解带的美景,我连些许余光都不愿意分出。

  滑过那柔笑朱唇,只见一只玉手将素白腰带解开,仿佛白云出岫般扔在床边,而后十指捏住袍襟缓缓向两侧扒开。

  贴身的素绸雪衫如同珠帘漫卷一般露将出来,那双乳撑起的傲然轮廓,让饱尝过数次滋味的我口舌生津;内衫衣摆下方,白嫩阴阜上挤成一撮的淡黄绒毛,宛若宝石镶嵌其上,竟可与雪腹分庭抗礼。

  柔腴雪腹与修长玉腿间的两条斜斜褶沟,阴阜正中一抹微凹肉缝下方,玉户被挤成两片肥唇,蜜裂被阳物撑得宛若鱼唇,含咬着棒根末端,覆压着坚强不屈的黑毛。

  雪白玉户与黝黑肉棒形成了强烈反差,更何况花径还痴缠吮咬着阳物,双重的刺激让我呼吸急促,痴迷赞叹:「娘亲,你好美啊……」

  「美吗?还有更美的~」娘亲朱唇轻启,既是空灵天籁也是靡靡之音,圣洁仙容上泛起一丝妩媚,二者都成为了不相伯仲的绝景,分不清是圣洁更耀眼还是妩媚更销魂。

  只见一对霜枝般的玉手钻入衣领,衫襟便如弱柳扶风般轻轻分开,一对饱满酥乳如肥硕玉兔般蹦跳出来,惹得两片绯樱乳晕正中的嫣红珍珠不由娇羞点头。

  随后柔腴小腹映入眼帘,如冰封雪原擘分薄白云层,脐眼与冰肌浑然一体,极似嵌了一颗纯白骊珠。

  这绝景如诗如画,却何处能寻到足以留住神韵的丹青妙笔?

  如非我亲眼目睹,恐怕永生永世沉沦在幻梦中也无法想象其中瑰丽的万一。

  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重新涌上心头,我微有些头晕目眩,忽然被某个不易察觉的细节震得口干舌燥:「娘亲,你……没穿抹胸?」

  「今日霄儿元阳应已恢复,正是欢好享受的时候,娘可记着呢——知你性急,故而未穿那碍事的东西。」娘亲双眸宠溺,爱意绵绵,玉手交替将领襟剥开,香肩一耸,雪乳一抖,白袍内衫齐齐脱下,藕臂玉手从衣袖中灵巧退出,将其扔在了床尾。

  知礼节、守规矩的娘亲,竟然将我享受欢愉的日子挂记在心,终是满心柔情压过了猛烈欲火:「娘亲,你真疼孩儿。」

  「那当然了。」娘亲宠溺一语,霜枝般的玉手将几缕青丝撩至脑后,仙姿风情如月华泄地,倾世玉人尽展绝代风华。

  冰肌玉骨,体态曼妙,姿容妩媚,明明不着片缕、跨坐男身,正在与爱子阴阳交接,却圣洁得像是悟道修真的月宫仙子。

  齐眉秀发,及腰青丝,香肩藕臂,皓腕柔荑,朱唇琼鼻,黛眉星眸,修颈锁骨,雪乳柔腹,软腰腴胯,月臀长腿,玉户蜜穴……

  诸多极妙之绝景集于一身,既不争妍斗艳也不孤芳自赏,反而如造化神秀的画卷,诸奇融溶、相得益彰,教我叹为观止。

  此时此刻,我只有痴迷赞叹:「娘亲,孩儿现下才知道,为何别人唤你『倾城月姬』……」

  「这般模样的『倾城月姬』,旁人可不曾见过……」

  听见此话,不知为何,我脱口而出:「孩儿可不想让别人看!」

  「是是是,小醋坛子~」娘亲桃眼微眯,朱唇勾笑,宠溺不已,「这般模样,娘只让霄儿一人看~」

  我还待说些什么,却只见娘亲双手后撑,玉腿腰肢微抬,花径缠箍着吐出了些许硬勃阳具,快感瞬间让我失去了语言能力,换成了一声爽利低喊:「啊——」

  「嗯~」

  循着娘亲的哼吟,我向下体望去,只见湿润阳物缓缓从花唇中坠出,带着一圈薄透肉膜,虬筋蛇盘,微有些狰狞,自雪唇垂下几丝花蜜,落在簇湿黑毛上。

  「好紧,啊嘶——」月臀还在上升,快美教我微微有些双目翻白,却不忘请教,「娘亲,你的花露怎么这般丰沛?」

  「嗯~」

  娘亲猝然荡出一丝娇吟,却是窍环撞在了冠沟上,微喘两口后才道:「娘不是说过了吗?一摸到霄儿的宝贝就湿淋淋的了~」

  「哦——」那嵌套的快感一瞬间撞入脑海,教我不由喘息,「娘亲,你的花穴……正紧咬着孩儿、不放呢……咱们真是天造地设、哦——」

  「霄儿是娘生的,当然天造地设了~」娘亲动情回应一句,玉手一拨,我忽觉胯间勒束感顿去,原来禈裤亵裤已被娘亲以化劲褪至腿弯。

  此事只在一瞬间,未等我多想,娘亲的月臀便徐徐沉落,重将肉棒寸寸纳入体内。

  「啊哦——娘亲、你的花穴实在太妙了……好紧……」紧致蕊径的肉褶如丝环将阳物寸寸紧裹密缠,偏生又软腻滑润,仿佛在贪婪地吞纳吸吮,教我不由呻吟。

  「啪!」

  随着丰臀撞击腿胯的一声脆响,阳物再次顶入玉宫深处,娘亲桃花眼微眯,似挤出些许水雾来,娇吟道:「嗯~」

  我尚未反应过来,右手已被牵着按入了雪凝硕乳中,掌心覆压着硬涨蒂珠,软脂乳肉既包围贴裹着五指,又在推拒弹开,诸般妙感霎时混涌入心,竟让我微微抓握了一记。

  「娘亲,你真懂孩儿的心思……」

  「霄儿不就喜欢这样么?」娘亲美目一眨,似是有些迫不及待,就这么后撑着,腰臀渐渐起伏,紧妙花径将阳物吞进吐出。

  风韵熟姿的仙躯轻若乳燕,摇晃间青丝起落,一团雪乳被两只层叠的手按住,肉脂四溢;另一团则无拘无束,上下翻飞,画出贯日长虹般的朱影。

  娘亲的身姿挺拔而风韵,玉臀坐落时的啪啪声渐渐急促,花露亦是丰沛如潮,被挤撞得飞溅小腹,打湿了卵囊。

  「啊……娘亲的花穴好紧、咬死孩儿了……」强烈的快感挤满了灵台,我只能发出断续呻吟,「娘亲……你美不美?」

  「嗯~噢——娘也好美……」娘亲亦有些意乱神迷,动情诉说着快美,「霄儿顶得好深……顶到、娘的心尖儿了……」

  花穴套弄渐渐激烈,每回只肯将阳物吐出半截便即纳回花径,那玉臀撞击在我两腿上的脆响,也愈发急促与清脆。

  我虽无法看到,但那既柔腴又丰弹的臀波撞在结实大腿上时,便似一团膏脂落下又弹起,还带着清凉黏腻的花露,煞是奇妙。

  我强忍着喘息调笑:「难道、平时孩儿……不在娘亲心里么?」

  「嗯噢……也在……」娘亲媚眼如丝,娇腻如水,抛臀耸腰,爱语颤微,「只是、这会儿在里头搅得……天翻地覆、啊

  花穴吞吐间,雪腹微微收缩起伏,宛若水波;那团丰乳上蹿下跳,竟也未失形状,依旧浑圆如满月,只那嫣珠甩得东倒西歪,煞是诱人。

  望着那细珠香汗流入深邃乳沟,胴体更加晶莹玉润,我心火更旺:「啊……娘亲,你好美啊……」

  一股奇妙而繁复的香氛渐渐笼罩了四周,有体香的清雅,乳香的淡甜,蜜香的馥郁,三者清晰可辨却又交融一流,侵袭入体极是舒爽沁人,却将胸腹间的欲火彻底点燃。

  娘亲水意迷蒙的眸子透出一丝温柔,娇吟道:「啊只有霄儿……才能让娘、这般美、嗯

  仙子不仅主动套弄着阳具,还动情地说出爱语,更是让我欲火高涨,肉棒再硬半分。

  「啊霄儿……小乖乖……好硬插得娘好美……」但见娘亲柔眸似水,腰肢起伏,胯间爱液淋漓,娇喘急促却将我的心弦拉得紧绷,「霄儿舒服吗……」

  如此敞开心怀地交欢与淫语,简直教我身魂俱融,粗喘回应:「孩儿好舒服……娘亲里边好热、好紧……还会咬人……孩儿要飞了……」

  腰肢起伏激烈不已,玉臀更是前摇后晃,阳物在花宫深处快速进出,紧致而润滑,缠咬而套裹,快美比见血封喉的毒药还猛烈,如非冰雪元炁固锁精关,我早已一泻千里。

  「嗯啊~霄儿的宝贝、也好厉害……烫着娘的心肝了,噢……」

  随着腰臀起落,娘亲娇喘不已,仿佛灌脑魔音一般摄魂夺心,臀胯相撞的「啪啪」声,层峦叠嶂,升浪起潮,清脆急促,宛若金玉和鸣。

  母子紧密交合的躯体下,竹榻似是一只小舟,随着娘亲的起伏,猝然沉水数分而后浮回原位,竟在轻推着我的阳物撞入花穴。

  婉转娇媚的呻吟似拨弦般回荡,臀胯相撞的清脆响声尤其勾魂,不能得见的月臀沉落坠坐,犹如记记重锤,直击我的心脏,却教它跳动得更欢脱、更急躁。

  那如皎月一般的臀峰撞击在我身上到底是何模样,即使在狂涨欲焰中也教我挂记万分,在勾魂夺魄的呻吟与脆响中飘荡了一会儿,我终是强抑喘息,开口道:「啊——娘亲,停一会儿……」

  似是沉溺在情欲中激烈起伏的娘亲,迷蒙美目霎时清明数分,将阳具贯入花宫深处,强抑情潮,娇喘两口,温柔问道:「嗯~怎么?霄儿不舒服?」

  「当然舒服……」我也压下快感,摇头答道,「只是孩儿想从后面看着娘亲来……」

  「坏霄儿,就想着看娘出丑的模样……」美目中飘来几缕水雾,似怨似诉,面上的温柔却半分未减。

  我嬉笑撒娇:「娘亲,让孩儿看看嘛——」

  「好好好,就让娘的小乖乖看看,「娘亲仙颜潮红未退,美目微眯,百依百顺,「也让夫君看看清凝的——屁股……」

  「屁股?!」

  如此市井之言,我从未将其与娘亲的娇躯联系,连想想都觉得亵渎,但却由仙子亲口说出,既让我感到下流又刺激——而且娘亲方才的停顿并非是害羞怯耻,反而是调情狎戏,有如妩媚勾引,教我胯下阳物瞬间更涨半分。

  「唔……坏霄儿不老实,又大了些呢……要撑坏娘啊~」娘亲望着我似痴似醉,玉手抚上阴阜,娇嗔不已。

  「孩儿怎么舍得?还不是娘亲的花蜜太滋润了,让这根宝贝茁壮成长。」我嬉笑着回应,又嘱咐道,「娘亲,待会可别拔出来啊。」

  「霄儿就这般喜欢娘?片刻都不想离开吗?」娘亲将我的手放下,雪乳霎时弹回团状,粉珠颤巍。

  「当然不想,娘亲这般美妙的花穴,孩儿恨不能在里边呆一辈子!」我既承认留恋,也道出关心,「只是娘亲的入口甚为娇嫩紧窄,若是一出一进,又要遭罪,孩儿怎么忍心呢?」

  「待一辈子,就是混世魔王也生出来了~」娘亲轻轻抚摸着我腹上丛生的毛发,眸中温柔,「谢夫君体惜,正好娘也舍不得,就让夫君的威风宝贝和清凝片刻不离~」

  听得此语,热血更是被漩吸至下体,若非阳物几乎到了极限,恐怕还要硬涨数分。

  我几无余裕回应,只得微微点头,注视着身上的仙子,期待她要如何动作,才能满足逆子那略带刁难的要求。

  「嗯~」娘亲美目相凝,柔柔一笑,轻轻将腰臀抬起半分,屈跪的玉腿灵巧伸直,而后左足如同月桂横空一般自我胸前扫过,那雪嫩足心一闪而过,带起一阵香风,教我不由深吸一口扫来的余波。

  「坏霄儿,不怕羞~」只见娘亲轻嗔浅笑一句,双足贴并着斜靠于我左侧肩臂,双手撑在我的腿胯,而后软腰月臀缓缓转动,花穴开始紧缠旋咬着阳物。

  「啊……」肉棒似乎被花径拧动挤磨,却又湿滑润腻如舌舔指捋,这奇妙快感教我双目微白,却仍强撑着观赏娘亲的婉转仙姿。

  花唇与玉户借着丰沛的蜜露,摩擦着我下体的黑毛;如同峰回路转一般露出脊背腰窝,那软腴丰弹的玉臀仿佛明月拂纱一般缓缓回头,直至青丝如瀑布般垂直飞流,娘亲赤裸的腰臀便展露无遗。

  修长玉腿依旧曲膝跨坐于我身体两侧,雪嫩月足宛若珍品瑰宝,娘亲腰背挺直,双手反撑,光洁玉背上青丝如瀑,隐约可见些许侧溢乳肉,纤腰丰臀宛若葫芦,长发末端垂于精致腰窝中,齐下便是我朝思暮想的玉臀。

  「嗯~」

  随着娘亲的婉转低吟,只见腰肢紧束的曲线化为了满月银弧,两瓣臀丘如皓月般浑圆鼓胀,明明是欺霜赛雪的嫩腴凝脂,却如同熟透饱满的蜜桃般满溢着成熟风韵。

  坐落于我胯腹的玉臀稍显扁圆,尾骨下两段分道扬镳的月弧分擘出人字轮廓,雪白臀缝中一朵小巧嫣粉的菊蕊,湿润花穴半含着乌黝阳物,一圈薄薄肉膜紧咬棒身。

  「娘亲,你真美!就是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上万一!」目睹如此美景,我竟然感到词穷,甚至连娘亲将我裤子除去也未察觉。

  「是么,那霄儿可看仔细了~」娘亲回眸一笑,水波浮媚,玉手将脑后青丝尽数挽至胸前,霎时间,一幅玉雕雪铸的画卷现人间。

  藕臂分于两侧,白璧无瑕的玉背冰肌雪骨,圆润香肩下蝴蝶展翅欲飞,瓷刻脊沟中隐伏着冲霄雪龙,上连修长玉颈,下引丰翘月臀,端坐如画的仙姿,恍若观音手中玉净瓶——可惜底下却多了一条祸世魔蛇,钻入了内里,正在窥伺瓶中日月。

  腹下丛生的曲硬黑毛中坐落着蜜桃般的玉臀,宛若乌云托月,雪腻肉脂的柔软丰弹尽数化作腹胸间的欲火,若非无法动弹,我的魔爪早攀上这蜜臀肆意揉捏了。

  我轻微喘息,调戏道:「娘亲,这姿势在《宝典》中可有?叫什么名字啊?」

  娘亲红颜回眸,眉目传情道:「自是有的,援引了《素女经》中的名称,唤做『兔吮毫』。」

  听得此言,我也回想得真切,却笑嘻嘻地道:「娘亲果然过目不忘,只是这名儿太文雅,孩儿怕记不得,不若清凝重新命名。」

  「坏夫君~」娘亲微嗔眯目,荡出几缕烟丝,却依言道,「既与观音坐莲只有正反之差,便叫『月姬回眸』,霄儿意下如何?」

  「月姬回眸?」

  此言一出,我立时知道娘亲的心意,为了取悦爱子,将自己名号中的月姬二字取出,化为交欢姿势的名称,做到如此地步,更有何求?

  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唯有亲子情,一步一回顾。

  本朝太祖晚年,太子薨亡,太祖欲为太孙继位扫清障碍,为千秋万代的基业计,曾狠心将数位武功卓著的皇子囚禁于宗人府。

  待日暮年高,更是杀心渐起,正是太孙以此诗将其劝得回心转意,或封地削藩或令为出家,以全父子君臣之情。

  诸位亲王念及恩情,在太孙继位后也未有异议,君臣相佐,互敬互体,传为佳话。

  从前娘亲教导此诗时,我并体会到其中真情实感,却没想到在床笫之间、与娘亲合体交欢之时,真切感受其中的亲子情。

  满心柔情再也抑制不住,我唯有将胸中爱意尽道:「娘亲真好,孩儿好爱你!

  「娘知道,娘也爱霄儿~」绝美侧颜泛起温柔笑容,倾吐爱语,「月姬不光会回眸,还会倒坐莲台呢~」

  天籁如雷音在我脑中回荡,心神竟有些空白。

  只见娘亲玉手反撑于我腰胯,大腿微抬,随着臀峰渐渐凌空,一截黝黑肉柱也缓缓从花唇中退出,清黏花露在虬盘青筋上顺流而下。

  「啊——娘亲真紧,咬死孩儿了……」阳物仿佛要被紧致花径拔脱的错觉,偏又伴随着细腻润滑的爱抚,这快感霎时点燃了胸中欲火。

  却见那月臀未升多高,阳物露出半截未到,娘亲的纤细腰肢便猝然下沉,如银河直落,不轻不重地撞在我的胯腹,伴随着清脆的「啪」声,花蜜挤溅糊在了雪白臀缝和蛋囊上。

  「嗯啊~」

  这一下撞击,如皓月坠地,娘亲也随之娇吟,玉臀白肉瞬间荡漾起耀眼雪波,感受到的却是丰弹挺翘,如同一团雪脂凝乳被甩在案板上,却又有颠扑不破的弹性。

  那稍扁的月臀很快恢复成完美浑圆的形状,仿佛方才的撞击不曾发生,两侧的臀缘甚至超过了我的胯骨。

  阳物贯入花宫深处的快美以及月臀泛波的美景,教我喘息难耐:「哦~娘亲好美,孩儿还要看……」

  「嗯~好,霄儿喜欢看,娘便多做些——」似是宠溺无度的慈母,娘亲不假思索答应了我的请求,灵活地升腰抬臀,吐根纳棒,霎时间臀波荡漾,仿佛两只肥硕的月兔弹跳不止、齐齐竞逐。

  「啪、啪、啪……」

  落臀撞胯的脆响如同依律而行的琴音,不如黄钟大吕但却萦绕不绝,伴随着花露溅珠、臀腹牵丝,仿佛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却又似两座雪峰倒坠于地。

  那应接不暇的瑞雪纯波占据了我的视野,仿佛那月臀不是撞在我的胯下而是撞在我的心上。

  胸前的青丝也随着激烈地起伏而荡回了身后,及腰秀发如珠帘散乱、如瀑布翻涌,轻舞促飞,在光洁玉背的映衬下,如凤凰展翅,如玄鸟振羽。

  「啊……娘亲的屁股……撞到孩儿的心里去了……孩儿好爽、唔哦——」黝黑阳物仿佛是被月臀吞吐而非花穴,这般旖旎而圣洁的场景,终于让我吐出了不雅的亵语。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市井之词,带来的刺激却与《御女宝典》中所载的奇淫巧技相去不远。

  将如此粗俗的语言用于天仙化人的娘亲身上,不仅极不相称,而且让我觉得亵渎了心目中圣洁无比的仙子母亲,那无边的刺激中还带着一丝让人欲罢不能的罪恶感。

  但娘亲却丝毫没有不悦,一边起伏腰臀套弄阳物,一边抛回春水欲滴的美目,既柔且爱地娇吟询问:「嗯~霄儿喜欢娘的屁股吗?」

  我更受鼓励,意乱神迷地粗喊:「啊~喜欢……不、爱死娘亲的大屁股了……孩儿要撞一辈子!」

  娘亲螓首轻晃,青丝似霰,似羞实嗔地娇啼:「噢——不行、一辈子……娘的大屁股……会被、嗯撞坏的……霄儿就没得撞了……啊好烫……」

  「娘亲、啊——不会的……孩儿、轻轻地来……」

  「嗯那霄儿快些、好起来……噢娘的大屁股、让你撞一辈子……」强抑欲火而假装温柔其实甚为拙劣,但娘亲却仿佛失了往日的慧眼如炬,不假思索便全盘接受了。

  此言一出,那份柔情与担忧教我心头清明少许,但身上仍在起伏波荡的月臀教我移不开目光,颤微的双手只想将其捉住亵玩。

  就在清明与欲火激荡之际,我忽然感觉身体一松,四肢百骸却与心神重新呼应,我霎时明白过来——自己的功体竟是在纵情床笫之时铸成!

  功法与体魄契合适应,并非循序渐进而是厚积薄发;铸成功体,并无力强气壮的增益,只有如指臂使的畅快。

  望着仍在不断起伏的腰身月臀,便知娘亲并未察觉,我大可以毫不费力地享受仙子的服侍,但娘亲的记挂之辞言犹在耳,我又怎么忍心欺瞒?

  这等大事,自然要告知娘亲,于是我瞅准月臀沉落的时机,迎着来势将腰胯一顶,阳物重重搠入花宫深处。

  「啪!」

  逆向而行的性器撞出清脆无比的声音,腹胯与雪臀似被心有灵犀的母子二人不约而同地狠狠挤贴作一处,带来的快感更要强烈数分。

  「嗯~」

  娘亲也被撞得螓首一昂,荡起弥长而娇媚的呻吟,而后紧贴腹胯安坐未动,似在喘息与休憩。

  我急忙双臂撑起上身,双腿变为盘坐,从背后将娘亲搂入怀中。

  娘亲看似随着我的动作起伏不定,但当我将她玉体搂在怀中时,一双玉腿已然并曲前伸,折腰回背地靠在我身上。

  我将娘亲紧紧楼在怀中,胸膛与玉背将青丝夹在中间,右手绕过纤腰,与娘亲的左手五指相扣,置于修长玉腿上,轻攥微挲,彼此的心意交融。

  大开的正堂雕门,日辉如浪潮般汹涌不绝,照射在紧紧相拥、性器交合的母子身上,但我却觉得怀中的仙子更加耀眼,仿佛满堂的光辉是由娘亲圣洁而莹润的胴体洒落。

  我在娘亲秀发中深深地嗅吸了满腔清香,才将脸贴在肩背上,仿佛归乡游子报喜:「娘亲,孩儿没事了。」

  娘亲螓首微侧,柔情地注视着我,颔首道:「嗯,霄儿没事娘就放心了。」

  我听得更是鼻头一酸,心疼道:「娘亲不用再辛苦了,让孩儿抱一下吧。」

  「好。」娘亲既宽慰又嫣然地一笑,轻颔螓首之后,也不见如何动作,我便觉怀中胴体终于有了该有的分量,感受到了冰肌玉骨压在腿上的实感。

  果不其然,此次欢好,娘亲仍是以化劲收束力道,无论月臀沉落得如何激烈,因此我始终未觉一丝压迫,但快美享受却一分未少。

  阳物依旧在花径中挺勃,享受着内里的温柔缠绵,我却毫无欲念,将满心的柔情诉说:「这几日辛苦娘亲了。」

  「不辛苦,霄儿无恙便好。」近在咫尺的仙颜樱绯未散,眸中润意盈盈,温柔地注视着我,欣喜与安慰,宠溺与爱怜,珍惜与看重……虽只一双泛着水波的桃花眼,却教我从中读出千万种感情来。

  我心下一柔,更将雪腹搂紧半分,亲吻了娘亲光滑肩背上的几滴香汗,由衷感叹:「娘亲,你抱起来真舒服~」

  「以前是娘抱霄儿,现在霄儿长大了,反过来了。」

  「娘亲抱了那么久,孩儿才抱一会儿呢?孩儿想多多孝顺您~」

  娘亲的右手回抚上了我的头发,温柔笑语:「娘都和霄儿这般了,你还怕没有机会抱么?」

  「嗯,那倒也是。」这哄慰幼儿般的抚摸教我极为受用,在润滑背脊上拱拱之后,又埋入了如瀑青丝中,深嗅着发香与体香,直觉极为安心与满足。

  「娘身上还有汗水呢,也不嫌脏,跟小时候一个样。」看不见娘亲的面容,但我右手的手背却贴来了一只柔荑,轻轻抚摸,竟让我有些慵懒。

  「娘亲身上的是香汗,怎么会脏呢?」我调皮地在肩头舔了一记,入口是香汗的微咸以及肌肤的光滑润腻,惹得娘亲嗔怪一句后,又将脸贴上去摩挲,「孩儿小时候也喜欢贴着娘亲吗?」

  「可不是?每到晚睡午休,不和娘贴着就哭得黑天昏地,哪里惹得起你这个小祖宗啊?」玉颜泛起宠溺微笑,娘亲又无奈又怀念地打趣,「大热天的,捂得浑身是汗也不肯放手。」

  我在玉背上一蹭,嬉皮笑脸地回应:「嘿嘿,看来孩儿小时候就知道,贴着娘亲有多舒服了。」

  「确实是一般坏没错~」

  娘亲似轻嗔似缅怀,玉指轻点我额头,我则笑嘻嘻地承认了:「孩儿不坏,又怎会娶得到娘亲呢?」

  「贫嘴~」

  不过随即微小疑问浮现脑中:与娘亲在一起,怎么会捂得浑身是汗呢?

  要知道娘亲的先天境界可以影响四周温凉,这数度交欢中无论多么纵情激烈,除了丰沛的花露,娘亲都只是香汗微微,我也未有大汗淋漓之狼狈情况。

  但微一思索,我便明白过来,年幼的我受不得冰雪元炁,正如我年纪稍长偶感风寒,纵然元炁有疗伤神效,娘亲也只能寄托于汤药——故此面对幼时的我,娘亲唯有约束神功影响。

  同理,虽然后来娘亲对我冷淡许多,但无微不至的关心却从未停止,只是我不曾察觉。

  「娘亲,在葳蕤谷中十余年,孩儿从未见过蚊蝇虫蚋,是否娘亲的神功所致?」

  「确实如此,娘的冰雪元炁虽有化雨滋润之效,但也有肃杀萧寒之意,自然蛇鼠辟易、蚊虫不近。」娘亲安然点头,笑意不减,「只是后来到了拂香苑,与霄儿相隔过远,鞭长莫及,倒是娘疏忽了。」

  我幽幽叹道:「娘亲要是不疏忽,孩儿这辈子都不知道娘亲的好。」

  「嗯。」娘亲坦然接受,一笑置之,似是不足道哉。

  我精神一振,道:「孩儿要好好报答娘亲!」

  怀中仙子荡出一丝娇吟,微嗔道:「嗯~便是这般报答么?」

  原来我的左手已从雪腹移至了酥胸,压上酥胸,将凝脂般硕乳纳入掌中,手心正微微摩挲着乳蒂。

  倒并非我急于贪欢享乐,只是今日母子交合已成定局,势在必行,拖得太久了反而不美,更何况花径正在紧吮着半截阳物,这堆积的快感已然教我难以自持。

  「孩儿让娘亲舒服了,不就是报答嘛~娘亲不舒服吗?」我嬉皮笑脸地反问,左手一握,五指陷入雪乳中,缓缓揉捏起来。

  「嗯~舒服……」娘亲也不掩饰自己的情欲,眯目娇吟。

  我揉捏酥凝雪乳、感受着柔腻丰弹,调起情来:「娘亲的酥胸一直这般傲人么?」

  「嗯哼倒也不是。」娘亲双手仍握着我的右手,却是螓首微昂,轻柔呻吟着,「生了霄儿以后,乳水本就沛涨,还被你又咬又捏,才变得这般丰硕……嗯

  重重揉捏了几下,直觉乳脂似是滑裹住了我的五指,又极具丰弹地抗拒,喘息着问道:「如此说来,还有孩儿一份功劳?」

  娘亲微微颔首,娇吟中回道:「噢……硬要说起来、也是有的……嗯~」

  「那娘亲要如何奖励孩儿?」我将大手松开,双指揪住充血的乳头,轻轻搓揉一下,竟感觉像是一颗滑不溜秋的珍珠,差点走脱。

  「嗯吃了娘那么久的奶水……现下给你又抓又揉的,还要娘如何奖励呢

  我用几分力搓捏着嫩珠,近似诱惑地吹着耳边风:「清凝的大屁股……让夫君干一干可好?」

  娘亲回眸一笑,尽是妩媚的水波,朱唇轻启:「那夫君想怎么干清凝的大屁股呢~」

  如此不避不讳的回应,既大方又淫亵,教我欲火狂肆,若非没有娘亲化劲的修为,无法在此等蹩促姿势下动作,我定要狠狠在蜜穴中耸顶几下。

  「夫君也不知道,清凝可有妙招?」我的左手放开了丰凝硕乳,沿着柔腹腴软的微弧来到了雪阜,食指摸到那撮软绒,轻轻拨动,手指感受着似刺似舔的触觉,心头微微荡漾。

  「嗯~《御女宝典》中援引《素女经》的一式,曰虎步。」娘亲两只柔荑将我右手握在掌心,雪腹随着爱子的拨弄微微起伏,却是毫无阻滞地说道,「只须四肢俯撑,伏首举臀,夫君便可从后边干清凝的大屁股了~」

  我心头滚烫,重捏一记雪乳,却再次发难:「娘亲,还是太文雅了,再起个让孩儿记忆深刻的名字可好?」

  「嗯~」丰乳被捏的娘亲柔媚促吟,却未加思索,对答如流,「坏霄儿,便知你有此一问——娘已经想好了,就叫『月姬献桃』,夫君意下如何?」

  「妙妙妙!夫君也觉得清凝的大屁股活像一颗熟透了的蜜桃!」我由衷赞叹彼此心有灵犀,却不免有一丝疑问,「娘亲如何得知孩儿心中所想?」

  「此物在谷中出现的次数不多,但每回霄儿都吃得干干净净,不时还偷看娘,如何不知?」娘亲轻轻一笑,似是想起了我偷瞄禁果的趣态。

  「有那般明显么?」我嘟囔了一声,将双手移至娘亲的柔腰上,亲一口雪背,朝着小巧精致的耳朵吐气,「夫君现在要尝尝天宫月姬献上的蜜桃了……」

  娘亲柔柔应声:「是,还请夫君怜惜~」

  「娘亲是孩儿的爱妻,孩儿当然会怜惜。」洞房花烛夜的爱语重现,惹得我满心柔情地回应,随后便握着仙子的细腰,盘腿发力,以膝盖撑起身子,将怀中的月臀抱至半空。

  「哦……」娘亲的丰臀一直紧贴我的腰胯滑动,花径片刻不离地吮裹着阳物,更奇妙地促促夹缠肉茎,让我不由呻吟出声。

  待快感稍去,我往下一瞧,便又欣赏到了人间至美的风景:虽不知娘亲如何动作,但她双肘此时正撑在榻上,双膝并于我的胯下,沉腰翘臀,玉背泼墨,曲线诱人。

  如瀑青丝半落榻褥、半卧雪背,圆润香肩下可见越过胸廓的乳缘,精致腰窝似玉萼托花、仙女献桃般高挺着月臀。

  那两瓣雪润饱满、白璧无瑕的臀瓣,由玉脂堆积成峰峦,一条耀眼雪白的沟缝起伏深嵌,令人怜爱的菊蕊粉嫩小巧,浸在清亮粘稠的花露中,顺流而下是被撑圆的蜜穴,半截黝黑肉棒正无情地扦插其中。

  腹上丛生的黑毛凌乱卷曲,却像无往不利的锈剑直指臀峰,被花露沾湿的阳物报复似地挤在花唇中,起伏盘踞的青筋如同虬龙钻入了蜜穴圣宫,享受着其中不为他人所知的妙艳风情。

  眼前的景象,属于娘亲的一端绝美圣洁,而属于我的这一端却是香艳淫靡,二者的天差地别教我心头火热,一双大手从腰肢抚上臀丘,感受着又软又弹的雪脂,我甚至不敢用力,只在月臀上轻柔抚摸、滑来滑去,调戏道:「不知月姬献上的这颗桃子,是否鲜美多汁?」

  「嗯~夫君尝尝不就知道了。」娘亲回眸一笑,妙目一眨,妩媚横生。

  「啪——」

  我哪里忍得住这般诱惑,不禁在娘亲的月臀上拍了一记,灿烂雪波更引得欲火乱蹿:「那夫君就不客气了!」

  方才这一记拍打,我心火上扬之下略微用了几分力,但那雪臀却只印出了淡淡樱绯,更在肉眼可见地消退,重又化为了白璧无瑕之姿。

  「请夫君尽情享受、啊~」

  如此奇景,教我更难自持,未待娘亲言尽,便十指深陷地抓着饱满的臀丘,腰身后退,性器分离少许,引得娘亲曼吟一声。

  我死死盯着渐渐分离的性器,将二人结合处的奇景半点不漏地收入眼底:只见硬挺肉茎缓缓自花唇间退出,一圈薄透粉嫩的肉膜粘着棒身,甚至将会阴间的湿亮皮肉也带动少许,最奇的是与阳具紧密无间的蜜穴,几乎连见缝插针都难于登天,竟然还能漫溢出潺潺流水般的花露,真是不知从何而来。

  「啊——清凝的蜜桃真是鲜美多汁——」花径内的肉褶死死地缠裹着阳物,在肉茎拔出时化为了无穷吸力,教我爽得不能自制,「娘亲的穴儿好紧啊——好像在咬孩儿……」

  「嗯~娘当然会把最好的给霄儿……哦——」娘亲爱语方毕便荡起一丝促吟,只因冠沟与窍环锁在了一起。

  我喘息一口,动情道:「那孩儿也让娘亲舒服……」

  望着蜜穴如婴儿含乳般地锁住我的龟首,桃形的玉臀煞是诱人,我哪里能忍,双手扶住腰肢,下身缓缓耸挺,阳物如铁棒一般挤入蜜穴,将粉嫩肉圈压入花宫内。

  「哦~小乖乖进来了、插得好深。」随着「啪」的一声轻响,阳物重重搠入花宫深处,娘亲螓首一昂,释放般地曼妙呻吟。

  只见浑圆臀峰被撞得稍扁,满腻雪脂荡起一道肉波,翘臀上缘一瞬鼓胀,显得腰窝更为深陷与诱人。

  「啊——」视觉的冲击伴随着花径紧致而又温热的缠裹挤咬,我也舒爽地低喊。

  我死死抵住月臀,贪婪地感受着雪脂的软腻与丰弹,更在花径深处研磨。

  两簇臀峰恰好嵌在我的腹股沟里,丛生的黑毛塞满柔美雪沟,二者如同天造地设一般紧密无隙,仿佛正是这颗仙桃的镶座。

  「嗯啊~霄儿……在娘的心里、乱捣……」

  「娘亲也在咬孩儿、好美……」我粗喘回应,再也无法忍受,抱着娘亲的软腰,开始重搠深捣。

  「啪啪啪……」

  随着逐渐激烈的动作,饱满挺翘的月臀仿佛静湖投珠般荡起了玉波,化成了连绵不绝、重叠无算的雪峰,让我眼花缭乱。

  黝黑阳具快速穿过无数层叠肉环的快美,已非简单的欲仙欲死能形容,我在强烈的情欲浪潮中断续呻吟:「啊——孩儿好爽、啊嘶——娘亲舒服吗?嗷哦——」

  「嗯啊娘也好舒服,霄儿、啊插得好深、嗯顶到娘心里去了……噢」在如此激烈的攻势下,娘亲也无法回眸相望,青丝乱舞,昂首扬颈,娇吟连连。

  我忽然发现,身下的仙子娇躯前摇后晃、沉腰撅臀,竟在迎合着激烈抽插,雪浪臀波更为紧凑,随着急促的撞击,「啪啪」声不绝于耳,胯间蜜露也四处飞溅,落到腹下黑毛、雪白臀峰以及两人的腿上。

  「啊嘶——娘亲的大屁股干起来好爽……清凝喜不喜欢……哦——」

  「嗯喜欢……清凝的大屁股……就是给夫君干的……夫君用力……哦」如此逢迎之语,更教我心头无比火热,挺腰耸臀,将阳物重重搠贯至花宫深处,又迫不及待地重蹈覆辙。

  眼瞧着娘亲的娇躯前倾后迎,青丝似飘似舞,散乱于香肩蝶骨,竟还能看到身下摆荡的丰乳,好一派臀波乳浪相互呼应的美景。

  我忍不住俯身捞住一颗饱满雪乳,却发现如此抽送颇为费劲,只得在沉重而缓慢的抽插间隙,抓握几下便即作罢,重新扶住柳腰,狠狠撞击着身前的月臀,耳边重新响起急促的啪声与婉转的娇吟。

  「啊——娘亲,你好美啊……孩儿好像在骑马……」看着仙子娇躯在我的疾顶怒插中婉转逢迎、若即若离,青丝飘舞,活似一匹雪白而矫健的胭脂玉马,淫亵的念头不禁脱口而出。

  「嗯小时候便骑过……长大了又来、嗯骑娘的大屁股……霄儿好坏……噢——」娘亲似是意乱情迷,螓首或摇或晃,娇吟中以亵语献上真心。

  前日娘亲在我身上纵横驰骋,英姿飒爽而妩媚娇婉;今时却在我胯下婉转承欢,这截然相反的香艳景象,似乎在说明我驯服了一匹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胭脂烈马,狂飙的欲焰瞬间点燃了脑海。

  「啪、啪啪……」我不禁扬起右手,在泛波不止的雪臀上沉拍几记,打起的肉波却与撞出的臀浪合二为一,两种声音不分彼此。

  「啊~霄儿在打、娘的大屁股……嗯、娘错了……娘不该罚霄儿、噢——」我闻言心火更炽,抓住半只月桃低沉喝问:「娘亲为何要惩罚孩儿?」

  「唔嗯~因为霄儿偷、看娘的大屁股——」

  曾经因过错而受责,此时却觉得自己无辜清白,好似在欲焰中掺入了一丝怒火,狠狠将阳物耸搠入仙子玉宫,继续喝问:「以后还让不让孩儿偷看了!?」

  娘亲被撞得花枝乱颤,圣洁仙躯盛满了臀波乳浪,娇喘着回应:「嗯~不让偷看……娘自己脱光了……给霄儿看、给霄儿抓、给霄儿干……啊,好粗、插得好重……」

  「啪、啪、啪……」

  如此曲意逢迎的媚语,如何不让我发狂似地重重抽插,引得娘亲促然急吟,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暴虐。

  我微微一惊,放缓速度,将注意力集中到胯下的美景。

  在我的拍打与撞击下,那任人蹂躏的丰臀竟仍是如玉如脂般雪腻,淡淡樱绯在抽插的间隙见迅速消退,只似披了层薄如蝉翼的粉色透纱——倘若我的动作稍慢,说不定便会即刻取回白璧无瑕的纯洁。

  如此奇妙的雪臀,属于当世无双的倾城仙子,更是属于我的亲生母亲,却被我这个逆子抱着狂撞怒干,肆意地将阳物搠入无人可及的神圣玉宫中搅顶捣插,更别提稍后我还会将肮脏而背德的阳精尽情射入那孕育了我的人间仙境中!

  诸般刺激淫亵的念头在激荡,我无心再拍打蜜臀,双手紧抓腰肢,继续埋头苦干,将娘亲的「大屁股」干得啪啪作响,如同波中月影一般乱颤滥抖。

  阳物怒插深顶,带出大股爱液,明明是紧致缠人的花径,每进一分都要受到肉褶蜜环无数次的套刮,却又润滑得难以想象,无论如何用力抽插也不会阻滞,这两相矛盾的感觉交织成了难以想象的快美。

  将胯下仙子撞得前摇后晃,我无法自制地粗喘呻吟:「娘亲的穴儿真紧,在咬孩儿、啊——」

  「哦,坏霄儿,就是要咬你……欺负娘的坏儿子……」

  「啊、孩儿就是坏儿子……娘亲喜不喜欢、被孩儿这样欺负……哦——」

  「嗯喜欢……啊娘要被、霄儿欺负坏了……噢~」阳物深搠花宫,我用力撞击在月臀上,娇躯似是一叶小舟,被臀波荡开,旋即又迎着阳物的来势后挺,神圣玉宫承受着黝黑肉棒的冲插。

  「哦,清凝,下边的小嘴会咬人……夫君的宝贝、大不大?」

  「夫君、好大,嗯啊哈啊——快要把清凝撑坏了」如此称呼轮换,娘亲即使深陷情欲中也应付自如,在娇吟婉啼中,顺着我的心意将淫语亵辞动情吐出。

  每一句夫妻间的爱称,都是对世俗伦常的践踏;每一声母子间的敬称,却又与母子二人正在情浓交欢的事实相违。此二者如同针锋相对,竟又教我生出一种能人所不能的骄傲,让背德快美来得更加炽烈,席卷全身。

  竹制床榻本就不稳固,早先在娘亲观音坐莲的腰臀起伏下便嘎吱作响;如今我正以驰骋之姿尽享胯下仙子的娇躯,动作之激烈,不禁让这可怜的卧具咔咔哭诉,更是在堂中移动数寸,似想要逃离是非之地一般。

  「啪啪啪……」

  听着二人性器相撞的清脆靡音,阳物被花径紧吮痴缠,欲仙欲死的快美浪潮已然比世间绝峰还要高,即使精关处的冰雪元炁精纯无比,亦教我有些难止泄意。

  我不由加快了抽插,挺腰耸臀,阳物怒搠浅退,沉声喊道:「哦~娘亲,孩儿好爱你,孩儿快来了……」

  「啊、嗯娘也爱你……霄儿、用力……咱们、嗯一起、噢~」娘亲意乱神迷地呼唤后,随着阳物的一下重搠,娇躯忽然塌陷,两团丰乳被压扁侧溢,腰臀却仍然高举,仙姿胴体赫然形成了尖峰。

  我正觉微微失力,却忽感一双玉足轻轻点在屁股上,一股奇妙的力道传来,我的双手顺势下移至腹侧,而上身微俯。

  如此姿势,正适合发力,我未及细思,便抱着娘亲的腰腹狠顶,黝黑阳物仿佛一把利剑冲天而降,微斜向下地凿入花径,猛然归鞘。

  「啪、啪……」势大力沉的撞击下,月臀泛起雪崩般的肉浪,尽于腰际,却让娘亲胸廓那两侧溢出更多侧乳,仿佛被压迫挤溅的玉泥瑞雪。

  「嗯哦……柳郎、插得好深……啊清凝好舒服……」娘亲螓首枕着双手,檀口娇喘,朱唇曼吟,承受着我的冲击,侧颜回眸,迷蒙美目中的一抹柔情却始终黏在我身上。

  教人难以想象的是,那双玉足还不止于此,在我抱着娘亲的月臀,如野兽般狂凿重搠时,冰凉雪嫩的玉足竟附了上来,将两颗湿润的卵丸捧在足心,无论我如何挺腰击胯都分寸未离地摩挲着蛋囊上的褶皱。

  前有花径吮根,后有月足捧囊,这空前绝后的体验瞬间教我欲火如同山洪喷发,阳物疾抽重插,将胯下美臀撞得啪啪作响,竹床也是嘎吱作响,似要散架一般。

  「嗯啊~」娘亲玉颜早已绯红,朱唇含着几根青丝,娇吟不止,眸中媚意如潮、柔情不减,「霄儿好厉害……娘不成了……要泄给夫君了……啊……」

  随着玉手紧抓被褥,仙子娇媚而弥长地丝吟,极乐情潮如期而至,花径霎时强劲绞缠吮裹,冰凉花腻的花露如涌泉般迎上龟首,温暖的人间仙境瞬间化为了冰火二绝的洞天福地。

  冰潮与热流同时浸透着阳物,如此极致快感,瞬间教我精关洞开:「啊嗬——孩儿也要来了!」

  身在极潮中的娘亲明明娇躯痉挛、雪臀颤动,却是温柔唤道:「啊~小乖乖,射进来……」

  「啊嘶——孩儿来了、哦——射死娘亲!」我只来得及绷紧身躯抽插了两下,便抱着月臀,将涨到极致的肉棒狠狠搠入花径深处,龟眼张圆,阳精如同瀑布般喷洒进了神圣玉宫。

  「嗯啊~好烫,好多……要满了……」随着我的劲射,身下承欢的娘亲意乱情迷地呻吟,不止花径收缩紧箍,玉足更是覆在了卵囊上,抚托着两颗蛋丸,足趾柔柔摩挲抓挠,似欲将其中的精液尽数挤出,迎回孕育爱子的温暖玉宫中。

  如此举动带来了无法想象的快感,教我怒睁的双目模糊不清,心中再无其他念头,只知道将精液射入身下仙子的花宫之中,屁股与卵囊疾缩快夹,阳物狂射劲喷,将污秽阳精倾泄在花径深处。

  不知射了多少股,也不知泄了多少时刻,直到阳物刺痛、腰眼空空再无余精,我才意归灵台、心神一松,却发觉浑身无力,只能无助地向下瘫倒,即将覆压在娘亲身上。

  「娘亲,不好——」我只来得唤出半句便忽觉一股无形柔力托住了身躯,只见娘亲温柔一笑,方才保持着尖峰姿势的娇躯缓缓展平,我的身躯亦随之俯下,最终紧贴覆压着娘亲起伏的背臀,重叠而躺,灵肉交融。

  脸压在肩颈处,却刚好能亲吻到娘亲的侧脸,随着喘息渐平,我忍不住将娇小耳垂连同几根青丝含入口中,轻轻吸吮舔弄起来。

  「嗯没力气起身,却有力气欺负娘,坏霄儿」身下的仙子似嗔似怨,那娇语中透着一股慵懒余韵以及一丝妩媚情潮。

  温暖花径依旧在轻吮阳物,那耳垂更是雪嫩得几乎入口即化,我以舌尖拨弄数下,轻啮一记,才依依不舍地吐出,笑嘻嘻地回应道:「实在是娘亲太美了,孩儿忍不住嘛~」

  说完,我在樱潮渐淡的靥颊亲吻一记,而后脸颊相贴、耳鬓厮磨。

  「嗯~霄儿乖,与娘一道休息一会儿。」娘亲琼鼻微哼,舒服地闭上美目,任由我贴着侧颜摩挲,尽展极潮过后的余韵与风情。

  我也痴了,耳鬓厮磨地温存,享受着灵肉合一的怡神静逸,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一百零四章温柔软语

  敞开心怀、肆无忌惮的欢好交媾,极是酣畅淋漓,此回的快美喷射更是突破了极限,就连往日空虚之感都似被欲仙欲死的余韵所掩盖了。

  我覆压着娘亲风韵软腴的胴体,根本不想动弹,贴着暖凉宜人的玉颊,连耳鬓厮磨都没太多心思。

  即使娘亲是趴卧之姿,亦是沉腰翘臀,虽不能见,但仍能感知到身下胴体丘峦起伏的曲线,甚是傲人。

  我的两腿置于外侧,腰胯覆压着月臀,既将雪脂压得微陷侧溢,又感受到肉团的丰弹不屈,如同卧在云端,又仿佛无数柔若无骨的玉手托举着我,彼此的身躯紧贴下体、严丝合缝——天造地设或许并非虚言——赞叹的同时,心中又有一丝得意。

  青丝盘落在榻上,少许绕在颔颈间,根根细发浸在日辉中,微微闪烁,如众星拱月,亦有不少夹于玉背与我胸膛间,但却极细极腻,哪怕混合着香汗也不觉烦扰,反而有着蚕丝绫罗般的触感。

  胴体更是抹着细腻香汗,却不黏糊稠渍,反倒像是模糊了彼此躯体的界限,颇有种灵肉合一的美妙温存之感。

  我闭目微喘,贴着玉颜,享受余韵,忽觉一只冰爽光滑的玉手贴上了我的面颊,轻轻抚摸数下,霎时间清凉之意游遍全身,两人身上的汗水与蜜液尽皆消失,清爽无比。

  我才睁开眼,又觉一道白影飞过头顶,循声望去,却是娘亲将床尾——经历了一场欢好之后,此时对母子二人而言是床头——的白袍抓起,以精妙无比的力劲扔到我的腰臀上,覆盖住裸露的小半身体,似是担心爱儿受凉。

  一片柔情与温暖灌注心头,我双手半撑起上身,只见娘亲螓首下盘着藕臂,仙颜侧枕,樱霞渐消,却仍满溢着惊人的慵懒与余韵,那只残留着妩媚的桃花眼瞬间灵动起来,望向了异动的爱子。

  娘亲朱唇微启,略带慵懒:「霄儿何不休息?」

  「孩儿怕压着娘亲。」

  「不会,娘还没那么娇弱。」那只桃花眼一眯,柔情乍起,朱红唇角也勾出一个宽慰浅笑。

  我当然知道,桃姿柳韵的娘亲身为先天高手,哪怕不见长于体魄,也远非看上去那般不堪重负。

  只是有些事情关心则乱,就如娘亲,明知此番重铸功体,期至则事成,不存忧虑,但仍在床笫之间冒出一句关心。

  更何况此时娘亲趴卧着身子,饱满酥胸被压得侧溢鼓胀,似是逼近极限了,美得惊心动魄,但也教人担忧。

  娘亲方才为我盖衣披袍,极是关心与宠爱,我又如何能仅顾自己享受呢?

  我左右一看,发现枕头不知何时到了侧旁,应是方才的胡天胡地中床榻不稳,故而它也四处乱窜。

  我伸手一捞,将那只软枕递去:「娘亲,枕着这个吧,舒服些。」

  「小乖乖可真会心疼人。」娘亲美目一眯,轻赞了一句,一手托腮,一手接过枕头置于身下,转而又恢复了螓首枕臂的娇姿,柔声招呼:「这会儿更好了,霄儿来吧。」

  我打趣回应:「那当然了,若是压坏了清凝的大宝贝,夫君可心疼了——」眼见那软枕垫在面颈上,酥胸仍是侧溢不少,但没方才那般惊心动魄了,我稍稍安心。

  「谢夫君体惜~」娘亲嫣然一笑,美目微眯,似哄似嗔,「霄儿也赶紧休息吧,别让娘担心。」

  「娘亲,孩儿来了。」娘亲云收雨散后的慵懒风情极为撩人,更兼阳物仍在花径中享受着温暖缠箍,仙子如此柔情相邀,我终究还是忍不住倾下身体。

  「嗯。」

  在娘亲的娇懒应声中,我缓缓地压了上去,重新与仙子胴体贴合无间,此回却是与娘亲面面相对,左手抚摸着香净藕臂,右手也钻入如云青丝中,微微揉捏。

  近在咫尺的仙颜已恢复冰雪玉净,却仍荡漾着一丝妩媚余韵,一双美目更是温柔凝视于我,叫我忍不住在侧脸上吻了一记。

  娘亲微笑着受了我的亲吻,我也没有得寸进尺,退回肩颈处,与柔情水目对视着,勿需言语,亦能感受到彼此心意相通。

  嗅了会儿淡雅清香,我开口问道:「方才孩儿可曾伤到娘亲?」

  娘亲淡去些许慵懒,轻笑道:「自然未曾,霄儿为何有此一问?」

  「孩儿方才……有些暴虐,怕无意间伤到娘亲。」这场欢好的情景历历在目,动作之狂放粗暴、言语之亵渎污秽,哪怕说只是夫妻间的闺房之乐,不足为外人道,才如此尽情纵欲,我也难以接受,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懊悔。

  「霄儿不用担心,娘可是先天高手。」娘亲温柔一笑,那绝美仙颜上绽放的笑容足可包容世间万物。

  「嗯。」我微微点头,心头却仍是有些阴霾。

  娘亲一眼便识破,玉手握住我的五指,关切地问道:「霄儿可有心事?」

  「也不瞒娘亲,孩儿确有心事。」我与娘亲已有肌肤之亲,自然勿需藏着掖着,「娘亲,要不……以后还是别用『月姬献桃』的姿势了吧?」

  「为何?霄儿可是不舒服?」

  「不,正好相反,实在是太舒服——那些淫词艳语作为闺房之乐,如此毫无拘束地欢好,其实酣畅淋漓到了极点,孩儿亦是食髓知味。」我将心绪整理,一一道来,「但正如方才所说,这也激起了孩儿暴虐之心,动作粗蛮,全无半分怜爱之意——您不是予取予求的泄欲工具,而是孩儿的娘亲、我的爱妻,孩儿不忍心这般对待,而是希望灵肉合一,彼此都能享受水乳交融的快美欢好。」

  娘亲闻言微微颔首,却也笑吟吟地问道:「若是娘想要霄儿如此呢?」

  「这……」娘亲并非欲求不满之人,如此发问定有用意,但我一时难以领会,只能说出自己的想法,「那希望娘亲在欢好时,能够一直看着孩儿。」

  回想起来,那双片刻不离的桃花润眼,始终泛着一丝宠溺、关切与温柔,正是这份不断的柔情,在无声无息中唤醒着我的理智。

  「好,娘答应霄儿。「见娘亲微微颔首,我才放下心来,在香肩上蹭了蹭,转而问道:「娘亲为何有此一问?」

  娘亲慵懒神色中浮现一丝无奈,美目微嗔道:「娘不是说过了么?床笫之间,莫说如此煞风景的话。」

  「啊,这……咳咳。」我闻言一愣,省起娘亲确实有如此「教诲」——亦是在云收雨散之后——正想道歉,却又觉同样不解风情。

  我干脆咳嗽两声,右手探到娘亲身下,从被褥与侧乳之间挤了进去,让雪润凝脂握在掌中,轻轻揉捏起来。

  「娘亲,孩儿学得可快?」

  「嗯~快,若是以往读书也这般机敏就好了。」娘亲微微哼吟着,慵懒浅嗔。

  「孩儿虽然做不到过目不忘,但总归是背下来了,娘亲却从未给过孩儿奖励呢。」这几下轻柔缓捏,仿佛陷入了雪膏腴脂,满溢手掌指缝,倒不像我在蹂躏,反像是被奇异造物裹吸缠舔。

  那雪乳又渐渐吐出一颗稍显挺涨的蒂珠,硬勃浑圆,摹刻着我掌心的纹路,我忍不住轻轻移位,以二指夹住了珍珠,搓拔剪动,仍是滑嫩得似要脱手,只是这回覆巢之下无处可逃,只能任君亵玩。

  「嗯~娘把身子都给你了,还要什么奖励?」娘亲耳根泛起淡绯,樱唇翕张,恍若微风中的朱莲,美目一眯,媚意横生。

  「嘿嘿,这倒也是。」我另一只空闲的手挠挠头却并未久留,随后便钻入娘亲腰腿下的空隙,向雪柔胯间摸去。

  娘亲抿着樱唇,嗔怪地白了我一眼,却是将腰臀微挺、迎合魔爪,这一下教我的手更加来去自如,沿着柔软的小腹,摸到了腴鼓的阴阜上,摩挲着绒毛。

  我亦想抚摸丰润花唇,但娘亲此时沉腰挺臀,蜜穴靠后、手不能及,更何况半软阳物仍滞留在花径中享受,我对自己的性器其实是有些避之不及的,因此并未穷追猛打。

  「嗯~」

  随着我的上下其手,娘亲亦是动情哼吟,耳根绯红渐盛,仿佛盛开了桃花,雪腹按摩着我的手,花径似也微微收缩夹箍,温柔吮裹着半胀阳物。

  我感受着柔腹的起伏与花径的律动,心中也升起了欲念,若非察觉到自己腰眼空空如也、会阴针针刺痛,至少也要在蜜穴中挺动几下。

  不过娘亲的似水柔眸中的关切与宠溺,让我静下心来,相视一笑,只仍未停下双手动作。

  「娘亲,方才说孩儿小时候骑过你,是不是真的啊?」臂腕处紧贴着柔软的腰肢,让我忽然想到欢好中娘亲的爱语,便不由发问。

  「自然是真的。」娘亲柔柔一笑,似是想起一些趣事。

  「娘亲对幼时的孩儿宠到这般程度吗?」虽然仙子般的娘亲四肢伏地、驮行幼子的景象令人呼吸急促,但我却更为这宠爱咋舌。

  如此纡尊降贵,莫说是月前面对着冷淡仙子,哪怕眼下我已与娘亲敦伦合体过数次,也是觉得有些难以想象。

  「嗯,一半一半吧。」娘亲并未直接承认,而是美目微眯,诉说起缘由,「起初霄儿并不知道,还是牛婶说的,可你这小霸王非要让她给你骑马——牛婶虽然也宠你,但这般终究不好。那时节还未给你断乳,娘自然也溺爱得不行,便只好给你当牛做马了。」

  收到娘亲最后飘来的嗔怪与宠溺,我却只能含糊道:「这……牛婶还真是帮了孩儿的大忙啊。」

  牛婶在谷中来往,相处十余年,在我心里已是半个亲人,虽然是她提醒娘亲戒乳,间接让我长年被冷淡,但也让我享受到了一些童年的乐趣——哪怕我毫无印象。

  亲近自然不会减少,但情绪却稍显复杂,我纠结了一会儿,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贫嘴。」娘亲美目半眯,微嗔一句,风情动人。

  「娘亲辛苦了。」我将在娘亲胯下不规矩的手拿出,移首在娘亲雪嫩的面颊上亲了一记,而后又回归原位。

  「嗯,算霄儿有点良心。」娘亲静静受了我的一记轻吻,似是满意地眯上了水目。

  「诶,娘亲的腰不是怕痒么,为何方才孩儿抓着的时候却没反应啊?」在娘亲笑吟吟的注视中,掩耳盗铃般地把手重新钻回娘亲的胯间,撩拨了几记,我又突发奇想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坏霄儿,方才那坏东西捣得娘的心尖儿都在发颤,哪还有心神注意腰上的事?」娘亲仙颜如雪玉般纯净圣洁,那双桃花眼泛起了丝丝妩媚,口中浅怒嗔怪。

  「啊?这样么,嘿嘿……」如此答案我倒是未曾预料,勾起了坏笑,虽然无法自观,但想必笑得很淫亵。

  娘亲却并未生气,只是笑意盈盈地注视于我,分明是打情骂俏,却又宠溺不已,端地是奇妙无比。

  既已开口,便有些收不住,我继续问道:「为何在孩儿快泄阳时,娘亲总是叫小乖乖呢?」

  「霄儿本来就是娘的小乖乖啊,有何不妥?」娘亲美目一眨,似是露出一抹不解,「还是说霄儿听着不喜爱?」

  「当然喜爱得不得了,娘亲这么一叫,孩儿魂都酥了。」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孩儿只是好奇嘛——」

  这称呼乃是时娘亲对我的爱称,虽然我并无印象,但在床笫之间由娘亲呼唤十分刺激与禁忌,尤其是在我阳精欲泄之际,以此相邀,更让冰火两重天的绝美快感更上一层楼,如何不教我忍痛将子子孙孙洒回神圣故园?

  娘亲微微一笑,满怀柔情化作爱语:「这只是因为,无论霄儿长多大,走多远,都是娘的小乖乖,现下懂了吗?」

  「懂了。」我心中温暖如春,痴痴点头,「不过孩儿是不会离开娘亲的。」

  娘亲微微颔首,如许下海誓山盟一般回应:「嗯,娘也不会离开霄儿。」

  这还是我们母子、我们夫妻第一次许下的诺言,虽然简单,却直指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我心中满是感动,将作乱的双手抽出,抚上了娘亲的肘臂,轻柔地抚摸,与身下仙子共享温情。

  枕着娘亲的香肩,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娘亲,平日在谷里,你都如何打发时间啊?」

  受娘亲的威严所摄,我在谷中一直安分守己,除了练武、研经与用食,剩余时间都在静室,根本不知娘亲如何度日,也不敢越界探知,此事遂成疑问。

  睁开眼,只见娘亲温柔一笑,轻声说道:「也没什么,除了与霄儿相处的时间,大多是在钻研武典、打坐练气,只是会留半分心神注意霄儿。」

  这倒像是娘亲冰清雪冷时候的风格,虽然采练元炁、滋养身体让人心神舒怡,但天长日久也会稍显枯燥无趣。

  我不禁有些心疼:「这十多年里,娘亲肯定很寂寞吧?」

  娘亲微微一笑,温柔道:「有霄儿陪着,娘怎么会寂寞呢?」

  「嗯。」我点了点头,「孩儿以后不会再让娘亲再受这种苦了。」

  「嗯。」娘亲并未反驳,笑意盎然,微微颔首。

  我虽然留恋事后温存,但已在娘亲身上压得太久,若是这竹榻再宽敞些,两人就此安眠也好,可惜事与愿违。

  此回欢好,先是娘亲极耗心神地以化劲收束力道,而后我又暴虐冲撞,彼此俱都疲累,实在不宜久留。

  两人身体都经冰雪元炁清洁,倒是可以将就一下,只不过仍有一些残物难以处理。

  「娘亲,孩儿留在你身体里的……那些东西,该怎么处理?」

  娘亲有些慵懒,不以为意地道:「霄儿拔出来后,便用白袍擦擦吧。」

  「嗯……」我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不如娘亲炼化了吧?」

  「霄儿怎么转性了,不想让你的坏东西留在娘的身体里了?」娘亲眯眼浅笑,似是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促狭。

  「当然想。」我点头承认,如此妙事,恐怕没有男人会拒绝,但我并非自私之人,「只是孩儿担心娘亲今日太过疲累,炼化之后便可尽早歇息。」

  「嗯,如此也好。」娘亲微微颔首,笑得极是温柔与宽慰。

  「而且娘亲本就可以自行炼化,勿需问过孩儿。」

  娘亲的莹眸微微一动,微笑浅嗔道:「若非知你喜欢这模样,娘早就炼化干净了。」

  「嘿嘿……」我不由坏笑几声,又想起一事,「对了,娘亲炼化了孩儿的阳精,是否也会滋养元阴?」

  「岂不闻『独阳不生,孤阴不长』?娘虽然元阴丰沛,无有此虞,但若受到元阳滋润,也会蕴新更陈,自是有好处的。」

  我笑得更坏了,打趣道:「嘿嘿,那也好,虽然不能教娘亲受孕,总归是作了些贡献,娘的子孙于地下亦可足慰了」

  「尽说些歪理。」娘亲娇啐一口,温柔眼眸中荡起些许妩媚。

  我心中一荡,在那玉道般光滑的脊沟里一抹,便即收手,随后说道:「若是炼化完了便告诉孩儿——这次让孩儿抱娘亲回房。」

  「好。」娘亲微微颔首后,闭上双目,呼吸渐匀。

  虽然我无法感受到娘亲体内的变化,只觉阳物被花径似吮似咬地紧裹着,但心知娘亲已在炼化我的阳精。

  我很少见到娘亲闭目休息的模样,更何况是云收雨散后,此时仙颜如玉,宛若冰雕雪刻,带着淡淡春意,不显妩媚,却十分动人。

  如此绝景,独我一人能欣赏,我自不会浪费,静静看着完美无瑕的雪靥仙颜,一同沉浸在安谧中。

  未过多久,只见那双桃花眼如星辰闪烁般睁开,娘亲柔柔一笑,朱唇轻启:「好了。」

  「那孩儿起来了。」

  「嗯。」待娘亲颔首之后,我双手置于两侧,撑起上半身,便成了骑在娘亲玉腿上的姿势。

  只见月臀挺翘饱满,挤出一条深邃柔美的桃沟,半截黝黑阳物正嵌在玉户,而那蜜穴明明被撑得扁圆,却仍旧紧咬不放。

  此时胯间已无花露,但仍是水嫩润莹,嫣粉菊蕊微微收缩,惹人怜爱,纵使我元阳耗空,也被勾起了一丝欲火。

  我压下腹间灼热,一手推按着凝脂般的玉臀,一手握住自己的阳物,缓缓向外拔出。

  「嗯~」

  「哦——」

  虽然阳物已非狰狞粗壮,但娘亲的花径实是过于紧窄缠人,更有层层叠叠的蜜褶,因此一退一出间快美顿生,我和娘亲都不由呻吟。

  我心下一荡,更是升起了打趣的心思:「娘亲,为何将孩儿的阳物紧紧咬住啊?」

  「嗯~当然是不舍得娘的小乖乖了、哦……」阳物拔出时带着粉薄肉膜,但半截肉茎并不长,是以很快便撞到花穴入口处的窍环,惹得娘亲眯眼娇吟。

  「孩儿也舍不得娘亲。」湿泽肉柱带出不少花蜜,浸湿了丰腴玉户,我看了几眼道,「娘亲的爱水可真多啊,这会儿又拔出一小股。」

  娘亲美目微白,娇啐一口:「得了便宜还卖乖,若无这些水儿,你我岂不是血肉模糊?」

  「嘿嘿,也是,孩儿也爱娘亲水嫩多汁的蜜桃……」我坏笑着应答,又轻柔些招呼道,「那孩儿要用力了。」

  每回欢好,阳物进出于花径,都需面对这窍环的问题,虽有诸般妙处,但也让彼此在结合分离时稍有疼痛。

  「嗯,霄儿用力便是,娘不碍事的。」待娘亲颔首,我深吸一口气,一边拔出阳物一边注视胯间美景,只见紧箍在龟首下方的嫣红窍环先是被微微带出,显出龟冠的轮廓;而后又突破极限似的撑开,吐出膨胀的伞棱。

  正是这一下,发出一声轻微的「啵」声,更溅出几滴花露。

  「嗯噢~」

  「哦嘶——」

  娘亲抿唇促吟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痛楚,我也被这又痛又快美的感觉激得倒吸凉气。

  那肉环仍旧紧箍着半颗龟头,似是依依不舍地留恋吮吻,但却没有痛楚唯余温暖舒爽。

  最后在蜜穴中停留了一小会儿,我才在裹吮下缓缓将阳物彻底拔出,牵起一条清亮而粘稠的爱液丝绦,约数寸才断,仿佛真是蜂蜜糖浆,而非羞蕊吐出的花露。

  娘亲的倾世仙躯卧于床榻,腰陷臀挺,丘峦起伏,曲线蜿蜒,宛若冰雕雪琢,白璧无瑕,竟未染上一丝一毫的橙黄暮色,仿佛光滑得连夕阳残辉也不能逗留。

  臀瓣下缘、腿心处被撑开的腴嫩玉户,很快恢复成饱满雪丘,恍若嵌着两瓣月牙,花唇间的粉裂不及合拢,一个不及尾指指头粗细的粉肉孔窍盖着一层水膜,四周花露点点,似是在哭诉说着逆子的无情蹂躏。

  我只凝神看了一小会儿,见没有污浊阳精流出,便依依不舍地翻身下床。

  玉体横陈的美态一闪而过,娘亲优雅起身,双腿叠伸,玉手张开。

  「来,霄儿,抱娘回房吧。」娘亲如春枝展怀,仙颜荡起温柔微笑,风情与胴体同样动人心弦。

  如同仙子一般的玉人赤裸求抱,这如何能够忍得住?

  我俯身抄住腿弯,娘亲顺势将一双玉手搭在我的颈后,笑靥如花,似在等待着情郎将自己抱入怀中。

  我心头一热,另一只手勾住玉背,浑身发力,将赤裸仙子横抱于怀中,带起一阵淡雅香风。

  「呀!」娘亲的胴体太过光滑水嫩,我差点没搂住玉背,幸好在娘亲的腋窝找到了着力点,否则真恐将怀中玉人摔碎。

  将娘亲牢牢横抱,我松了一口气,转而打趣道:「呼……娘亲,你的身子好滑啊!」

  纵使没有细腻香汗,娘亲的玉体也是光滑水润,雪纤若瓷。

  「哪比得上霄儿的油嘴滑舌?」娘亲双手勾颈,美目柔情,微微嗔道。

  望着怀中横陈玉体,修长曼妙,酥胸饱满,雪腹柔腴,双腿将花穴紧紧掩藏,一截肉缝引出蜜丘的鼓胀轮廓,正如并肩双峦。

  我心头火热,笑嘻嘻地道:「哪里滑了?今晨还被娘亲吻得不能动弹呢。」

  娘亲大方调情又微带娇嗔:「都到娘的嘴里胡天黑地了,还不滑?」

  我仍是坏笑反驳:「那怎么不是娘亲的小嘴太滑,才让孩儿得逞的呢?」

  怀中仙子满目柔情,略带嗔怪:「好呀,做了坏事还要反咬一口,就这么对娘是吧?」

  我见好就收,低头认错:「好好好,是孩儿错了,是孩儿油嘴滑舌。」

  娘亲口中似是责怪,但并无怒意,更像是打情骂俏,在我假意讨饶时微微一笑,我也嘿嘿不止。

  娘亲收起笑容,柔声道:「好了,回房里去吧。」

  见娘亲美目中泛起柔情,我也有些痴了,不由道:「清凝,夫君抱你去洞房了。」

  「是,请夫君怜惜~」娘亲柔声应道,宛如新妇,笑靥如花。

  我心下火热,将仙子胴体紧箍一分,不再逗留,抱着怀中玉人向东厢居室而去,步步都与娘亲对视而笑。

  二三十步的路程转瞬即逝,我已然抱着娘亲来到了拨步床前。

  「娘亲,到了。」

  「嗯。」娘亲微微颔首,我便将怀中玉人轻轻放在床榻上,玉体横陈,躯若丘峦。

  我还未及仔细欣赏,娘亲便灵巧翻身,荡起一阵玉光雪影,便见她素手托腮,仙躯侧卧,另一手拍着床榻道:「来,霄儿,到娘旁边躺着。」

  娘亲恍若在哄幼儿睡觉,我却十分受用,也不顾自己赤身裸体,轻巧地爬上了床,乖乖地躺在了娘亲的身侧。

  「真乖。」娘亲轻声夸奖,将里侧的薄被盖在了我的腰腹。

  「来,娘亲也盖一些。」我投桃报李,将身上的被子扯过,盖在娘亲的胴体,大手却没有收回来,沿着脊沟滑到了月臀上,轻轻揉捏起来。

  「娘刚想说霄儿体贴呢,你就作起怪来了。」娘亲口中嗔怨,另一只手却轻轻抚在我的背上,似在拍哄入睡。

  「孩儿是在体贴啊——这不正用自己的身体贴着娘亲嘛~」我嬉皮笑脸地回了一句,埋在丰凝酥胸里深吸了满腔的乳香。

  「尽是歪理!」娘亲佯装嗔怒,在我背上轻拍一记,随即又在那处抚摸起来,似是担心我吃痛。

  我最后在丰弹玉臀上抚摸揉捏几下,便将手移到娘亲腰背处,搂着娇躯依依不舍道:「娘亲,孩儿先睡了,您也早点休息。」

  我当然想和娘亲同时入睡,但以先天高手的充沛精力,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况且以娘亲性子,哪怕与我交颈而眠,也会等我先睡了再休息,自欺欺人实不可取;再加上我并不记得娘亲哄我入睡的模样,这般温馨场景我也十分享受。

  「好。」娘亲柔柔应声,俯首在我额上一吻,「睡吧,娘给霄儿唱歌。」

  「嗯。」我贴在娘亲肩颈处,胸膛轻贴着柔软双乳,闭目吸嗅清雅淡香,静待安眠。

  娘亲一边轻拍着我的脊背,一边婉转吟唱起摇篮曲。

  交欢尽兴但也实在耗费精力,疲惫感渐渐涌上心头,随着空灵歌谣入耳,我恍若飘摇云端,很快便入眠了。

第一百零五章圣心可欺

  翌日,天色微亮,我便缓缓醒来。

  右手自然往身旁一揽,却捞了个空空如也,我瞬间惊醒:「娘亲!」

  睡意顿消,我睁眼一看,娘亲果然不在,唯余一股淡香。

  但几乎同时,身后传来一阵天籁:「娘才刚刚出去收拾了会儿衣物,霄儿就醒了,小乖乖这般黏人啊?」

  我慌忙转身,只见梳妆台前,窗棂透过的微弱晨光中,仙姿飘逸的娘亲一袭白袍,巧笑嫣然,手挽数件衣物。

  「呼……」我松了一口气,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还不是娘亲太好了,孩儿才这般粘人。」

  我笑嘻嘻地回了一句,掀开被子,正想翻身下床,却是一股凉爽袭来,我这才惊觉自己赤身裸体,慌忙用薄被捂住下身,尴尬问道:「娘亲,孩、孩儿的衣裳拿进来了没?」

  「这会儿才想起来啊?娘还以为霄儿不怕羞呢。」娘亲宠笑着做了个羞羞脸,便从手臂掸着的衣物中抽出几件,扬手丢了过来,「娘当然拿来了,给。」

  「还是娘亲想得周到。」我讪讪地夸赞一声,接住衣物,赶忙穿了内衫绸裤,才翻身下床。

  微光中娘亲依然是那般倾城绝美、风韵撩人,我心头微炽地向前几步,正欲将仙子拥入怀中痛吻一番,却看见了那藕臂上掸着数件衣物,其中有一件抹胸。

  我顿时惊醒冷静,停步不前,这才想起,昨日只顾着与娘亲纵情交欢,事后连乱七八糟的现场都未曾收拾,更别提丢在地上的衣物了。

  我瞬间欲念全消,再往下一看,却见一双赤裸的雪嫩玉足踩在木铺地板上,娘亲显然是只来得及披了件白袍,便循着我的呼唤回到房中,连套笼鞋袜的时间都没有。

  望着酥胸微露、白袍蔽体的娘亲,我只有心疼:「娘亲还来不及穿内里的衣物吗?」

  「嗯,旁的倒是无妨,亵裤掉在地上,还需濯洗一番。」娘亲微微颔首,露出一抹浅笑,示意无妨。

  「那娘亲去忙吧,这边孩儿自能理会。」

  「好。」娘亲深深望了我一眼,宽慰颔首,「霄儿来,将你的衣物拿好。」

  接过娘亲递来的衣物,望着转身离开屋内的仙影,风韵熟情丝毫未减,蜜臀轮廓隐约可见,我却毫无亵渎之心,反而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昨日圣心反噬,情况万分紧急,娘亲为了唤醒我的神智,连贴身衣物都未及安放,可见用情至深,此时我又怎么可能忍心亵渎呢?

  况且昨宵已经尽享了闺房之乐,我亦有些满足了,加之娘亲与我心意相通、水乳交融,来日方长,也不必急于贪图一时的欢愉。

  我沉下心来,转身将被褥整理齐备,穿好鞋袜和衣物,来到大堂,只见一侧的竹榻也是凌乱不堪,显然是娘亲未及整理,于是我便顺手为之。

  完成之后,我环顾四周,只见堂内方桌长凳、瑶琴棋具之外,含章剑正挂在壁柱上,主从再次相见,却是让我颇感复杂。

  范从阳将此剑完璧归赵,我功体破碎、失而复得之际,还以为这把利剑将在我手上埋没,不曾想时来运转,如今又重拾武功,当可让它尽展锋芒了。

  正当我怀念不已时,娘亲的声音自大门传来:「霄儿,洗漱用早食了。」

  只见娘亲已然穿戴整齐,两手分别稳端瓷碗与水盆,莲步款款,将二者置于桌上。

  动作如此迅速,我并不惊奇,娘亲的功法本属至阴,濯洗衣物之后即可蒸干,与为我清理身体别无二致。

  我听话地坐下,望着桌上仅有的一碗清粥问道:「娘亲,你呢?」

  娘亲玉指绕绕鬓边青丝,温柔浅笑道:「娘去梳理头发,便来用餐。」

  我点头了然,却忍不住油嘴滑舌:「娘亲的头发如此顺滑,还梳什么?」

  「贫嘴。」娘亲手指轻点我的额头,微笑薄嗔,「娘习惯了而已。」

  「嗯,那娘去吧。」我讪讪地吐吐舌头,没有再穷追不舍。

  「好。」娘亲颔首之后,便起身离去。

  我望着婀娜仙姿进了居所,才回头洗漱用食。

  其实如我所言,娘亲的青丝如云如瀑,柔顺细腻,哪怕行云布雨、未及打理也不显乱象,何况娘亲平日里本就不挽髻、不簪发,按道理说无需梳理。

  而且娘亲天生丽质,姿容卓绝,素来不施粉黛,梳妆画眉可有可无。

  只不过有些事情,习惯了便没有办法了,正如我已经与娘亲裸裎相见、阴阳合体三次之多,昨日更是淫词亵语、肆意交欢,但今晨骤然赤裸相见却还是害羞尴尬,一时半会儿真是难以改变。

  不过娘亲并非搔首弄姿之人,梳发理鬓不会拖泥带水,应当费不了多少时候。

  果然,我食用粥饭尚未过半,娘亲已然梳妆完毕,莲步款款,施然而来。

  娘亲优雅落座,关心嘱咐:「慢些吃,别呛着。」

  「嗯。」昨宵与娘亲激烈欢好,体力消耗之巨不可谓不大,虽是一碗清粥也让我有些狼吞虎咽,此时得娘亲关心爱护,才点头答应、放慢速度。

  娘亲捏着瓷勺,饮食粥饭,见我望来也不尴尬,只是微微一笑,便由得爱子将她餐风食露般的优雅动态尽收眼底。

  「霄儿今日有何打算?」见我粥饭将尽,娘亲抿了一口白粥,柔声问道。

  我心中早有计较,和盘托出:「孩儿武功荒废已近十日,今日要重拾武功了。」

  「也好。」娘亲微笑颔首,转而关切叮嘱,「不过霄儿要循序渐进、徐图缓为。」

  「嗯。」我点头受教,将最后一口粥饭咽下,便即起身,「娘亲慢用,孩儿先去练武了。」

  娘亲仍是不忘嘱咐:「嗯,小心些。」

  「是。」我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温柔的仙颜,不再拖沓,取了壁上的含章剑,迎着初升的朝阳来到了前坪。

  缓缓拔出半截含章,寒光闪耀的剑刃完好无损,仍有吹毛断发的锋锐,我倒是颇有感慨。

  为报杀父之仇,含章剑初次饮血,我也破而后立,一人一器、一主一从,都算是重获新生,也不知将来能有何作为。

  虽然感慨万千,但此时倒不适合骤然练习剑式,还需从基础功夫开始,否则便与好高骛远无异,根基不稳,剑式难成。

  我将含章归鞘,置于廊下,走来坪中,就着木桩,重拾基础的腰腿功夫。

  伊始自是略感生疏,不过这几日虽是重塑功体,无法动弹,但好既能开辟丹田又能温养躯体,是以并未荒废到骨体涩滞的地步。

  不若上次功法处于瓶颈之时,为了调查兰溪村的血案连日奔波,不仅难有伸展拳脚的闲暇,而且为查找线索而殚精竭虑。

  基础功夫过了两遍之后,身体渐渐熟悉起拳脚功夫来,太阳也挂上了山头,于是我收起架势,准备练剑。

  转身一看,只见娘亲白衣胜雪,正在檐廊间亭亭玉立,美目盈盈,注视着爱子的一举一动,而且身侧玉手握着含章剑,应是知我意图,故此特地等待。

  我心下一暖,在娘亲的柔笑与注视中,快步走上前去,口中却调戏起来:「娘亲这是要变成望夫石了吗?」

  「三过家门而不入,霄儿有那般狠心么?」娘亲笑意盈盈,应对自如,将手中宝剑递来,「给。」

  「那倒也是,有娘亲这般的如花美眷,孩儿一次都做不到。」我接过含章剑,点头附和,「清凝真是和为夫心有灵犀,知道孩儿打算练习剑法。」

  「是清凝三生有幸,找了个如意郎君。」娘亲毫不羞赧,抚上我的侧颊,温柔回应。

  手中剑鞘还残留着余温,身前仙子眉间春意隐隐,软语逢迎,又想起昨日她在胯下逢迎承欢的姿态,我哪里还能忍得住,欺身环住腰肢,将娘亲拥入怀中,印上两瓣樱唇。

  娘亲宛若娇花侍主,双手环于我的颈后,主动将檀口张开,香舌与我交缠互搅,献上满怀柔情的爱吻。

  亲吻着娇嫩红唇,享受着肆意逗弄软滑香舌的乐趣,时而舌尖相抵肆意缠绵,时而钻入舌底尽情抖扫,时而卷在口中吮吸香涎,诸般妙趣渐渐令我鼻息沉重。

  「嗯唔……哼」娘亲也动情哼吟,香舌与我相缠相卷,毫不介意地吸入我口中涎水,时而乖巧地舔弄着粗舌,时而上下挑弄似在啄饮,分津度涎,美目微眯,水波盈盈,面上陶醉之色熏然欲滴。

  如此激烈而缠绵的亲吻,令昨日才享受过极致欢爱的我也泛起了欲火,一边咬唇吮舌,一边将坏手移到丰翘月臀上,抓揉握捏起来。

  「嗯~」

  随着我魔爪的侵犯,娘亲琼鼻荡出一丝促吟,微热兰息落到我的脸上,教我心头更热,再加上胸膛覆压着柔弹双乳,浑身热血有向下体充盈的趋势。

  然而好景不长,热血未至、痛楚先来,我只觉腰眼空空如也,阳物如有针刺,欲火瞬间被水银泻地般扑灭。

  我微一蹙眉,只得将那条香舌含住吸吮几口,便依依不舍地放开娘亲。

  眼见那条柔软红舌退回湿润朱唇里,将彼此间的丝液拉断,我虽是有些意犹未尽,却不敢再有过多的动作,只安分地搂着娘亲的腰肢,感受胴体的曼妙风情。

  忽觉腰际一阵柔软地按抚,娘亲温柔开口道:「怎么样?霄儿可舒服一些?」

  抚慰与柔情并起,我点头回应:「好些了。」

  娘亲一边为我按摩,一边安慰道:「好啦霄儿,现在先专心练武,晚上娘再给你亲。」

  我听出娘亲的委婉劝诫之意,释然一笑:「娘亲,孩儿没事。」

  虽然有些不舍,但我并无郁闷,一来本就不打算沉湎于淫欲,二来昨日欢好极是尽兴,颇有些志得意满,若非娘亲姿色过于倾城,恐怕几近亏空的元阳已教我心如止水。

  「那就好。」娘亲微微颔首,温柔注视,未再多言。

  我知道,即便我选择沉湎男欢女爱,娘亲也会顺我心意,但更支持或者说希望我不要抛下武学,否则也不会为我觅得极境通途,更不会为我提剑守候。

  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勤学苦练、早登先天,不辜负娘亲的期待与苦心——当然,未始没有跻身同境、以振夫威的想法,但至少在练武一事上,我们母子心照不宣。

  我正欲松开娘亲的腰肢,却忽又想起一事,于是止住动作,问向怀中仙子:「娘亲,这圣心发作与反噬似乎毫无规律,该如何是好啊?」

  若是发作还好,依娘亲所言,只需每隔数日便共效于飞,既能享受也能控制隐患,何乐而不为?

  但若是反噬,则异常凶险,稍有不慎便如患癔症,虽说娘亲定会与我寸步不离,但若是大庭广众之下不期而至,该如何是好?

  哪怕我与娘亲将禁忌关系公之于众,也不能当众白日宣淫,更别说这样会将娘亲的娇躯暴露给外人——这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

  「霄儿勿需担心,可还记得娘曾经说过,圣心并无灵智?」娘亲玉手仍在为我按摩,面上却是微微一笑,似是胸有成竹。

  我重新将娘亲拥入怀中,点头答道:「孩儿记得。」

  娘亲任由娇躯被爱子搂住,玉手继续按揉着我的腰眼,不缓不急地吟诵了一句儒典名言:「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何况乎圣心?」

  此句我并不陌生,即刻反应道:「娘亲的意思是——圣心也可以欺瞒?」

  「不错。」娘亲笑吟吟地点头,缓缓道来,「依娘的观察,圣心虽与修炼者心神有所联系,却并无察知外界之力,更无分辨真伪之能。」

  「可要如何为之呢?」

「譬如说你父亲,归隐谷中后,数月不能得知朝廷的作为,便只以为太宁炿将会改善民生,因此不曾发作过几回,霄儿只须依样画葫芦便可。」

  我思索了一会儿,试探道:「娘亲的意思是,只要孩儿事事与圣心联系,便无此虞?」

  「不错。」

  见娘亲微微颔首,我却有些迟疑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当然不是教霄儿欺瞒本心,而是要欺之以方。」娘亲浅笑嫣然,螓首微摇,「譬如练武,便是为天下苍生锻炼己身。」

  「啊,这……可孩儿只是为了到达先天境界啊。」我一时难以领悟,自然地吐露出了心中想法。

  娘亲螓首轻摇道:「正所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霄儿练武习技,便是为天下苍生改换乾坤而准备。」

  我不禁蹙眉,迟疑道:「……是这样吗?」

  「自然如此,若是世道太平,武功不过是锦上添花,甚至会有恶人以之祸政害民。」娘亲一手为我按摩,一手抚平我的皱眉,温柔开解,「但朝廷腐朽,大乱将至,武者便能大有作为,上可御敌征战、守土卫城,下可护弱小安宁、杀贼灭寇,无论功绩高低大小,皆是为民御害。」

  如此说来,倒并非没有道理,我微一思索,又问道:「娘亲,如果孩儿入了先天境界,能有多大帮助?」

  「一般而言,先天高手气力悠长,又可借天地之力,临阵对敌,轮战二三百人不在话下,但也要考虑自身领悟,如娘的太阴遗世篇施展开来,便是千人军伍也须退避三舍。」娘亲微一沉吟,便娓娓道来,「不过先天高手到底是肉体凡胎,行军打仗不比切磋打擂,器械、战阵等均有影响;反之,先天高手若是安排得当,亦可对战局一锤定音。总之,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我也深以为然地点头:「嗯,娘亲说得是。」

  世上无有人敢说自己常胜无敌,若有此论,那绝非豪气干云而是狂妄无度。且不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流高手之上还有先天境界,即使臻至先天,也不过肉体凡胎,需避箭矢、刃锋,人终究是人,不若天道常恒,会疏忽、有遗漏、存弱点。

  譬如我曾读过一部鸿篇巨著的武侠传奇,书中号称寰宇无敌的太祖皇帝,贵为九五之尊,身登武道绝巅,却因贪花好色被诱入刺客群围,最终引动天劫而殁。

  虽是虚构的桥段,但道理大同小异,先天高手纵有非人能为,亦须谨慎行事,不唯敌我功法会有相克制衡,更有天时地利之虑。

  不过思及功法,我不由想到了沈婉君,身具过目不忘的天赋,身怀空前绝后的才情,修习娘亲默写的《节盈冲虚》之时,三五日便教她寻到气感,真教人惊为天人。

  我啧啧称奇道:「娘亲,沈师叔的女儿可真是禀赋惊人哪,过目不忘,寻气又快,她兄长还说她有可能比肩『剑神』呢。」

  娘亲淡然点头,露出一丝赞赏之色:「是吗?那还不错。」

  「呃……」我瞬间哑住了,要论天资,显然是领悟了道家功法的娘亲更为妖孽,在娘亲面前提此事倒是班门弄斧了。

  「不过还是我家清凝更厉害。」我没有过多纠结,笑嘻嘻地打趣一句,在娘亲雪嫩柔滑的玉颊上轻轻一吻。

  「油嘴滑舌。」受了我一吻的娘亲微笑浅嗔,眸带妩媚,面上虽无红晕却比桃李更加清丽圣洁,「婉君确实天资过人,娘并非恭维——她无法领悟道家,不过有心障而已,若能解决,当是先天无碍。」

  「哦,呃……」听到此处,我也明白心结所指何事,便不再多提,转而问道,「那她有可能和娘亲领悟一样的冰雪元炁吗?」

  「倒是难说,因人而异。」娘亲柔笑解答,不置可否,「虽然《节盈冲虚篇》出自娘的手笔,与《太阴遗世篇》一脉相承,但终究还是看个人领悟。」

  「嗯。」我点头了然,随后又问道,「那《节盈冲虚篇》便是娘亲在谷中钻研撰就的功法吗?」

  「不错,说起来还是为了霄儿,这篇功法才得以出世。」这倒是让我有些不解了:「为了孩儿?」

  「正是,节盈冲虚篇之思路,乃是元炁充盈时温养体魄,内息不支则反哺丹田。」娘亲微微颔首,「霄儿当时陷于瓶颈,若是一两之内年不能突破,娘便会让你改修此功,有永劫无终的底子,进境也不会慢。」

  「那娘亲为何会将它赠给沈婉君?」娘亲朱唇轻启,一一道来:「有诸多原因,一来含章剑殊为贵重,礼尚往来不可怠慢,彼时娘身旁又无其他宝物;二来娘信得过你沈师叔,婉君也讨人喜爱;三来亦可借机察知疏漏弊病,早行补缺;四来既然调查水天教,便免不了和范从阳接触,他或许知道你身上的异状,若能解开其中奥妙,届时功法便无关紧要;五来么,也算给霄儿和婉君牵根红线……」

  「呃……」其他的倒还罢了,这为我和沈婉君牵线搭桥,虽然与娘亲出谷的意愿并不相违,却让我有些无言以对。

  不过转念一想,我又一脸坏笑:「好呀,清凝居然想着将夫君送给别人,该当何罪?」

  娘亲亦是知趣,微踮脚尖,在我唇上一吻,温柔认错:「是,清凝错了,改日再给夫君好生赔罪。」

  「孩儿只是一时兴起,骗到娘亲一个香吻已经知足了。」我回味似地一舔嘴唇,收起嬉笑的嘴脸,「前事不能今日追究,不然儒圣也要落个聚众谋反的罪名。」

  「嗯」娘亲微微点头,笑吟吟地凝视着我。

  我心头一凛,心知自己又做出了不解风情之举,却佯装不察,反而板起脸说道:「娘亲要明白孩儿的心意,孩儿此生只爱娘亲一人。」

  「嗯,娘知道。」娘亲将酥胸紧紧贴在我胸膛,直直凝视,朱唇轻启,柔声爱语,「霄儿也是娘此生最爱。」

  「嗯。」心意相通的感觉让我极是安心,一手抚摸着玉背和青丝,若非含章在手,我便可将仙子搂入怀中,好生缠绵一会儿了。

  温存够了,我也不再贪欢,将娘亲放开,依依不舍道:「娘亲,孩儿要练武了。」

  「嗯,去吧。」娘亲逸立原地,含笑颔首,似是娴静娇妻静候夫君。

  「嗯。」我点点头,转身回了前坪,继续磨练基础架势。

  武功招式讲究日积月累,但重要的是架势不能错,好在经过沈师叔指导,一招一式印象深刻,是以重拾也快。

  含章剑铸造精妙,极为趁手,只练得两轮,就让我感觉如指臂使,面对山脉横亘、云雾缭绕,倒真有种挥剑决浮云的豪气。

  又练了几轮,忽然听见一阵惊喜而熟悉的声音:「柳兄弟,你好啦?!」

  我停下练习,转身一看,果然是胡大嫂。

  我还剑入鞘,笑着回应:「是啊,多亏了大嫂的挂记,我才能好得这么快。」

  「哎呀,我也就是说说,能有什么用啊?」胡大嫂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又自责道,「你说也是的,早知道柳兄弟今天会好起来,我就叫当家的也来了。」

  「没事,明天来也一样的。」

  「也是也是,明天我就叫当家的一块来,叫他再抓条鱼。」

  「正好,我也有几日没见过胡大哥了,想念的紧。」我笑呵呵地回应,「不过话说回来,平日不下雨,鱼儿也会出来吗?」

  「少一点,不过也有的。」

  与胡大嫂寒暄了一会儿,我又继续练剑,她又与娘亲交谈几句之后,便兴高采烈地做饭去了。

  待那略显轻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才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因想起了他们夫妻的悲戚境遇遇。

  胡大壮傲骨铮铮,拂香苑前宁死不屈;胡大嫂热情待人,知恩图报、一片真心。

  一对心地良善的夫妇,却遭受了丧子之痛,险些家破人亡、落草为寇。

  为何如此,答案不言而喻。

  如果说方才我对欺骗圣心还有些迟疑踌躇,那么此时此刻,我已然意识到,为了贫苦黎民而改天换地,不仅需要众志成城,武功也是必不可少。

  受朝廷苛捐杂税之桎梏,江湖已然沉寂了十数年,却不代表武功就如儒生说的那般粗鲁无用,虽然流血五步、天下缟素无济于大事,但在乱世之中必能大放异彩,上阵杀敌、守土卫城,皆是大有可为。

  思虑及此,我练武更为专心致志,一招一式务求无错。

  练剑至午时,用过晚食,与胡大嫂告别,我也不怠惰,转而采练元炁、开辟丹田。

  直到夜色沉沉,娘亲点燃红烛,唤我歇息,这才收功回房。

  元阳未复,不敢真个销魂,但娘亲的香吻却是予取予求,硕乳丰臀也任我揉捏,尽享仙躯奥妙、畅游胴体丘峦。

  但我也没有得寸进尺,为免欲火太旺、有扰睡眠,简单与娘亲嬉弄一番,听几声娇喘,便在满目柔情中罢手。

  而后我便搂着动人娇躯,嗅着颈间清香,在娘亲的温柔抚慰与吟唱中缓缓睡去。

第一百零六章凤凰求欢

  白天练武,晚间凝气,偶尔与娘亲耳鬓厮磨、亲吻缠绵一番,很快便又过了两日。

  用过晚食,胡大嫂回家之后,因天色未暗,我仍是在练习剑式。

  午后下了场小雨,此时炎阳未落,雨水已蒸,天光仍盛,却并无炙烤之意,山间微风拂面,倒是颇为惬意。

  正当我练剑不辍时,忽听得廊间天籁响起:「霄儿,留些力气。」

  我闻言停下动作,回身看向娘亲,不解道:「为何?」

  娘亲嫣然一笑:「霄儿忘啦,今日是第三日了。」

  「第三日?」我疑惑不解地念叨一句,却忽然明悟,热血涌上心头。

  这是娘亲约定的压制圣心之期,也就是合体交欢、阴阳交泰。

  虽然我已能对圣心欺之以方,但只是免去了反噬之虞,若不压制,间或亦将发作。

  是以为了心神无碍,娘亲便约定了以三五日为期,便与我欢好一度,也正好是元阳恢复所需的间隔。

  这几日心无旁骛地重练武功,我竟几乎将此事忘记。

  我心头火热,逼近几步,颤抖开口:「娘亲——」

  「霄儿不急,晚上定教你好生享受。」娘亲安然静立,笑吟吟地温柔哄道,「现在且让娘先行沐浴。」

  「……嗯!」望着廊间白袍玉颜、风情逸韵的倾城仙子,欲焰微灼之下,我不由吞咽口水,却还是强忍欲火,只因我记得母子二人共拜天地、成其好事之时,娘亲尚且无法接受白日宣淫之举,不忍唐突拂逆心中仙子的意愿。

  「霄儿真乖。」娘亲宠溺夸奖,笑得更加令人沉醉,施施然地便朝廊檐尽头的水房去了。

  望着玲珑隐现的飘然仙影进了水房,我哪里还有心思练剑?

  感到下体已然有些充血挺勃,我不由苦笑,还剑入鞘。

  若是娘亲不提前说知,我便可直接享受晚间的纵情欢好,但现下猝然得知了此等美事,却还需苦等数个时辰,着实煎熬。

  我叹了口气,来到廊前,盘膝于席,将含章剑横置腿上,虽然难耐非常,却也只能等待。

  此间幽宅的水房,其实也是浴室,中有一个近圆形的浴池,方圆十余步,水深约没半人,青壁环池,半深处有宽敞台阶,可供坐浴,两头有缺,一头引来山间活水,另一头可入池洗浴。

  初见时我不免稍有惊讶,后来问过胡大壮才知其中内情。

  世袭武安王赐姓外族、代己出家,为笼络其人,便在云隐寺附近修了这座宅子,只因地形限制不好大兴土木,才不曾劳民伤财,浴池便是彼时一并修成的。

  这间雅致的幽宅,本属武安王的二重身所有,但后来代天祈福的规矩愈发不成限制,他们皆可娶妻生子、置办产业,有的甚至直接在寺庙里与妻儿子女团聚天伦,便干脆弃之不用,只是教人定时修缮。

  孚咎当年在京畿不受待见,范从阳也落魄修史,二人居然颇有些同病相怜,遂成交好;前者得知范从阳欲来靖岚山脉采风,命人打扫清理后,又置办了瑶琴与棋笥,几乎将宅子转让给了后者,而范从阳则将其作为招待我们母子二人的居所,自己借住于寺庙香房,孚咎也不疑有他,或者说毫不在意。

  这几日为防欲火难消,我与娘亲都是先后沐浴,倒不曾享受过鸳鸯戏水的闺房乐趣。

  坐了没一会儿,我不由想起了前事。

  当母子二人尚在葳蕤谷中时,每逢娘亲沐浴,我须在静室打坐,只能听听水声;但这回,我距离浴房十余步,且大门紧闭,我连水声都听不着了。

  从前哪怕娘亲沐浴的水声清晰可闻,我也不会生出半点不敬的念头;可现下连滴答都不曾入耳,脑海中却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在水潭浴池中与娘亲共效于飞的旖旎场景。

  鸳鸯戏水教我浮想联翩,心中欲火更是难消,左顾右盼之下瞥见了闲置的瑶琴,我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我手忙脚乱地将瑶琴摆上案几,迫不及待地抚弦操琴,弹起《凤求凰》来。

  如此操弄根本不合音律之道,但我本就不欲弹出原汁原味的意境,倒不如说那急切才是我想传达的念头,相信娘亲定能品出其中意味。

  果然,琴音方落,不远处浴房的大门便在同时打开。

  这番变化,我那里还不明白其中意思,喜不自胜、慌忙起身,快步向敞开的大门走去。

  「娘亲?」到了近前,我又压下急迫,探头探脑地向里望去。

  只见水房内明暗交替,中央浴池水汽氤氲,云雾缭绕,看不真切,竟似人间仙境。

  不曾见过的奇妙异象让我稍稍错愕,但立时便知,如无意外,此乃娘亲神功所致。

  「霄儿若要沐浴,便自行来吧。」此时此刻,娘亲的清音自云雾间飘荡出来,空灵婉转,仿佛拨开了丝丝雾霭,真与天籁无异。

  「是!」二人可说只有咫尺之遥,我也不急于一时了,一边宽衣解带一边嬉皮笑脸,「娘亲,孩儿的《凤求凰》弹得如何?」

  「霄儿弹了《凤求凰》?娘怎么听着是《凤凰求欢》啊?」空灵的声音伴随着些许水波摇动,教人心头发烫。

  「不,是《鸳鸯戏水》。」我坏笑回应,已然除去全身衣物,挺着半硬阳物,从外侧缺口的台阶走入池中云雾。

  「哗——」

  随着池水没过了腰身,清凉而舒爽穿至灵台,我轻哦一声,只觉夏日的烦闷一扫而空。

  极目望去,氤氲水池中,一道仙影已然隐约可见。

  我心头一喜,在池中趟了几步,便见薄薄烟丝中,傲立着一位风华绝代的仙子,如同静水上盛开的白莲。

  倾世仙颜水意润泽,青丝滑珠,樱唇含露,娘亲半掩濡湿白袍,雪颈修长,香肩圆润,两鬓垂下的秀发掩住粉嫣乳晕,半露酥胸上有清流,尽数滑入乳沟,流到柔腴小腹,最终汇于没过腰身的池水。

  半截白袍在水中沉浮,又兼水面泛起氤氲,将池下春色遮掩大半,下身轮廓揉碎在水波中,只能隐约分辨修长玉腿以及饱满耻丘。

  如此美景,让我浑身热血霎时下冲,阳物无惧了水中寒意,虬狰挺勃,搅动池水。

  我在水中趟了几步,拥住娘亲的腰肢,下体顶在柔腴阴阜缓缓滑动,抵上水润额头,碰着琼鼻道:「清凝,都老夫老妻了,怎么沐浴还要穿件袍子,怕夫君把你吃了吗?」

  「没有啊,清凝沐浴时都会披件袍子的。」娘亲双手搭在我颈后,将丰凝酥胸献上,满面柔情,朱唇欲咬,递来温热兰息,「听夫君这么一说,清凝还真怕被吃了~」

  怀中仙子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逢迎着闺房私语,我忍不住将近在咫尺的濡湿朱唇吻住。

  「唔~」

  娘亲琼鼻顿时荡出一丝促吟,似是猝不及防,却在同时主动张启了檀口,迎回了我的粗舌,将那截红药般的香舌缠了上来。

  我一边含吮香舌、咬吻樱唇,一边沿着腰线抚上了水下的臀瓣。

  魔爪在水中动作似是受阻,不由缓慢少许,且那丰臀也更为滑嫩了,隔着袍子都有些难以握住,只能轻轻抚摸揉捏,才不致教那水中满月滑走。

  氤氲水雾仍在升腾,但无碍于紧吻缠吮的母子二人,直吻得滋滋作响、轻哼曼吟,那双美目似眯未眯,一缕柔情始终在我面上游荡。

  「嗯哼……」

  听着娘亲似快美似难受的哼吟,我不禁逮住香舌缠绵吸吮一番,阳物也顶住阴阜,在下水缓缓滑动,那柔滑至极的触感似真似幻,却让它愈发硬挺。

  水下的接触虽然快美,动作却有些迟滞,与灵肉合一相比,似在隔靴搔痒,终是难得慰藉。

  我最后将娘亲的香涎蜜津吞饮几口,将红舌撩拨几下,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朱唇。

  只见牵出水丝的檀口已比方才更加润泽,玉颜虽未绯红,莹眸却有着淡淡柔波,极为动人。

  浴房大门未关,天光尽情倾洒,两侧还有照烛,池中虽然水雾弥漫,但仍能看得清楚彼此情态。

  我重新搂住腰肢,轻声问道:「娘亲,出谷前夜,你也是穿着袍子沐浴吗?」

  娘亲心有灵犀,立时知我所言为何,微微嗔道:「嗯,饶是如此,也教霄儿占了大便宜。」

  我不由叫屈:「哪有此事?孩儿当时什么都没看见!」

  「还没看见?连『很白』这等话都说出来了。」娘亲在我胸膛一点,举出证据,「若非如此,娘也不会接到书信就带你出谷。」

  「嘿嘿,娘亲还记着呢?」我不由讪笑挠头,「若是娘亲当时赤裸沐浴,会不会也……」

  「当然会了!」娘亲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彼时娘感应不到霄儿的气机,还以为出了意外,哪还顾得上什么赤身裸体?」

  娘亲已将事情说得极为轻巧,但我仍可听出其中的急切关怀,不下于我险死还生那一回,若真计较起来,那也算一次「丧子之痛」。

  这份母子之情教我心下一柔,在娘亲唇瓣上轻轻吮吻了一会儿,转移了话题:「孩儿小时候有没有与母亲共浴过?」

  娘亲螓首微摇:「倒是不曾,那寒潭太冷,谷中也没有足够大的浴具。」

  「那这么说来,还多亏孩儿的《鸳鸯戏水曲》咯?否则岂不是让娘亲错过了这等好事?」

  娘亲在我鼻子上一拂,似嗔似责道:「又是歪理,娘不信你能忍一辈子。」

  「嘿嘿,娘亲别拆穿孩儿嘛~」我假意撒娇,却被此言蕴含的爱子情深感动——这番话语分明在说,只需我提出来鸳鸯戏水,娘亲便会百依百顺、遂我心意。

  「好好好,不说你了。」娘亲宠溺一笑,玉手在水里拨弄,似在尝试温凉,「既来了,娘先给霄儿沐浴一下吧。」

  「孩儿也帮娘亲沐浴。」我本就想转移娘亲的注意力,自然无有异议。

  只不过话音刚落,我的右手便掀开一边袍襟,将水润晶莹的丰乳纳入掌中,试探着揉捏了两下,大手竟差点自饱满酥胸上滑脱,同时又感受到了无可言喻的柔腴与丰弹。

  「嗯~」娘亲轻轻娇吟一声,美目微微一白,便由得我胡闹了,自顾自以沾湿了池水的玉手抚上了我的胸膛,来回擦洗抚摸,神色极为认真。

  见娘亲如此一丝不苟,我亦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依依不舍地停手,放开那团雪乳,静静享受娘亲的服侍。

  娘亲也未收拢衣襟,任由那只丰凝水润的浑圆硕乳暴露在我的视野中,仍旧认真地为我擦洗上身,不过却打趣道:「霄儿转性了?怎么不给娘沐浴?」

  我笑嘻嘻地回应:「娘亲的仙体白璧无瑕、一尘不染,哪像我这个凡夫俗子,何须洗浴多此一举?」

  「贫嘴。」娘亲微微嗔了一声,玉手在腹上用力几分,似是以此作为惩戒。

  「哦……」我上身沾湿了清水,纤纤玉手即便用力擦洗也是滑不溜秋,十根素指更显霜枝般的光滑水嫩,竟教我心头一荡。

  娘亲未再多言,继续认真服侍洗浴,教我尽享素手的柔滑。

  身前仙子认真洁洗的姿态极为温情,我却不由开口招惹:「娘亲的手好滑啊,好像在孩儿的心里乱摸呢。」

  「那还不把霄儿摸坏了啊~」娘亲微笑一语,玉手轻抚我的胸口,「霄儿的身体也很滑啊。」

  「嘿嘿,娘亲不要夸了,那是孩儿身上的水啦。」

  不过话虽如此自谦,我的身体自然不算温润如玉,但也不算粗粝糟糙,只因继承的元炁可以温养与保护身体,练了数年的武功也并无茧子或外伤,较常人结实些许,倒还看过得眼。

  「霄儿是娘的小乖乖,娘当然要夸了。」娘亲理所当然地宠溺一语,便如雪锦游鱼般转到了我身后,水滑玉手又贴上了脊背。

  「娘亲再夸几句,孩儿就要得意忘形了。」温凉怡人的玉手在背上游弋抚摸,尽心尽力地为我洗浴,却未能教我安静享受。

  「在娘面前,霄儿尽可以得意忘形。」

  「那也不成,若孩儿连形状都没了,还怎么和娘亲共效于飞啊?」

  娘亲娇啐一口,既柔且嗔道:「霄儿再怎么得意忘形,那坏东西都一样硬邦邦的~」

  打情骂俏间,娘亲的玉手已然将我肩臂腰颈洗浴完毕,却并未着急离开,而是在轻轻搭在我腰侧。

  「洗好了,霄儿可以出池了。」

  我听出此乃打趣,于是笑嘻嘻地拒绝:「那怎么成,还有一处没洗呢?」

  「还有哪里?」

  「自然是这里。」我牵着玉手潜入水下,将其贴上了在水中摇晃的半软阳物。

  「坏霄儿~」

  背后一句荡来微嗔,那只玉手却毫不迟疑地将阳物盈盈一握,轻巧而温柔地上下捋动起来。

  「唔……」

  在冰凉池水中,娘亲的玉手显得稍有温热,二者之间的差别带来的快美,竟隐隐与冰火两重天有些相似,再加上轻捋缓撸,胯下阳物渐渐充血成柱,将娘亲纤指围成的圈撑满。

  「霄儿的宝贝很听娘的话,是不是?」

  似宠溺似娇嗔,娘亲的娇躯随之贴附上来,两团丰凝硕乳顶在我的背上,被覆压挤溢的乳脂包裹着肩胛骨,仿佛陷入了一堆吸蓄满了清水的棉花中,却又要两颗微微勃涨的蒂珠在抵抗推拒。

  「孩儿都听娘亲的话,它哪敢不听?」

  「那可未必,霄儿每天在娘嘴里乱来的时候可不听话。」转头一看,近在咫尺的倾世仙颜绝美而温柔,美目盈盈,朱唇微勾。

  我忍不住头颈一动却未能相就,娘亲立时会意,嫣然一笑,螓首柔移,将两瓣樱唇献上。

  温热兰息如麝如芝,娇软樱唇入口即化,香舌更是主动而温柔,与我的粗舌纠缠卷绕,吮吸着彼此口中的粘稠涎液。

  「唔……」娘亲一边与我醉吻,一边为我撸动阳物,荡起既温柔又暴躁的水波。

  我一手跟随着玉手的动作,一手抚摸身后浑圆玉腿,享受着水乳交融的爱吻,两舌相抵相缠,两唇相吸相吮,好不快美。

  娘亲美目中的情意如丝,黏在我的脸上,如痴如醉地献吻,直至我的阳物硬的发疼,玉手才缓缓停止,托住底下两颗卵蛋轻轻抚弄,方才稍降欲火。

  那柔若胭脂的樱唇缓缓离开,我虽觉意犹未尽,却毫无异议。

  吻得水润莹泽的朱唇轻吐兰辞:「夫君想怎么欺负清凝啊?」

  如此软语瞬间教我胯下阳物一昂,胸腹邪火恍欲喷薄,我强压欲焰道:「夫君想仔细看看清凝的——蜜桃。」

  我一手已然沿着玉腿反托在了月臀下缘,却只能轻颠缓捏,只因那团本就丰凝的雪脂在水中更加滑不留手,稍一用力便似要逃走一般。

  娘亲媚眼如丝,娇嗔一记:「霄儿就这般喜欢娘的那里么?」

  「那当然,孩儿恨不得把这颗蜜桃吃进腹中!」

  「那霄儿待会儿可得忍住咯~」

  话音刚落,紧贴身后的玉体便猝然分离,在分水荡波中杳然而去。

  我毫不紧张,在氤氲雾气间,循着水波趟了几步,便又见到了娘亲。

  此时仙子却是双腿跪在水中的半高台阶上,双手则伏撑在浴池边缘,沉腰翘臀,宛若起伏的峰峦,若非湿漉漉的白袍,我已将袍下美况尽收眼底。

  我并不着急,又趟了几步,停在阶前,抚上面前的翘臀,隔着袍服也丝毫不减其柔弹,不由夸赞:「娘亲,你真美!」

  「是么?霄儿可以掀开看看,还有没有更美的?」娘亲青丝如瀑,回首嫣然,眸中水雾迷蒙。

  「再美,那也是娘亲的美。」如此温言婉语相邀,我怎能不心动万分?柔生回了一句后,便将视线集中在身前的美景。

  只见那湿透的白袍紧贴着胴体,将那玲珑的脊背、挺翘的月臀描摹得淋漓尽致。那两瓣丰满弹翘的月臀,恍若白雪皑皑的峰峦,却是妙笔丹青难以描绘的满月形状。

  白袍并不透光,但在两峰交界处的峡谷却没有塌陷到底,而是形成了一个隐约可透的空腔,将那半显半隐的沟壑衬托得更加诱人。

  曾经是娘亲完美胴体的忠实守卫者,如今却变成了背叛者,将那妙不可言的轮廓彻底出卖给我——它主人的亲生儿子!

  我忍不住抓住水中的袍摆,缓缓掀开。

  一片浅浅阴翳滑过,白袍被我掀到了腰窝上,便见一颗令人叹为观止的雪白桃臀如大家闺秀般抛头露面,挺翘浑圆,水光莹莹,却没有一滴水珠,仿佛这凝脂般的肌肤光滑到连水珠也无法驻留。

  两瓣臀峰微微侧分,将雪白沟壑中掩藏的美景尽展于人前,盛开着一朵嫣粉菊蕊,微凹亮泽,宛若朱砂点就,却与四周雪脂融为一体,毫无扞格。

  水下的修长玉腿紧并无隙,将雪白耻丘挤得更为鼓胀丰腴,两瓣沾露花唇微微翕张,宛若迎客般敞开心怀,露出嫣红蜜裂,晶莹水润,似是血玉琢成凿就。

  月臀与玉腿之间过渡自然,巧夺天工,毫无褶皱横纹,仿佛本就是雪玉化形。

  是雪峦?是皓月?是面团?

  无数相近的形象划过脑海,但它们又哪有这只月臀的万分之一神韵呢?

  浑圆自持,白璧无瑕,饱满雪润,丰弹柔腴却不显臃肿,如蜜桃般成熟,如皎月般圣洁。

  饶是我已见过、摸过多次,仍是被迷得神魂颠倒。

  「娘亲,你太美了!」

  我由衷赞美一句,双手抚上了臀丘,用力一按,五指立时陷入凝脂,又软又弹的触感直透心底,下身阳物已是昂藏挺立,如同蛟龙啸天。

  「可有比刚才更美?」

  娘亲一直注视着我,此时听了爱子的夸奖,笑意更浓,妩媚如丝。

  我一边揉捏挺翘月臀,一边赞美:「无分轩轾,方才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现在是春风拂槛露华浓。」

  「坏霄儿,前贤的绝句便用在这种地方么?」娘亲微嗔一句,眸中妩媚更盛。

  「还不是因为娘亲比他们的诗句更绝!」我理所当然地回应,「可惜孩儿虽然见过这般美景,却没什么才赋,写不出那般传世佳句。」

  「怎么?难不成霄儿还想教别人知道娘在床笫之间的私态风情?」

  「那可不成!」方才我只是一句戏言,却被娘亲的反问勾得醋意大发,一只手仿佛宣示主权一般,沿着臀沟滑到了玉户上,拨弄着两瓣花唇,发觉此处竟然已经花露点点。

  「嗯~」娘亲美目微眯,荡出一丝娇吟,「真是个小呷醋鬼~」

  「孩儿要是不吃醋,岂非显得娘亲不够美了?」手指沾着花露在蜜裂上滑动,仿佛是婴儿含乳般亲吻着指头,我又笑嘻嘻地问道,「娘亲,你怎么湿了呀?」

  「还不是你这坏儿子在娘身上作乱。」娘亲檀口微喘,朱唇若抿,一副情动不堪的模样,却仍未泛上红晕。

  与娘亲耳鬓厮磨数度以来,我亦非全无收获,知晓了娘亲即便情动亦不易泛红,唯有耳根是例外,只可惜此时被湿漉漉青丝掩住,不能得见。

  花露清亮粘稠,却极是滑润,让蜜裂美肉更显嫣粉晶莹,只是仍旧将花径掩藏遮蔽,教我不禁想一探究竟。

  于是我虚假地哄骗道:「清凝,让夫君瞧瞧你身子里边的模样可好?」

  「嗯~」娘亲一声似是呻吟,却螓首轻点,眸中盈盈媚意,丝丝如梦。

  我不禁大喜,情不自禁地喊道:「娘亲你真好,孩儿爱死你了!」

  「霄儿高兴便好~」

  随着娘亲软语相迎,我心中也是柔情渐起,保证道:「放心,夫君定然轻轻地来,不然弄坏了清凝,可要把我心疼死了。」

  「嗯,请夫君怜惜~」娘亲美目更雾,微微一笑,温柔不已。

  我坚定点头,深吸一口气,双手拇指按住花唇,微微用力,向两侧扒开。

  「嗯~」

  娘亲轻柔而弥长地娇吟未尽,丰腴玉户随之分成两瓣肥唇,嫣红蜜裂也如面纱般揭开,露出隐藏的人间仙境的入口。

  只见蜜裂被扒开,露出了精巧的浅谷,如同一块被清水滴出凹槽的血色温玉,经花露润泽的美肉更为粉嫩,好似春来初绽的桃花,晶莹剔透;但更为惊心动魄的却是尾端微陷的孔窍,恰似粉嘟嘟的肉环,小巧玲珑,居然连红豆大小都没有。

  娘亲的雪白玉户丰腴而狭长,但一道微陷肉缝约占了一半,花唇中才是晶莹蜜裂,而这孔窍则更小,我几乎无法相信这是花径的入口,但却恰好嵌在每次交欢中阳物插入的位置,由不得我不信。

  诚然,我胯下阳物不算过人,但也不决不能说细小,可与这不足相思子的肉窍比起来,已然无异于庞然大物。

  如此玲珑小巧的孔窍,每回插入拔出、抽送搠凿,该有多痛?

  我不由心疼道:「娘亲,你这登仙窍如此小巧,每回欢好不疼么?」

  「『登仙窍』——是何物?」娘亲美眸微眯,却是轻巧避过,反而问起了另一事。

  「啊……这……」

  这本是我这几日给娘亲花径入口处窍环起的别名,不成想失口说出,虽有些尴尬,但望着娘亲笑吟吟的仙容,便知她并无怪罪,且以我们母子合体之缘,此事也勿需隐瞒,大可作为闺房之乐。

  于是我一扫迟疑,笑嘻嘻地回答:「就是娘亲此处入口啊,孩儿进去了以后欲仙欲死,便属意唤它作『登仙窍』。」

  说罢,我将一根食指指头轻轻点在了那粉嘟嘟的孔窍上,只一接触,便觉花露湿滑,蜜肉软腻。

  「嗯坏霄儿,专门想这些坏点子」受此袭击,娘亲荡出一丝娇吟,娇臀微抖,蜜裂微缩,「霄儿便是从『登仙窍』里出来的,如今又怎么会疼呢?」

  「那孩儿岂不是小神仙?」我调笑一句,松开了双手拇指,那蜜裂顺势合拢,如同一张软嫩滑腻的小嘴,含吮着我的指头。

  「嗯~」随着我的食指轻轻搅弄,娘亲不由哼吟起来,「哪有小神仙欺负大神仙的?」

  「说的也是,那孩儿就不当神仙了。」我顺着话头接口,「反正跟娘亲在一起,比当神仙舒服多了,有道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话音未落,我食指轻轻用力戳刺,只觉那粉嫩孔窍微微凹陷,随着指尖内突化成肉环,缓缓扩张,箍在了第一指节处。

  「啊,娘亲,你里边好烫啊。」食指甫一钻进花宫,里面的肉褶便贪婪地紧紧裹来,软腻而滚烫,教我不由颤抖呻吟。

  「嗯~霄儿的坏东西都进来好几回了,现下才知道么?」娘亲微微娇吟,毫不避讳,甚至颇有些醉心于打情骂俏。

  「嘿嘿,那倒不是。」我嬉笑着应了一句,指头被咬得死死的,但轻轻搅动几下,便觉花径收缩紧夹,更是溢出少许花露。

  听着娘亲的娇吟搅弄了几下,本想探入更深处,但花径太紧,一时难以得逞,又怕自己手指不净,污了娘亲仙体,于是轻轻拔出,却感到食指如同被小巧嫩嘴吮吸一般,竟也发出微微的"啵"声。

  望着那攸然紧闭的嫣裂挤出滴滴花露,恍若雨后红药,雪白月臀挺翘高举,如玉柱托献,我脱口而出:「清凝,你这颗桃子太美了!」

  「那夫君可不要把清凝吃了哦~」

  娘亲温柔软语,回眸一笑,竟尔将月臀轻晃,嫣裂瞬时化为一抹绯影,风情万种、撩人万分。

  如此阵仗,我哪里见过,瞬间兽性大发,将头撞入臀瓣中,脸印在雪脂上,大嘴一张便即含住两瓣花唇,狂乱吮舔,直欲以此小巧蜜肉果腹饱餐。

  「呀夫君莫要把清凝吃了……」娘亲的呻吟娇媚,却宛若天籁,「嗯、清凝以后一定乖乖听话

  娘亲做出这般逆来顺受的娇态,反而叫我怜惜乍起,动作轻柔起来,舌头拨弄花唇,在蜜裂中滑舔起来。

  「嗯~」娘亲似也动情起来,轻声娇吟,极为享受,「霄儿要把娘的心儿舔化了噢……」

  婉吟或缓或急,月臀微微摇晃,摩贴滑抚着我的面颊,随着蜜穴中溢出更多花露,钻入鼻腔的蜜香也愈发馥郁,简直让我沉醉万分。

  「唔唔……咕嘟……」

  我自然毫不客气,张嘴贴住蜜缝,粗舌乱卷,将清黏花露尽数吞入腹中,馥香盈口,似在吞食琼浆玉液一般,竟尝出了丝丝甘甜。

  「嗯坏霄儿……怎地吃个不停?就、嗯这般喜欢娘的水水么……」吞了几口,发觉花露愈发丰沛,于是我玩心大起,硬起舌尖,挤进蜜裂中,滑到孔窍处,向里头顶去。

  「啊霄儿的舌头也想顶到娘的心里去么……嗯好美」花径猝然受袭,娘亲不由娇臀微扭,却被我牢牢捧住,舌尖尝试几次钻探,实在是过于粗糙,无法突入小巧精致的花径。

  我只得将舌尖挤在蜜裂中滑动,却忽然发觉自己鼻尖正顶在一朵小巧到极致的粉蕊上,呼吸喷薄之间却并无一丝异嗅。

  我定睛一看,水润嫣粉的菊蕊带着一丝油亮,似针眼微陷的孔窍聚着细微密致的褶皱,既似引诱狂蜂浪蝶,又似守卫白壁贞洁,娇艳无比,撩人非凡。

  明明吞了不少花露,我仍旧为这私密而绮丽的景象撩拨得口干舌燥,实在难以忍受,在玉户上舔了两记,头颅微抬,张嘴吸在了粉蕊四周,舌头同时刺向了繁花锦蕊。

  「啊~唔……舌头、好烫……」这一回娘亲的反应明显剧烈不少,快美娇吟带上了一丝急切与难受,腰肢乱颤,月臀缩夹,但被大手抱住,只得任我临幸。

  我细细品尝着菊蕊,有些油滑又有些褶皱,旋转扫舔间似以指甲轻刻在我的舌头上,颇为刺激与有趣。

  我心中亦知此处是何作用,但这朵蜜菊实在太过娇嫩艳丽、完美无瑕,又想娘亲已近辟谷,更兼神功洁体,因此义无反顾地亲了上来。

  果然,粉蕊并无异味与异嗅,反而带着稍显浓烈的体香,况且随着我的舔舐,娘亲的月臀一缩一夹间,似两只柔若无骨的玉手在轻拍我的侧脸,显然极是动情,更助长了我的兴致。

  「啊霄儿不怕羞……噢娘要被霄儿、舔坏了……」娘亲似是极为难受,又极为快美,呻吟间竟有些意乱神迷。

  我更受刺激,硬起舌尖顶在菊蕊中央,用了二分力想要突破蕊关,但实在太过紧窄小巧,只将蕊褶顶得微微凹陷,粗舌仍被拒之门外。

  「啊……霄儿,莫顶……娘的后庭、日后再给霄儿……」闻得此言,我心中灵光乍现,含住蕊瓣轻吸了几口,依依不舍地抬起头来。

  「霄儿终于舍得放过娘了?娘还以为要被霄儿吃掉了呢~」

  甫一抬头,就见娘亲趴在池缘青石上,玉颜泛起绯樱烟霞,娇喘丝丝,微微嗔怪,眸中却是柔情万分。

  「怎么可能?吃掉了娘,孩儿不就成了鳏夫吗?」与娘亲打情骂俏,我已日益熟练,一手更是滑入臀沟,抚弄着被口水浸湿的菊蕊与爱露潺潺的花穴。

  「娘亲,有那般刺激么,怎么水水越来越多了?」我的手指探入花唇中,那里已经满是花露了,不由调笑道。

  「还不是霄儿,专做些坏事~」娘亲美目一白,微微嗔怪。

  「嘿嘿,娘亲既也舒服,应该是好事才对啊。」我坏笑着反口,又赶忙问道,「娘亲方才说后庭之事……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娘亲毫不羞赧,柔情万分地微微颔首,「不过同样也需霄儿先天之后。」

  「嘿嘿,娘亲,其实……」我化身登徒浪子,一抹菊蕊,厚颜无耻道,「只要孩儿不在后庭里边泄阳,应当也无妨吧?」

  「嗯~确实无妨,不过……」

  私处受袭的娘亲美目一眯,却卖了个关子。

  想法得到证实,正自一喜,又听娘亲话犹未尽,我急忙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霄儿忍得住么?」娘亲仙颜泛起一抹促狭的微笑。

  「啊这……」此言犹如泰山压顶,教我瞬间面色一垮。

  不如相思子大小的花径已是销魂万分,若无囚龙锁,我万万不是一合之将,饶是如此,在冰火绝景中亦要丢盔弃甲,根本不如《御女宝典》中吹得那么神乎其神,什么夜御十女、金枪不倒。

  而那羞闭的菊蕊想必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娘亲的檀口已是最为来去自如的了,可一旦品箫纳棒,唇舌销魂亦不逊色于花径,如此说来,那我还真有可能一泻千里。

  不过我眼珠一动,又道:「娘亲,若是孩儿不在你身体里泄阳,想必损耗也不会如此之巨吧?」

  「非也,阴阳相吸,此乃至理,不止在于本源相触,霄儿与娘强弱悬殊,只要身体相接,便有难止泄意。」娘亲螓首微摇,打破了我的念想,「若是不信,想想娘为你品箫那回,是否也是泄欲难当?」

  「这……确实如此。」想起那次口舌服侍竟是美得让我头晕目眩,若是喷射出来,恐怕不逊于在花宫里泄阳的汹涌磅礴,由此看来,娘亲所言不虚。

  「霄儿也勿需焦急,那宝典中姿势,娘都会教你一一尽情享受的。」娘亲仙颜动情,柔声宽慰,「只是有一条,不许贪多」

  「嗯。」娘亲与我已有鸾凤之约、肌肤之亲,又是大方知性,毫不避讳闺房之乐,甚至比我更加深谙此道,何愁没有泛舟欲海、共享极乐的机会?

  「娘亲,孩儿想要了。」思虑已毕,却见美臀仍在眼前,欲火未消的我立时爬上水中台阶,挺着阳物凑向月臀,却被一只玉手抵在腹间,阻止了急躁的我。

  「娘亲?」我不解地看向池缘,只见娘亲缓缓转身,酥胸半露,起身拉住我的双手,柔声解释:「霄儿给娘服侍了,娘还没服侍霄儿呢~」

  淡樱仙颜浸满温柔,狂涨欲火也为之停顿凝滞,我一看天色尚早,便点头答应:「好,都听娘亲的,这样孩儿也能多享受一会儿。」

  「这才乖。」娘亲微笑颔首,似乎极为满意,「这回全由娘来服侍,霄儿可不许妄动。」

  「好。」如此温柔的嘱咐,我自无不允,安然站定,静待娘亲的侍弄。

  只见莹莹美目柔波荡漾,娘亲立于氤氲水雾之中,恍若天庭仙子,那倾城绝艳的仙容浸满了温柔,缓缓向我靠来。

  娘亲双手搂在我的颈上,消去我上身水露,又踮起脚尖,樱唇却率先落在了我的额头,轻印浅吸,贴移到眉心处更是香舌轻舔,点点水意与温热直透天灵。

  「啊……娘亲……」一根素指移到了我的嘴上,我立时省起娘亲的嘱咐,做错事一般吐出舌头,轻舔一口,不再呻吟。

  那樱唇似是奖励般在我眉心轻轻一啵,更不稍止,又印上了我的眉毛,左右摩挲一会儿,吻在了眼眶上。

  我闭上双目,任由樱唇轻轻啜吸眼球,檀口中的兰息带着一股温柔,轻拍着眼皮,似要钻入脑海一般礼貌叩问。

  仿佛想将我的面容摹刻一般,娘亲如法炮制地印上了我的另一只眼睛,轻轻吮吸数记之后,又沿着鼻梁轻吻慢吸,来到了鼻尖。

  此时我才能睁开眼睛,看见娘亲的仙容上樱霞淡淡,美目中尽是温柔的水波,似乎极为陶醉。

  娘亲微微一笑,以贝齿轻咬鼻尖,香舌快速地扫舔几记,而后含住我的嘴唇,如婴儿含乳般轻轻吸吮。

  我的鼻息渐渐火热浓重,喷薄在琼鼻上,娘亲似乎也受到了催促,以甘霖将我嘴巴润湿之后,香舌柔柔地探入口中。

  我仍记着嘱咐,哪怕舌头也不敢乱动,任由施为,娘亲仿佛报复似地将我的舌头卷住,却又柔柔地含吮,仿佛在为它沐浴;时而上下拨弄挑动着它,时而钻入舌底抖动托扫。

  「唔唔……」这条娇软红舌宾至如归,在我口中来去自如,尽情地亵玩着我的粗舌——这回竟是轮到我发出呜咽般的呻吟。

  娘亲美目一眯,似是得意满足,旋即将檀口中的香津尽数渡来,引导着我吞入腹中后,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我的嘴巴。

  看着我哀求的眼神,娘亲心领神会地微笑起来,在我左右两颊一吻,道:「现在霄儿可以说话了。」

  「呼……」我如释重负,这般温柔地服侍,却教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娘亲并未逗留,樱唇继续贴了上来,却移到了我的下巴,轻吻吸嘬,又沿着脖子一路向下,在我喉结处重印几口,贴着喉管来到了我的胸口处。

  这一番服侍都非敏感地带,但仙子如此温柔舔舐,仍是教我浑身发颤,低头一看,只见娘亲已吻至胸骨处,扬起玉手将青丝撩至耳后,露出微红的耳根,笑意霎时攀上我的面孔——这代表着无双仙子已是在服侍爱子的过程中情动如潮了。

  娘亲抬头望来,恍若盛开的红心雪莲,嫣然微笑,螓首缓缓左移,对着我的黑色凸点吻了下去。

  「啊——」

  先是香舌扫舔数记,我的乳头立刻酥麻硬勃,那樱唇如膏脂般柔软,霎时含住了乳头,仿佛婴儿轻轻吮吸。

  那娇软红舌每下舔弄,都让胸口一片酥麻,宛若被生生剜去了一块肉。

  如此奇妙的感受,教我欲火难耐,不由哀求道:「娘亲,孩儿的手可以动动吗?」

  娘亲贝齿轻咬着黑点,螓首微昂,美目一白,便又继续舔弄了。

  我知是同意,心下一松,于是大胆地将一团丰凝硕乳纳入掌中,五指轻捏,逗弄着那娇立的乳蒂。

  仿佛投桃报李一般,娘亲也抚上了另一边的黑点,或捻或捏,那玉指光滑细腻,又纯熟无比,两处的酥麻同时灌入脑海,极为异样的快美享受。

  我一手抚上了娘亲的侧颜,拨弄着青丝与耳垂,颤声道:「哦,娘亲还说孩儿贪心……自己不也一样么?」

  娘亲啜吸了几口,松开湿润黑点,微嗔道:「娘是被霄儿带坏的……」

  未再多言,娘亲又将吻住另一边的黑点,或吸或舔或咬,同样也没放过湿润的这一颗,玉手就着香涎拨弄捻动起来。

  「哦……是孩儿的错,是孩儿带坏了娘亲……」

  我全盘接受了这指控,一边抚摸玉颜,一边揉捏雪乳,投桃报李地捻住乳蒂搓动,教娘亲的呼吸急促半分。

  两只黑色乳头被娘亲或吸或拨,感觉甚是奇妙,似乎有什么东西欲要破体而出却不得其门,只能化成鼓涨的酥麻,我竟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泌乳。

  「娘亲,你真会舔……」我被舔得浑身有些微颤,小腹收缩,与玉手同步揉捏着丰乳,起了调笑的心思,「可惜娘亲再怎么吸,孩儿这处也没有乳汁……」

  娘亲螓首埋在胸口,细细地舔弄,我的另一只乳头却被两指重捏一记,我立时嘿笑两声,不再多言,享受着香舌卷住乳头轻轻吮吸的酥麻快感。

  直到黑点已经无可再勃,娘亲轻吮数下,才放开了那黑石子般的乳头,竟牵起一根丝液,只是一分即断。

  在我的注视下,娘亲双手扶住我的腰腹,曲身下蹲,螓首移至我的胸腹处,竟吻住了那丛生毛发的最上缘。

  其实那里并不敏感,但倾城仙子的温柔服侍让我倍感刺激。

  樱唇沿着结实的腹部向下,亲吻着毛发,任由它们刺抚在檀口四周,下颚更是已然触碰到了少许坚硬黑毛,但娘亲毫不在意,一往无前。

  我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但不论腹部如何起伏收缩,那樱唇始终紧贴着片刻不离。

  当那樱唇来到了肚脐处时,娘亲檀口一张,连着少许黑毛,将肚脐一齐吻住。

  那檀口樱唇先是轻轻啜吸,将四周的腹肉都含吮得湿润半分,而后香舌迎着黑毛钻入了肚脐眼中,毫不嫌脏地顶弄微旋,探索着其中的褶皱。

  「娘亲,不要……那里很脏、哦……」明知太阴遗世篇洁体神效,但我还是不禁说出口。

  但玉手在我腰际轻掐一记,便教我立时禁声,任由娘亲又含住肚脐吸了几口,将弯曲黑毛也纳入口中,香舌在肚脐眼口灵巧地抖动一番,才继续向下亲吻。

  未及两寸,去势便被止住了,只因我胯下的阳物充血挺立,顶在了娘亲的下颚,龟眼流出的汁液也沾在了嫩滑的肌肤上。

  娘亲将螓首移开,望着倒贴在腹部的阳物,眸中尽是温柔。

  娘亲翘起一根玉指,轻点在龟眼口缘,指头沾上污秽汁液,沿着棒身下滑,微眯美目,似是讶然:「小乖乖,已然这般硬了呀。」

  「嘿嘿,还不是娘亲太美了。」我知娘亲的服侍周到,定不会漏了此处,是以并不着急,嬉笑回应,没有催促。

  果然,娘亲玉手轻扳阳物,螓首凑了上去,琼鼻微微嗅闻,淡樱仙颜上竟似浮起了一抹陶醉。

  未及多看,便见到一截香舌自檀口中探出,毫不嫌脏地舔上了红得发亮的龟首,将那粘稠的汁液卷入口中,换成了天上的甘霖。

  那双已吻过我身上多处的樱唇,也未嫌弃龟首,在龟尖轻轻嘬吻数记,而后香舌重新探出,绕着龟尖打转旋舔,紧贴着桃状轮廓螺旋而下。

  「啊嘶——娘亲的舌头好厉害……」我的手穿在青丝间,已然忘记了动作,阳物的触感主宰了灵台。

  待那香舌舔到冠沟时,红药般的嫩尖沿着伞缘菇棱来回滑动,好似要填满其中空隙,教我的欲火也更加勃发。

  香舌再将冠沟舔绕几圈,教我嘶声不止,螓首又继续下移,那香舌却并未稍离,如同丹青画笔描摹着棒身上的虬筋,沾了朱砂的尖毫滑过却只留下清润的水迹。

  阳物愈发滚烫,香舌却愈发柔软,极尽温柔地来到了肉棒根部,却仍未停止,舌尖顶着黑线滑下,直舔到卵袋底缝。

  一坨黑皱蛋囊已然压到雪颊,娘亲却并无抵触,柔眸注视着爱子,檀口反而缓缓张开,含住小半颗卵蛋,娇润朱唇轻抿缓纳,恰在樱桃小口扩成极限圆形时,娘亲微微一嗦,将子孙袋含入口中,霎时间一团暖流喷薄其上,包裹香舌随即轻轻舔弄。

  「啊……」我呻吟一声,如此姿势,娘亲螓首半昂,只见那樱晕仙颜上,水目柔波,轻含缓吮,陶醉不已。

  还不止于此,那舌尖极为灵巧,顶开、钻入囊袋的肉褶,来回扫舔,似乎要将其中的污垢尽数洗净。

  丸袋并非敏感之处,但倾世仙颜雌伏胯下,温柔地含吮扫舔,所带来的视觉与心理的刺激尤为强烈,若无娘亲的玉手捏住肉茎,恐将狠狠反弹,或将我腹部击破。

  「哦——娘亲,舔得孩儿好舒服……」

  娘亲从不厚此薄彼,玉手握住火热阳物轻缓撸捋,更是极有耐心地将两边黑蛋都纳入口中,轻嘬慢吮,唇含舌舔,温柔服侍一番,教我呼吸愈发浓重,才松开檀口。

  我的手轻轻在如云秀发中穿梭,望着沾湿香涎的黑蛋,竟有些妒忌它们能得如此温柔而细致的享受!

  似是爱到了极点,娘亲张口吐出之后,又在两颗卵蛋上轻轻一吻,才稍稍离开。

  但更令我没想到的是,娘亲的柔柔玉手将黑挺阳物一扳,竟以绝世仙颜贴上了虬筋暴起的肉柱!

  我仿佛中毒一般,望着娘亲以淡樱玉颊摩挲着黝黑肉棒时,呼吸凝滞,无法作出任何反应,只能睁大双眼,将这一幕印入脑海。

  仿佛是一张绝妙画卷上压了锈迹斑斑的铁剑,又像是泼了一砚黑墨,狰陋肉棒与倾世仙颜绝无相合之处,哪怕娘亲如痴如醉地以靥摩挲,我亦觉得是玷污,是亵渎,是冒犯……

  但与此同时,我心中却升起一股难以估量的满足感、自豪感、骄傲感,似乎获得了无可逾越的快感。

  「啊嘶——」

  我未及思索,香舌已贴上了棒根,沿着背底一条缝补似的深色肉痕,重新舔上了龟头,并将汁液再次卷净。

  娘亲一手握住肉茎,香舌孤零零地裸露在外,沿着马眼缝口来回扫舔,轻柔而细腻,已分不清是黏液还是香津。

  「哦——娘亲——」

  我早已运起囚龙锁,却仍是被这如遭雷击的快美逼得喘息不止。

  忽然,两只玉手同时攀上了肉龟,大拇指分贴两侧,微微发力,将那蛇眼扒开,娘亲的螓首微微凑近,香舌探入了鸟喙状的马眼缝口中,轻轻抖动。

  「啊嘶——」

  我有如雷击,无法言语,唯有嘶喘,浑身绷紧,仿佛四肢百骸全无知觉,唯余马眼这一处。

  随之而来的,不光是快美,亦有痛楚,那马眼何其敏感,饶是香舌细腻柔软,尿道内仍有若火烧火燎,但又有异样的快美升腾不已,直奔灵台。

  更叫我心弦乱颤的是,那处既是阳精出口亦是尿液出口,娘亲却毫不嫌弃,以檀香圣舌钻入其中!

  罪恶感萌发同时,却又是无与伦比的满足!

  蛇眼中的粘汁争先流出,竞相玷污舌尖上的仙涎以及小巧红药,其上浸润的,明明是教我醉心万分的甘霖,却在尿管里化成了毒药,如雷殛一般风驰电掣、袭遍全身,更带着无法名状的快美!

  那香舌带着马眼汁液微抖了数下,便退了出来,牵起一丝仙霖与秽汁的混合黏液,这才教雷蹿蛇游般的快美稍稍消减,却被接踵而来的极乐掀翻在地!

  只见娘亲微张檀口,樱唇吻住了怒张的龟眼,用力啜吸,瞬时将那滴滴涌溢的黏液嗦入口中,连同甘露一同小口地快速吞咽,响起「咻嗬」不绝的靡靡之音。

  「嗷——娘亲、小嘴好厉害,孩儿的魂要被吸出来了……啊——」

  这股吸力仿佛无底洞一般,有着致命的魔力,我无法思考,不将灵魂都喷入其中就无法善罢甘休。

  摄魂夺魄般的吸力自大张的马眼传入体内,似乎要将那蛇泪、阳精、浊尿都尽数吸入圣洁檀口中,都吞入喉颈胸腹中,化纳融载于圣洁无瑕的仙体。

  娘亲美目紧凝于我,似欲滴出爱波,陶醉不已地嘬吸,让那淡樱玉颊都微微凹陷,这如梦如幻的冲击力,丝毫不逊于任何快美,更教龟首的快感如雷击电殛。

  欲仙欲死已不能形容我此时的享受,樱唇嘬吻,檀口吞吸,即便囚龙锁亦难以久持。

  娘亲唇吻口吸,宛若销魂魔窟,那堆积得无以复加的快感如浪如潮,即便让我永堕无间也心甘情愿。

  仙子嗦吮更不稍停,仿佛要将污秽阳精当做琼浆玉液一般吸入腹中,我既欲享受口吸唇嘬的绝伦快美,又欲体验阳物精浆的喷薄释放,如此矛盾纠结冲击着灵台,更教精关摇摇欲坠。

  但娘亲仿佛与我心有灵犀一般,就在囚龙锁难以为继的千钧一发之际,圣洁檀口霎时停止了温柔而致命的啜吸,含羞般缩吻住龟尖眼顶,将黏液尽数吮入口中,「啵」的一声轻响,樱唇犹如娇蝶离蕊,随着一声微咽,玉手如灵蛇般绕住了狰狞阳物,就着香涎轻轻捋动起来。

  「哦……」我瞬间如释重负,亟欲喷薄的快感冷却不少,总算险之又险地将精关守住。

  温凉怡人的玉手正在缓缓捋动,若在平时,这也是极美的享受,但相较于方才灵魂消融般的快美,竟有些相形见绌,这简直难以想象。

  「娘亲,你的小嘴好厉害,孩儿用上了囚龙锁都险些忍不住!」

  望着龟眼附近一圈明显的水痕吻印,我口称庆幸,但隐隐又有一丝后悔,甚至责怪这诀窍,让我无法在极致的快感中尽情喷发。

  「便知霄儿忍不住,娘才停下来的。」雪润素手轻箍缓捋,娘亲嫣然一笑,温柔答道。

  「娘亲真是……与孩儿心有灵犀!」话已如此,但却仍不能描述我们母子缱绻的万一,娘亲不仅对我的性格了如指掌,而且对我的身体也是这般。

  无论晨吻也好,吹箫也罢,每回都能让我享受到最后一刻,如此之事只在微毫之间便会弄巧成拙,娘亲虽有超凡灵觉,行起此事来可谓举重若轻,却仍算是兵行险着,若非对我爱到了极点,定然不会如此弄险。

  这既是宠溺过度的母亲在纵容我,也是永结同心的发妻在深爱我。

  因纵容而深爱,因深爱而纵容。

  「自然如此。」

  娘亲笑吟吟地点头,仙躯半蹲,姿娇素袍,如雪莲盛于仙境,玉手温柔捋动,将狰狞盘筋的阳物治得服服帖帖,流出几滴浓泪,忏悔不止。

  我喘着粗气,一手抚摸着娘亲淡樱绯靥,一手捞住丰凝硕乳,将雪脂抓握得四溢成条,将酥乳捏成各种形状,将粉蒂捻拨搓拔。

  「嗯~」娘亲素手未停,动情地微微哼吟,玉靥逢迎摩挲着大手的抚摸,桃花眼如浴池般水雾氤氲,似乎有些陶醉。

  母子二人互相抚慰,四目相对,柔笑微吟,气息略粗,旖旎而情浓。

  「呼……娘亲,孩儿方才好舒服啊!」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如此说道,竟是觉得无比满足,已然不输于与娘亲共赴巫山后水乳交融的温存。

  「一瞧霄儿那色授魂予的模样,娘就知道了。」娘亲螓首轻点,笑意微醺,似促狭似安慰似宠溺,竟还有一丝得意。

  「娘亲,孩儿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情到浓处,肺腑之言、山盟海誓脱口而出,却仍觉不能将我心中爱意尽数表达。

  「娘又何尝不是呢?」娘亲温柔回应,玉手微微用力,将龟口挤出几滴汁液,似在呼应彼此心中浓浓的爱意。

  「娘亲,终有一日,我一定要光明正大地娶你为妻!」我双手捧着情动的绝世仙颜,许下约誓,如非娘亲握住我的命根子,我定要吻住樱唇,将无尽的爱意灌入圣洁檀口中。

  娘亲嫣然一笑,极尽温柔道:「傻霄儿,何须来日,娘现下已是你的妻子了。」

  「可、也是,无论旁人如何,娘亲都是孩儿此生不换的爱妻!」

  我本欲说目前此事不能示于人,但旋即想起此乃母子二人共同的决定,且依娘亲之言,花前月下说起此事未免不解风情,于是我立时改口,换成了矢志不渝的爱语。

  「嗯,那清凝要继续让夫君舒服了。」娘亲娇应颔首,圣洁中一丝妩媚,「柳郎仍要乖乖的,让妾身来服侍夫君哦~」

  夫妻间也未必会有的极尽温柔的爱语,却被娘亲以哄孩子的口气说出,听来是柔情万分又是宠溺无度,感觉极为奇妙,教我既刺激又满足。

  仙子品箫记忆犹新,娘亲从不半途而废,接下来应当是阳物进入到温暖檀口中的旖旎服侍,那樱唇嗦吮的极致快感,教我有些期待,不禁调戏道:「是,孩儿都听好清凝的——」

  如此各异的称呼组合在一起,有些不伦不类,但娘亲投桃报李,大方而动情地应道:「嗯夫君乖乖的,娘就让柳郎舒舒服服、痛痛快快地享受清凝的小嘴

  「嗯、啊——」

  我应答未竟,握住阳物的玉手已然加重力道捋至棒根,却并不痛楚而是快感倍增。

  如玉般的拇、食二指坐落在黑色粗毛中,虎口钳住阳物根围,掌心压在半干半湿的精囊上,使肉柱顶端的龟首更为突出,好似恶蛟示威般微微张口。

  娘亲不急不缓,打量了一下,眸中荡起一丝妩媚与陶醉,倾世仙颜仿佛受到了吸引一般,缓缓靠近黝黑阳物。

  随着娘亲的螓首如皓月般临近,我亦不好再揉弄丰凝雪乳,便顺势搭在了圆滑香肩上,轻抚慢摸。

  无瑕的画卷主动迎向破坏其完美的器物,我欣赏着这绝美的旖旎风光,一语难发,连呼吸都凝滞了。

  当温热兰息轻轻落在龟头上时,娘亲螓首微抬,我便能观赏到那樱靥上的陶醉之色,娘亲亦能以柔情似水的美眸看到我的神色。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表情,但却知道无论是急色还是温柔,娘亲都会心怀满足。

  果然,娘亲眼眸微眯,勾起一抹笑意,樱唇缓缓张开,吻住了汁液黏糊的龟尖,轻轻嘬吸之间便将秽水纳入口中、吞入腹中,欲以纯净仙体化解其污浊。

  我瞬间感到一股吸力,虽不如方才马眼大张时的快美绝伦,但娘亲如此温柔而不嫌弃的动作,仍是教我快美骤升。

  轻抚着修长雪颈,我口中微喘不停:「哦……娘亲吸得孩儿真爽——」

  紧接着,那软如花瓣的柔唇缓缓沿着龟首丑桃形的轮廓蠕动,一点一滴缓缓地将其抿含入口,似乎在品尝极珍稀的佳肴。

  随着龟首被缓缓嗦进圣洁檀口,仿佛探入了四季如春的人间仙境,温暖宜人,更有一条好客的美人蛇前来相迎。

  约近极限的樱唇撑圆,将龟首连同冠沟含裹在檀口内,香软红舌如同乖巧姬妾般娇羞侍奉,轻轻地沿着蛇眼扫舔一小会儿,而后绕着龟尖打转,带着香涎的滑腻,以甘霖将其裹缠得润湿。

  「啊嘶——娘亲,你的舌头、好厉害……舔得孩儿要飞了、啊——」

  我虽看过《御女宝典》这等专门记载房中术的书物,但与男女之事上终究阅历过浅,在未与娘亲夫妻一体之前,连自渎都不曾有过。

  因此我无法评判娘亲品箫技巧高低与否,但以我观之,仅就这两次而言,也堪称进步神速了——娘亲本就极为心思细腻,除了初行此事时虽有微微齿感刮蹭,但稍纵即逝,此后再也不曾有此体验。

  更别提这回别开生面的侍弄,哪怕宝典中的记载也未有如此销魂,且那舌尖钻入龟眼、极尽挑逗之能事,更是连宝典中也未曾提及。

  冰雪聪明、天资超颖、禀悟妖孽的娘亲,于纵情床笫间亦可尽展其才能,实属始料未及,但我惊叹之余,更知是母子情深、鹣鲽缱绻,才教她费心钻研——要知道,娘亲与父亲情投意合,却未曾有过如此香艳服侍!

  我双目喷火,眼见着娘亲口含黑棒、轻吮慢舔,美眸相凝,被撑圆的唇角无法动弹,但那双桃花眼仅是微微一眯,竟尔流露出柔情而满足的笑意。

  娘亲眸中笑意盈盈,口中动作却不曾怠慢,在舌尖沿着菇缘绕舔几圈后,红唇便沿着棒身蠕动,轻柔紧抿,将桀骜不驯的虬龙吸入人间仙境豢养。

  樱唇吞嗦、檀口含吮的无上快感,教我不由嘶道:「啊——娘亲,好暖和——孩儿被吸得魂儿都要飞了、哦——」

  娘亲以樱唇温柔地抿含紧裹,旷世倾城的仙容满溢着陶醉神情,似乎口中黑茎是世间难寻的珍馐美味。

  臻至先天的娘亲几近辟谷,于饮食一事向来素简,多是饮露食粥,连白正驿中的那桌山珍海味也不曾让她动容,但这根属于她亲生儿子的黝黑丑陋的阳物,却偏偏能教她如痴如醉,即便以圣洁香口舔含吮吸,也是心甘情愿、如餐佳肴。

  这般尽心尽力的侍奉,不仅快美无尽,更教我柔情万分,却也难免升起一丝得意感。

  我的魔爪不由从雪颈上抚至绯靥,中指、无名指滑入那微微凹陷的玉颊,既散发着冰雪的清凉,又蕴含着动情的燥热,更教人心旌动摇的是,居然可以从此感受到缓缓进入檀口的怒涨阳具。

  娘亲美目微眯,似乎知道我的心思,温暖腔壁紧紧贴着阳物柱身,更加用力地裹吸抿含,如同般将黑棒缓缓纳入檀口深处。

  「啊……娘亲、你的小嘴……呜~吸得好紧……哦、孩儿好爽——」

  娘亲紧裹吸贴肉棒而品箫,似乎在以温暖腔壁而啮咬嗫噬这性器,淡绯仙靥与粗涨阳物更如只隔了一层薄纸,明明触到的是柔软雪嫩的玉颊,却体会到了因虬蛟深入檀口而引起的微不可察的起伏,仿佛正在紧贴着自己的秽根,连贲张的青筋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虽然我对自己的阳物讳莫如深,但此时此刻,却在逆伦交欢中尽数化为了无与伦比的快感。

  「唔……」

  随着娘亲微微哼吟,檀口含住了大半截黝黑阳物,终于进无可进——樱唇几乎快要触到箍住棒根的指圈,从玉指间钻出、腹阜上挺起的不屈黑毛在兰息中微颤,似欲玷污嫩润香唇。

  进去了!

  我心中升起一声呐喊,脑中热血充盈不逊于下体,却是美得一片空白。

  时隔多日,娘亲再次以授圣训、责过错的绝妙檀口尽可能地含吮住了阳物,这属于她亲生儿子的肉棒,这自母体而出又回归本源的背德性器!

  这是无与伦比的刺激,檀口紧贴的温暖、阳物枕卧香舌以及龟尖微触上颚的真切感受,直化成了飘飘欲仙的快美,几乎教我头昏眼花。

  「啊——清凝,你的小嘴、是怎么把、喔~孩儿的阳物含进去的——」

  我已然语无伦次、辨不清该如何称呼,在娘亲微陷的颊窝里轻轻滑抚,感觉到了阳物的硬挺,如同铁棒一般蛮横嵌插在檀口中。

  娘亲自然无法回答,美目却只微眯,荡出无形而繁复的笑意,而我一一读懂,嗔怨、娇媚、满足、宽慰,如倾盆大雨滂沱坠地般生生击在我心底。

  「喔……」我忽地呻吟一声,只见圆弧樱唇缓缓吐出了黝黑肉棒,却又含得无比紧俏;按压在侧颊的手指头似可体会到茎身青筋,明明感受不到贝齿的存在,却又似在将我的命根子以香艳的方式咬掉拔出!

  「啊……嘶,孩儿的命根子、要被娘亲——咬掉啦……呼唔——」

  我粗喘大气、意乱神迷地呻吟着,却又被水波缭绕的美目中那一丝始终的温柔唤醒,继而沉溺在旖旎美景之中。

  从娇若桃花的唇中吐出的却并非琼浆玉液、香药瑞蕊,而是一条黝黑肉棒,虬筋盘踞,尽染甘霖,水光泽泽,极煞风景却尽显淫靡。

  「唔嗯~」随着棒身几乎被吐出来,娘亲微微哼吟半声,仅将怒涨肉龟含在口中,水眸微抬,柔情万分地注视着我的神情,温柔服侍却不曾稍停,香舌已然在绕着龟头舔扫,似在挽留情郎。

  香舌扫舔之下,啜吸之力顿减,教我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抚摸着旷世仙颜,感动道:「娘亲,你真好,得您如此服侍,孩儿不枉此生了!」

  娘亲闻言,水眸微眯,情意涨动,眼中柔波似欲滴落,檀口吸吮一记,香舌嫩尖微微挤进龟眼,将粘稠汁液尽数舔舐刮卷,与蜜津融溶,而后螓首前倾,不疾不徐地吞吐起阳具来。

  「啊嘶——娘亲,舔得好爽……喔——」阳物被仙子温吞爱吐,无比舒快,教我浑身绷紧,嘶嘶呻吟,「呜,好想射在娘亲的小嘴里、啊——孩儿要被吸死了、哦——」

  轻触着因吞吐阳物而微陷的颊窝,感受着娘亲服侍的律动,心中得意与柔情皆是非凡。

  娘亲吐纳阳物的动作极尽温柔与爱怜,似乎这狰狞肉棒弱不禁风,但紧裹密吮却又似毫不怜惜,每一分乌茎、每一寸黑皮、每一根青筋,都浸润在香涎中,叫嚣着无尽的快美。

  「唏溜……滋滋……唔嗦……」

  当娘亲吞吐阳物时,娇软樱唇吸裹得无比紧密,阳物好似穿过了一团柔腻肉脂一般,却并非悄无声息,反而发出了堪称淫靡的声响,更加剧了我的昏厥般的快美。

  而当檀口含纳龟头时,香舌便主动缠绕扫舔,打转刮卷,毫不嫌脏地黏汁尽数纳入腹中。

  「哦~娘亲,你的小嘴实在太爽了……便是让孩儿做神仙也不换、嗷——」

  手抚着娘亲前后耸动、温柔吞吐的螓首,在无穷快感的浪潮中随波逐流,若非谨记着娘亲的嘱咐,我早已挺动腰臀,让阳物在檀口中肆意进出了。

  胯下娘亲一手扶腰,一手握阳,不紧不慢地吞嗦吐纳间,青丝缓荡,柔眸似水,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无论我是心疼爱侣的关切还是急不可耐的纵欢,那份温柔与情欲始终平分秋色、不分彼此。

  不得不提,虽然整条乌黑肉茎被娘亲吸裹得水意盎然,但与上回不同的是,那被撑得浑圆的樱唇却并未漏出一丝一毫的香涎——这又是一桩巨大的进步,不禁教我暗暗感叹娘亲于此道的天赋异禀——尽数藏纳在温热檀口中,滋润着肉棒与龟头。

  望着温柔服侍爱儿的娘亲,淡淡绯樱浸染了绝世仙颜,情动不堪,其中最令我感动的是那一抹陶醉之色,如此折辱自尊之事,为了爱儿却能甘之如饴。

  我恍然省起,当檀口用于男女之事时,娘亲似乎都极为欢喜与沉醉,无论是亲吻与品箫,还是今日的特别服侍,面上始终都有一丝迷醉——要知道即便是情潮登极时,娘亲意乱神迷中的如痴如醉之色也未有这般经久不衰。

  灵光一闪,我大胆开口,说出亵渎檀口的爱语:「啊——娘亲,孩儿好爱你的小嘴——好想让你亲一辈子啊!」

  果不其然,娘亲眸中温情更盛,爱意与浅笑传入我心中,而螓首却不曾停顿,依旧按照方才的力度与速度,温柔而动情地吞吐阳物,给唯一爱子与爱侣以极致的快美与舒爽。

  「滋滋……咻嗬……唏嗦……」

  伴随着靡靡之音,娘亲温柔地嗦吮着黑粗阳物,竟似以无上技巧将肉箫吹奏了一阕乐曲,但其中蕴含的快美与舒爽,只有我一人能体会,既如天崩地裂般波澜壮阔,亦如两情缱绻般水乳交融。

  柔软雪白的腰肢随着螓首前摇后晃,在浴池中荡起微微水波,但那看似张弛有度的水弧间,所蕴含的乃是怒海狂涛般的激情、一饮一啄的柔情以及血浓于水的亲情。

  在这个娘亲神功营造出来的瑶台天境般氤氲仙池中,却能得仙子极尽温柔的口舌服侍,以神圣檀口吞嗦吸吮丑陋黝黑的阳物,何人能得如此待遇?

  我柔情与激欲并起,喘着粗气,说起情话来:「哦~娘亲,还说孩儿油嘴滑舌……还是您的小嘴更滑……孩儿的阳物都快滑进你肚子里了……」

  娘亲美目微白,继续嗦吮了几回,当仅剩龟首含在檀口中时,两只玉手却忽然扶在我的腰上,似乎以作固定之用。

  正当我有所疑惑时,娘亲螓首缓缓贴近我的小腹,那樱唇亦是温柔地将阳物嗦入口中,但这回,柔瓣已过了方才所裹吻滋润出的湿痕,却并未停止,仍在继续吮含!

  「哦——娘亲,怎么还能……啊嘶——」

  随着清润兰息铺落在我腹部,整条阳物已然被娘亲裹含在口中,樱唇吻在了根底四周,硬曲黑毛不光侵犯了朱唇,有些更是胆大包天地顶在了琼鼻尖峰上。

  但视觉刺激乃是微不足道的,因为我的全副心神已然投入到了一片汪洋大海中——随着螓首压在肉茎根部,那怒涨龟首愈发深入檀口,先是越过了香软舌根,感觉到四周腔壁收缩,而后缓缓陷入了一团肉窝中,似乎镶嵌得恰到好处。

  当整颗龟头彻底进无可进时,被包裹在一处既紧窄又柔弹、既温热又软嫩的绝妙之所,我终于明白过来,那是舌头无论如何探索也到达不了的秘境——娘亲的喉关!

  「啊——娘亲,怎么会……喉咙、喔——」我心中激荡着无法言说的念头,自己不仅在娘亲绝妙的身体上肆意寻欢,更能无限接近温暖体内的秘密。

  这一发现教我心头无比火热,龟眼几乎是喷出了几滴粘稠汁液,竟让我产生了泄阳的错觉。

  「哦——」

  我仰头长嘶一声,终于忍不住抱上青丝螓首,骤然低头,正欲耸动腰身,却忽然发现,此时此刻娘亲为了让我享受喉间的温柔,无瑕面容几乎都埋在我的胯下,丛生的毛发与仙颜离得极近,下颔更是覆压在蛋囊上,一动也不动。

  居高临下所见,娘亲似不能动弹,未如方才一般微昂螓首,我也无法观见娘亲此时的神情,虽然不知这到底是怎样感受,但如此尽心侍奉,教我柔情骤起,改抱为抚,忍住浑身颤抖,避免阳物给娘亲带来难受作呕。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在无尽欲浪与快美中,我竟然清醒如常,化粗抱为爱抚,温柔地说道:「辛苦清凝了,夫君很舒服,若是不适便起来吧。」

  闻得此言,娘亲反似受了鼓励一般,双手按住我的腰身,绝世仙颜埋得更深少许,龟同时首亦前进半分,彻底嵌套在温软喉关中,严丝合缝,契若天成。

  「喔……好舒服呜~娘亲的喉咙在咬孩儿呢——」

  龟首仿佛深陷在一团软脂中,却又被柔腻软腔挤压紧迫,从龟尖到冠棱,无一不在随着喉关的律动而享受温热,似有无数只柔若无骨的玉手在抚摸,又似被娇嫩香舌如灵蛇般卷缠包裹。

  我轻抚着娘亲鬓侧青丝,不去触碰侧颊,以免让娘亲难受,柔情主宰了欲浪,温柔地呻吟:「嘶——孩儿要被娘亲吃回肚子里了,哦——」

  娘亲亦有所感,双手紧压慢放我腰背,螓首轻移,让阳物在喉关中微微耸动,虽然距离只有半分,再加上收缩紧迫的软肉,快美却不逊于阴阳结合。

  「啊——孩儿在插娘亲的小嘴……怎么和下边的一般紧、喔——」

  在娘亲的主导下,阳物在极短的间隙内抽插着喉关,温热紧致带来快美恰似波波浪潮,教我浑身紧绷,囚龙锁不敢怠慢半分,否则立时就要崩溃喷泄。

  看着胯下无法抬头、专心以嫩喉侍奉爱儿阳物的娘亲,我心中柔情并起,缓缓抚摸着青丝,任由娘亲操弄着香艳品箫的节奏,没有丝毫不耐与急切。

  与此同时,极致快美也没有丝毫减少,尤其是望着娘亲额前青丝与腹上黑毛相接,琼玉鼻尖压过弯曲毛发顶在阴部,更让快美变得无法控制。

  娘亲的檀口已是人间仙境,喉关更是洞天福地,温热而紧致,随着律动而咬缠蠕啮着整颗龟头。

  未及多时,龟首嵌入喉关内,既温暖湿滑又紧致润腻,只是微耸抽插数十记,快美已然抑制不住,囚龙锁崩溃在即。

  「哦——娘亲,孩儿快忍不住了……」我不由呻吟出声,紧紧憋住精关,粗声低喊。

  娘亲却仿佛置若罔闻,似爱怜到极点般,仍轻推着我的腰背,又让龟首在嫩喉内抽插了数记,直教我整条阳物粗涨到了极致,却就在热血将欲破体而出的瞬间,娘亲喉关骤然一松,螓首微退,让龟首重新枕回了舌根。

  「哦……」

  致命快感猛然一撤,我瞬间松了一口气,但龟眼仍是挤出数滴黏液,几乎是直直射入了娘亲的喉关里。

  「唔——」

  随着琼鼻送出一股悠长的温热兰息,娘亲这才以樱唇紧抿肉棒,缓缓将乌茎吐出,当唯余龟首在檀口中时,又毫不嫌脏地将马眼上的黏糊汁液舔舐干净,舌尖轻轻在缝中滑动数回,才将秽液吞入腹中。

  此时娘亲才轻抬螓首,一双美目柔情似水,淡樱仙容一抹陶醉之色颇为显眼,口中虽是含着丑秽阳物,却显得那么圣洁。

  龟头逗留在人间仙境般的檀口中,被香柔红舌无微不至地舔弄扫卷着,让我享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美,却是爱抚着娘亲的樱颊,道:「娘亲的小嘴好厉害,孩儿以为要被吃掉了呢。」

  沾满水雾的桃花眼微微一眯,娘亲荡出一丝妩媚,但更多的是目睹爱子舒爽后的满意与爱怜,随后将龟首轻轻嗦吮几记,紧含着渐渐收缩的桃形轮廓退后,直至在龟尖上将马眼嘬吻几记,将粘汁嗦吮干净,方才离了怒涨龟首。

  望着紫红油亮的龟首上牵出几根粘丝,连在樱唇上,随着螓首后退而断裂,旋即娘亲仙躯轻起,白袍自脱,恍若羽化飞升,双手却最终搂住了我的腰背,为我驻留人间,嫣然一笑:「霄儿如此欺负娘,若真能吃回肚子里,那倒好了~」

  「嘻嘻,娘亲可舍不得,否则岂不是成了寡妇?」我双手顺势攀上了翘胀月臀,揉捏着饱满脂瓣,口出亵语,「不过就算是寡妇,也是天仙般的寡妇——」

  娘亲在我腰上轻掐一记,浅嗔道:「胡闹,哪有这般说娘的?」

  「嘿嘿……」我也投桃报李地抓了一记臀瓣,五指深陷雪肉中,随后轻柔抚摸,温柔而好奇地问道,「娘亲,方才那是何技巧,孩儿怎么毫无印象?」

  「非是习自那书中,乃是娘思得的。」娇躯任君轻薄的娘亲嫣然一笑,大方陈情。

  「可有名字?」我口中称问,却抱着月臀贴近自己,将胯下挺翘阳物贴在柔腴雪腹与阴阜上,缓缓摩挲起来。

  娘亲并无羞赧,反而将饱满酥胸紧贴在我胸膛,任由爱子以阳物亵玩胴体,却是早有对词:「便知你这小坏蛋喜欢这些花样,娘已想好了,就叫『箫声咽』。」

  「嘿嘿,还是娘亲懂我。」我痴笑两声,随后郑重问道,「方才这般可娘亲可有难受?」

  「若是普通女子,直抵喉关,自会呼吸受阻、反胃作呕,难免伤到阳物。」看见我脸上浮现的担忧之色,娘亲温柔一笑,宽慰转口,「不过娘已是先天,屏息凝气不在话下,倒能让霄儿尽情享受。」

  「娘亲,辛苦你了。」娘亲螓首轻摇,笑意更柔:「无妨,只要霄儿舒服,便不枉娘一番服侍。」

  如此婉意逢迎的仙子娘亲,教我感动得无以为报,哪怕我对自己的阳物退避三舍,也只犹豫了一瞬,便吻住了淡湿樱唇,温柔而激烈地缠绵热吻起来。

  粗舌刚入唇关,那条红药般的香舌便主动迎上来,立时如同天雷勾动地火一般,互相缠绕吮吸,渡来仙霖,夺去口水,吻得滋滋作响。

  「唔……嗯~」

  在我贪婪地索取下,娘亲亦被发出难耐而快美鼻吟,温热兰息与粗重呼吸相互交融,正如蛟蟒与美人蛇抵死缠绵,分津引露,共赴巫山。

  我本以为娘亲品箫之后,阳物的味道会玷污檀口,未曾想用力吮吸之下仍然满是清香,直透心底。

  微一思索,我便明白过来,此乃娘亲神功所致,那一瞬间的犹豫恐已被娘亲尽数收入眼底,先行清洁过口中异味了。

  如此满是为了爱儿考虑的心思,我不由柔情渐起,温柔与香舌交缠吮吻,轻柔抚摸月臀,更是与娘亲片刻不离的水眸相视相凝,虽然欲望翻滚不息,快美半分不减,心中却是无比安宁与平静,深深体会着水乳交融的情意。

  娘亲亦是美目一眯,投桃报李,玉手将我腰身压近仙躯,让阳物微微陷贴在湿润柔软的阴阜与小腹上,玉腿柔胯挤托着囊蛋,香舌不忘紧紧与我缠绕,将粗舌上的口水毫不嫌弃地舔卷回来、吞入腹中。

  如此一番缠绵,娘亲面上的陶醉之色更浓半分,桃花眼宛若盛开一般尽展朦胧水雾。

  我沉湎在温柔乡中,与娘亲不知湿吻了多久,只觉下体勃发摩擦着柔软胴体,无比舒爽,龟眼吐出的黏液已经让两人下体黏糊糊的了,虽不觉难受,但却有些异样。

  于是我将香舌整条吸吮一遍,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湿润朱唇。

  娘亲满目柔情地望着我分开,连唇间丝液扯断,溅在下颔都未曾注意,仍旧双手紧抱我的腰身,让阳物贴在柔美下体上。

  「娘亲,方才『箫声咽』可让你也感到舒服?」我轻轻托抚着手中圆臀,柔软饱满的触感直透心底,欲火涌动,却仍能清醒无比地询问爱侣的感受。

  「自然舒服。」娘亲嫣然一笑,既妩媚又宠溺且宽慰,「霄儿的坏宝贝插得那般深,又硬又烫,好似搠在灵台,教娘什么也想不了,下边不由自主地流了好多爱水~」

  我听得心下火热,一手探到了柔臀的沟壑的上缘,凑上前咬着娘亲的嘴唇,故作不信道:「果真如此?那夫君可得好好检查。」

  「嗯~娘几时骗过霄儿?」娘亲微吟一声,浅嗔宠溺,却将月臀挺翘些许,让我作怪的魔手更加自如,「柳郎仔细些,可别冤枉了清凝……」

  右手越过柔弹的臀峰,堪堪握住月瓣,五指钻入紧贴腴腻的雪沟中,好似被两团凝酥膏脂挤压包裹,好不舒爽!

  沿着深沟滑过蕊菊,探入丰满的腿心胯间,径抵蜜裂尾端,一股冰凉之意自指尖直透心底——娘亲的花穴果然已被清黏花露沾湿!

  娘亲嫩滑如玉的肌肤已然没有清水残留,但股间花露却黏腻不堪,挤在雪白紧并的玉腿间,正沿着雪柱缓缓滑落。

  「乖乖,娘亲下边发大水了。」我忍不住调侃一句,食指拨开了湿润花唇,钻入蜜裂,在花露满满的蜜谷中滑动起来。

  「唔嗯~娘没骗你吧?」仙颜情动不堪,娘亲却微笑凝视,仍不忘反问,自证清白。

  「没有没有。」我食指不停,连忙应答,却又调戏道,「上古大贤治水讲究的是堵不如疏,娘亲如今亦是洪灾泛滥,却要如何治理呢?」

  「先贤所行固然是至理,但也要因地制宜。上古时期,水患横行,布祸九州,东堵而西决,南截而北溃,自然堵不如疏。」娘亲立时会意,笑吟吟地对答如流,妩媚横生,「但此时却是低峡浅谷、冰消雪融,须得反其道而行之。」

  我重新收回大手,抱抚着两瓣丰臀,顶动下体摩挲腹阜,似哄骗道:「那娘亲转过身去,让孩儿帮娘亲治理水患可好?」

  「勿需如此,霄儿不是想要水乳交融吗?娘教你一招~」

  娘亲语气更柔,未及我回答,一手已然钻入两人紧贴的下体,握住坚挺的肉棒,顶着柔腴雪腹与阴阜,向下压出一道粘稠水痕,将龟首塞进了凝脂般的腿心与胯间。

  「哦……」

  温热腿心间的清凉花蜜黏上龟首,二者竟与冰火两重天有些相似,霎时教我微吟一声。

  娘亲的动作却仍未停止,双足一踮,另一只玉手从背后钻入臀缝中,中指抬着龟首下端,仙躯轻沉,将半颗龟首塞入了花唇间。

  「娘亲,这怎么好过『登仙窍』?」湿润的花唇蜜裂微裹着龟尖,虽已顶住了肉嘟嘟的孔窍,却绝难发力,教我不由犯难。

  娘亲微微一笑,握住肉棒的手忽然转到我背后,轻柔却势沉地推压,霎时教我腰身前挺,大半颗肉龟亦在玉指的引导下探入仙穴中,将微小的孔窍撑成蜜环。

  「啊——」

  登仙窍霎时紧咬着半截龟首,展现出强绝的韧性,我被激得低吟一声,心知已至如此地步,长痛不如短痛,于是抱着月臀,同时发力,与娘亲共同协助恶蛟攻破登仙窍。

  「嗯——」

  随着二人同时发力,娘亲促吟一声,那蜜环顿时再次扩张,直贴着冠棱将龟头纳入体内。

  我在娘亲的眉间轻吻了一记,那里有着一闪而逝的蹙睫,虽然被随之而来的满意与柔情覆盖,但我并未失了这一刹那。

  娘亲与我相视一笑,二人心有灵犀地抱着对方的腰臀,互相发力,让彼此的性器结合得更加紧密与深切。

  阳物如同宝剑归鞘,虽然坚挺硬涨,却被花径中层叠的蜜肉丝褶紧箍着、引导着缓缓探入玉宫深处。

  「啊——」

  「嗯~」

  随着不约而同的低吟,我与娘亲两胯紧抵,大半截肉茎已是深入花宫,享受着无比紧致地裹缠与化魄销魂的温热,却不知清黏花露如何渗出,沿着棒根流到紧挨的子孙袋与玉腿之间。

  娘亲将双手环在我颈后,宠溺而温柔地注视着我,仿佛十分满足与爱怜。

  如此眼神,教我最是沉沦,嘴巴不禁贴了上去,吻住微勾樱唇,温柔而动情地与香舌交缠起来。

  「唔……」娘亲从不羞赧,贴附在粗蟒上,献出香舌甘霖,逢迎着掠夺,也温柔地吮纳口水,直吻得兰息促促、仙颜陶陶。

  盯着那双永世不离的桃花眼,缠绵爱吻了一会儿,我才依依不舍地松开香舌与樱唇,轻声问道:「娘亲,孩儿入了登仙窍,是痛楚还是舒爽?」

  娘亲一手将鬓边秀发撩至耳后,温柔一笑,不遮不掩道:「破关时自有些微痛楚,随后便被霄儿的坏宝贝戳到心窝子里了,简直烫得不像话,哪还管得了其他?」

  「嘿嘿,娘亲里边也是又滑又热又紧,孩儿也想不了其他事情了。」如此大方而宠溺的爱语,直教我心头火起,更加上阳物被花径箍缠得快美不已,不禁想看看两人结合的下体是何模样。

  但我低头一瞧,却发现娘亲的仙躯轻贴着我,两团饱满酥胸顶在胸膛,被挤得稍扁,两人紧密结合的下身竟是被挡得严严实实,教我眼神直愣愣地滑入凝脂般的深邃乳沟中。

  「坏霄儿,净想看娘出丑的模样~」无需开口,娘亲玉指轻点我额头,浅嗔一句,双手交织在我颈后,却是主动将上身后退而下身紧贴,仿佛是挂在我身上的孩子。

  随着凝脂般的雪乳恢复原状,嫣红勃挺的乳珠如岭峦升朝阳般弹出,我才能勉强看到紧贴的部分,其实两人自下腹便开始紧贴,结实与柔腴有一条明显的界限,但雪脂又仿佛不分彼此地依偎附着,唯有丛生的黑毛掩盖住了淡黄的绒毛。

  如此姿势,阳物只有大半截能插在花径中,但因为娘亲下体几乎与我耻骨相顶,故而雪阜与玉户紧贴我的阴部,极为柔软舒适,恍若融为一体。

  「娘亲,这姿势可有名字?」其实我心中有数,但仍嬉皮笑脸地要与我合体交欢的仙子亲口说出。

  「坏霄儿~」娘亲浅嗔一句,看透了我的心思,却仿佛逆来顺受,「自然有,便唤作『人面桃花』。」

  「不对,娘亲如天仙一般,可比桃花美多了。」我轻轻揉捏着挺翘的月臀,坏笑不已。

  娘亲柔柔一笑,轻声道了句:「贫嘴~」

  我嘿嘿一笑,却握住娘亲的腰肢,身体向后退去,将紧贴的胯阜分开,漆黑肉棒也随之拔出,玉户分为肥厚的两瓣肉唇,裹吮着阳物。

  「嗯……噢~」

  花径中紧缠的蜜褶化为无穷的吸力,激荡出绝美的快爽,不仅让我气息粗重,亦让娘亲微眯水目,轻哼柔吟,直到龟冠与窍环套住,一声促啼才教我止住动作。

  娘亲挺腰曲背,小腹与阴阜雪白而腴软,一双玉腿紧并而娇立,宛若美玉浑然一体,黝黑阳物横插在凝脂般的玉胯中,极煞风景,但那鼓胀玉户及桃瓣花唇却含锁着恶蛟,正以琼浆玉液般的爱露平抚其邪性。

  望着被清黏爱露沾湿了的阳物,我不禁坏笑打趣道:「娘亲的花浆还是这般丰沛,反其道而行之好像也不管用啊?」

  娘亲嫣然一笑,温柔与妩媚齐齐绽放,圣洁檀口吐出秽语:「那便需要霄儿双管齐下,既堵又疏了~」

  「好,孩儿这便给娘亲治水了!」听到如此邀欢之语,我也不再迟疑,双手握住软腰,下身前挺,将阳物轻缓地贯入花宫之中,穿过无穷无尽的蕊褶,兵锋直至蜜穴尽头。

  与其说是我在插入,倒不如说是花径在引导着阳物归位,那蜜褶虽是被阳锋破开,却也将肉茎的势头掉转,才能贯入花宫之中。

  「啪——」

  随着一身沉闷声响,黑毛丛生的下体与雪白如玉的胴体交击紧触,让娘亲胸前的傲乳一阵抖动,宛若红梅振雪。

  「嗯~霄儿又回来了呢。」娘亲轻声娇唤,水目一眯,凝视于我,似是迎回游子般说道。

  「哦……是的,娘亲,孩儿又回来啦——」

  我抱着娘亲的腰肢,阳物轻抽缓插,恍若神仙眷侣相依相偎,虽是合体交欢,却是温柔不已,没有一丝急躁与暴虐。

  与娘亲相望,哪怕正在欲海逐流,却是任何亵语都难以出口,那片深如渊海的柔情却更为让我沉沦,狂涌邪火都仿佛成了冻湖冰河。

  「嗯霄儿,回了家可还舒服……噢」娘亲承受着我的抽插,明明情动不堪、水眸欲滴,却仍有余裕温柔地关心爱子。

  阳物在温热紧致的绝妙花径中进出,上分下合的胴体如云飘雾荡,酥胸更是荡出了雪影朱痕,一下下地冲击着我的灵台。

  「啪——啪——」

  下体交击的声音沉闷而清晰,娘亲的性器带给我的快感绝不比平时稍逊一丝一毫,但那动情而温柔、浮欲而宠溺的仙颜却让我能够清醒地回应:「嗯,家里自然舒服,孩儿想在里边呆一辈子——」

  青丝微飘,娘亲笑意更浓,百依百顺地回应:「那便呆一辈子好了~」

  「娘亲,你真好!」

  「谁让霄儿是娘的宝贝呢~」

  娘亲的宠溺无度,更让我心头温暖,挺腰耸胯,在蜜穴中缓进慢出,细细体验着如吮如吸的花径、如箍如缠的蜜褶。

  每次挺动下体贯入花宫,不光下腹相交,我的稀疏毛腿、黝黑蛋囊亦是撞击在娘亲玉柱般雪腿上,更令人欲火狂涨的是丰沛的花露被轻撞的性器挤溅开来,上下纷飞,甚至偶尔分离稍远时,会在彼此身体间扯出粘稠的液条。

  我一手扶腰,一手抓臀,打趣道:「娘亲,这爱水怎地只见多不见少啊?」

  「嗯、霄儿还不够卖力、噢~」

  若是以往床榻交欢,如此大方爱语,定然教我狠狠冲撞起来,但与娘亲极尽温柔的仙颜相凝,仿佛在狂涨欲火中投入了定海神针,我依旧清醒无比地回应:「娘亲这般美,孩儿可舍不得用力。」

  「嗯,还是夫君心疼清凝、噢~」

  娘亲一语未毕,却被阳物撞出一声娇吟,我自然尽收眼底,但我们母子二人相视一笑,继续水乳交融地以性器相嵌相套,共逐欲海潮头。

  「啪……啪……啪……」

  

  下体相击的声音间隙合律而沉闷清晰,我与娘亲的耻骨几乎隔着雪脂相撞,这份温柔的激情化成了波纹,在浴池中波荡,让氤氲的雾丝都颤微着升腾。

  平凡的躯体与完美的仙躯相互交合,宛若土胚泥塑与白玉观音黏糊在了一起,但偏偏倾城仙子还在这肉体凡胎、黝黑阳物的无礼冲撞下陶醉不已,娇吟轻啼。

  我抱托着两瓣玉臀,感受着手掌被动陷入丰凝雪脂中,尽享柔弹却无暇亵玩,只顾挺动阳物斜贯花宫,让眼前仙子花枝乱颤、撩人万分,但那玉颜上温柔之态却让我说不出任何淫语,不由赞叹道:「啊~娘亲,你好美啊!」

  「那自然……霄儿不就、嗯~看上娘的美貌么?」

  娘亲动情哼吟、仙颜醺酡,却是仪态万方,双手挂在我颈上,月臀美胯微微相撞,逢迎着我挺送的阳物,力度极有分寸,既不至教我的坏手失了凝脂又能让肉龟尽可能地深入花宫。

  「那可不止!」我下体不停耸动,撞击着仙子柔胯,口中更是尽情吐出污言秽语,「还有娘亲的纤腰丰臀、玉乳蜜穴……无一处孩儿不喜欢……哦——」

  「霄儿喜欢,娘便都让你享受个够~」

  花枝乱颤的娘亲眯眸勾唇,与跃动跳脱的成双雪乳相得益彰,宛若三月映照,宠溺与妩媚调和绝妙,竟是展露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娘亲真好,孩儿爱死你了——」我将手中玉臀揉捏一记,情不自禁地吐出爱语。

  而娘亲更是落落大方,仙容上的情潮涌动与温柔无分轩轾:「娘也爱你,我的小乖乖~」

  一番心意交融,教我们更加纵情享受,阳物挺送,花径逢迎,好不快美。

  「啪……啪……啪……」

  我与娘亲默契地互相挺胯,性器相套相嵌相击相磨,取悦对方的狂漫情欲,缱绻柔情却尽在四目相对中迸发,随着沉闷的肉体交击不断响起,氤氲水雾中亦是多出了一股馥蕴而绝美的香气。

  怡人心神的清新淡雅,浓而不腻的甘甜乳芬,麝馥芝郁的淳蜜淫媚,恍若无形的丝带,环绕着柔情交媾的我们,在娘亲圣洁而妩媚的注视中,竟好似琼浆玉液般让我如痴如醉。

  「嗯~」我在月臀上深捏了一记,惹得娘亲微嗔一声,转而握起了一只轻轻跃动的雪乳,挺动阳物继续在花径中抽送,低声问道:「娘亲的身子怎么这么香?孩儿都快醉了——」

  「霄儿不是每次都偷偷闻着乐嘛?又不是今日才知~」雪玉胴体被冲撞得胸晃肩跳,娘亲却露出了宠溺而温柔的笑容,玉手在我颈后轻轻抚摸,似在怜爱独子。

  「哦、可孩儿今日才敢正大光明地闻。」我一边扶腰冲击,一边将雪乳揉捏成各种形状,「而且孩儿发现,越是到交欢情浓之时,香味就越是馥郁萦绕——」

  我作势深深嗅了一口,而后微用几分力,阳物顶入花宫,娘亲则朱唇霎时绽开:「噢~霄儿这般卖力,娘也要给点回应嘛——」

  「娘亲的回应很多啊,就比如这会儿,下边正咬着孩儿不放呢——」

  我正面握住一只丰乳,揉捏摩挲,将勃硬蒂珠覆压在手心,瞧着另一团凝脂雪峰在我冲撞下如玉兔般轻跳软抖,坏笑打趣。

  「嗯霄儿也、顶得娘的心尖发颤呢

  娘亲动情不已,柔目相凝,朱唇妙语,直悦爱子情郎。

  「哦——好紧啊,娘亲上下两张嘴都会咬人呢——」

  「便是要咬疼霄儿、嗯给你个教训,教你少来烦娘才好」仙子玉胯相迎,宠溺与情爱并动,似嗔未嗔。

  「哦~娘亲口是心非——」我与娘亲的胯部交击闷响,爱液黏稠,动情回应,「哪里疼了?孩儿只有舒爽;又哪有教训?孩儿尝到的尽是甜头……」

  「嗯、噢……知道便好,娘怎么舍得让霄儿吃痛呢~」娘亲仙躯飘摇,玉手在我脖颈上爱抚,柔情满目,宠溺不已。

  「是,娘亲最好了,孩儿最爱娘亲——」阳物温柔而势沉地顶贯花宫,我却在欲海狂涛中坚守本心,爱语不停,「清凝的身子让为夫好快美,我爱你——」

  「柳郎,清凝也爱你——」闻得此言,娘亲亦是尽展温柔,嫣然一笑,在情欲中绽出圣洁的母性与情爱。

  但我却感受到娘亲最为深切的动情,只在这两句交谈之间,大半截阳物恰恰竭尽全力地贯入花宫,那花径蜜褶仿佛如奉圭臬般,立时痉挛交缠起来,同时亦有冰凉润腻的丰沛花露从天而降,浇在火热龟头上。

  这冰火绝景我已领教多次,早知此乃娘亲极潮已至的动情表现,那欲仙欲死的快美瞬时教囚龙锁接近崩溃边缘,我却没有急迫欲泄的狂乱,仍旧清醒地询问:「娘亲,你到了?」

  「嗯~」娘亲微微颔首,亦是极为温柔,只有轻轻抿抖的嘴唇,显示着仙子正身处于无边的情欲浪潮中。

  花径紧箍之下难以抽动,我便索性抱住两瓣月臀,双手深陷雪脂中,胯部与娘亲相抵,阳物研磨着花宫,稍稍忍耐即将崩溃的精关,如同孩子渴求母爱一般唤道:「娘亲,孩儿也要来了!」

  「嗯娘知道,小乖乖不用忍着,都给娘吧

  「是,娘亲、孩儿来了,哦——」面对娘亲的邀欢,我亦不再坚持,马眼大开,阳精汩汩而出,喷洒在神圣玉宫之中。

  「小乖乖,都交给娘、嗯~“娘亲极尽温柔地爱语一句,便将娇躯贴上来,主动吻住了我的嘴巴,香舌灵巧叩关,热情交缠。

  感受着紧搂肩颈的玉臂,极尽温柔的樱唇,缠绵贴吮的香舌,顶溢胸膛的雪乳,诸般欲仙欲死的快美瞬间教我精关洞开,体内无数阳精争先恐后地涌入花宫。

  但此回泄阳与之前不同,欲火狂涨、阳精急涌而出的释放感仍旧猛烈,欲仙欲死的快感也没有丝毫减少,我却没有半分急迫,心中满是柔情,望着娘亲片刻不离的双目,沉沦在口舌交缠的水乳共融之中。

  「唔~」

  花宫中的绝景迸发出无穷的吸力,精浆如百川归海般涌入孕育了我的神圣故园,却仿佛潺潺流水令人心悦,连往常最为狂躁的泄阳也变得温柔平和。

  吻着樱唇香舌,大手抚摸着丰臀,滑入雪沟抚弄着菊蕊,将阳物深抵花宫,精浆源源不断地泄流,我竟然感觉极富惬意。

  「嗯~唔……」

  娘亲温柔缠吻,娇躯轻抖,仙子玉宫不知承受了爱儿多少的污秽精液,才让我如释重负地放开了饱经蹂躏的湿润樱唇与软滑香舌。

  阳精一泄如注,源源不绝,我亦难以估量,此时将体内欲火尽数泄出,但觉腰眼酸痛、肉根抽刺,一时间竟有些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忽觉一股柔力托住身躯,教两人紧紧结合的身躯转了一个圈,「哗啦」一声,我心知这定是娘亲神功所致,便坐在台阶,背枕池壁,抱住了与爱子共赴巫山的生身母亲。

  哪怕在方才变化中娘亲亦未离我而去,此时玉腿分跪两侧,丰臀坐于我胯部,花宫更在紧吮阳物,双手爱抚着气喘吁吁的我,柔情万分地注视着我的事后情态。

  娘亲的腰身、我的肋下尽皆尽在水中,而我的双腿曲起,将娘亲的玉臀夹住,宛若盛着一颗饱满蜜桃。

  我在水中抚摸着腰肢与丰臀,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对上娘亲的柔情美目,恍然一笑道:「娘亲,孩儿好舒服啊——」

  「娘的身子,自然是让霄儿尽享舒爽的~」娘亲勾出一个宠溺的笑容,轻抚我的面颊,柔声回应。

  在水中结合的下体,仿佛被池水挤压,极为紧密,教我更能享受那温热痴缠的花径。

  「嗯,娘亲最好了!」我揉捏着水中月,享受起事后温存来,「这次交欢好生温柔,比起粗暴的孩儿来,娘亲更喜欢哪个?」

  「温柔也好,粗暴也好,都是娘的小乖乖,有什么分别?」情潮未退的仙颜上泛起宠溺的笑容,浓情爱语与温柔爱抚双管齐下,「娘都一样喜欢~」

  趁着余兴未消,我双手从水中探出,虎口托住酥胸乳缘,沿着胸廓缓缓抬升,感受着雪脂的分量,最终将乳晕外圈握住,将那乳尖挤成一截,欣赏着粉蒂临风颤微。

  「看着娘亲的眼神,孩儿就不会兽性大发,孩儿好喜欢这样——」任由丰乳被爱子亵玩,娘亲温柔不已地应道:「嗯,好,娘以后会一直看着霄儿的。」

  将两只粉挺乳尖上下轻甩,我不由想起另一桩妙事,便即开口道:「娘亲,孩儿渴了~」

  娘亲美目一挑,我便知她已然心领神会,却妩媚而促狭道:「渴了?满池子的水,霄儿随意饮用就是。」

  我眼睛一转,松开雪乳,抹着眼睛撒娇假哭:「娘亲,孩儿饿了,要吃奶奶……」

  「好好好,小乖乖莫哭了,娘给吃你奶奶咯~」母爱在妩媚中染开,娘亲似哄孩子一般柔声轻唤,一撩耳边秀发,俯身相就,将一只饱满雪乳凑来。

  我立时喜笑颜开,张口含住微胀的乳尖,将粉色凝脂抿咬含吮几口,而后含着乳晕后退,嗦住乳蒂,一边用力吸吮,一边捻住另一颗粉珠。

  「嗯~霄儿好贪心……慢些,没人跟你抢……」娘亲一手撑在池缘,一手抚在我的头顶,荡出一声娇吟浅嗔。

  「滋滋……」我含住乳珠,用力吮吸几口,便觉丝丝甜意汇入口中,于是趁胜追击,再多几记嗦吮,一股清凉甘甜的乳汁便源源不绝地流入腹中。

  娘亲的玉指在我发间温柔地摩挲,口中哄道:「哦小乖乖,莫急,娘就在这儿呢

  闻得如此宠溺哄语,我也慢慢放松下来,半张脸埋在丰软雪脂中,轻柔吮吸着乳汁,一手抚摸着水下月臀,另一手则亵玩着勃挺乳蒂,更兼阳物在花径中享受着缠夹,好不快美。

  「嗯~这便对了,小乖乖,慢慢来……娘会教你吃个够的……」

  我含裹乳头、吮吸乳汁,尽情地品尝着来自母亲的甘甜,直至腹中微胀,我才轻咬粉蒂,松开了沾满口水的乳尖。

  娘亲顺势起身,扯断了乳蒂与嘴唇间的水丝,却任由我的双手攀上了两团硕乳尽情揉捏,看着我柔柔地问道:「小乖乖,好喝吗?」

  我双手齐齐握住乳尖,也不管上面浸抹着自己的口水,拇指拨弄起硬挺的粉珠来,动情地回道:「自然好喝,又凉又甜,孩儿恨不得将整只雪乳都吞下去!」

  「胡闹~」娘亲轻点我的额头,略带促狭地打情骂俏,「吃下去了,以后霄儿可就喝不到娘的奶水咯~」

  「嘿嘿,那还是细水长流的好~」我顺势坐地起价,「不过孩儿每日都要喝!」

  「好好好,娘都依你~」娘亲自然百依百顺,抚摸着我的头顶,宠溺地答应了无理要求。

  「娘亲,你真好,孩儿爱你!」

  不论以后是否能够日日尽享甘乳,但此时的柔情宠溺已教我感动难当,温柔地将娘亲抱住,将脸埋在了酥胸中。

  「霄儿乖,娘也爱你~」

  娘亲温柔抱着我的头颅,摩挲头发,让我尽情地体验着雪脂的凝软与乳香的清甜。

  在温柔乡中沉溺了一会儿,最后深深吸了满腔的乳香,我才抬起头来,望着那宠溺的仙颜道:「娘亲也累了吧,咱们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贴心的小夫君~」娘亲在我额上轻轻一吻,却按住了欲起的胸膛,极尽温柔地阻止,「不过还有一桩事未教霄儿享受到,可不能休息。」

  「什么事?」

  「霄儿看着便好。」只见娘亲柔柔一笑,左手扶住我的肩膀,右手伸入水中,按在我的腹部,而后仙躯如小舟浮起,霎时将阳物退出大半截,只余龟首如婴儿含乳般插在蜜穴中,娘亲微微一笑,轻哼一声,窍环瞬间扩张到极限,将半硬的龟头吐出。

  「哦——」

  冰爽池水霎时包裹住了阳物,突如其来的刺激教我呻吟一声,却见娘亲玉润娇躯并未稍动,右手轻轻划动,探至胯下,氤氲水气中并不能看清其动作。

  「娘亲?」我疑惑地问了一声,只见娘亲温柔一笑,将右手从水中拿出,虚握的五指摊开,只见一团水淋淋的秽物淤积在掌心,黄白夹杂,黏糊崎岖,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竟是我射入神圣玉宫的阳精!

  娘亲妩媚地朝我眨了一眼,促狭道:「小乖乖射得可真多啊,就这般喜欢娘的身子么~」

  「还不是娘亲的身子太销魂了~」虽是我自己的体液,娘亲以神功摄出,我却觉得嫌弃无比,甚至偏头不想直视,「娘亲,好脏,快扔了吧。」

  娘亲却安之若素,轻嗔浅怒:「坏霄儿,自己都嫌弃,却还想着将这些坏东西弄到娘的嘴里~」

  如此嗔怪的娇语,让我尴尬不已:「那是……孩儿一时妄想,娘亲不必放在心上……」

  「倒并非妄想,待霄儿入了先天,娘自会让你尽情享受。」娘亲不置可否,柔声,「只是为了武道前途计,目前还不能让霄儿得逞,不过霄儿老是惦记也不是办法,倒有个折衷之策~」

  「什么折衷之策?」这承诺我早已知悉,但此时更让我疑惑的是这个莫名其妙的折衷之策。

  娘亲并未多语,娇媚地白了我一眼,以行动表明了心意——她竟是将螓首俯下,靠近手中那团污浊精浆!

  「啊!?娘亲不要!」我霎时明白了娘亲的举止意欲何为,正欲将那秽物打落,却忽觉浑身被强绝的元炁困住,无法动弹,也无法开口。

  此种情况我并非第一次遭遇,上回娘亲欲以名节泯灭洛乘云死志就以此压制过想要阻止她自毁清白的我,但时过境迁,此时却是娘亲为了满足我的无耻妄想,而采取了同样的手段阻止我的行动。

  先天高手的能为何其强大,只在一瞬间,池水的横波已被抚平,蒸腾的氤氲雾气同样排空,仿佛方才的仙境被诡异之力夷为平地。

  虽然我除了无法行动没有其他异样,但还是能感受到潜抑的浩瀚威压——这恐怕还是娘亲精巧御制、手下留情的结果。

  我只能与上次一般,眼睁睁地看着娘亲动作,却没有上回的愤怒怨怼,而是满坏的诚惶诚恐与爱怜心疼。

  「说好了,这次由娘来服侍,霄儿乖乖看着便好。」

  娘亲柔柔一笑,左手挽住鬓边青丝,螓首义无反顾地凑近了手心中的秽物,先是香舌探出,轻轻舔了一小口,抿嘴品味了少许时候,而后仙颜泛起一丝微笑,随即樱唇轻启,吻住了那坨黄白混杂的阳精,「咻嗬」着将其尽数嗦吮入檀口中!

  我心中万般怜惜与疼爱,早已热泪盈眶,却只能看着娘亲将掌中污精吞入口中,樱唇更是吻吮着掌中残余的白浊之液,似是连一丝一毫都不愿遗漏。

  神圣的檀口与香舌,不光触碰到了我污秽的阳精,更将其尽数吸入口中,无尽的欲火与温柔、狂放与心怜霎时并起,热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下!

  但阳精被吞进口中后,娘亲并未仓促吞咽以结束香艳动作,而是抬起螓首,仙颜含笑,温婉地轻启檀口,露出了内里淫靡的情状:只见人间仙境般的温香檀口中,已然化为了污秽阳精的盘踞之所,黏黏糊糊,堵着喉关,缠着贝齿,浸着香舌,挂着软颚,交织纵横,丝条遍布,与朱红贝白泾渭分明、绝不相融,圣洁与淫靡在这方小巧的天地中激荡。

  娘亲张了一会儿樱桃小嘴,教我看得一清二楚之后,才缓缓闭上檀口,「咕嘟」声响起,雪颈滑动,连吞了数口才停止,而后又再次张开,露出干净如初的香舌贝齿,似乎在让我检查课业一般。

  娘亲摸着我的面颊,玉手为我拂去泪水,宠溺无比地道:「霄儿的坏东西,娘吃得半点不剩了哦~」

  面对如此举动,我早感动不已,泪流满面,当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我才恢复动弹能力,没有更多的言语,我瞬间将娘亲抱住,不管那檀口是否被阳精污染得腥臭肮脏,直接贴住樱唇,用力地激吻起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我的粗舌探入口中,用力吸吮之下,竟没有丝毫阳精残留,也无一丝腥臭,只有香舌的逢迎,樱唇的缠绵,只有夫妻的深情,母亲的宠溺……

  不知与香舌纠缠了多久,不知争夺了多少甘霖,我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樱唇,抱住腰肢,心疼不已道:「娘亲,孩儿知道你的心意,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既知娘的心意,又何必多言?」娘亲柔柔一笑,在我唇上轻吻一记,舔去几颗泪珠,满是爱怜与温情。

  「这……唉——」此语实在教我有口难开,只能转而嘱咐,「若有下次,娘亲不许先洁净,孩儿要同甘共苦!」

  娘亲螓首轻摇,宠溺地哄道:「那可不行,娘不喜欢脏宝宝,霄儿要听话,干干净净地做娘的小乖乖~」

  我既疑惑又迫切地问道:「为什么?娘不是嫌脏么,为何还要吞下去?」

  「娘自是不嫌,却知霄儿嫌弃自己的坏东西~」娘亲玉指在我额头轻点,柔声回应。

  无尽柔情教我无视了心中的壁障,脱口而出,直抒胸臆:「在娘亲嘴里的,孩儿不会嫌弃!」

  「那可未必。」娘亲一双玉手交叠在我颈后,玉臀坐在我胯间,柔声例证,「方才品箫之后、吻娘之时,霄儿犹豫了一瞬,是也不是?」

  「这……娘亲慧眼如炬,确实如此。」如此细微而短暂的犹豫竟被娘亲尽收眼底,我也只能长叹一声、供认不讳。

  娘亲轻抵我的额头,兰息吐落:「这便是了,霄儿不喜,娘自然要先洁净一番了。」

  我抚摸着柔软的腰窝,想起了洞房花烛时百依百顺、曲意逢迎的娘亲,不由得抛出一个细节:「可是……娘亲也不嫌弃孩儿嘴里的爱水,不是吗?」

  娘亲轻咬着我的嘴唇,温柔道:「娘当然不嫌弃,只是霄儿仍有心障,也勿需勉强自己,有这份心,娘就很高兴了。」

  「嗯,娘亲说得是。」我也不再纠结,咬着樱唇,将爱语送入娘亲的仙体内,「清凝娘亲,我爱你!」

  「小乖乖夫君,娘也爱你——」

  一语未毕,我与娘亲心有灵犀,四唇相贴,温柔爱吻,缠咬吮吸,分食津液,似乎想将海誓山盟的字字珠玑与彼此融为一体。

  微醺暮光里,氤氲仙池中,泥塑与玉雕半浸清水,紧贴无隙,爱吻无终,相吻相拥,水乳交融,眷侣情浓,缱绻隽永。

第一百零七章水殿龙舟

  昨日与娘亲鸳鸯共浴,享尽了柔情与欢愉,此后便是规规矩矩地在水中温存至日暮,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回房,由娘亲温柔哄我入眠。

  今晨起床,与娘亲缠吻之后,用过早食,便安心习武练剑。

  虽然没什么招式,但我练得有板有眼,想来江湖凋零,如今内功进境神速,若非对上武道大家,制敌取胜不在话下,再不济也可全身而退。

  娘亲自然是在廊下静立,渊渟岳峙,仙颜含笑,美目凝视着我一举一动。

  不知在娘亲这等先天高手的眼中,我的一招一式是否犹如稚子学步,不过我心中知晓,娘亲虽然对我挚爱情深,于武道一途上却不会让我得过且过,由此看来,这三拳两脚应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当然,此时我并未细思,只管心无旁骛地锤炼剑艺,体悟技巧与元炁的运使,愈发纯熟。

  约摸至辰巳之交,日头已渐渐炽烈,但好在娘亲神功盖世,周遭温凉宜人,是以我并未大汗淋漓,仅仅出了层薄汗。

  正当我练完一轮剑式时,娘亲忽然唤道:「霄儿,今日到此为止吧,有客来访。」

  我闻言收剑归鞘,转身便见娘亲自廊下走来,白袍飘飘,莲步款款,温柔一笑,将我右手握住,元炁涌动,除去我身上的薄汗。

  我将那柔若无骨的玉手攥紧半分,轻咬着樱唇道:「娘亲,是谁来了?」

  以先天高手的灵觉,足可通过气机识人,而娘亲并无紧张之色,想来这不速之客并非是范从阳。

  娘亲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主动吻住了我的双唇,香舌柔柔弱弱地缠贴上来。

  仙子如此动情献吻,我自是毫不客气,握剑的手搂住娘亲的玉颈,与香舌交缠起来,尽吮甘霖,轻咬樱唇,吻得娘亲兰息促促、仙颜陶醉。

  娘亲动情不已,另一只手抱住我的腰背,饱满酥胸压上来,毫不嫌弃地争食着口水,娇媚哼吟,似是沉溺其中。

  但娘亲极有分寸,缠绵爱吻了一会儿便主动分开,并没有在意自己唇上的水痕,反而手挽白袍为我揩拭了嘴上的香涎,柔声答道:「是范从阳,步行而来,距此尚有一段距离。」

  我不禁蹙眉道:「他?」

  范从阳身负神出鬼没的极速,如今步行而来,甚为反常,本就表明了某种态度。

  虽说我的武功全靠他提供的卷册才能尽复旧观乃至更胜一筹,但他并未挟恩求报,而此时姿态放低,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可不防。

  但我奇怪的是,娘亲为何此时还不放手,虽知必有缘由,仍是不由向紧握的双手望了一眼。

  娘亲自然有所察觉,玉手反而与我五指相扣,嫣然一笑道:「娘身上的变化,骗得过旁人,瞒不过他,故此无须遮遮掩掩。」

  「原来如此。」

  闻言我点头释然,范从阳与娘亲一般臻至先天,必是聪明绝顶——否则也无法领悟道家功法——无论是否精通男女之事,那些微妙的气机变化都难逃感应,轻易便能推知事情真相。

  「孩儿不会放开娘的手的」我语气铿锵,手上并未多用半分力道,心中却坚决无比。

  「嗯,娘也是。」娘亲嫣然一笑,旋即侧身与我并立,香肩玉臂与我紧贴,绝世仙颜望着屋侧的来路,换上清冷而坚毅的神色,极目而视。

  恰在此时,山道上出现一个人影,绯袍皂靴,乌纱博带,面带沧桑,眉目有神,正是范从阳。

  年过半百的范从阳精神矍铄,步履矫健,缓缓而来,口中寒暄:「徒孙,仙子,别来无恙乎?」

  娘亲玉手与我紧握,莲步微移,不冷不热地询问:「魔君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贵干?」

  我一语未发,任凭娘亲交涉,同时也观察着范从阳的言行举止。

  半百老者走上前坪,距离我们十来步处站定,抚须笑道:「仙子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若是无事,就请魔君原路返回,恕不远送。」娘亲置若罔闻,直接下了逐客令。

  「咳咳,也罢,老夫也不卖关子了,老夫此来,乃是为仙子传信。」

  范从阳似是对娘亲冰冷的性格无可奈何,干咳两声,从宽大的袍袖中抽出一封杏黄信件,双指一甩,飞了过来。

  娘亲白袍一拂,右手宛若拈花般径直接住,只见皓腕一抖,信封便碎成了纸屑,露出了内里的薄黄信笺。

  这一手震碎信封而未伤笺纸的化劲功夫,简直妙到毫巅,若非范从阳在旁,我非要拍手惊叹不可。

  及至此时,娘亲才松开紧扣的左手,将信笺摊开,在微风中阅读起来。

  我也并未着急,与含笑而立的范从阳互相颔首,算是见礼,静待娘亲阅读完毕。

  少时,娘亲便将三张信笺尽数阅完,缓缓对折后,递给了过来。

  我伸手接过,并未展阅,而是问道:「娘亲,此信说了什么?」

  「杨玄感亲笔书信,陈述了太宁炿对兰溪村血案的处置,以及长命女的祥瑞事宜。」娘亲简要概述,螓首不动,而是注意着范从阳的动向。

  「太宁炿是怎么处置的?」耳濡目染之下,我对德臻皇帝也没什么好感与敬畏,直呼其名地问道。

  「徒孙,此事老夫倒知晓得清楚。」范从阳笑呵呵地接口,「太宁炿似乎良心发现,做了一回圣明君主——这位皇帝陛下罕见地上了一回朝,雷霆大怒,痛斥有司,责令擒风卫、刑部、兵部以及大理寺彻查此事,相干人等一律严惩不贷,新任的江南道巡霍再刍以及会审的有司官员,此时应已带着圣旨抵达京、青两州交界,月内将抵达楚阳。」

  「如此雷厉风行?」

  传闻中沉湎酒色、不理朝政的皇帝竟然为民做主,未免有些出乎意料,不知是此案太过骇人听闻,让这位昏君也不能坐视不理,还是说他在娘亲的一番斥骂下记起了太祖改姓的良苦用心。

  无论如何,兰溪等地的血案能够沉冤昭雪,总归是好事,我也没有太过纠结,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那他是如何处置祥瑞的?」

  此回倒是娘亲应答道:「杨玄感信中言称,太宁炿不日将颁旨给叶家,赐金百两,重修叶家祖坟,儿孙以下不再沿袭『长命女』等祥瑞之称。」

  「呼,如此也好。」我松了一口气道,虽然不知是否符合叶姑娘的心意,但我已是尽力而为,想来日后也未必会见面,求个心安足矣。

  「如此小事,何劳魔君亲力亲为?」娘亲淡然开口,似是客气地询问,实则再次下了逐客令。

  「这只是代传了杨玄感的信,老夫的信还未传达。」范从阳呵呵一笑,亦是听出了弦外之音,径直说道,「太宁炿本月的政事诏令,相较于近年来都算频繁了,除此二者外,还有一诏,秋收之后便将在京州、青州以及扬州颁发,各地遵照执行那便是——征发十万民夫,修建水殿龙舟。」

  读过《四朝通史》的我竟然发现自己对这名字并不陌生,却不免惊疑连连:「啊?民夫十万?水殿龙舟?!」

  诏令提及之事,一者不过徭役政令,一者则却是前朝祸事。

  娘亲淡然开口,似是指责:「太宁炿竟然堕落至斯么。」

  这番话听来似是失望透顶,但娘亲实则仙颜无波、平静非凡,看来对当今皇帝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与期待。

  我将含章挎在腰上、信笺塞入怀中,主动牵住了娘亲的玉手,迟疑问证:「娘亲,这水殿龙舟莫非是……?」

  「不错,正如霄儿所想。」娘亲反手与我五指相扣,侧眸一笑,「彼时朱雀王朝末帝贪图享乐、倒施逆行,不顾民间疾苦,借开凿运河之名,征发各地民夫,实则为其建造一艘巨船,雕龙绘凤,乘水御风,意欲借此载宫载殿、游南游北,那物便唤做『水殿龙舟』。」

  「仙子所言甚是,朱雀末帝正是因此而惹得民怨沸腾,当时被征发的民夫日间开凿河道,夜间修建龙舟,疲累伤残、性命堪忧。」范从阳点头附和,「彼时他们为谋生路,不得已而聚众哗变,却被残忍镇压,就地枭首、腰斩、凌迟等不一而足,运河之畔化为人间炼狱,天下之人闻者落泪听者伤心,仁人志士揭竿而起,偌大江山,霎时倾覆。」

  说到最后,范从阳竟是有些摇头叹息。

  听到此处,我不由皱眉难解:「太宁炿想必也并非不读经史子集,既有了前车之鉴,为何还要造上一艘?这岂不是犯天下之大不韪?」

  「徒孙,你错了,不是一艘,是三艘!」范从阳摇头不已,竟是伸出三根略显枯瘦的手指。

  「……」这般倒施逆行,教我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只能沉默以对。

  「朱雀末帝为了享乐龙舟,教有司认真研究了运河路线,本朝大体亦是沿用了当时的规划,历时近百年,于神武年间修成了『天启大运河』,主干河道流经建州、京州、青州以及扬州。」范从阳继续补充道,「但为了便于管理稽查来往船商,在四州交界之处,分了数条河道,而水殿龙舟乃庞然巨物,不得过界,因此太宁炿圣裁,欲在京州、青州及扬州各自修备一艘,以供换乘,才能实现他『真龙御水,巡游九州』的愿景。」

  面对如此荒谬的诏令与行事,饶是我早已听闻他昏庸无道,仍感到不可思议:「这可是前朝灭亡之因,他就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吗?文臣武将也都袖手旁观吗?」

  「此事徒孙倒真错怪老夫的同僚了。」范从阳摇摇头,说起了个中缘由,「虽然仇道玉为了把持朝政而对太宁炿的贪图享乐不加阻拦,但这等动摇国体根本的事情,他也没有听之任之——早在五年前,太宁炿就已提过此想,彼时仇道玉率领满朝文武联名上书、直陈利害,才没有教他独断专行。」

  「那如今为何却教他将此祸事议成定局?」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仇道玉随着年岁增长而老迈昏聩了吗?

  范从阳呵呵一笑,抚须摇头道:「说起来,倒与徒孙有些干系。」

  「我?」

  这下更教我满头雾水了,我一介平民百姓,又是初出江湖,不曾涉政议事,与皇帝朝臣从未接触,却与我有何关联?

  范从阳微微颔首,而后一一道来:「不错。正是徒孙与仙子查清了血案,太宁炿掌握了证据,让他在这件君臣相斗了数年的祸事上,取得扭转乾坤的胜负手,才猝然发难、达成『夙愿』——血案事涉仇道玉及其亲家,一旦攀咬到这位当朝宰相身上,足可教仇虞两位大人致仕、一众党羽失去庇护,故此他们不得不弃车保帅。」

  本是为民请命、沉冤昭雪的替天行道,却变成君臣相迫、勾心斗角的筹码,更成为了昏庸皇帝满足私欲的阴暗手段。

  一时间我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直到娘亲用力几分握紧我的手掌,才回过神来,又缓缓开口问道:「那虞龙野……可会受到相应的惩处?」

  「事关权倾朝野的宰相大人,太宁炿却敢雷霆大怒,若说君臣之间没有默契,又岂会如此作态?」范从阳呵呵言道,我却觉得他笑得凄凉,「虽说老夫数十年来游离朝堂之外,但也深知其中的阴暗腐朽,若老夫所料不差,那吕姓的死士将会成为替罪羊,而虞龙野……至多被治个御下不严之罪,而后便是革除军籍、永不入伍吧。」

  君臣沆瀣一气,黎民百姓的血仇冤案只不过是彼此利益交换的筹码,简直令人怒发冲冠。

  我咬牙切齿,怒极反笑:「呵呵……好一个『上应天心,下顺民意』的天子啊!」

  如此皇帝,如此王朝,如此国体,尽早灭亡才是上应天心!亏他太宁炿还尊号「德臻」!

  简直是不知廉耻!

  「看来徒孙对此也是义愤填膺,不如加入本教,为天下黎民计,共商大事,改换乾坤,如何?」

  范从阳抛出的招揽时机不可谓不妙,却让我心中警醒,肃然摇头:「依父亲的关系,我该尊称你为师祖,虽然我确实对玄武王朝失望透顶,但对水天教还不甚了解,恕我拒绝。」

  「呵呵,徒孙说得也是,此事来日方长。」范从阳倒是洒脱,抚须一笑,甚显宽慰,「能得你唤一声『师祖』,老夫也不虚此行了。」

  一直安静在旁的娘亲适时开口:「既然霄儿已唤阁下为师祖,却不知可曾带了见面礼?」

  我知道娘亲并非贪图宝物之人,如此行事定有其意,微一思索便即领会,于是附和道:「娘亲说得没错,不知师祖是否准备了见面礼?」

  「好徒孙,怎么和你娘联手欺负我这个老人家?」范从阳仰头一笑,两手一摊,「今日来得仓促,不曾准备,下次再补上吧。」

  娘亲则定定地看着他,我也没有出声,范从阳又继续问道:「不知仙子与徒孙如何打算?」

  娘亲古井无波道:「与阁下何干?」

  「唉,仙子何必如此急于逐客呢?」范从阳微微叹息,抚须摇头,「也罢,老夫也不细问,月内老夫还须留在此处、脱身不得,二位请自便吧。」

  「嗯。」娘亲淡然点头,不置可否。

  「既如此,老夫就告辞了。」

  「师祖保重。」娘亲逐客令已下,但临别之际,我还是要讲点礼数的,大方告别。

  「嗯,徒孙再见。」范从阳微笑颔首,俄而红袍瞬影,消失不见,却留下了余音:「今朝赓续前朝河,庸君再起弥天祸。真龙御水乘舟事,徒教人间溺海波……」

  「呃……」

  范从阳诗性大发吟诵一首,虽是针砭时弊,却总教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这就是文人的作风么?

  我摇摇头,看向了身旁的娘亲,只见仙子澄净玉颜恍若明媚春光,妙目柔情,注视着爱儿。

  望见如此深情的目光,我才从愤懑中稍稍脱身,握住玉手,轻佻玩笑道:「娘亲,在看什么呢?怎么看呆了?」

  「在看娘的夫君啊~」娘亲嫣然一笑,满是柔情,仿佛百花盛开、蝴蝶蹁跹。

  方才娘亲在范从阳面前毫不避讳,与我五指相扣,已教我心下感动,再加上此刻大方爱语,让我不禁吻上了那莹润柔软的樱唇。

  娘亲轻哼一声,美目微眯,双手缠上了我的脖子,香舌主动与我交汇,陶醉地爱吻起来。

  我吻得柔情渐起,逗弄着香舌,双手环住了娘亲的腰肢,将丰挺酥乳压扁在胸膛上,抚摸着柔弹月臀,感受着无双胴体的绝妙身段。

  正在此时,晴空却忽然飘洒下了细雨,落在地上宛若窃窃私语,但好在娘亲神功及时运使,雨水避开了拥吻的二人。

  只觉额头一两滴清凉之意,便不复感知了,于是我安心地在烟雨中与娘亲缠绵柔吻。

  「唔~」

  仙子娇俏妩媚的微吟恍若有着魔力,比窸窸窣窣的雨声更加空灵缠绵,教我如痴如醉地吮吸着樱唇香舌、掠夺着甘露仙霖,亦将口水灌渡到曲意逢迎的娘亲口中。

  但胯下的刺痛宛若如约而至的不速之客,教我神智清醒,激吻不由变得温柔,娘亲也适时抚上了我的腰眼,微微按摩揉抚。

  最后温柔地交缠了一会儿,我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樱唇,拉起的银丝一闪而过,教我仍是轻咬了一会儿,似欲将那花膏凝脂般的唇瓣夺入口中。

  娘亲则百依百顺,任由情郎索取着樱唇,同时贴心地按揉着我的腰际。

  如此心有灵犀的互相抚慰,比之欢好过后的缱绻温存也不遑多让了,我最后轻吮了一口柔软樱唇,才与娘亲的无瑕仙颜分离数寸,在月臀上不规矩的双手也移到了腰窝上,静静相拥,默契凝视。

  烟雨如丝,晴空渐晦,我与娘亲四周数步方圆却几乎雨水滴印,不由让我心下暗叹仙子神功无双。

  享受了一会儿娘亲的温柔按摩,我在樱唇上再次一吻,如同饮啄,才开口道:「娘亲,范……师祖他为何对我们的……事情视若无睹?」

  「或许是见怪不怪,或许是不拘小节,或许是离经叛道……」娘亲一边为我按抚,一边直陈看法,「但他愈是隐忍不发,就愈发证明他必有所图。」

  「嗯。」娘亲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我自然笃信无疑。

  况且这番话并无不妥,范从阳作为父亲的师尊,对我与娘亲的逆伦之事一言不发,交谈之间视若无睹、神色如常,除了另有所图还能有什么解释呢?

  至少他想要招揽我加入水天教的意图已是昭然若揭、亲口承认了。

  娘亲玉手动作不已,轻柔问道:「楚阳之事,霄儿如何打算?」

  我沉吟了一会儿,道出心中计议:「娘亲,依孩儿之见,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不若近日便去往楚阳县吧。」

  「嗯,也好。」娘亲颔首同意,却又微微促狭道,「不过霄儿与娘新婚燕尔,不在此处多享受几日么?反正两地相隔不远,若是骑马,一日便可至。」

  「此地毕竟与水天教有勾连,范……师祖虽然视若无睹,但终究还是会让我们分心,还是早些离去更好。」仙子如此邀欢,我自然意动不止,但还是强自镇定,随后又苦笑摇头,「还有,娘亲你就别诱惑孩儿了,孩儿可把持不住,若是一不小心沉湎淫欲……」

  「娘知道霄儿不会的。」娘亲温柔地抚上了我的面颊,宠溺而信任。

  「若是别人,孩儿自然不会心动,不过娘亲天仙化人,可就未必了。」我将怀中胴体搂紧半分,有些意动。

  「若是霄儿心动,娘就给你啊,你可是娘的夫君呢~」娘亲一抹我的鼻子,理所当然而又宠溺无比地打情骂俏。

  我感动与柔情并起,再次吻住了方才温柔爱语的樱唇,与娘亲的香舌交缠一会儿便即分开,深吸一口气道:「娘亲,孩儿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娘知道,霄儿自小便没让娘失望过。」娘亲微微颔首,仙颜含笑,满是信任与宠爱,我则坚毅地点头回应。

  烟雨朦胧中左右顾望,只见幽宅如沐、远山如雾,终是勾起了我的一丝愁思。

  「娘亲,此番重入江湖,不知孩儿能成多少事?」我不由暗叹,自己在这个蕞尔小村呆得太久了。

  从前在娘亲的安排下,按部就班、浑浑噩噩,即便是重复枯燥的练武读书,也能够十几年如一日,毫无怨言;但如今心中有了宏愿,却是不愿再蹉跎岁月。

  「此事娘也不知,不过娘却知道,无论霄儿何去何从,娘都会生死不离。」娘亲温柔一笑,山盟海誓化为忠贞不渝的爱语。

  「嗯!」

  我重重点头,瞬间觉得苍茫天地尽被娘亲的柔情充塞,什么江湖险恶、宏图伟业、道阻且长、艰难困苦都不值一提,无尽的勇气在我胸膛涌动。

  我不由自主地将怀中仙躯抱紧,向无瑕玉颜凑去。

  娘亲勾起微笑,双手环于我的颈后,螓首徐徐相迎,朱唇轻启,温柔地献上香舌,与我共享缠绵爱吻。

  玉臂相拥,仙躯相贴,唇吻舌缠,分津渡涎,心灵相通,水乳交融。

  心中没有欲望狂潮,只有满腔柔情;心中没有愁思踌躇,只有仙子爱语。

  苍穹碧落、浩渺星辰,都没有这爱吻来得深邃;烟雨飘摇,江山如画,尽数在这爱吻面前失色。

  母子缱绻,鹣鲽情深,无始无终,不离不弃,永享天伦,永沐爱河。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