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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 三观不正 - 父子
钟权带儿子搬了家,因为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关系。
不严谨的灵异文,中篇,会慢慢更。
第一章:搬家
钟权把车开到路边,然后又一次去看导航。
来之前也知道地方偏僻,就是没想到会碰上导航失灵,现在开到一半不上不下的,钟权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发现还是毫无反应之后只能先熄火,又检查了车窗,然后才转头去看坐在旁边的人。钟权脸上的疲累很快消去几分,转为了关切,伸手过去抚了抚他的脸,问他:“累不累?”
副驾驶上坐着的是个学生模样的小少年,十七八岁,生嫩嫩的脸,看着很是腼腆。他怀里抱着个毛茸茸的小熊玩偶,听到爸爸问他就摇摇头,仰头一笑:“不累。”
小少年脸庞白净,一笑露出两排糯米牙,听他清亮的声音就好像在心上淋了股清泉,搬家的焦虑也随之少去一半。钟权下车绕到后座,把背包里的零食和水壶找出来,然后才坐回去。他俯身过去解开儿子的安全带,又伸手要拿掉他的小熊。
见爸爸要碰自己的熊,钟晨夕马上环住手臂把小熊抱紧,钟权只好揉他的脑袋:“爸爸帮你保管,宝宝不饿吗,吃完东西就还给你好不好?”
钟晨夕考虑了一会才点点头,松开手把小熊交给爸爸。动作小心地把玩偶放好,钟权这才把包装袋拆开,把面包掰着递给他,儿子捧着面包小口小口地吃,吃完了再把水壶递过去,让他含着吸管喝水。
看着他吃完了一袋面包才问:“还要不要?”
钟晨夕摇了两下头,这样钟权才把面包跟水壶收好,再返回驾驶座抽了张湿纸巾给儿子擦嘴。钟晨夕也很主动地抬着下巴,由着爸爸帮他把嘴唇周围都擦干净。儿子的皮肤细嫩,俩人靠近了,随着男人的动作就很容易看到他的皮肤正在慢慢变红,两边的脸庞晕了红,像是染上了天边的云彩。纸巾擦过他的嘴唇,擦掉细小的面包屑,钟权把纸巾握在手中,改用拇指去碰他,钟晨夕暖暖的呼吸绕在他的手指上,小猫似地骚动着,钟权的手指从嘴唇上移开,他的身体往前倾,捧住了钟晨夕的脸,凑上去也快碰到他的嘴唇。
“呜……”钟晨夕小小地叫了一声,抿住了唇,满脸的委屈,没有小熊可以抱,他只能把两只手用力抓着,十根手指头互相绞来绞去,紧张地发着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钟权终于还是没有亲下去,他的头偏了偏,最后对着儿子的脸颊亲了两下,克制又谨慎,就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疼爱,笃定这一刻就算有人故意来看也找不出破绽。
只是亲了他的脸,眼看着爸爸重新坐回去,钟晨夕才慢慢地放松下来。钟权又把小熊还给了他,他抱紧了,就抱住了安心。
信号终于是恢复了,钟权重新开车上路,已经跟看房的人约好了,傍晚之前必须要赶到。这一路上钟权不时地看两眼窗外,打量着眉头也开始舒展,看起来是还满意这个地段。
“宝宝,等会爸爸带你看房子,会有不认识的叔叔在,你不要怕,就跟在爸爸身后好不好?”
钟晨夕本来是低着头的,听了这话才去看爸爸:“不能拉你的手吗?”
钟权就笑着说:“好,那就牵爸爸的手。”
钟晨夕又说:“是不是不可以?”
“爸爸说了可以的。”
钟晨夕只是重又把头低下去。
到目的地之前父子俩都没有再说话,钟晨夕仿佛是被打击到了,一直恹恹地低着头,钟权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儿子,只是偶尔腾出手来在他头上抚一两下。导航这回很顺利了,终于是开到了约好的地点,钟权握着方向盘慢慢地打圈,找着可以停车的地方。当时对中介的要求就是地方一定要安静,独门独栋,邻里间最好是互不干扰,适合他这种家庭,更要适合儿子养病。钟权停车的功夫就在审视这个社区的环境,偏僻的郊区就是这样有好有坏,从外面一条黄砖路直开进社区,里面的视野开阔,两边只孤零零地矗立着几幢房屋,坐在车里都只能看到点楼房的外廓,其他的部分都被掩映在绿意之中,非常的幽静。这似乎都不是人工做成的绿化了,是大自然任意发展出的生机。太阳落山了,周围的每片绿叶都吸饱了余晖,再摇碎了,淅淅沥沥地落在这辆外来的汽车上。钟晨夕也抬起了头,好奇地看着窗外。他眨眨眼,挡风玻璃上的金光好似都掉进了他的眼睛里,辉映着,流光溢彩地闪动。
钟权对这地方的好感忽然的猛烈了一分,他开了两圈,先认准了门牌号,然后把车停在房子侧边的绿树荫下,他去问钟晨夕:“宝宝,喜不喜欢前面那栋白色的房子?”
白色的房子上镀了一层夕阳,现在看起来更像是温暖的橙色,斑驳的碎光不规则地遍布,比单调的一种白好看更多。钟晨夕马上朝他笑:“喜欢。”
钟权也随着他笑,接着就给中介打电话,说他们现在就过来。
听他说跟前几次一样的话,钟晨夕就知道爸爸是跟别人约好了,电话那头的还是个叔叔,一个中介叔叔,他见过了,还会有一个房主叔叔,他不想见。
“宝宝?”
钟权俯身过来给他解安全带,钟晨夕就一直摇头,反应很激烈,把他的熊抱得都快变了形:“我不去。”
“看看房子好不好,宝宝喜欢我们才能住下。”
钟晨夕很坚持:“爸爸决定,我不看。”
还是这么排斥生人,钟权也只能在心里叹气,光是这个月就看了不下五次房子,儿子每次都很紧张,都躲在他身后不敢看,那就是忍到今天,实在是不想再强迫自己见人了。
他其实一向听爸爸的话,才会连说拒绝都那么艰难。钟权看了看手表,也没办法了,只能说:“那爸爸很快回来,宝宝就坐在车里,绝对不可以乱跑,知不知道。”
钟晨夕马上点头,这也不够,钟权说:“不要点头,宝宝自己说。”
钟晨夕就一字字地说:“知道了,我不乱跑。”
“好,宝宝一定要听话。”钟权抚了抚他的脸,看着自己的儿子,又凑过去在他的头发上摩挲上了一下。钟晨夕脸又红了,但这次没有躲开。
钟权再三确定车锁好后才离开,走过了又回头,遥遥望着车里的人,只是夕阳反光在车玻璃上,把一辆车都变成了一团光晕,他看不清钟晨夕在哪了。刚才还觉得那么美的夕阳,只是换了个角度就无故地惹人心烦。
压下自己的不安,速战速决,赶紧先把房子看了再说。这附近几所房子的外观都是漆成了白色,看起来又整洁又宁静,这个时间点也不见有什么人出来走动,唯一的客就是他这辆外来的汽车,只有他的车轮声打破了这地方的寂静。远离了尘嚣,在绿意盎然的小世界,也不用担心会被人看到,如果是住在这个地方,对儿子的心情应该会更好。
钟权敲门进去,终于是见到了房主。房主看着四十大几的样子,个子不算高,人到中年,大腹便便,满脸的慈祥,说话慢腾腾的,一副很好相与的模样。房东热情地迎了他,中介也到了,主要是中介领着他参观这房子,好脾气的房主就站在一边不时地附和上几句。这房子原来是房东一家住的,然后儿子去了国外留学,妻子也跟着去照顾,房东就不太想一个人住在这了,他准备住到更热闹的市区,所以就要把这地方租出去。房东是想租给新的一家三口,能添点人气,也要真心爱护这房子。听中介说今天来看房的是单亲爸爸带着儿子,本来还有点担心两个男人会太马虎,然后他现在一路观察着钟权,看这男人穿着体面,人收拾得干净,举手投足间还是挺有风度,当下也放了一半的心。走到二楼便又问起了钟权的工作,原来他在工业园区有个自己的制衣厂,平时工作忙,白天有保姆照料,晚上就只父子俩吃顿饭,社交简单,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也不会发生把一群人带到家里来开派对的情况。房东显然更满意了,只是看了看又问:“你儿子呢,他怎么没来?”
钟权笑说:“嗯,上午刚放了补习班,然后就跟着我过来,人累着了,在车上休息。”
房东马上明白地点头,他也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从补习班辛苦过来的。
地理位置、环境、房子的舒适度都还满意,钟权已经计划着把这里定下来。他把房子四处都拍了照,最后再去问一下儿子,父子俩都同意了再签合同。
钟权握着手机出门,大步地去找自己的车,他又低头翻了翻照片,心想着这回儿子也会满意的。等他抬头再看,猛然间心惊肉跳,他的车边正站着个陌生男人,那男人还弯着腰,头往前倾,看起来正在跟副驾驶上的儿子说话。
“喂,你!”钟权把手机一握,吓得几个大步跑过去。听到声音,那陌生男人也直起了腰,钟权已经到他面前了,还没顾得上喘口气就先被男人的模样吓了一跳。
男人站直了,竟是一头的白发,白得就像顶着霜雪,再看他的脸却又意外年轻,跟钟权也差不了几岁的样子。他身板又挺直,穿的衣服干净挺括,更证实了他的年龄。他的衬衫扣子扣到了顶,长衬衫长裤子,大热天的也这么讲究。钟权跟他面对面站着,马上用身体挡住副驾驶的位置,不太友好地说:“我是他爸爸。”
白发男含着笑对他点头,他还没有说话,钟晨夕已经拍起了玻璃,喊着他:“爸爸!”
钟权这才注意到车窗竟然降了一半,可他走之前明明检查了好几遍,是钟晨夕自己按的吗,可他都不会?
钟晨夕把两只手伸到窗外,摇着手臂给爸爸看自己的新玩具:“爸爸看,叔叔送我的。”
钟权倏地沉下脸:“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钟晨夕马上停下了摇手臂的动作,重新坐回去,知道自己做错了,又低着头不敢说话。
“别怪他。”陌生的白发男人才开了口,“是我看到他一个人坐在车里,担心会出事才过来看看。”他一指身后,“别误会,我是这里的住户。”
钟权那颗狂跳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他意识到刚才的口气重了,只能先对男人点个头,再转身打开车门,轻轻叫他:“宝宝。”
钟晨夕小心翼翼地去看他,发着抖,显然还处在惊吓中。
“刚才是爸爸没看清楚,宝宝先出来。”
钟晨夕越过他去看白发男人,然后才听话地下了车。钟权终于看清楚了,除了儿子一直抱着的那只熊,他手里又多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熊玩偶,难怪他会那么高兴。
其实真有好些日子没看到儿子能开心地笑了,钟权这时候才后悔,只是不能当着陌生人的面表现出来,就问他:“是叔叔送的吗?”
钟晨夕点头,这回不用爸爸提醒他了,他主动对着白发男人道:“谢谢叔叔。”
男人也笑了:“晨夕喜欢就好。”
才一会的功夫,儿子的喜好,儿子的名字竟都被他打听到了。钟权如鲠在喉,只能客套:“小孩不懂事,哪能乱要东西,快还给叔叔。”然后就要拿走钟晨夕手里的熊,但钟晨夕却坚持地抓着手,不肯松开。
“宝宝,听话!你要什么爸爸给你买,不能乱要别人的东西。”
“没关系,拿着好了。”又是白发男人打圆场,“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要孩子喜欢。”
他说着孩子,声音在瞬间变得郁悒,就像是他这种白发人才会表现出的情绪。这句话说完,他就没有再看这对父子,转身离开了这,看他走的方向也就是对面的那所白房子。
第二章:秦泯
这次钟权说什么也不会再让钟晨夕一个人坐在车里,一定带了他一起去见房东。钟晨夕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事,只能闷不吭声地跟在爸爸身后。他的手被钟权握着,手心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用力的让钟晨夕觉得好疼。饶是如此他也不敢说话,一只手给爸爸抓着,另一只手抱着自己的熊,一起去看他们的新家。
房东看到钟晨夕后禁不住地眼前一亮,马上流露出喜爱之色。前两天只是听中介说这次是个单亲爸爸带个十七岁的儿子,他料想中的应该是个发育良好,朝气蓬勃的大男生,健康健壮,是平常喜欢打篮球的那种。而真到面前了,竟然是个异常清秀的小少年,人长得很白净,看着绵绵弱弱的,腼腆得只会躲在爸爸身后,就像是一抹悄悄落下的曦光,十足的讨人喜欢。就是人实在太害羞了,一直朝男人身后躲,还是钟权把他拉到跟前,轻声道:“宝宝,还不叫人。”
他才说:“叔叔好。”
连声音也是细细的,叫完了人又低头去看他的小熊,这行为神态,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十七岁的人该表现出的。房东这时候的表情已经有点不太对了,而中介就在那边朝他挤眼睛。趁着钟权带着人往楼上走,一背过他们,中介赶紧对着房东做了个手势,他并着两根手指点了点脑袋,再往钟晨夕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最后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房东这就明白了,眼里流露出叹惋之色。这么好看的一个孩子,可惜了。
带着儿子去卧室看了一圈,钟权才问:“宝宝,喜不喜欢这里?”
钟晨夕这次没有犹豫,他说了喜欢,然后握紧他那只新的小熊。
又想起刚才那一幕了,钟权铁青了脸色,让自己缓了缓才去找房东,也不拐弯抹角,几句话说了说刚才的事,就对房东打听起那个男人。他们的房子挨得近,那男人又很奇怪的满头白发,真的很难不让人注意。
“是他啊。”房东提到他先幽幽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不用担心他,他也可怜,肯定是看到你家孩子喜欢,才上去说了两句话。”
钟权的口气勉强:“喜欢孩子,也不能那么自来熟的。”
“别怪他。”房东可叹可惜地介绍起他这个白头邻居,“他以前不这样的,本来是个挺了不起的医生,可风光了。家里就他跟女儿两个,日子过得挺好,可惜了,前几年他女儿生病死了,对他打击太大,然后他就不上班了,也不出门了。一开始还有人来看他,后来估计是看劝不了他,渐渐的也都不来了。我上次看到他也吓了一跳,好好的一个人,头发却白成那样。”
钟权愣住了,没料到是这个原因。他也是有孩子的人,更能了解失去孩子的那股切肤之痛。心里的愤怒淡去了,也有些感慨,忍不住又问:“那孩子妈妈呢?”
“不知道,从来没见过。”
“他女儿,是得了什么病才走的?”
“他女儿身体一直都不好,从小就养着,后来病得越来越严重,没办法,治不了了。”
钟权一瞬间懂了他的心,他自己就是个医生,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自己的女儿,肯定更难面对。要是换成他自己,他也是没有勇气再回医院的。
房东只让他安心:“你放心住,他平时根本不出门,我一年都见不了他几次……”
钟权没有反驳,刚才的芥蒂都随着那白发男人的丧女之痛而消失了。
最后终于是定了这房子,在客厅里签好了合同,几个人又说说笑笑了几句后才告辞。今晚父子俩还是要赶回去,等明天一早就搬过来。
天边已经暗下来了,钟权握着儿子的手带他离开。钟晨夕的表情已经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紧张了,他抓着熊玩,出去看到爸爸的车又四处张望,放慢了脚步不愿意走,钟权问他:“宝宝找什么?”
钟晨夕小心地问:“叔叔呢?”
就是孩子心性,还念着给他送礼物的人,钟权只好说:“等明天好不好,明天搬过来了,爸爸就带你跟叔叔打招呼。”
“好。”
钟权绕过去开车门,他刚俯身下,对面的白房子下正安静地站着一个人,他笔直得好像路边的树,微风也吹不动他的衣角,只有那一头白发格外显眼。
他还是走过来了,缓缓地靠近,钟权不得不直起身,面对这个有丧女之痛的男人,主动打起招呼:“你好。刚才,谢谢你送给我儿子的玩具。”
男人白发胜霜,五官却很突出,一定是因为久不见人的缘故,他的皮肤是苍白的,整个人平静如水,即便面对面的也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与之不相称的是他的嘴唇和眼睛。钟权知道了他以前是医生,总觉得这双眼睛应该会很有神,会很精准地洞悉病人的喜怒哀乐,但现在是死沉沉的一片,里面积存的是断崖下的寒水。他的嘴唇又是殷红的。他整个人只有这两种颜色,极白又极红,给人一股惨然的心悸感。
他自我介绍了:“你好,我叫秦泯。”他朝钟晨夕递过手去,“这是小熊的项链,忘记给你了。”
巴掌大的小熊,搭配的是一条更精致小巧的金属项链,钟晨夕的脸上露出笑容,但有教训在前,他一时又不敢伸手去接,看看项链,又看看爸爸。钟权抚着他的后背说:“还不快谢谢叔叔。”
钟晨夕又高兴了,伸着手接过去:“谢谢叔叔。”
秦泯也对着他露出笑意,这样才算有了一点活着的波动。钟权在想这个玩具可能就是他女儿的,心里有点介意,可又没办法拒绝一个伤心的父亲。秦泯送了项链后就走了,钟权看着他关上了门,然后渐渐地被他留下的寒意裹挟。秦泯正在不远处的房子里,但他可能又走到了楼上,可能正通过哪扇窗户看着他们,那两道目光会追随着他们父子直到离开。从沉如死水,到渐起波澜。
钟权拉过儿子的手把他按到副驾驶上,关紧了门,关紧了车窗,很快驱车离开。
第三章:新家
钟权说这是在酒店睡的最后一晚了,等醒来他们就能搬到今天看的新房子。得到了爸爸的保证,钟晨夕高兴得都睡不着,不管钟权哄了几遍还在被窝里乱翻,最后翻到钟权的臂弯里,他脸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也晶亮:“爸爸,还是我跟你一起住吗?”
“嗯,还跟以前一样,保姆白天照顾你,爸爸下班就回来。”
钟晨夕又小心地咽着口水,好半天才能说:“对面还会有人吗?”
这也是钟权的忌讳,他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让他放心:“到哪里的房子都会有人,今天宝宝也看到了,对面也有房子,但是离我们远。而且那房子里住的还是送你你玩具的叔叔,他不会乱看的。”
钟晨夕笑起来:“那个叔叔对我好。”
他高兴地晃了晃脑袋,这下觉得终于困了,埋进钟权的肩窝里开始睡觉。钟权拥着他,心里又开始酸涩。虽然才见了两面,他也能知道儿子为什么会轻易地喜欢上一个陌生叔叔。不管是以前的人,还是这一个月里遇到的中介,房东,他们无一例外地都会对钟晨夕露出那种不解、好奇、最后再恍然大悟的表情。每个人都无声地在说:哦,原来他是个傻子;难怪了,原来他脑袋有问题。还会可惜可怜,是在想这个孩子以后怎么办呢?
他的儿子不是傻子,他还是能感觉到的,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看他,可他也只能怕得躲开,怕得不敢见人,连跟人对视都是一种折磨。而今天意外遇到的秦泯却那么不同,他不惊讶,也不好奇,他擅自接近了别人的儿子,却又配合了钟晨夕的思维方式,可以让他只是个孩子。钟晨夕在收到玩具的时候一定很轻松,除了爸爸,终于又有一个人愿意送给他小熊玩偶了。
看着儿子熟睡的脸,钟权心里又会涌上无数的愧疚和疼惜,真心希望这次能搬到一个对他更好的环境。
第二天一早钟权就联系了搬家公司,装好他们的行李直接开去了新家。钟晨夕帮不上什么忙,也知道在今天不能给大人添乱,他一直安静地待在爸爸身边,不说话也不走动,等箱子都搬好了就跟着坐上爸爸的车,这时候才露出点笑容来,他可以去喜欢的新家了。
终于把车开到了他们新家的大门口,工人们下车开始搬箱子,钟权拿了新钥匙开门。可把钥匙插进锁眼里,接连转了几下都没反应,钟权拔出钥匙再试,结果还是一样,钥匙越卡越紧,费劲拔出来一看都有了划痕。钟权不可能记错,这就是昨天从房东手里拿过的钥匙,他临走前还试过,明明没有问题。
钟晨夕本来安静地站在一边,现在也看出了问题,他小声问:“爸爸,我们进不去吗?”
“没事,可能是爸爸记错了。”钟权安抚着儿子,又回头跟工人们说了等一等,再打电话给房东,手机里传来的提示音却是对方已关机。
连打了两次都这样,钟权心里忽然有点沉重,可他不愿意真往坏处想,应该到不了这个地步。房东电话打不通,转而打给中介,可连他的电话也打不通,一直都是提示音,一直没人接。
连着打了五六个电话,钟权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工人们站着面面相觑,就问他:“老板,今天还能不能搬?”
房东不在,中介不在,打不开的钥匙,轻易的能串出一个骗局。可再想又不可能啊,是正规公司的中介,房东也有证明,又不是第一次看房。钟权把手机收起来,看来今天是搬不了家了,他要马上去中介公司问清楚。
正要跟工人们解释,钟晨夕忽然喊道:“是叔叔。”
从对面走过来一个人,一眼就能看到他显眼的白发,只会是秦泯。
秦泯今天也是穿着衬衫和长裤,从头扣到脚。他慢慢走过来,听到叫“叔叔”的声音后才浮起一丝笑意。钟权急忙迎上他,想着兴许从他这里能打听到什么。他满脸的焦急之色,秦泯比他先一步开口:“联系不上人吗?”
钟权连声说是,说联系不上房东,又联系不上中介,连钥匙也没有用。他是住在对面的,那有没有看到房东去哪里了?
秦泯先是徐徐地把他们的行李、把在场的工人都看了一遍,然后才说他也是听到声音了才出来看看。“他昨天晚上是出去了一趟,我在楼上听到他的车开出去的声音,之后就不清楚了。”
钟权皱眉,难道昨晚出去了就一直没回来。他知道今天他们要搬家的,就算临时有急事了,人可以不来,那钥匙又是怎么回事?
钟权气愤:“我也弄不清楚,人不在,钥匙又打不开。我得去一趟中介公司,还找不到人只能报警解决了。”
听到他带着怒气说“报警”,钟晨夕也吓得环紧了手臂,把怀里的小熊紧紧压着,慢慢地靠近他,无措地叫着爸爸。
一大堆人都愣在这,有工人,有行李,把这片空地都占满了,却都进退不得。秦泯忽然提议:“先把东西搬去我家,然后你再慢慢找人。”
钟权吃惊地看了他一眼:“这……”
“之前的房子肯定退租了,带着一车子行李,一时间你们要去哪里?”
钟权想办法:“我先把东西拉到厂区,再住两天酒店,等找到人再说。”
“搬家不是小事,再原样折腾一回?”秦泯反问他,“你说的厂区是不是很偏僻,也在郊区?你受得了,孩子受得了吗?”
他也不是挽留,也不是反驳,甚至连语气都很平淡,只是在给着一个建议。而一提到孩子,就让钟权犹豫不决了。他转头去看钟晨夕,儿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脸被太阳晒得发红,又是好奇又是担心,却又不敢多问。钟权是可以先把行李拉去他的制衣厂,然后再带着儿子住酒店。这样白天他不止要上班,还要解决房东的事,谁来照顾儿子?不能把人带到他的办公区,也不能回他们之前的家,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男生,他根本没有自理能力,他哪里都去不了,他怎么办?
秦泯任他思考了一会,才适时地又说:“因为我就在对面才会这样提议,你只是把行李暂时存在我那里,等你联系到房东再搬就可以。”
钟权还在犹豫,秦泯再次看向了钟晨夕,似乎是只有对着别人的儿子才能搅动他眼底的波澜:“我只是心疼孩子,大人的事,不要牵扯到他。”
搬家工人们也在问,这车行李到底是卸还是不卸。
再打过一轮电话,还是没人接,还是在忙碌,现在看来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只能是下定了决心,钟权朝他道谢:“那谢谢你,我们要麻烦你几天了,房租和水电费我都会补给你。”
秦泯并不拒绝:“要是能更安心,那就随你。”
就好像在被一双手推着走一样,却还是只能如此地改变了计划,从房东的家搬到对面的邻居家。工人们总算可以干活了,只要把车再开往前开一段,到对面的空地上开始搬东西。秦泯引着人进去,对着父子俩道:“我住楼上,你们可以先住一楼,要是不方便再另外说。”
“谢谢你。”钟权还是道谢,抓过正在左右环顾的儿子的手,“我能不能带儿子看看房间。”
一楼的空间很大,而同时看上去也很空。虽然是只有一个人住,也都收拾得一尘不染。秦泯把窗帘拉开,金灿灿的阳光马上铺满了房间,窗外绿森森的,视野开阔,采光也好,钟晨夕跑着坐到床上,两条腿惬意地荡来荡去。
这下放心了,儿子也觉得这里好,工人们把行李一件件地往里面搬,钟权也跟着一起收拾。他对这个家的布局完全不清楚,又琢磨着只是暂时借住,大概不过几天就要搬走,有些东西就没必要拆,免得到时候又要往回装。
他忙的时候就要担心钟晨夕,隔一会就要找一眼儿子。跟平时不同,今天的钟晨夕格外安静,没有呆呆地站在一旁,也没有怯着声音喊爸爸,他一直待在卧室里,乖得没出去一步。钟权不放心地去看,就看到秦泯站在儿子身边,儿子坐在床上,他俯着身,是在小声地说着话。
秦泯似乎递了些零食给他,这时候钟晨夕就要回头找爸爸了。这是钟权千叮万嘱过的,绝对不可以吃别人给的东西。看到儿子还记得自己的话,钟权心里泛出一股莫名的得意。以前也是这样的,他会觉得安慰,可当着另一个男人的面,还是他愿意亲厚的男人,再感受到的就是得意。
秦泯也在打他儿子的主意,这个冷漠的男人正在通过别人的儿子,怀念他死去的女儿。
钟权忙了一天,也等了一天,等搬家公司的人都离开了才终于打通中介的电话,这个不靠谱的男人在电话里急慌慌地说他被公司派去出差了,实在走得急才没办法通知,今天一整天又在赶车,根本没空接电话。钟权只能压着怒气问他房东的情况,结果中介说他也不清楚,只能等他到了酒店再去联系。
钟权还要问,手机那边却又开始大喘气,他似乎在爬楼梯,要不就是在追车,简直喘得快要断了气,估计钟权再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手里就只一阵阵刺耳的呼吸声,吵得钟权只能先挂了电话。
怪自己看走了眼,钟权又气又无奈,从心里把这家中介公司拉入永不再用的名单。
累了一整天,着实是无力极了,钟晨夕慢慢地探出脑袋来看他,看模样应该是饿了。
钟权揉他脑袋:“今天带你出去吃。”
他也准备好好谢一谢秦泯,正好请他一起出去吃饭,四处找不到的时候,他却自己从外面回来了。拎着一袋子的打包盒,已经主动把晚饭都带回来了。
第四章:亲昵
钟权又觉得不好意思了,自己找的房东出了问题,临时搬进了邻居家不算,连晚饭都是邻居帮忙准备的。他说着谢谢,又要把晚饭的钱算给他。秦泯只是打开包装盒,换上自己家的盘子一一装好,然后说:“不是饿了,来吃饭吧。”
刚才喊饿的只有钟晨夕,所以这顿饭其实也是为他准备的。钟晨夕捏着手指,期待地去看爸爸,他好饿,却不知道这个叔叔家里的饭菜能不能吃。
钟权拉着他的手到桌边坐下:“宝宝该说什么?”
钟晨夕明白地点头,赶紧对着秦泯的方向说:“谢谢叔叔。”说完就看着已经摆好的饭菜,等不及想吃。
小孩对他说话,秦泯始终平淡的脸上就会露出一点笑意:“先吃饭。”
三个人沉默地坐在一起,两个男人会时不时地注意一眼儿子。钟晨夕渐渐的也弄明白了,他们不住对面的房子了,要住现在这个叔叔的。钟晨夕还有点开心,白发的叔叔对他好,他更愿意住在这里。
吃完饭父子俩又跟着秦泯认了一遍路,把一楼的布局都看清楚了,然后二楼是秦泯在住,钟权知道了就要特意跟儿子说清楚:“宝宝听到没有,二楼是叔叔住的地方,不能乱跑上去。”
钟晨夕明白地说好,天已经黑了,他打着哈欠开始犯困,钟权带他洗了澡,把人哄睡着了才重新去洗手间。房门被轻轻带上,钟权转身就在客厅里看到了这房子的主人。秦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只开了几盏壁灯,还坐在刚才吃饭的位置,正握着一只玻璃杯在慢慢喝水。
钟权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秦泯已经知道他来了,他侧过了头,看起来像是特意在等人。
秦泯先问:“小孩睡了?”
“嗯。”钟权只能走上前,“不用睡酒店了,小孩还睡得比较快。”
这话里还是有向他表示感谢的意思,接着就听秦泯说:“看过医生没有?”
钟权不用思考就知道他在问什么,他的神色有些难看,阴沉到心底里,面对这个问题时只有挣扎。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开口:“看过不少,他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先天的?”
钟权的脸色更加不好了,而后才说:“小时候他发过一次高烧,竟然,我们竟然都没人注意到,再送去医院,就变成这样了。”再次提起,他还是深深的懊悔和痛苦,“我只顾着忙,和孩子妈妈还闹矛盾,都没管到他。”
他捂住额头,又恨捶了两下,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一点自己的懊恼。等他放下手,正对上的是两道冷冷的寒光,男人森森冷冷地注视着他,能让人立刻就起一层鸡皮疙瘩。是寒潭里的深水从他眼底蔓了出来,汹涌进了这个客厅,淹没到俩人的头顶。钟权已经沉到了水底,被寒冷的潭水浸得浑身发颤。
“不负责的人总是那么多。”
他冷漠地说了这一句,也把钟权说得满脸铁青。可他反驳不了,这本来就是他犯下的错。
“小孩去特殊学校吗?”
“本来去。”钟权更显得不自在,“但他在学校里也很害怕,他不能离开家,也离不开我。”
“你这样照顾他?”
却好像是指责,钟权也不会管这个,类似的话他听过不少,这就很奇怪,儿子已经注定不能跟正常人一样了,又为什么还非要逼着他跟普通小孩一样生活。他不喜欢去学校那就不去,他要待在爸爸身边那就随他,只要儿子还能开心,那什么都可以满足他。
想到这里钟权满脸的阴霾才逐渐散去一点,语气也更坚定:“反正我会照顾他一辈子,他怎么高兴就让他怎么过。”
秦泯没有再问,只有眼底的寒意依旧。
“明天可能会有保姆过来,我请她白天做饭照顾儿子,住在这里的花销都由我负责,希望你能同意让保姆进来。”
“只要是照顾儿子的,我没有意见。”
钟权放了心,也看出了一个事实,只有提到儿子的事才会让这男人的态度发生改变,一点小情绪也会随之扩大。钟权突然地冒出一个想法,摇摇晃晃,又在他心里确定,他刚才为什么那么介意自己的不负责,“不负责”三个字占了他最大的情绪波动。其实会不会这也包括他的过去,包括他死去的女儿?除了体弱多病的缘故,另外还有死于不负责的因素?
但他没办法像对方一样来问,他的儿子还活着,可他的女儿已经死去,再好奇也不能去碰别人的创伤。
俩人再无话可说,钟权洗完澡回房间,客厅已经没有人了。卧室的房门开了条缝,露出一线微弱的光,钟权却有点不确定了,他刚才关紧门没有?
刚要冲进去,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钟晨夕正站在门后揉眼睛,睡眼朦胧地叫着爸爸。
他穿着睡衣,头发还乱糟糟的,说话跟吐息似的,那么轻易就勾得人心软。钟权扶住他的肩膀:“宝宝怎么还不睡?”
钟晨夕欲言又止,最后只说:“爸爸不在……”
钟权转身把门关上,这时候才伸出手把儿子抱进怀里。钟晨夕环住他的脖子,脸也贴上钟权的脸,直到被抱上床才肯松开。
钟权躺到他身边,伸出一条手臂,儿子就蠕动着蹭上来枕到他臂弯里,只是两只手还紧张地抓着,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住在酒店的时候还会抱着爸爸,现在换了新地方又在犹豫。钟权只好侧过身,撩一捋儿子的头发在手里抚弄,又摸了摸他的脸:“现在可以抱爸爸。”
钟晨夕犹犹豫豫,终于还是抱住了他,贴紧了男人的体温才能再找回睡意。钟权一下下抚着他,耳边都是儿子均匀的呼吸声,软黏地附在了皮肤上,他低下头再去看儿子,又是湿亮的眼睛,又是红软的嘴唇,还带着对新地方的紧张。钟权在越靠越近,俩人的脸就快贴到了一起。
钟晨夕十指又绞紧了,颤颤地发着抖。钟权最后还是停下了,改用拇指揉起他的嘴唇:“这里只有爸爸和宝宝,不怕了好不好?”
钟晨夕还是怕:“家里有叔叔在。”
“叔叔不在,叔叔住楼上,他看不到。”
“看到了,又要搬家了是不是?”
这是钟晨夕恐惧的来源,他害怕学校,他恐惧生人,生活上的一切都依赖爸爸。钟权一向由着他,只要能让儿子开心,儿子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他也愿意让儿子只依赖着他,直到那份日复一日的依赖变了味。再不满足于只是每天地搂搂抱抱,钟晨夕会对着自己的爸爸红了脸,呼吸急促起来,就好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在蠢蠢欲动中索求更多,不只是拥抱了,还有他的嘴唇,他的身躯,顺着他的本能无知地想要更多。等钟权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也无力阻止,发展到这一步本就逃不过他的默许。钟晨夕红着脸抱住他的时候,他如果躲开了那只会给儿子带来更多的恐惧,会以为爸爸拒绝了他,厌恶了他,只会变得跟外面的人一样了。
父子间滋生了不正常的亲昵,也不会有任何人去点破。他们一个遵循着本能依恋,一个不让自己拒绝。面对一个神智不正常的只能当小孩的人,看他整天要爸爸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不正常的人,不正常的环境,悄然攀爬的欲望,是周围的一切在鼓励着这场乱伦。终于事发在了那个傍晚,本来是普普通通地回家的一天,回家后又是属于他们独有的空间,房门还没有打开,俩人已经情难自制地在门口亲了起来,钟晨夕嬉笑着去咬男人的嘴唇,钟权挣扎的是要把舌头探进儿子的嘴里……那天的一切都是错的,如果只是安静地待在家里就好,如果也没有带儿子出门玩就好,也没有在拥抱中就忘了情,甚至等不及进门。
一个吻还没有结束,却被对面的邻居撞了个正着。他惊愕地一瞥这对父子嘴里被吻断的银丝,那一声急促的呼吸在猛然间炸裂,钟权狠狠地一拍门,慌乱了几次,钥匙终于找对了锁眼,俩人一起撞进去,钟晨夕只在那天被爸爸的表情吓到发怵,爸爸匆匆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带他走了,然后就住进了酒店,再紧接着就要搬家,要离开他从小住到大的地方,钟晨夕怎么哭闹也阻止不了这个决定。那一天的记忆又多又乱,却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他自此就有了新的认知,不可以再跟爸爸亲嘴唇,更不可以被人看到,不然他们就要搬家,离开他喜欢的家,去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方。
现在爸爸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植根到心底的阴影却不散,他还记得爸爸那几天的慌乱和焦急,爸爸坚定的要搬家,爸爸还呵斥了他,这都是跟爸爸亲嘴后发生的,被隔壁叔叔看到后发生的,这是大错特错的两件事,他再也不敢犯了。
钟晨夕的肩膀发着抖,最大限度地只敢埋首在钟权的颈窝里,两只手也小心翼翼地碰着他的腰,除非睡熟了,不然还是可以随时缩回去。钟权心里也很不好受,他受不了儿子这样,本该全方面的依赖里却多了一丝谨慎,轻易的就让他们的父子关系出现了裂痕。
再等等,他只能这样想,等找到房东,彻底只剩下他们俩人就好了。
第五章:发夹
半夜的时候钟晨夕醒了一次,然后呢喃着一直喊爸爸。
“爸爸,爸爸……”
他的声音很轻,钟权还是很快醒了过来,儿子说话时的吐息就在他耳边,拂过他的皮肤,他睁开眼,以为儿子又是做什么梦了,安抚地拍着他的肩膀:“宝宝怎么了?”
钟晨夕还迷迷糊糊的,只往钟权怀里钻,要护住自己的脑袋,断断续续地说:“下雨了,爸爸,下雨了。”
钟权听清楚了,然后失笑:“宝宝在房间里,不会下雨,是不是做梦了?”
钟晨夕嗯嗯啊啊的,还是摇头,只说:“下雨了。”
窗帘在睡前就已经拉上了,房间里到处黑漆漆的一片,钟权侧首去看儿子,隐约也只见一个柔软的轮廓。钟晨夕真像是忙着躲雨的小孩,不停地往爸爸身上蹭,往他怀里挤,喃喃重复着在下雨。
四处都静悄悄的,钟权凝神去听窗外,也没有听到任何雨水滴落的声音,看来小孩就是做梦了,可能梦里还在找地方躲雨。钟权缓缓地拍着他的后背,小声哄着,过了好一会儿钟晨夕才停止了蠕动,均匀了呼吸沉沉睡去。
“滴答,滴答。”
也许小孩梦里的雨声跑了出来,然后从房间里开始下雨。
儿子睡着了,却又换成钟权开始不安。他在梦里也皱起眉,手指不时地动一下,还在犹豫要不要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好像真的下雨了,清冽的雨水从头顶滴下来,滴到了地板上,还滴到床上,雨水在天花板上聚集,透明的雨滴也被赋予了意识,一滴滴的都长了眼睛,又生出耳朵,知道哪里有人的呼吸,知道人睡在哪里,知道要往活人的皮肤上滴。而小孩的皮肤那么生嫩,碰到了就会马上吸收,附上薄薄的一层雨水,雨水欢呼雀跃地渗进去,终于成为他身体里的一部分。
又是“滴答”一下,准确地滴到了他的脸上,那感觉并不是冷雨的凄寒,反而带了一股温热,在落下的瞬间就有了生命力,变成了蛇一般的灵活,一甩尾巴迅速逃窜,游到皮肤里就扎了根。
钟权还是睁开了眼,他的另一只手举起来往脸上抚了一下,应该就是刚才感觉有异样的地方,明明是有水滴下来了,却摸不到一点水渍,他的皮肤还是很干燥。是魔怔了吗,好像是他落到了儿子的梦里,听到他念叨的下雨声。现在他醒了,雨声也随之消失了。
难道是楼上漏水?钟权重新闭上眼,他不深睡,在屏住呼吸等待,要是漏水的话那肯定还会有水滴下来,等确定了再找房东。他陷入了一片死寂,幸而儿子还躺在他的臂弯里,不然就恍惚得连他的气息都捕捉不到了。
一样幽深,一样黑寂,钟权又觉得刚才是在做梦了,并没有下雨声,也没有雨水滴下来。这大概就是父子间的感应太灵敏了,才会进入了同样都是下着雨的梦境。钟权在重新睡熟前又想,其实就是搬家太累了,还以为累到了下雨……
滴滴答答的,雨声时有时无,让人想醒又醒不过来,等第二天起床了也不一定会记得。
钟权是先醒过来的,这间卧室的采光好,窗帘也不是密封的,天一亮阳光就从窗帘的每一个缝隙里透了进来,像是蒙了一层纱一样把人从梦中唤醒。钟权先去看臂弯里的儿子,而后小心地抬着他的脑袋抽出手臂。搬完家了还是有一堆事等着他,今天要去家政公司安排保姆,要联系中介,没有新保姆来之前他又不能离开,只是没想到搬进了这幢房子,如果他拜托秦泯看护儿子半天,他应该会答应的吧。
边换衣服边打算着,钟晨夕也醒了,钟权先把门打开,就问他:“宝宝知道怎么去洗手间吗?”
钟晨夕揉着眼睛想了一会,然后才点头,昨天爸爸带他认过路了,来了新家他也可以自己洗漱。
他自己下床往前走,钟权就在后面跟着他,要亲眼看一遍儿子自己洗漱完才能安心。今天是没办法用厨房了,他也要去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
钟晨夕已经自己洗完脸,把洗漱用品摆好,钟权就伸出手去牵他:“跟爸爸换衣服。”
钟晨夕看着伸过来的那只手又有点犹豫,他还是怕会被人撞见,钟权又放低声音:“宝宝听话,没有人。”
钟晨夕的孩子心性又占了上风,他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又开始了对这个新房子的好奇。这房子比他原来的家大好多,不用先坐电梯就能回家。他先在客厅里走了一圈,然后又跑回房间把他的小熊也抱出来,要他的小伙伴跟他一起参观房子。钟权在后面问着“宝宝想吃什么?”钟晨夕就笑呵呵沿着客厅往前跑,陌生的地方到处都充满了新意,墙上挂的油画他好奇,两边的房间他也想看,客厅的尽头又是什么样子?
很快他就知道了,还没有跑到尽头,只到跟二楼连接的楼梯那里他就停下了。秦泯正站在那,他却不像是刚从楼上下来,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听着小孩玩笑的声音,听着小孩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直到他面前。
秦泯的身体被包裹在黑色的长袖衫里,头发惨白,身材颀长,安静的好像一个古怪的影子。这个影子的目光绵长,正围着钟晨夕不断扩大。
钟晨夕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抱紧了他的伙伴小熊,犹豫着不知道能不能继续往前。
“叔叔。”他小声叫人。
秦泯朝他走过来,钟晨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是有一股冷意往上涌。他根本够不上秦泯的身高,只能被他的身影包围,抬头好奇地看着人。
“晨夕昨晚睡得好不好?”
“好。”钟晨夕说完就停了一下,然后又说,“但是下雨了,我就醒了。”
秦泯微微俯身,露出了一点笑容:“晨夕听到下雨声了?”
钟晨夕点头说是:“雨下了一会又停了。”
秦泯伸出手指去碰他的脖子,也像昨晚的雨滴落下的节奏一样,一点又一点地碰着他脖颈上的细腻:“晨夕知道为什么会下雨吗?”
钟晨夕摇摇头。
“那是姐姐在跟晨夕打招呼,因为姐姐喜欢晨夕。”
“姐姐?”
秦泯的另一只手也抬起来,一手成拳到钟晨夕面前:“姐姐说很高兴晨夕住进来,这是姐姐托我送给你的礼物。”
一听有礼物钟晨夕就高兴起来,他期待地盯着秦泯的那只拳头看,然后他摊开手,手心里是一只小巧的蓝色发夹。
钟晨夕的眼里也一亮,欢喜地拿过发夹,发夹沉甸甸的有些分量,金属质感的冰冷。发夹上面镶着两颗五角形的小星星,熠熠生辉的蓝色,耀眼而精致,真像把天上的星辰摘了下来,这颗星就只为自己而亮。
钟晨夕摸着发夹把玩了一会,然后又面露难色:“我是男孩子,我不能戴这个。”
秦泯就着手摸了摸他的玩具熊,把发夹夹到了熊耳朵上:“那让小熊帮你收着。”
钟晨夕还是为难:“小熊也是男生。”
秦泯反问他:“你怎么知道小熊是男生?”
“爸爸送给我的,爸爸说的。”
“男生也可以戴发夹,小熊刚才也说了,他喜欢星星发夹。”
钟晨夕“唔”了一声,惊愣地瞪大了眼:“小熊怎么会说话?”
“它当然会说话,它昨晚告诉姐姐了,姐姐又告诉我,让我把发夹送给你。”
钟晨夕盯着小熊看了一会,不太相信:“它是男生。”
“那又是谁规定了,男生不能喜欢发夹?”
毛茸茸的小熊脸,娇憨可爱,它的嘴巴是一条微笑的黑色毛线,它一直笑着,现在戴上一只灿若星辰的发夹,好像笑得就更开心。钟晨夕眼前瞬间闪过好多动画片里的场景,他很快就接受了,开心说好。
还记得爸爸教过他的,钟晨夕却也找不到那个姐姐,只能说:“姐姐在哪里,我要跟姐姐说谢谢。”
秦泯的笑容收敛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这一次他的笑是定在了脸上,还要无限地延长:“你能喜欢,姐姐也很开心。再等等,再过几天让你们见面。”
他的眼里重新有了神采,也跟星星发夹一样散发出光辉。只是他的是坠在崖底的星,星光藏得又深又远,等了很久,然后就一闪而逝。
“宝宝,跑到哪里去了?”
钟权在叫他了,钟晨夕听到声音就马上回头找爸爸,他跑了一半又转过身,秦泯还是站在那,只是除了那一头白发,他整个人就像隐到了光里,再也看不清他了。
儿子玩够了,钟权一眼就看到他怀里的小熊头上多出的饰物,他点了点那发夹:“哪来的?”
“叔叔,”钟晨夕犹豫了一下,又改口道,“是姐姐送我的。”
“姐姐?”钟权想了想就明白过来,“秦叔叔送你的?”
那只能又是他女儿的东西,可怎么想起来给个十七岁的男孩送发夹。钟权想说还回去,偏偏儿子喜欢,而且又是把发夹用在小熊身上,只能先由着他。
第六章:发烧
搬家之后却连保姆也难找了起来,只怪这地方太远,没有车根本寸步难行,而且钟权要的还不是住家保姆,那符合条件的就更少。白天没有保姆在钟权压根不敢回制衣厂,就算他的儿子再乖再听话也不能放心留他一个人待着,房子这么大,把门关死了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没事发生。已经拜托过秦泯照看孩子了,还要继续就不太能开口。最主要的是钟权心里已经生了点忌讳,他不愿意秦泯跟自己的儿子走这么近,他能感觉到秦泯似乎正在把他对女儿的思念投射到钟晨夕身上,第一次见面就开始给钟晨夕送礼物,而后住进来的第一天也是,送的都是些形形色色的小玩意,不值钱也不好意思退,却样样都是他女儿的遗物。
钟权有种被竞争的不适,但他又不能在儿子面前开口,钟晨夕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说复杂了还会吓到他,他显然也喜欢秦泯的那些礼物,欢欢喜喜地打扮着他的小熊,那就是他唯一的玩伴了。
每当这时候钟权又会被自责和愧疚包围,儿子会变成这样,都是他的责任。现在只要能让儿子开心,任何一点的愉悦他也不想剥夺。
他问钟晨夕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制衣厂,钟晨夕马上就恐惧着摇头。他知道那是爸爸工作的地方,他也去过几次,每次都会不舒服。就算只是经过也会感觉到其他人探究的目光,就算是待在办公室都觉得能听到外面的窃窃私语,其实他们都不会因为看在爸爸的面子就停止讨论他。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都说他傻,都笑他是个傻子。钟晨夕就是听到了也不会反驳,越来越胆小,也越来越不敢见人。
钟权只能耐心安抚:“就去一两天,等爸爸找到保姆了就让宝宝在家。”
钟晨夕又慢慢摇头:“我可以自己在家。”
没等钟权皱眉,钟晨夕又拉住他的手,犹豫了再握住:“爸爸不能在家陪我吗?”
钟权还笑着去揉他的头:“爸爸不是说过了,爸爸白天要上班赚钱,下班了不都是在陪宝宝。”
钟晨夕想了又想:“我可以跟秦叔叔在家。”
“宝宝。”钟权再叫他,声音却突然严肃了些,钟晨夕就知道了这不行。他其实很喜欢秦叔叔,他对他好,也不会笑他是傻子。
最后还是只能跟着钟权去他的制衣厂,制衣厂在一个很大的工业园,大到让钟晨夕心慌,他好怕随便走一脚都会迷路。他只能紧紧抓着钟权的衣服,不敢看经过的任何一个人。制衣厂里又是闹哄哄的,唯一安静的地方就是钟权的办公室,可是办公室离得车间也近,想到那里大把大把的人就会害怕。钟晨夕只想安静地待在办公室,但是爸爸的办公室总有人来,每个过来的人还会朝他看几眼。每看一眼都让钟晨夕后背发毛,钟权把平板打开了给他看电视,他就只能坐在沙发上,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在这里的每一刻都如坐针毡,他真的好想回家。
到吃饭时间才能放松一些,钟权会打了饭回办公室吃,父子俩又可以靠坐在一起。钟晨夕想跟爸爸更靠近一点,又会担心地看看门外,只怕又会有哪个邻居突然出现,然后一切又要重来一遍。
钟权只看到儿子愣愣地往嘴里塞饭,吃得嘴边都沾了饭粒,他不由地失笑,拿纸去擦儿子的嘴。这次是爸爸主动的,钟晨夕就小心着去抓停在嘴角的手指,眼光闪闪的,又小声地叫着爸爸。
钟权给他擦干净嘴角,又顺着抚了抚:“宝宝是不是无聊了?”
钟晨夕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宝宝再忍几天,等有适合的阿姨就可以让宝宝在家了。”
“嗯。”从来都是听爸爸的话,钟晨夕又凑近了靠他身上,总是想跟爸爸抱一抱。钟权伸手抱了他一下,连这个温存的拥抱都很短,到了下午又只剩钟晨夕一个人,电视再好看也提不起兴趣了。
等晚上回了家,才进门就有一股热香味。钟晨夕终于来了精神,往客厅里跑,看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晚饭,香味浓郁,菜色又丰富。秦泯看到钟晨夕就会笑,他也注意到钟晨夕一脸的疲惫,蔫蔫的,就像棵被闷了一整天的小绿植。
他低声问:“晨夕今天去哪里了?”
就只说:“我跟着爸爸。”
钟权也跟过来了,看着准备好的晚饭有点怔愣,这种丰富的程度肯定不是只为了他一个准备。秦泯又低下头,十分的友好:“晨夕饿不饿?”
钟权先一步说:“宝宝。”又看着秦泯道,“住在你家已经够打扰了,没道理还让你这么麻烦。”
秦泯再看他,表情又变得淡淡的:“都是一样的吃饭,我没觉得麻烦。”
钟权揽住儿子的肩膀,想要带他回房,又听秦泯的声音:“小孩已经饿了,你再带他出去,那要等上多久才能吃上饭。”
钟晨夕也拉着他的衣角,显示出期待。
又让儿子说了“谢谢叔叔”,三个人还是坐在了一起。两个大人都不是什么健谈的人,只能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最后还是秦泯先打破了沉默:“家政公司有消息了吗?”
这就是钟权头痛的地方,他只是摇着头,又说还不急,肯定要找一个长期的,能照顾好家的。
“今天,你是把小孩带去工作的地方了?”
“嗯。”
“你顾得上小孩吗?”
钟权放下了筷子,要辩驳,随之的就是秦泯友好的提议:“保姆没来之前,我可以照顾小孩。”
“不,这个不用麻烦你。”
“我以前是医生,也有过一个女儿,就是有突发情况我也可以应对,照顾一个孩子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钟权蹙眉:“我不是怀疑,就是不想太麻烦你。”
秦泯“嗯”一声,也不勉强:“好,我只是提议。”又说,“也怕小孩太累。”
钟权的眉心直跳,如果有不清楚的看到这一幕,可能会以为秦泯才是孩子的亲爸爸,而他呢,一对比好像都没有外人负责任。他下意识地去看钟晨夕,竟然儿子也露出期待的神色,他的眼神在怯怯地往秦泯那边看,他也在盼着自己能同意。
可一个陌生人,还是房东的身份,不靠金钱支撑,他又凭什么免费给人照看儿子。
吃完了饭钟权主动收拾桌子,还是拒绝了秦泯的提议。
到了晚上小孩就有些不开心,洗完澡就钻到床上,自己侧在一边躺着,还抱着他的小熊,准备今晚就抱着他的小伙伴睡。
钟权关了房门,坐上床就要碰儿子:“宝宝,转过来睡。”
赌气的声音:“我不要。”
床垫便马上陷下去一块,力道倾斜过来,正好拥住他:“怎么生爸爸的气?”
钟晨夕就闷闷的:“为什么不能让秦叔叔照顾我?”
“爸爸跟你说过没有,不可以麻烦别人。”
钟晨夕不明白,他愿意的,秦叔叔也愿意,这也可以叫麻烦吗?
“我不想出门。”
“你听话,等新来的阿姨上班就好了。”
“我不要。”钟晨夕这回意外坚持,还是翻过身,一头把自己闷到被子里,抱着熊呜呜咽咽的,难过得就不想理人。
钟权拍了拍他做安抚,自己也躺下去,用一条手臂环住钟晨夕,钟晨夕又负气地往前蹭,都不想爸爸碰他了。
这一晚睡得很安静,钟晨夕生着气,又很快地进入梦乡。他睡得昏昏沉沉,被什么东西压着似的,他有几次已经想翻身过去抱住爸爸,而压住他的东西就好像能感觉到他的想法,阻止了不让他动。慢慢的,那黑黑的一片变成又沉又凉的冰块,是从他的头一直到脚的那么一大块,彻底地把他盖住。钟晨夕从来没有那么冷过,他的牙齿在打哆嗦了,“咯吱”“咯吱”的,他咬着牙齿声音,是从骨头里发出来的,能在房间里回荡好久。他太冷了,爸爸有听到他发抖的声音吗?快拉他一把,不然他真的会被冰块压死,还会被冻死。
是前几天下过的雨吗,变成了冰块之后就来压住他。那股冷意化成了一双坚固的手臂,从背后绕住他,紧贴住他,肆意地抚摸他的身体,才会源源不断的冷。钟晨夕无论怎么挣扎也醒不过来,眼睛上覆上最深的冷意,便掉入寒潭,爬也爬不上来。
钟权起床之后就发现了不对劲,儿子一整晚都没有碰他,叫了两声也没反应,真这么生气?
“宝宝,醒一醒。”他又靠过去,捧着钟晨夕的脑袋转过来,才摸到他的额头手上就被烫了一下。
钟权一慌,马上又摸了摸儿子的额头,他皮肤滚烫,皮肤上全是冷汗,脸颊也烧红了,都意识不清了,怎么也叫不醒。
钟权赶紧下床,掀了被子抱起儿子就走,他抱着人急匆匆地往外冲,才出房间就撞见了秦泯。他正坐在椅子上,手上还握着筷子,见状也马上正色起来:“怎么回事?”
“发烧了,我要赶紧去医院。”
“别动!”秦泯一把站起来往前走,查看了他怀里小孩的情况,就说,“不用去医院,让儿子躺好,我马上过来。”
“都烧成这样了!”
“我是医生!”秦泯的口气一厉,并且盖过了钟权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抱回去,等我过来。”
差点忘记了他是医生,钟权又把人抱回去,迅速拧了冷毛巾给儿子擦脸。钟晨夕难受地皱着脸,烧得迷迷糊糊了,嘴唇翕动着似乎在叫爸爸,连这点声音也是听不清的,只充满了痛苦。
秦泯随后就到了房间,他拎着医药箱,一打开就看里面密密麻麻的器械和药品,他取出体温计,酒精瓶,还有注射器。钟权又紧张起来:“你这是什么针,正不正规?”
秦泯只专心地拆开注射器,动作神态就跟急诊室里的医生一样,他快速在钟晨夕的手臂上扎了一针,钟晨夕也对这突然的刺痛有了反应,哭了出来,这回能睁开眼了,颤颤地只能哭。
钟权不再阻止他,一心守在儿子身边,给他擦了身,喂了药,观察了一上午终于有了好转。钟晨夕知道口渴了,也能断断续续地叫两声爸爸。钟权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能平静些了,再抚着儿子的额头,这回又多了几分对秦泯的感激。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儿子以前还不是这么乖,不小心生病了,又磕着碰着,保姆打了电话给他,他就急着往回赶,再火急火燎地送儿子去医院。可以预见的,如果再找了保姆回来,再出现今天的意外,也还是一样的做法。昨天晚上他没有放在心上的,今天就得到了最有利的证实。对,秦泯他还是个医生。
钟权垂下头,看着病中的儿子,心里已经同意了。
第七章:二楼
钟晨夕躺了两天终有了好转,他这次的高烧来势汹汹,多亏有了秦泯在,也是秦泯照料的更多,一直守在他的床边,不时地给他观察体温。钟权给儿子喝水喂食,他也一样等候在旁,一双眼里盛满了钟晨夕,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的儿子,跟钟权也不相上下。
钟晨夕恢复之后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以后白天他可以不去制衣厂了,安心地待在家里,由秦叔叔照顾他。
听到不用出门了钟晨夕就开心,又能跟以前一样,他可以安心在家等爸爸。钟晨夕抱住男人的脖子,两边脸上红扑扑的,是高兴的,也或许是病意未褪,还有一点点烧红。钟权心里也一样是酸涩交加,不管怎么样,只要儿子身体健康,他高兴就好。
钟权捏捏儿子的脸,又软又热的,真让人想多捏几下。什么都不懂的儿子,反而是因为智力受损的缘故,更显得天真懵懂,任何人都会喜欢他,连秦泯那样怪异的人也会喜欢。是情感的转移,那位死去的女儿也像他的儿子一样讨喜吗?
钟权还是有点介意,他也坐到床上去,还没开口说什么,钟晨夕已经主动蹭过来,抱着他要往爸爸怀里靠。病过一场的手臂其实还发软,也要紧紧地贴住钟权的腰身,抬着头露出发红的脸,晶亮的眼神,只装着自己的爸爸。
再多的担忧忽地也烟消云散了,钟权的拇指按到钟晨夕的嘴唇上,忍不住低下了头,要去亲儿子的嘴。
钟晨夕马上往后瑟缩,还是流露出一点惧意。钟权这次没有松手,更凑近了,滚烫的嘴唇贴上钟晨夕的:“宝宝乖,只有你跟爸爸,可以亲。”
俩人的嘴唇贴近了,钟晨夕不住地颤抖,呼吸粘稠住了,让他有了一股眩晕感。没有人了,是爸爸亲口说了没有人在,钟晨夕又慢慢地蠕动起嘴唇,摸索着也想要含住爸爸的嘴唇。
钟权好笑地揉他后脑勺,完全覆到儿子的身上:“宝宝又忘记了,闭上眼。”
钟晨夕就听话地闭上眼睛,胸口扑通扑通地跳,就快全身僵直。四片嘴唇碰在一起慢慢地厮磨,男人的气息密密地围住他,全面包裹了他。钟晨夕的嘴唇绵密起来,喉咙里无比的干渴,发着抖,浑身都要烧起来了。不止是他,连爸爸的手心也那么炙热,熨烫地抚着他的脸、他的脖子,真的会穿透他的皮肤,捏住他的心脏。
连爸爸的舌头也会缓缓地滑过,舔在他的嘴唇上,湿润的口水舔上来却还显得更加干燥,更觉得干渴了。钟晨夕的两只手根本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只能摸索着捏住钟权的衣襟,难耐地在上面揉搓。他两条腿也变得不听话了,有种本能想要夹紧了双腿,才能让腿中间那个东西消下去。
明明正意乱情迷的时候,钟权却突然分开了,他撑着手在儿子上方,俩人的嘴唇还湿漉漉的,他眼神闪烁,却说:“好了,宝宝该睡觉了。”
钟晨夕不解地看着他,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样亲完了,就可以睡觉了吗?
钟权又安抚地亲了亲他的脸:“宝宝身体刚好。”
爸爸是为了自己好,钟晨夕这样想着,自己抿了下嘴唇,把两条腿伸得直直的,他又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刚才想做的事,难受地呻吟着:“爸爸。”
钟权马上躺回去,深深地喘着气,又伸出手一下下地拍着儿子,放轻了声音哄着:“乖,爸爸陪着你。”
钟权的手轻轻地拍着,边呼吸边等待着,直到空气里的燥热褪去,直到俩人的身体都冷静下来。钟权才又侧过身,把儿子抱在怀里慢慢睡去。
钟晨夕觉得有点委屈,可又说不上来能是哪里委屈。他只能再往钟权怀里钻,爸爸让他睡觉就睡觉。
到第二天他终于可以不用出去了,说好了是秦泯照顾他,临出门前钟权还是不放心地反复叮嘱,钟晨夕都点头,答应了一定会听话。
最后两个男人再互相看过,钟权终于是离开了。
钟晨夕还呆呆地看着爸爸关上的大门,低着头失落了一会,随后就有一只手从后面扶住他的肩膀,叫起他:“晨夕。”
“叔叔。”
秦泯朝他伸出手,手心就靠着他的脸颊,再用力一点就能包住他的脸抚摸。钟晨夕还毫不设防地看着他,又期待又疑惑的。秦泯还是放下了手,只说:“跟叔叔去楼上玩?”
住进来的第一天钟权就说过不要去楼上,那是叔叔住的地方。那现在也是叔叔主动提出的带他到楼上玩,钟晨夕马上高兴地说好,说完了又有点担心:“爸爸说不让我上去的。”
“那就不告诉爸爸。”
钟晨夕无错地捏着手指,举棋不定的,秦泯又握住了他的手:“那就叔叔来说,告诉你爸爸你哪里都没去,等你爸爸问的时候,晨夕只要点头就可以。”
这就变成了一个好办法了,钟晨夕便乖乖地跟着他走,一直走到二楼去,只属于秦泯的地方。
走过两层楼梯,到了安静的二楼,从外面看楼上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一样是走廊,是房间,房门是关上的。秦泯忽地握紧了钟晨夕的手,是怕他突然跑掉一样,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好奇的小孩,终是打开了房门。
钟晨夕跟在他身后,是被用力地拉进去的。他才走进一步就发起抖来,赶忙抱住了自己:“好冷。”
外面的天气那么好,这个房间却冷得像冰窖一样,钟晨夕好像一步就踏进了冬天,发着抖还打了一个喷嚏:“叔叔,我好冷。”
“不怕。”秦泯依然抓着他,“等一等,很快就不冷了。”
钟晨夕突然想起了那个晚上,他像被冰块压着,也是这样的冷,冷得牙齿打颤,也冷得动弹不得,然后他就发了高烧。
这么冷的让他害怕,钟晨夕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秦泯却忽然转过头来看他,他脸上绽出笑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兴奋地笑,他眼睛里盈满了明亮的光,整个人被赋予了巨大的活力,都为了钟晨夕。
他重复:“马上就就不冷了。”又说,“这是姐姐在跟你打招呼,姐姐喜欢你。”
他总是会提到姐姐,却从来没有见过姐姐。钟晨夕被他拉着手往前走,一直到房间里面,看到了整个房间后钟晨夕又惊奇地瞪大眼,这就是叔叔住的地方吗?这一个房间简直大到不可思议,布置得更像是个游乐场。天花板是蓝色的,往下垂挂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黄色星星,就像钟晨夕有过的音乐盒子,也是这样的打扮,做成了一个房子状,每个檐角都挂着星星,只要按下按钮就能一边唱歌一边旋转,星星也会跟着一起转,转出一片迷离的夜色。
叔叔每天都睡在这种星空下吗,那不是闭上眼就有梦境。
这么大的房间,恰当的就有一张大床,而床上就像是一个玩偶乐园,有一半的空间都堆着各种各样的毛绒玩具,看得钟晨夕童心大动,都想扑上去好好地打个滚。在床的一边还立着一个秋千,木质的一个架子,漆成了白色,吊椅做得更宽大,上面铺着软垫枕头,坐上去就能惬意地悠荡。
钟晨夕要跑着看完整个房间,这一定是全部的一层了,房间里应有尽有,就算是天天不出门都行。窗户上也贴着可爱的动物贴纸,每个小动物都张着嘴对他笑。他明白了,这一定是给姐姐住的,姐姐就住在这种童话屋里。
他目不暇接,秦泯又问他:“是不是不冷了?”
钟晨夕连忙点头:“不冷了。”而且还很开心。
秦泯远远站着:“这都是姐姐的,也是姐姐帮你,让你能到二楼来玩。”
“姐姐帮我?”
“晨夕不是睡醒之后,爸爸就让你留在家了吗?”
钟晨夕恍然大悟,所以那晚会那么冷,竟是姐姐在帮他吗?
“姐姐知道你不想出门,所以就去帮你了。虽然让晨夕受了点苦,晨夕会不会生气?”
秦泯那样笑着问自己,钟晨夕怎么也不能说生气,他犹豫了一下,就摇摇头,说:“谢谢姐姐。”可左看右看了又问,“姐姐在哪里?”
秦泯却没有回答他,先走到了另一边的桌子前:“晨夕过来。”
钟晨夕很快跑过去,床的一边有一套桌椅,桌子上摆着茶壶杯盏,每一个上面都印着星星的图案。碟子里摆着黄油饼干,茶壶在往外冒出热气,染出一股甜香。秦泯绅士地把椅子拉开:“这也是姐姐为你准备的。”
像爸爸给他读过的童话,钟晨夕应该是走进了星星做成的房子,周围都散发着朦胧的光,星光在忽明忽暗,照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就是姐姐吗?
他嘴里还有饼干的甜味,含着热水喝下去,暖意淌到了肚子里,酿成一线美酒,熏软了他的身体,只有这样才能跟姐姐见面。
秦泯的眼神向下,聚成一道冷箭,直到看着钟晨夕垂下头,软软地趴到了桌子上。
久违的燥热,它终于涌到了身体里,带来难以言喻的激烈。钟晨夕一动不动地趴着,秦泯就伸手去抚他的头发,软滑的发丝从指缝间滑过。这头发丝一直都是钟权给他打理,每天用齿密的梳子给他梳好,手指玩弄着他的头发,心驰神往的驱使下就会低下头,想的是能埋首到他颈间,迫不及待要吮吻他皮肤上的味道。
抱着他躺上了那张床,躺在湛蓝的星空下,星辰在为之闪动。钟晨夕乖乖地躺着,面容田静,献出自己的身体让人完成思念。
秦泯陷到了一种痴迷里,他膝行到钟晨夕的身前,抚上他的脖颈,发出一声满足地喟叹。是他覆上了这层细腻,他的手还在向下摸,解开了钟晨夕的衣服,抚着他的腰往下滑,再把他从头到尾地脱光,赤裸光洁的身体,在星光下承受着男人地抚摸。
秦泯猛地抱住钟晨夕的腰,贴着他最柔软的腹部上喘息着,亲吻着,他要抚遍这具身体,还要亲够每一寸肌肤,要把他的贪婪,他的渴望,全部注入到这具名为钟晨夕的身体里。
他直起了身体,举起手脱掉他的上衣,衣服往上拉开的地方,从背后开始延伸,露出他整个上半身密集又鲜红的刺青。每一道痕迹都深深地刻进了他的皮肤里,染出最鲜红的刻痕。线条诡异地相连起来,狰狞怵目,是受到了召唤,两条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符文要渗出血来,他伸着一双血手在掠夺,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符咒,也化成一个恶毒的诅咒。
“宝宝,爸爸很快就接你回来。”
第八章:姐姐
钟晨夕不知所措地站着,被周身的冷意冻得瑟瑟发抖。他不明白怎么又冷起来了,而且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了,叔叔呢?
他惶惶然,左顾右盼的,连一步也不敢挪动。他仿佛是还站在这个房间里,又仿佛是站在一片雾中,他知道周围还是刚才他看到的那些摆设,有漂亮的大床,还有好玩的秋千,连那些玩偶都还在对他笑,可他伸出手,抓到的只是一团雾,雾气迅速从他的指尖散开,钟晨夕又缩了缩手指,立刻抱紧他的小熊,害怕地嗫嚅:“爸爸,秦叔叔,你在哪里?”
没有爸爸,也没有秦叔叔,但看所见处越来越清晰,是雾散去了,终于能窥见原貌。他看到那架秋千动了起来,跟随着一双脚在缓缓晃动,秋千吱吱呀呀,似乎是很久没用了。钟晨夕还带着期待的表情想走过去,随后那双脚便踩在了地上,秋千停下来了。
那人似也看到了钟晨夕,从秋千上站起来,她还赤着脚,柔软的脚尖点着地,这样和他对视了。
钟晨夕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连看了好几眼才反应过来,他知道她是谁了:“姐姐?”
原来她就是姐姐,是个很漂亮的姐姐,她有一头长到腰间的黑发,头发黑亮得好像是一匹缎子,光是看就知道这头黑发有多柔软。她那么白,就算是一束光都能轻易地从她的皮肤里透出去。她披着一头黑发,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裙,五官安静柔美,好像是要碎掉的蝴蝶一般,让人心醉却又心碎。钟晨夕现在意识到不同了,他不像姐姐,他不会随时都要碎掉。
叫得更小心翼翼了:“姐姐?”
姐姐却没有理他,她只是忧伤地看着他,眨着眼睛,就乱了星河。钟晨夕这才注意到姐姐的怀里也抱着一只小熊,是米白色的微笑的小熊,比他的还要漂亮。小熊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同,往下展开蓬蓬的裙摆,洁白精美,是要去赴一场盛大的约会。
钟晨夕羡慕地看着那只熊,他想跟姐姐说能不能让他看一看,或者摸一摸。但一转眼,那只熊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剪刀。然后姐姐举起了剪刀,脸上转为了一股决绝之色,寒光凌凌闪过,刺痛了钟晨夕的眼,刚才还让他惊叹的如黑缎子一样的长发转眼间就被一刀刀剪断,再剪碎,一团团的黑色掉到了地上,头发失去了庇护,刚一落地就变成汹涌的黑虫,那么丑陋狰狞,怪叫着在往前爬。可姐姐还在剪,泄愤一样地剪光她的长发,她的眼睛里涌出泪水,淌满了她惨白的脸。钟晨夕吓坏了,他吓得也要哭,慌忙地大叫着爸爸。
钟晨夕猛然睁开眼,他连连喘气,已经是满头满脸的热汗,他惊魂未定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看到头顶是透明的蕾丝床帐,透过床帐的是布满繁星的天花板,他这下才清醒了,他睡着了吗,刚才是在做梦?
那他之前,之前好像是到了二楼,叔叔带他参观了房间,还吃了饼干……
突然间一阵嬉笑声闯进耳朵,钟晨夕赶忙撑起身子去看,硕大的一个电视机屏幕亮着,笑声就是从电视机里传出来的。
屏幕上是一个女孩,她清铃铃地笑着,正在努力踮着脚量身高。然后是男人的声音:“宝宝,不要作弊,站好了爸爸才能给你量。”
女孩看着至多十岁左右,她披散着一头长发,穿着白色的长裙,听到男人的话又垂头丧气:“那又跟上次一样,我什么时候能长高?”
男人失笑,揉揉她的头发:“那宝宝乖乖吃饭,乖乖吃药,很快就能长高了。”
“长高了头发也能长吗?”
“当然了。”
女孩又期待地问:“头发长了就能出去了吗?”
男人的声音低下来,却是有些不高兴了:“外面到处都是细菌,宝宝为什么偏要出去。”
“可是……”
“你要什么,房间里全部都有。”
女孩犹豫了一会就说:“我想玩秋千。”
钟晨夕慢慢地从床上爬过来,凑近了想更看清楚那个女孩。她还很小,但那漂亮的五官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她像月光一样柔和,轻盈的就如一个梦境,轻轻一碰就要化成涟漪,除了爸爸,再没有人能掌握得了她。
钟晨夕看着屏幕,犹豫道:“是姐姐吗?”
秦泯靠在床头,久久凝视着电视机上的那张脸,才说:“是姐姐。”然后笑了,“是姐姐小时候,她成天闹着要出门。”
钟晨夕还为刚才梦里的情景后怕,幸好他的小熊还在床头摆着,他马上抱紧了在怀里。他平静下来了,就想问姐姐在哪里。可秦泯只是专注地盯着屏幕,独自回忆他心中的孩子:“她从小就不太好,每天都要吃药,却偏偏喜欢乱跑。我把房间布置成了一个乐园,就是为了让她高兴,她向往的对外面世界的遗憾,明明家里什么都有。”
钟晨夕无措地点点头,也觉得这个房间很漂亮,如果是他住,他肯定是愿意不出去的。
秦泯抬手按了一下遥控器,然后画面就暂停在了女孩的笑容上,她得到了能拥有一个秋千的承诺,便笑开怀了。秦泯忽然回了头,他的脖子扭过来,他的脸侧还印着屏幕上的幽光,把期待渴望染出了两分阴翳,钟晨夕忽地心头一跳,有种往往后退的冲动,他还是忍住了,紧紧抱着双臂,慢腾腾地说:“姐姐,姐姐的头发很长。”
“嗯,头发。”秦泯歪着脑袋,就像在对比他那头雪白的头发,“姐姐原来是短发,就像男孩子一样。”他看着钟晨夕,忽然问,“知道长发公主的故事吗?”
钟晨夕笑着点头:“知道,爸爸给我读过的。”
“我就告诉宝宝,因为你是长发公主,公主就是从小住在城堡里的。只有等公主的头发长长了,长到可以放下城堡,就会有王子带她离开了。”
钟晨夕若有所思,所以他梦里看到的姐姐头发才会那么长。但姐姐的头发还是不足够放下城堡,而且,姐姐甚至把她的头发全部剪掉了。
钟晨夕打了个寒颤,支支吾吾地问:“姐姐的头发,那她的头发……”
“啪”的一下,电视被关掉了,底下转动的录像也停止了闪动。秦泯面对着钟晨夕站了起来,像座高山一样,把坐在床上的小孩完全遮住,他问:“晨夕要是有机会了,会不会放下长头发,然后离开家。”
钟晨夕是想也不想地否定:“不要,我不要离开家,我不离开爸爸。”
秦泯满意了,他俯下身笑着拍拍他的脸:“嗯,晨夕真乖。”
第九章:喜欢
钟权今天又打了中介的电话,这次总算是打通了,他还来不及质问,中介已经在电话里说开了,说到底还是托词,原来是房东在国外的儿子出了事,所以他才会那么急地离开,要赶去看他儿子。至于钥匙,那只能是匆忙之间拿错了,房东也很抱歉。现在房子肯定是没办法租了,那只能把租金退还给他,只要钟权提供个账号,明天就把租金给他打回卡上去。
钟权实在郁闷不己,这竟然就是中介给出的方案,他要联系房东,中介又说他也是好不容易才能联系上房东一回,他现在的情况很棘手,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空。与其这样干等着,还不如先退了租金,好歹也不损失。
钟权还想谈赔偿的事,结果中介又开始大喘气,哼哧哼哧还是急着赶路。他要忙,不如钟权先想,等想好违约金额再告诉他,他回头跟房东商量。
这么听还是能解决的,钟权也没办法了,挂了电话后就把卡号发了过去。违约金他回去还要翻翻合同,而在找到的新的房子之前也只能先住在秦泯家了。钟权尽量把心里的别扭压下,那人虽然看着冷漠,但是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也愿意照顾他的儿子,他的儿子……
钟权一下班就直往家赶,以最快的速度回去见儿子。
他打开门,走进的家的第一秒首先就喊“宝宝”,钟晨夕很快哒哒地朝他跑过来,也喊着“爸爸”,就要往他怀里冲。
儿子就是个小小孩,看到爸爸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扑着过来就要爸爸抱。钟权伸手把儿子搂到怀里,忍不住露出笑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问他:“宝宝今天怎么过的?”
钟晨夕就嗫嚅了一下,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秦泯也已走了过来,他说:“小孩很乖,我拿了玩具给他,一直都在客厅玩,玩到下午就睡了一会。”
钟晨夕也拉着钟权的衣服,然后配合着点头。
钟权揉揉他的头发,终于是觉得累了,三个人一起吃晚饭,期间秦泯还主动问了房东的事,正好是问到钟权的苦恼上,他把中介的话提了一遍,只能摇头苦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
秦泯不动声色地露出一点安心,眼角余光扫过钟晨夕,隐去了他的笑意。
今天玩了一天了,到了晚上钟晨夕很自觉地洗澡上床,自己躺在一边等爸爸。钟权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躺上床,钟晨夕马上就转过去,翻身滚到钟权怀里,枕着他的胳膊软软地叫:“爸爸。”
钟权低头去看儿子,钟晨夕脸上布着两团红,皮肤在发热,眼里又闪烁着,蹭着身体都是想更靠近爸爸。
今天他竟也不排斥了,是主动着想要亲近。钟权的呼吸也热了,父子俩靠得更近,轻轻一碰两张唇就吻到了一起,钟权的舌头顺着一舔,舔到了钟晨夕的嘴唇上。这个吻变得更濡湿,缠绵到一起了,吻得也更忘情。钟晨夕发出哼哼呜呜的声音,那么软绵绵的,更加勾出彼此的欲望。钟权的皮肤滚烫,那股热意从俩人唇齿相接的地方开始蔓延,汹涌地充斥到全身,更用力地朝着下腹涌去。之前每每都会克制住,而现在搬来了新家,蒙在他们身上的阴影也可以逐渐散去,已经是属于父子俩的空间了,忽略掉二楼还有一位房东,他是听不到的。
钟权的坚持已经摇摇欲坠,而钟晨夕又伸出手臂绕在了他的脖子上,猫一样的吐息在他耳边:“爸爸。”
这一声叫得竟是那么娇媚,尾音颤颤,生生婉转出无数春情。除了渴望,却还带上了两分勾引的意味,完全不像他平时害羞胆怯的样子。钟权捧住他的脸想看,钟晨夕重又搂紧他,再吻上去,炙热地贴上他的嘴唇,把男人的思绪也亲乱,急乱的呼吸间只剩下他和儿子。钟权的力气就从脖子上开始失衡,带着他往下压,一直到完全压到了儿子身上。
“爸爸。”每一声里都如桃花肆放,粉艳多情,就是要把男人完全地拉到他的期待里,“爸爸,我最喜欢你了。”
钟权喘息起来,抚着钟晨夕的皮肤,心里那层香艳的念头越发蠢蠢欲动。儿子一天不见爸爸就想成了这样。只要再等等就好了,等他忙完这阵,重新找个完全只有他们俩人的房子,不需要别人照顾他的儿子,钟晨夕真正能依赖的人从来也是只有爸爸一个。
又是让他心醉神往的表白:“爸爸,我最喜欢你了。”
一样的话,不一样的声音,飘忽着在重复,在复制,比情人间的喁喁情话还要更隐秘,又是只属于他们父子间的热烈。
卧室里忽明忽暗,亮起的屏幕变成了一把烛火,把男人的脸照得晦暗不明。秦泯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屏幕,被记录下的还有女孩的笑意,还有她明媚的笑脸。她那时还野心勃勃的,一边渴望,还要一边征服。她勾着男人的脖子,长发披在肩头,仰起她纤细的脖颈,露出的两条手臂白得腻人,让人臆想她睡裙下的身体又是白软到了什么地步。她学着风情的女人,学得不伦不类,只为对自己的父亲表达。
“爸爸。”她眨着眼睛,吐息似轻烟,“我最喜欢你了。”
钟晨夕也坐在了屏幕前,晃着脑袋迷迷瞪瞪,吃醉了酒一般,他融到了光影里,满眼只有姐姐,是姐姐披散着长发在笑,也是姐姐在荡秋千。姐姐只在屏幕里出现,她存在上个世纪老旧的电影画质里,是一股真实的疏离感。
连姐姐也在说,她只喜欢爸爸。她一样伸长了手臂去抱爸爸,笑得极甜,眼里却闪着狐狸的光。爸爸都看出来了,他一定会看出来的,他溢出了一声笑,他的手指去揉姐姐的嘴唇,是属于成熟男人的低沉性感的声音,他也叫着:“宝宝。”
屏幕上叫着宝宝,屏幕下蔓延热烈,一双手臂从背后环上来,环住了钟晨夕的肩膀,暧昧的气息贴紧了他。那双手臂跟抱住姐姐的一样,修长结实,只是并不颤抖。钟晨夕晕乎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抱紧双手:“叔叔。”
“叫爸爸。”
钟晨夕还能勉强说:“你不是我爸爸。”
秦泯只是笑,倏地松开了手,他走到床边,然后从被子下拿出了一个礼盒。盒子用天蓝色的印满星点的包装纸包着,扎着漂亮的蝴蝶结,他变得小心起来,双手捧着递给了钟晨夕:“打开看看。”
已经收过好几次叔叔的礼物了,可这次钟晨夕却犹豫了,呆呆地看着不敢伸手去接。秦泯就一直伸着手,维持着送出去的姿势,同样是要钟晨夕一定收下。
犹豫了很久,钟晨夕还是伸出了手,怕弄伤里面的礼物似的,一点一点地慢慢拆,包装纸是怎么被包上去的,又被怎么被原样拆开,裹住的是一个长条形的盒子,但盒子却不像是新的,外表已经有些发黄,上面还用幼稚的画笔画着一对卡通人物,一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画得潦草好笑,小孩画了一头直拖曳到地的长发,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姐姐。
钟晨夕喃喃自语:“是姐姐的。”
秦泯用力地看着他:“也是你的,以后总要物归原主。”
钟晨夕听不懂,他却要屏住呼吸打开盒子,而后眼前便是一亮。盒子里是一只玩偶熊,毛色更加白,更加精致,小熊穿着蓬蓬的白裙子,那么长,完全包住了它的身体。钟晨夕“咦”了一声,他觉得眼熟,对了,他在电视上看到了,他在梦里也看到的,这就是姐姐抱着的那只熊。
跟梦里的不同的是小熊头上多顶了个花冠,这应该是自己编的,有树枝和塑料的痕迹,跟花冠缝在一起的是一条白色的蕾丝头纱,同样是缝得歪七扭八的,很拙劣的手工。只是缝了很多次很多次,针脚间就变得那么紧密,可以一扬手抱着小熊的头纱飘起来,飘起一个弧度了,又失重地落下。
连这也像他看过的电视剧里才出现的东西,一般都是新娘子穿着,新娘子头上才有的。是隆重的蓬蓬裙,是梦幻的头纱。姐姐打扮了一只熊,是准备要结婚的熊。
第十章:提醒
钟晨夕现在能经常看到姐姐,不止是电视上的姐姐,就连在梦里也有姐姐。姐姐总是穿着漂亮的长裙子,姐姐也总是一头长发,她会甜笑着抱着小熊跑向他,钟晨夕还来不及叫一声“姐姐”,姐姐就会把怀里的小熊往他手上一塞,然后就转过身,迅速地跑开了。
叔叔会送他礼物,姐姐也会送他礼物,而他们的喜好又是那么相似,送的每一样东西他都好喜欢。钟晨夕抱着小熊翻来覆去地看,难掩自己的喜爱之色。以前只有一只熊,现在怀里又多了一个,更引起了钟权的注意,而他现在也不用问了,这肯定是秦泯送的,甚至还又是他女儿的遗物。
新的玩具熊很精致,很柔软,洁白的没有一点瑕疵,但就是能看出来它曾经被另一个人拥有过。钟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该说是身为父亲的他们都想到一处去了吗,不约不同地给孩子选择了小熊。以前钟晨夕把他的小熊视为唯一的伙伴,走哪都要抱着,而现在又多了一个,这样他还分得清哪个才是他的最爱?
从第一天开始累积的不适越来越大,越滚越多,钟权以前会想着不要打扰他缅怀女儿的心情,但是现在,更不适合的是他也不要把别人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女儿,当成的那么理所当然。
要到晚上,特意等儿子躺上床,钟权才揉揉他的脑袋:“宝宝先睡,爸爸等会再过来。”
钟晨夕知道有时候爸爸会出去自己抽一会烟,他马上点点头,又拉着钟权的手握了一下:“爸爸快点回来。”
钟权刚要说好,钟晨夕就侧了一下身,拍了拍他的两只熊,孩子气的话:“爸爸抽烟去了,我们要一起等爸爸回来。”
仅仅一天,新来的小熊就已经跟他送的是一个待遇了。钟权如鲠在喉,马上就出了房间,一手带上房门,然后直接去二楼。
只是才到楼梯口就看到秦泯正从楼上下来,时机准确的就像在等他一样。已经是晚上了,他还是长衣长裤,包裹得那么严实。他那头白发在灯光下变得更加显眼了,冷冰冰的,一步步地逼近他。
秦泯说:“你找我?”
钟权后退了一步,让他从楼梯上下来,俩人面对面站着,一个是抗拒,一个是冷漠。钟权看着他这张脸心里就异样横生,他对着自己的儿子就不是这副脸孔,他要是冷漠,应该对所有人都一样。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钟权压制住了情绪开口,“我正在找新的中介,相信很快就能找到新的房子。”
“为什么,在这里住的不好吗?”
“住在这里始终打扰你。”钟权莞尔道,“还要麻烦你照看我儿子,这其实不是你的责任,一两天就算了,我怎么能让你这么无偿地照顾别人家的儿子。”
最后几个字说得特别重,让秦泯也蹙起了眉。这就受不了了吗,需要这么明晃晃地提醒他,不要去碰别人家的儿子?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明白了,钟权接着说:“我看到你送的小熊了,很可爱,那也是你女儿的遗物吧。我儿子太小,不清楚这个礼物的意义,明天一早我就让他还给你。”
秦泯只冷冷道:“小孩子喜欢,这个就是礼物的意义,你偏要勉强他。”
“宝宝喜欢的,我会买给他的。”
钟权也不再跟他多说了,他对这个男人再三地越界已经感觉到了不耐烦,说完就要走,而下一秒就听到一句让他五雷轰顶的话:“你这么防着我,你对晨夕到底是父亲,还是情人的感情?”
钟权的耳边“轰隆”一声,停下脚,整个人都绷紧了。他不敢相信刚才秦泯说了什么,他知道了?他看出来了?不对,他一定是瞎猜的。
但是谁会去猜父亲跟儿子的这种关系,钟权的脑子里一团乱,仿佛是又回到了被邻居撞破跟儿子接吻的那一天。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这个人就在他眼前,仅仅两步的距离,上次他已经无暇去看邻居的脸色,现在他只能僵硬地转过身,再次近距离地去看秦泯。
秦泯在他否认之前说:“你不要急着骂我胡说八道,我很清楚,你们就是那种关系。”
钟权的声音也不稳了:“你清楚什么,你知不知道说话要负责的!”
他气急败坏,反而更衬托得秦泯的气定神闲。他的手插到了两边的裤子口袋里,脸上挂着一股淡淡的笑容,欣赏对面的慌乱:“那我负责地说,你跟你儿子有了乱伦的关系。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笑容变得放肆了,扩大成了一个深渊:“因为我也是,我跟我的女儿就是乱伦的关系。”
钟权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错愕地看着眼前人:“你跟,你女儿?”
“你一定看到小熊的头纱了,那就是她自己缝的,她说结婚一定要戴头纱。我的傻宝宝,还缠着我买了布料,自己一针一线地缝出来,要这样来嫁给我。”
“那只小熊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把小熊当成她自己了,穿上婚纱,再戴上头纱,就能跟爸爸结婚了。”
“她跑过来对我说的样子,脸完全红了,缠着我的脖子,坐在我腿上撒娇……晨夕也对你做过,他一定对你做过。”
秦泯的脸上泛出一股红潮,陷在了往事的回忆里,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幸福。而钟权是听得心惊肉跳,一样是乱伦,从生出那种感情开始他就已打定主意要跟儿子一辈子偷偷摸摸,甚至是连儿子的不正常都成了掩饰他们乱伦的借口。可眼前这个人,他却把乱伦说出了一股离谱的幸福,所以这其实是他离群索居的原因。他的女儿,一心一意要嫁给父亲的女儿,她又是怎么死的?
秦泯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了,他的笑意迅速地褪去,爬上密密麻麻的阴翳:“我拒绝了她,所以她死了。”
“看。”他忽地举起一只手,这次手里多了一张照片,“这是我的宝宝。”
钟权在看到照片的瞬间心简直就要跳出来,这就是秦泯的女儿。照片上的女孩看起来跟钟晨夕一样的年龄,她抱着玩具熊,站在一架秋千前微笑,纯白的女孩像一朵百合,生得弱柳扶风,光是看就知道她的身体有多不好,带不出一点少年人的明朗,而这就是她跟钟晨夕最大的区别。
原来是这样,所以秦泯每次看着钟晨夕的时候,根本就是在看他的女儿。
“那么多人。”秦泯的声音仿佛从雾里传出来,“我看了那么多人,只有晨夕,他长得最像。”
第十一章:发怒
钟权的胃里已经在翻江倒海了,强烈的排斥感让他差点冲上去对着秦泯狠狠地揍上两拳。他在说什么屁话,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毛骨悚然。无法再去想他之前看着钟晨夕的每一眼,是曾经像看他女儿一样,是带着情欲的,是乱伦的目光。他把属于他女儿的遗物一件件地转送给钟晨夕,哪里仅仅是怀念,他存着目的,他想要重新打造出属于他的女儿,就好像死人复活那样。更让人意外的一点,钟晨夕那残缺的头脑都成了他的助力,单纯无知的小孩,根本分辨不出别人一丝的不轨,还乖乖的成了他人眼中的替代。
秦泯的笑成了一把最尖锐的刀,狠狠地刺在了钟权的心口,他两眼都要冒火:“你做梦!”他把拳头握得咯咯响,“别妄想别人的儿子。”
想到钟晨夕还一个人在卧室,他马上就要回去。秦泯只站在原地笑看他,知道钟权要去做什么,也不用阻止。如此近距离的就可以进行一番对比,看俩人的身形相貌其实不相上下,钟权爱着自己的儿子,他也是,他们当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钟权一回房间就开始去叫钟晨夕,他拍了拍儿子的脸:“宝宝,起来,跟爸爸走。”
钟晨夕才刚闭上眼睛,现在又被摇着清醒。他揉揉眼睛,迷糊地坐起来:“爸爸,怎么了?”
“宝宝别睡,我们今天要搬走,不住这里了。”
钟晨夕赫然瞪大了眼:“为什么?”
钟权只能说:“这里不合适,爸爸会找更好的地方。”
他已经打开衣柜在往外拿衣服了,钟晨夕却还是呆呆地坐着不动,他实在想不明白,这里的一切明明都那么好,爸爸为什么又要走了?
要走了,那又要重复一次了吗,去住酒店,再跟着爸爸到处找房子,天天见陌生的房东,被人当个傻子似地看,然后这样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要经历多少次才能重新住下来。找完房子,爸爸还要找保姆,那么多让他讨厌的事又要重新再来一次。新的地方又会怎么样呢,还能有一个叔叔对他这么好?
钟晨夕觉得委屈,巨大的委屈涌上了心口,为什么爸爸总要带着他到处跑呢?真像是动画片里的流浪猫,只能一家一家换着屋檐可怜兮兮地趴着。
“宝宝,先把衣服换上。”
钟晨夕固执地抱紧他的熊,然后摇头:“不要,我不要走。”
根本没想过儿子会说出拒绝的话来,钟权皱着眉:“宝宝!”
“我不要走!”钟晨夕又抓紧被子,试图把自己牢牢地钉在被窝里,“我喜欢住在这里,为什么要走?”
“宝宝!”钟权沉下脸,口气更严肃了,“你听话。”
钟晨夕今天却偏偏那么不听话,就是不肯动。他抱着他的小伙伴,一副抗议的姿势:“我不走,我喜欢这里,爸爸也不要走。”
钟权看他还抱着那只熊,怒火更是直往上冒。那些话还言犹在耳,详尽了那只熊的来历。白色的婚纱,白色的头纱,载着的是一个少女对嫁给她父亲的渴望,都是在乱伦。那是钟权是要藏起来的,绝对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最隐秘的感情。比起秦泯对儿子的觊觎,这个女孩的小熊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他的恐惧不安,照出他的躲避,正在告诉他余生都要这样度过。甚至这个女孩已经死去,为了不伦的感情无奈地死去。秦泯那不合时宜的白发会跟这有关吗?因他的拒绝害死了女儿,而他的余生也只能在后悔和痛苦中度过,唯一的慰藉就是到处寻找跟他女儿相似的脸,活得神经兮兮,活得疯疯癫癫,这就是乱伦最后的结局,仿佛昭示了他也要度过同样悲惨的一生。
是危险和绝望在叫嚣,提醒着他一定要走。钟权难得对儿子不假颜色,语气也更加严厉:“宝宝,不要闹,今天必须走。”
“我不要,不要!”
钟权被他闹得头疼,上去就要把他扯出被窝:“不换衣服也没事,爸爸抱着你走。”
“我不要!”钟晨夕挣扎着躲他的手,又哭又叫,还举起小熊去打他。钟权本来也不会对他下重手,但这样迎头打了几下也不由火起,更气急败坏地抓紧了人,抱着他的腰就把他拖下了床,钟晨夕哭得更大声了,无助地喊起来:“我不要走,秦叔叔,秦叔叔帮帮我!”
钟权吼道:“不准叫他!”他恨声起,就连脸都扭曲了,抓着钟晨夕说,“看清楚,谁才是你爸爸!”
钟晨夕如何也不明白这怎么会牵扯到谁是他爸爸的问题,当然只有钟权是,从来也只有他。钟晨夕被吓到了,吓得他哭得更加大声,钟权却好像着了魔,眼睛里充斥满血丝,抓着他的肩膀还在逼问:“快说,到底谁才是你爸爸!”
他抓得那么用力,十指都陷进去,抓着一只濒死的兔子一般,不像是对儿子,更像是仇人。爸爸陌生的可怕,钟晨夕从来没有在爸爸这里这么痛过。他吓得只能推拒那双手臂,哭着拍打起来,“爸爸,爸爸。”他说也说不清楚,本意就是叫钟权爸爸,也只有一个爸爸,只是现在在他的举动里,害怕显然占了更多。
钟权忽然想到的,是前几天他们单独相处的光景。那一天,儿子怪异地现出了一股媚态,抱着他变得那么主动。他当时昏了头,现在回想一下才觉得疑点重重,白纸一样的钟晨夕怎么会做出那种动作,他平时连跟爸爸抱一下都会脸红,多一分情欲都会无措,所以他的改变是从哪里来的?谁教他的!
钟权喘着气,眼前闪过一幕幕香艳的,会让他暴跳如雷的臆想。他要气疯了,抓紧了钟晨夕继续问:“他碰过你没有,他是不是让你叫他爸爸了,是不是!”
钟晨夕哭得抽噎,他没有立刻否认,因为爸爸说对了,有一次是那样的。秦泯从背后抱着他,秦泯说的就是让他叫爸爸。
小孩的反应骗不了人,钟权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小熊,狠狠掷出去,砸在了门上,纯白的头纱掉了下来,跟裙子一起铺成了一地惨白。
第十二章:星辰
秦泯出现的时机非常精准,钟权冲出去找他的时候,他就在一门之隔,很合时宜地对上了男人的怒火。
钟权找的就是他,他已经被愤怒蒙蔽了头脑,一看到这个男人就恨不得把他揍趴下。刚才儿子犹豫的几秒钟就能把他弄疯,“碰过你没有?”不管在钟晨夕的认知里这个“碰”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犹豫了,他说不出口,就证明秦泯真的动了他。
钟权捏着拳头冲向了秦泯,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不由分说地直接给了他一拳。秦泯被打得整个人都一晃,脸偏过去,随后就摔到了地上。
钟权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揍了一拳还是不觉得解气。他冲过去要把地上那人拉起来,拳头扬起对准他的脸,怒吼地质问:“你碰他了,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秦泯被他这样拽着吼着,他一点还手的意思都没有,脸上的表情还丝毫未变,甚至还淡笑着回复他:“我当然碰过他了,我把他当我的儿子,爸爸亲近儿子有什么问题。”
明明打人的是他,钟权却觉得是被迎面揍了一拳,打得他耳边嗡嗡响,打得他气血上涌,把眼底都染成了赤红。他抓紧秦泯的前襟,再次狠狠地对着他的脸砸下去。他就是这样碰他的晨夕的,用他这副嘴脸,还用爸爸的身份引诱他!对,一定是的,他一定会自称爸爸。对着别人的儿子,想的却是跟死去的女儿继续乱伦。
钟权大喘着气,打得骨节都在生痛,他真的恨不能把那张脸捶裂。他再举起拳头的时候旁边却忽地响起了哭声。那是钟晨夕的声音,他吓得大哭不止,含含糊糊地只能叫“爸爸”,颤抖的声音里全是恐惧。他连小熊也不敢抱了,不明白爸爸怎么会变成了这样,扔了他的小熊,还要跟叔叔打架。爸爸的模样变得好可怕,他的脸好像被扭曲了,被撕裂了,这个跟魔鬼一样的人又怎么会是他爸爸。
这是钟晨夕第一次这么直面打架,还是他最喜欢的爸爸打着对他友好的叔叔,他吓到不知所措,更不愿看到这样的爸爸,他吓得只能哭,哭着求着,只敢叫爸爸。
很久没听到钟晨夕哭了,又哭得这样伤心,钟权的注意力这才被拉回来一点,他停住了拳头,喘着粗气的间隙勉强才能叫了一声“宝宝”。他还掐着秦泯的脖子,又对着钟晨夕伸出手,是想要拉他过来。
这伸出手的举动却把钟晨夕吓得直往后退,甚至因为脚步不稳而摔了个跟头。钟权看他这样更是红了眼,气极了大喝:“躲什么!”他躲什么呢,他竟然以为自己的爸爸还会打他吗!
钟晨夕真的是这样以为的,他看到的爸爸凶相不减,他把叔叔都掐得动弹不得了,他还要伸出手来抓自己,是也想打他吗?
被钟权这样一吼,他抖得更厉害了,眼泪扑簌簌地掉。钟权什么都顾不上了,松了手就要去抓儿子,这时候身下却响起了笑声,秦泯那肆意地笑直冲着他而来。他根本就不还手,只用笑声刺激他:“为什么要这么气急败坏,还要当着儿子的面动手打人?”
他歪了歪脑袋,把自己的惨样露给小孩看,因着他那一头白发,又更显得凄惨无助,他幽幽开口:“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把晨夕当儿子,自然就像爸爸对儿子一样的疼爱他。你以为是哪种,跟你一样,抱着乱伦的心思对儿子?”
说完了,又盯紧了钟权,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忽地释放出如火的汹涌,灼热地烧着人的理智:“你以为我是怎么碰他了?难道这么久了,这种事你都没做过?”
这句话简直烧干了钟权的理智,烧得他五内俱焚,他大吼一声,又是一拳重重落下,这回是真的存了要打死这个人的念头,秦泯的唇边被他打得一片血红,鲜红的颜色刺痛了钟晨夕的眼,吓得他爬着都要躲。钟权打完了,还带着一身的戾气去抓儿子,再次叫“宝宝”,可他的声音又粗又哑,汹涌的是狠厉的血腥气,只有恐吓的意味。他伸手来抱,钟晨夕只哭着躲,吓得要拍掉他的手:“我不要,我不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要……”
他越这样哭着说不要,越是让钟权心里的暴戾疯长。他把儿子当心头肉一样地养着,为了他东躲西藏,为了他要永远这样备受挣扎地活着,只有他知道,只有他一直承受着乱伦的苦,他为了儿子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儿子为什么还不能听话,还要躲开他!
秦泯却说对了一样,他都没有彻底地碰过钟晨夕,他们到现在都没做到最后一步。秦泯又是怎么知道的,他难道问儿子了,他又是怎么问的?儿子懂吗,就是因为他不懂,所以才什么都不敢做。
钟权恨到牙根都在发酸,他怒吼:“别哭了!不准哭!”
一点作用都没有,只是让钟晨夕恐惧的更厉害,他哭着叫了一声“叔叔”,钟权就一把捏住他的脸:“你是不是认他当爸爸了,你看清楚,谁才是你爸爸!”
他吼到钟晨夕脸色都开始发白,还要躲却被抓着肩膀逼问:“说啊,谁才是你爸爸!”
钟晨夕尖叫起来,同时钟权也被从后面撞倒,刚才还认打认罚的秦泯突然反击了,他蓄足了力,变成了一头凶猛的猎豹,只一击就把敌人拍在了掌下,再迅速亮出利爪,对准了他的命脉。
钟晨夕呆住了,眼看着俩人扭打成一团后才又反应过来,他挥着手去拉秦泯,手足无措地哭喊:“不要打爸爸,不要打我爸爸……”
秦泯倏地扭过头,他的目光重新对准了钟晨夕,阴森森如贪狼。他一头惨白的头发,沾血的脸,眼里的贪婪就要化成实质溢出来。
钟权无力地到在地上,失去意识前只看到儿子那双含着眼泪的双眼在他面前似蝶翼一闪,然后他的儿子就扑倒在秦泯的怀里。秦泯无比爱怜地抱着他,就似拥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他叫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星辰”,星辰,是秦星辰。
是因为晨夕为幕之后,星辰才能升起。
第十三章:女孩
钟晨夕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醒来,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硕大的屏幕,是他已经熟悉的声音,也是他见过的脸,是黑亮的长发,是清铃铃的笑声,漂亮的女孩穿着裙子正甜甜地叫爸爸,她就在这个房间里,在钟晨夕现在存在的空间里玩耍。
钟晨夕也跟着她喊:“爸爸。”
拥着他的怀抱立刻收紧了,低沉的嗓音里全透着渴求,唤着他:“宝宝。”
他的发丝拂过钟晨夕的耳畔,搔得他皮肤痒痒的,他余光也能看到那是一缕惨白的发丝,不是爸爸,是秦叔叔。
可是他开口,却又身不由己,还是在叫:“爸爸。”
秦泯的呼吸喷在他的脖子上,两条手臂拥紧在他背后,男人因为喜悦而颤抖,把喘息都变得湿润粘稠,流连在钟晨夕的皮肤上,变成了一个接一个的湿吻。钟晨夕感觉到了奇怪,这是跟爸爸亲吻时完全不同的感觉,他应该拒绝其他人的亲吻,拒绝除爸爸外的任何人的触碰,这是他答应过爸爸的。他努力开口想让秦泯离开,可真的张开嘴,发出的却是软绵绵的哼声,是黏黏糊糊的依赖,他的手也不听自己的使唤,那两条白嫩的手臂变成绕在了秦泯的脖子上,俩人耳鬓厮磨,似久违的恋人,迫不及待地要在一起互诉衷肠。
他竟什么都不想要,这一刻只想跟秦泯抱着亲密。
“宝宝。”秦泯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充满了执拗,填满了欲望,眼里深深地印着钟晨夕,渴望到变成岩浆溢出来,灼烧过他的全身。钟晨夕与他对视时感觉到了害怕,秦泯的眼里好像都是他,但却又似乎不是。他在看谁呢,是钟晨夕吗,还是秦星辰?
秦星辰?钟晨夕的脑袋开始晕乎,显得那么无力,秦星辰是谁,为什么会突然跑到他的脑子里来?
屏幕上的声音仿佛是在回答他,“宝宝,星辰。”那个无限柔情声音地在说,“宝宝就是天上的星星。”
秦星辰笑了,可马上又转为疑惑:“那我变成星星了,还能看到爸爸吗?”
秦泯的声音就变得慌乱起来:“那爸爸也会抓住你,宝宝只能当爸爸的星辰。”
秦星辰一把抓住秋千架,放下了双腿,朝着秦泯伸出手:“爸爸。”
钟晨夕趴在秦泯的肩头,为这一幕开始脸红,好像他和爸爸。
秦星辰,他终于知道姐姐的名字了,她叫秦星辰。是在晨夕之后,才会出现的星辰。
他抱紧了秦泯,羞得闭上眼,耳边就只有他们的嬉笑声。主要是秦星辰的声音,她叫着爸爸,每一声都那么开心。秦泯应着,或是在喘息,他在有意隐忍,可对着最爱的孩子,他又在忍什么?
硕大的屏幕光影流转,总是停留在秦星辰的身上,记录下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在她走不出这座房子的时日里,爸爸就是她的一切,她的哭她的笑都只为了这个人。她本来是带着羞意地笑,再露出殷切的表情渴求,可渐渐的就不见了,镜头不再对准她的脸,不再生动活跃,屏幕上雪花一阵地闪过,只成了冰冷的机器,从上至下俯视着的,完全变成了生硬地监视。
钟晨夕突然也跟着悲伤起来,他伏在秦泯的肩上忍不住哭,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悲伤,又是哪里来的痛恨,拧成一股决绝,让他想推开这个人,可却还是会舍不得地抱得更紧。他有很多不解的地方,又有太多害怕的地方,他想跟爸爸永远在一起,他还想嫁给爸爸。终于,他抱着爸爸诉说他的渴求,请求他们的永远,可爸爸却退缩了,爸爸在沉默,在躲避,爸爸还想要离开他,怎么能离开!
钟晨夕的哭声渐渐大起来,苦涩的眼泪浸湿了秦泯的衣服。秦泯一言不发,慢慢地拍着他,抚着他,嘴唇贴了上去,为他吻掉湿冷的泪珠。
无边的恐惧压制着他,钟晨夕的头脑却又是清醒的,他能感觉到悲伤,但这悲伤又是疏离的,是飘忽的,那是别人的悲伤,却为什么加到了他的身上?
他变成了一只木偶,学着对方的动作,预习对方的情绪,他不能松开秦泯,他不能不对着他哭,他在挽留,在强迫,两只手去摸自己的衣服,急切地要袒露给爸爸看。“爸爸,”他哭着说,“我是女孩子。爸爸看看我,我真的是女孩。”
秦泯在发抖,也被痛苦侵袭到了:“宝宝。”
“我是女孩。”钟晨夕更确定了,“是女孩子,我可以嫁给爸爸。”
那些过往出现在他的脑子里,逼着他在演练,钟晨夕忽然明白了,这是姐姐的记忆。而姐姐的痛苦,是要嫁给爸爸。
原来小熊就是姐姐吗,小熊穿的不是裙子,是婚纱,它就是在准备嫁给爸爸。
爸爸爱她,却不能娶她。
更凄厉的哭声响到了他耳边,依然是秦星辰在哭,但这次却又有些奇怪,她躺在秦泯的身下,哭声里又有一股暧昧的情绪,一半愉悦,一半痛苦。她的头发全部散落在了床上,发了热汗,长裙被撩起,两条细嫩的腿盘在秦泯的腰上,随着男人地起伏而摇晃。她急遽地喘着气,仰着脖子,胸口的布料堆叠,隆起了好像一对乳房的弧度。可很快的,秦泯抓着她的裙子一扯,就连那虚假的弧度也消失了,她只有一副纤弱的身躯,就连这也是不能完全袒露。
这才是他们的秘密情事,拒绝不了,就只能在痛苦中进行。他们维持了多久,秦星辰就呻求了多久。她不能脱掉她全部的衣服,只能被摆弄着露出她身体上最私密的部分,只要能容纳男人的欲望。
秦泯的手指探进她嘴里,是粗哑的,又是愤恨的声音:“不要哭,哭什么,爸爸不是在肏你了,还不满意。”
秦星辰背对着他,嘴巴里塞着男人的手指,四肢跪地,只把屁股翘着,内裤被拉下了,掀起长裙一角就能让男人肏进来,肉体在用力地撞击,秦星辰含着泪,舌头舔着男人的手指,那么努力地讨好,含糊不清地说话,无论哪一次都在坚持:“爸爸,我是女孩子,我可以嫁给爸爸,可以嫁……”
嘴里的手指突然撤去了,那只手按住了她的脑袋,把她按进了被子里,隔断了她的声音,身后的动作更凶狠了,不让她再胡言乱语,更不要提爱,只是一场恶心的乱伦,匆匆地发泄出来,这次就终于结束了。
第十四章:痛苦
每次的欢爱都是一样,秦星辰总是穿着裙子,也总是只要撩起裙子,就能方便秦泯进入到她的身体里。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这种性爱的结果就只能是哭,秦星辰哭得发抖,颤颤巍巍的还想要去抱秦泯,想追逐着他的唇,想要从他的嘴里听到那些话。而她每次有多渴求,最后就有多失望。
爸爸都在她的身体里,他们互相拥着,是这么亲密的一件事,可秦泯脸上却始终冰如寒霜,秦星辰的泪眼打动不了他,每次秦星辰还要说话,他甚至要把人按下,就为了阻断那些话语。他生硬地抽动着,嵌入秦星辰身体里的每一下都带着愤怒和绝望,实现着这场乱伦,避不了的乱伦,他极力克制了,而现在却就在跟自己的孩子做爱。用最亲密的血缘,干着最肮脏的丑事。
秦星辰就连想叫爸爸都成了奢侈,她只能流着眼泪哭到抽噎。她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一直那么爱她,爸爸总是叫她宝宝,爸爸早就承诺过要跟她一辈子在一起。可为什么她只是说了要嫁给爸爸,一切就都变了?爸爸变得那么生气,又那么冷漠,哪怕现在也是冷冷地唾弃,按着她的脑袋毫不留情,把她按在被子里,不让她动弹,还是那样说:“哭什么,爸爸不是在肏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爸爸……”秦星辰撑着手想要回头,又被一巴掌拍在屁股上,隔着裙子,拍下的声音也是沉闷的。这又像是刺激到了秦泯,他一把拉下秦星辰的底裤,掐住那两瓣屁股更用力地耸动,把他的愤怒,他的崩溃全部撞进这具诱惑他的肉体里。
他的动作太用力了,俩人的连接处变得一塌糊涂,听着肉体剧烈的撞击声,秦泯也忘了情,举起手一下下扇打两瓣臀肉,再一次次把自己送到紧致的甬道里。撞乱了裙子,裙角翻起来,都能窥见布满了热汗的屁股,隔着裙子被摩擦,又被打了那么多下,臀尖都可怜地发着颤,红通通的,红成了饱满了果肉,诱着他上手再摸一把。
秦泯却是更恨了,他的瞳孔猛地一下收缩,他发狠地扯起裙子,依然是要牢牢地把人盖住。只要看不见,仿佛这样做就能盖住现在这丑事,还能结束,还能回去,自欺欺人,都是在自欺欺人!
他强忍着做最后继续几下冲撞,匆匆地泄出来。秦星辰叫了一声,无力地挣扎了几下,就彻底趴下去。她的长发真像是一匹黑缎,更像一股黑色的流水,盖住了她整个人,沉黑的,缓缓将她吞没,连自己也会吞没。
秦泯伸出手,一时鬼使神差的想在秦星辰的后颈抚上一抚。她的皮肤雪白,要是能撕开这身长裙,底下会是怎样的一具香艳酮体?但就连在这种时候也要把她紧紧裹住,什么都不能露出来,什么也不想看到。唯有那段脖颈还能袒露,上面已经布满了热汗,浸湿了乌黑的头发丝,一绺又一绺,绕着她的脖子,还沾到了她的嘴唇。她哭也好,笑也好,也许她只一张嘴,那绺头发就落到她的嘴唇上,带着肉体交缠后的汗味,黏住她湿软的唇,她的唇瓣开合,都能把那绺头发含进温热的口腔,把头发再浸湿,她难受地要吐出来,头发还会再黏在她的脸上,像一张赖皮的嘴,吻紧了她的脸不放……秦泯赤红了眼珠,恨极无语,他还不如一绺头发。
他不敢再想了,他很快穿好裤子,一脚刚刚踩在地上,又听秦星辰低低的哭声,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他,明明是在叫爸爸。
秦泯又放弃了下楼的念头,他离远了坐在沙发上,他的脑袋混沌,他那双能握手术刀的手此刻却在不停地颤抖。可确实是他亲手做下的,是他一步步铺就成的,是他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他惶然不知到底该如何收场。
他忽地握紧了手,眼角微微一瞥,即便是故意垫着脚走过来的他也听到声音了。秦星辰的两条腿还在打颤,她的头发散乱,裙子皱得贴在身上,多走一步都是折磨。她忽地两腿一软,摔下去,两只手抱住了秦泯的双腿,哭着叫他:“爸爸。”
“爸爸,我错了,是我的错。”秦星辰很小心地伏在男人的腿上,哭着请求他的原谅。
头顶是他冷冰冰的声音:“你错什么了?”
“我不该,不该……”秦星辰断断续续的,十分无力,“不该勾引爸爸。”
她哭着认错,却又哭诉起了那起源:“爸爸说的,我是女孩子,爸爸也不让我出门……我不一样,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嫁给爸爸,我可以跟爸爸结婚。”
秦泯喝道:“闭嘴!”
秦星辰抬起头,露出满是泪水的脸,痛苦的表情褪去,再次转为执拗:“是爸爸说的,我不是公主吗,只要我的头发长长了就可以出去,那我就是女孩子,所以我为什么不能嫁给爸爸!”她失了控,又开始崩溃,“爸爸不爱我,你骗我,你根本就不爱我!”
“宝宝!”秦泯抓住她,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愧疚,“宝宝,是爸爸不好,爸爸不该那么说。宝宝只是身体的原因,会好的,只要病好了,你就会知道……”
秦星辰一把捂住耳朵,她不要听,她绝对不要再听这种话。爸爸这样说就是在拒绝她,就是在表明不会跟她结婚,他们不能在一起,就是不能!
“我是女孩,我是!”她吼道,“男人跟女人可以结婚,爸爸可以跟我结婚!”
“你是吗!?”秦泯的脸色越来越青,终于发了狠,他一把抓住秦星辰的手臂,秦星辰惊呼不及,转眼就被扯了过来,而爸爸那两只手又揪住了她的衣襟,随着凶狠的“刺啦”一声,她的裙子就被撕开了,从中间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仿若撕开她的身体,撕开了她的秘密。
这便是秦泯一直想做的,又是最恐惧的,终于又是他撕下了自己的谎言,撕下了秦星辰的伪装,哑着声音低吼:“看清楚了,你是吗!”
秦星辰大叫一声,慌乱地就想先捂住自己,却连两只手也被秦泯抓住,恶狠狠地质问:“自己看看,看清楚,你是女孩吗,你怎么嫁给爸爸!”
裸露出的身躯白净纤细,黑发散乱地披在后背,漂亮到雌雄难辨的脸,乍一眼看是真的会让人恍惚。秦星辰惧怕地摇着头,把一头的乌发晃得更乱,散到肩膀上,到胸前,只想要覆盖住身体上最鲜明的特征。任他怎么挣扎摇晃,却还是牢牢的被束缚在了秦泯手里。撕开了谎言,就撼动了他的坚持,痛的他尖声痛哭:“不是,不是!我不要看!明明是爸爸说的,是你说的!”
这具刚历经性爱的身子晃得像软腻的水,脆弱的不盈一握,却藏着最黑暗的秘密。秦泯伸出手,又把人猛地抱进了怀,既有痛苦,又有不舍:“你怪爸爸,你只要怪爸爸就好,爸爸不该那么说……宝宝听清楚,世界上没有长发公主,宝宝不是,也没有人是!”
秦星辰拼命捶打他,要推开这个怀抱,就能拒绝那些话。他不相信,在他不能出去的时候他就听信了爸爸的那些话,他早就认定了自己“公主”的身份。他是女孩子,他是跟爸爸朝夕相处的女孩,他还可以跟女孩子一样陷入爱情,跟最爱的人结婚,就是跟爸爸结婚。
却没有想到是爸爸变了,爸爸推翻了他所有的话,所以秦星辰就不是女孩了。
是姐姐的哭声,无比痛苦而又无助,强烈地挑动起钟晨夕的神经,把他混沌的头脑也撕裂到清明,把秦星辰的痛苦转变为他的痛苦,他也要如临其境的走那一遭。
抱着他的身体炙热如烈火,压紧了他,钟晨夕眼睁睁看着诡异的纹身烧成血一样的红。男人赤裸的身体拥着他,在呼唤他的儿子,这就是秦泯的愧疚吗?
“我恨你。”钟晨夕直挺挺躺着,一双眼睛木楞地盯着前方,全无焦点。他的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在喉咙里艰难撕扯,直到变成了另一个腔调,“我诅咒你,每一天我都诅咒你。”
第十五章:诅咒
钟晨夕只觉得五内俱焚,痛苦不已,他不知道该捂住脑袋还是他的心。他很痛,实在太痛,痛苦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僵直了,木楞了,连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而是灌入了另一个人的巨大崩溃,以他的稚嫩心性却又根本承受不住,极致到要撕裂了他。
钟晨夕无助地哭,他的手又立刻被另一双大手包住,他朦胧着眼,就看到一片骇人的血红。那是一个人披着红色的皮在抱他,用鲜红的执念唤醒他。钟晨夕骇得瞪大了眼,只想把手挥开,可他的一双手都被紧紧握着,传递来滚烫的体温,传来那人的忏悔。
秦泯赤着上身,那诡异的纹身烧成一片红,就像在往外渗着血。是孽债的血浸着他们,延伸出一大片海,困住了里面的人。
“宝宝,原谅爸爸,原谅爸爸。”
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传来,敲打起钟晨夕的神魂,更让他痛不可遏。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可他的嘴唇一张,却跟着说出他听不懂的话:“我恨你,我会诅咒你。”他发出恶毒的笑声,“你会永远不幸。”
秦泯却还露出笑容,仿佛得到了莫大的满足,他叹息着:“好,听宝宝的。宝宝不在,爸爸就会永远不幸。”
钟晨夕更用力地诅咒:“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你没有资格幸福,你会永远不幸!”
秦泯的胸口起伏着,是在经历着极大的折磨,他又去捧钟晨夕的脸,迫不及待地要去亲他。
嘴唇触碰时又引起钟晨夕的剧烈反抗,他尖叫起来:“滚开,滚开!”他推拒着,不过片刻身体却又无力地瘫软下来,含着眼泪喃喃,“我是女孩子,是女孩子吗?”
那一天秦星辰就是抱着自己赤裸的身躯问出这句话,他反复地问,从一开始的坚定到慢慢动摇,最后歇斯底里到绝望,他还要抓着秦泯,只求他能回应他,为他确认:“爸爸,我是女孩子,我一直都是。”
他一直坚定自己是公主,是爸爸说的长发公主,他留着长发,他穿着裙子,他完全被当个女孩在养大,却在他说出要嫁给爸爸的时候被无情的扭转了。原来他不是女孩,他这具身体是假的,他没有任何女孩的特征,他活在谎言里,还是因为爸爸拒绝他的爱,才戳破了这个谎言。
秦星辰跪趴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赤裸的身躯,他还在摇头,长发从他的肩头披散下来,成为那一身白腻的衬托,便是黑发落在白雪上,教人心疼他的破碎。
秦泯幻想过这具身躯,他无数次想过能真正拥抱之后的满足。而现实是他用暴力撕开了那层伪装,只剩下披头散发地哭泣。他站了起来,他要把这具身体忘掉,要把真实的世界打开。他不能再迷恋自己的儿子,他不能跟他的儿子结婚,他也不能再让这乱伦的丑事继续。
“是爸爸的错,是爸爸没有教好你。”秦泯尽力压下自己颤抖的手,不去想他,不去碰他,那个在心底积压已久的决定到现在终于可以说出来,“爸爸会找其他人照顾你,你以后就会知道,变成男孩要怎么生活。”
秦星辰惊讶到忘记了哭泣,他两只手猛地撑住了地,极其的想要站起来:“其他人,什么其他人!我不要,不要!”
已经说出口的话,再说一遍就变得那么不容置疑:“爸爸会离开一阵,这段时间爸爸跟你都冷静冷静。”
“我不要!”愤怒和恐惧叠加在一起,秦星辰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朝着秦泯扑过去,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抱紧他,“我不要别人,我要爸爸,我只要爸爸!”
“爸爸没办法教好你,是爸爸做的不好,让别人来。”
他口口声声说“教”,可真正的意思分明是要抛弃秦星辰了,是不要他了。要找别人教他,别人,别人是谁?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比他们父子的感情更加亲密,现在却要把他移交给别人,什么别人?
“我不要,我不要!”秦星辰死死地抱紧自己的爸爸,用全部的眼泪来哀求,来挽留,“不结婚,我再也不说跟爸爸结婚了。”
“你是不该说。”秦泯捏紧他的手腕,把儿子的手一寸寸地从他的身上挪开,已经错上加错了,就到这里结束,他还有机会能返回原点。
“宝宝,以后你就当回男孩。现在爸爸告诉你,以后别人也会告诉你,男人要跟女人结婚。”
他多说一句话,一层更深的恐惧就会压下来,秦星辰只能摇头,他渐渐瘫软,两只手还抱着秦泯的腿:“不要别人,我不要别人……”他贴着秦泯的腿抬起头,脸上泛起潮红,“爸爸不是跟我上床了吗,那为什么不能跟我结婚,为什么把我扔给别人,你要我跟别人上床吗!”
这一次不再意外,迎来了他最害怕的结果。秦星辰被甩到了地上,随后就有一只手拽住了他的头发,一团团的黑发被绕在手心,秦星辰发出吃痛的叫声,他更害怕了,他想把头发夺回来,头发就是他最后的希望,只要这头长发还在他就还能变成真正的女孩。
“爸爸……”
他彻底慌了,他现在只想逃,一头精心呵护的长发在秦泯的手里却成了杂草一般,黑色的是那么碍眼,这就是长发公主谎言的结果。
“不要,爸爸不要!”
视若珍宝的头发瞬间就断成了一截,剪刀再每一次落下,紧跟着就是纷纷扬扬落下的头发。原来被剪断的头发是那么丑陋,一团团的刺人的眼睛,细碎的头发吹拂到他的脸上,还刺痒着皮肤,这原来就是爸爸的感觉,讨厌到要全部拂去。长发公主的幻境从此就要消失了,爸爸真的是在骗他,他再也不能当女孩了。
“你如果再不听话,我会把你送出去。”
秦星辰呆呆地坐在一堆头发里,顶着这头被摧残过的难看的短发,不管他的皮肤再怎么白,五官多么柔和,也能确定了他现在就是男孩。
第十六章:悔恨
秦星辰不会离开他的家,他还在家,那就证明还留在城堡里,长发公主不会离开城堡,只要他不走,他的梦就不会碎。
秦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天离开了,他把教养儿子的责任移交给了别人,而他则带着愧疚离开。他那时自以为用逃离就能结束,却不知道随后迎来的是余生都要品尝的折磨悔痛。
秦星辰的长发彻底消失,还维持着那天剪过的模样,那头参差不齐的短发已经显得很可笑了,他却还是穿着长裙,更加的怪异。秦泯的眉头皱起来,有话想说,却又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秦星辰的表情冷漠,之前哭着求着爸爸不要走,现在却可以看着秦泯把行李一件件地往外搬。似乎是知道了哭喊没有用,挽留没有用,所以就只能冷漠对待。
他的新家人是一样的严肃冷漠,不知道秦泯是从哪里认识的,是个有点年纪的女人了,板着一张脸,看着像一个古板的教师,就是来纠正秦星辰那不正常的心理。秦泯打定主意要走了,要走得远远的,难道是要留他跟这个陌生人过一辈子了吗?
还有太多问题没有问,他就这样走吗,他打算去哪里?是一走了之吗,以后就算有什么节日也不回来了吗?生日,秦星辰忽然想到以后他的生日呢,爸爸也不回来了吗?
悲伤又汹涌上来,秦星辰还想叫一句“爸爸”,可秦泯提着行李箱只说了一句话:“去换新衣服。”
新衣服就是那一堆男孩子的衣服,秦星辰以后再也不能穿裙子了,要换上上衣裤子,做回真正的男孩。因为爸爸走了,就再也没有人把他当公主了。
秦星辰最后问他:“爸爸,你会结婚吗?”
一定是那天的话刻在了他的心上,让他记住了男人要和女人结婚。爸爸就是男人,爸爸不能跟他结婚,所以就会跟女人结婚。
秦泯看着他,忽然开口,说:“是。”
秦星辰的眼里浮上水汽,眼泪凝聚到眼眶里,随时都要落下来。
儿子又哭了,秦泯还是没有上前,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再心软,这时候再回头一切都是白费。
秦泯又恢复了他那副儒雅的模样,在外人眼里永远风度翩翩的男人,拥有救死扶伤的崇高身份,这样的人怎么会和他的儿子乱伦。他只是因为工作而顾不了家,他做的一切都会是情有可原。
都收拾好了,是真的要走了,在他转身走去大门的时候,他慢慢地走,他的背影落在秦星辰眼里却变了样,不再是爸爸一个人,他的身边无故的多了一个影子。是个窈窕的充满风情的背影,她正跟爸爸并肩而行,一起走出这个家。而很快她就会穿上让他梦寐以求的婚纱,戴上漂亮的头纱,跟爸爸结婚,他们会结婚。他怎么都求不来的东西,为什么爸爸就能这么轻易的给别人。
“爸爸。”他忍住哭腔,慢慢又坚定地说,“你会结婚,但是我会诅咒你,你永远都不会幸福。”
秦泯的动作停了一停,但是他连头也没回,还是直接走了。
离开这个家,这一路就仿佛是穿透了大雾,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以为越往前走就会越明朗,可心里却始终像压着什么,离开家并没有预想中的轻松感,反而沉闷压抑,竟有一种大难临头的窒息。
秦泯心神不定,心口真像被拽着往下沉,他忽然恐惧了,秦星辰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边,是对抛弃他的哭诉,还有诅咒,诅咒他不会幸福,诅咒他永远不幸。
用什么诅咒,他需要付出什么才能这么下狠心地诅咒。
心乱如麻中他的手机忽然铃铃作响,秦泯急忙转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开到路边,再去看手机,屏幕上只有“宝宝”两个字。是秦星辰,他还有话要说吗?
是被心慌压迫着按下了接听键,而秦星辰的声音就在这时候钻了出来。他说得很慢,很平稳,丝毫也听不出之前的悲痛欲绝:“爸爸,我刚才说错了,我不该诅咒你今后不幸福。”
秦泯的表情变了变,依然悬着心,并不觉得儿子这样是回心转意了。
秦星辰依然用这种淡薄的声音说出最恶毒的狠话:“如果有来世,下辈子你也要继续不幸。爸爸,我会永远缠着你的,我会一直看着你痛苦。”
秦泯的眉心直跳,心口一阵阵地抽紧了:“宝宝,你在干什么?”
他那边非常安静,秦泯都仿佛能看到阴冷的风绕在他身边,卷住了他,再裹着他单薄的身体往下坠。
秦星辰笑了,笑里又变得轻快:“我不要跟你结婚了,我会变成鬼魂缠着你,然后一直看着你不幸。”
“宝宝!”
再没有回应了,电话却也没有挂断,它被放在了一个很安静的地方。秦泯不停地喊着儿子,再迅速把车掉头,手机里开始簌簌地响动,听起来就像是绢布摩擦的声音,秦泯发着抖,心里的不安已经到了极限,他对着手机大吼:“宝宝,你说话!”
随即就是重重的一声,落地能惊起无数尘埃,但是这一声到中途就猝然而止,取而代之是另一种更毛骨悚然的声音,就像是身体里某一处的骨头碎裂了,被齐齐地勒断,随后就是秦星辰痛苦地闷喊,嘶嘶地卡在了喉咙里,他喘不出气了,而每一声都似钢针,尖锐地扎进秦泯的胸口,搅动起血肉,他不敢去想最坏的后果,可那个念头却如附骨之疽,已经完全植入到他的脑子里。
是挣扎的窸窣声,也许两条腿正在无助地踢蹬,始终也不会挣扎多久,他是存了死志的,要用自己的生命做代价的坚定,然后他还会带着对秦泯不幸的期待被烧成灰,每一捧骨灰里都是恶意。
“宝宝,你在不在,接电话。”
“秦星辰,你说话!”
“宝宝,说话好不好!”
手机里终于彻底安静了,如果秦星辰已经幻化成鬼魂,那发出的一定是笑声,祭出了生命的笑,等着秦泯赶到后跪在他身边痛苦悔恨的笑,以及他的余生永远都会记住这一幕,他的脖颈被勒断的悚声,他挣扎时的无力,他每一口喘不出去的呼吸,到放弃后的力竭。今后都会伴着他,跟紧了他,鬼魂会在他的耳边吹气,在他的梦里狰狞,每时每刻都在重复那天的死状,要他去拼凑死前的每一刻,但永远也拼凑不全。要他牢牢记住,他是个乱伦的混账,他是害死儿子的凶手。
第十七章:眼见
钟晨夕蜷着身子抽泣,他现在知道了为什么哭,他是在为姐姐哭。难怪梦里的姐姐要剪掉长发,姐姐连小熊也不要了,因为她被爸爸抛弃了,她痛苦到永远闭上了眼睛。
原来秦叔叔是这样的人!
他哭得发抖,而一双手过来扯下他的手臂,把他的脸露出来,有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随后脸上就被密密地亲着,要吻掉他的眼泪。
钟晨夕抬手要挥开他:“不要你,我不要你……要爸爸,爸爸……”
那只手又被捉住了,开始吻他的手心,无比渴求的声音:“宝宝,爸爸在这里。”
“不是,不是。”钟晨夕头疼不已,恐惧地看着那张脸,“你不是爸爸,是你杀了我,是你不要我的!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秦泯却激动地连抚他的脸:“宝宝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
钟晨夕大叫起来:“不是,你不是爸爸!”他抓着床要爬起来,要逃离这个人,要去找他的爸爸。
环住他的身体又在发烫,钟晨夕不知道那些东西叫纹身,他只觉得很可怕,恐惧的只想逃。
可他只是一动,一双手马上圈紧了他的腰,钟晨夕根本就逃不开他的桎梏。“宝宝,原谅爸爸,原谅爸爸好不好。”秦泯埋首在他的肩上,颤着声音哀求,“爸爸听你的话,正在不幸。宝宝可以回来惩罚爸爸,爸爸也可以永远被你诅咒。”
他的白发,他血红的纹身,他的话全部都只让人感觉害怕。钟晨夕大声叫爸爸,盼着爸爸来救他,可随即脸就被捧着板过去,对上的是一双愤怒的眼:“不要再想他了,他不要你了,他不配当你爸爸。”
不要你了?
钟晨夕眼前一阵眩晕,不要了,就像秦泯不要姐姐那样吗?
“不会,不会的!”钟晨夕挥手推他,哭着否认,“爸爸要我的,爸爸只要我。”
“你自己想想。”秦泯厉声反问,“他是不是凶你了,他抓疼你了!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你下手,他就不配当爸爸!”
这真的是在说钟权吗,明明就是指他自己。钟晨夕还想躲,却偏偏被这些话刺到心里。他还记得,他晕过去之前爸爸就是这样对他,那么凶狠地质问他,抓疼了他,表现得就像真的不要他了一样。
“他这么随便就对儿子发脾气,他随便就能弄伤你,他有什么资格当爸爸!”
他这样斥责钟权,就能再多得到一丝安慰,找到一面镜子,就要把其中的缺点无限放大,要这样呈现给钟晨夕看,让他失望,让他彻底死心。
“爸爸要好好照顾儿子,要疼爱儿子,不要让他受一点伤,这才是一个好爸爸。他做到了吗,他算什么!”秦泯哑声吼着,表情更加的狰狞,“他没有做到,他就不配,他就不能拥有儿子!”
钟晨夕还在摇头,而秦泯忽然又温柔起来,伸出手给他擦眼泪:“你不信,那爸爸就带你去看,那个不负责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听他这种讽刺的腔调,钟晨夕心里又是一下咯噔。他从刚才就一直在叫爸爸,他已经离开这么久了,为什么爸爸不来找他?
又加上晕倒前的暴力,钟晨夕动摇了,他的脸上现出了怀疑,他害怕姐姐的悲剧再来,这次就会轮到他。
秦泯迷恋地抚过他的脸,终于舍得分开了,他这时候站起来,身上的纹身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颜色。他也像平常的样子了,他牵过钟晨夕的一只手,诱引着他:“宝宝过来。”
钟晨夕又胡乱地抹了几下脸,还是抽噎着跟着秦泯往外走。他的心砰砰跳,两腿又发着软,他实在很想马上就看到爸爸。他战战兢兢地从二楼下去,到他们的房间门口,这里还维持着发生了一场争执后的凌乱模样,衣服鞋子扔了一地,钟晨夕马上就认出其中有他爸爸的物品,零落地散着,是爸爸的衬衫,爸爸的皮带,可其中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东西,轻盈地飘落在地,像一条美丽的长裙。一样是裙子,可这条长裙散发的意味跟姐姐的完全不同。男人和女人的衣服堆叠在一起,马上就生出一股难以言状的暧昧。钟晨夕即便心智不全,也为这一幕怔愣的不能言,他扯了扯秦泯的衣角,脸上写满了不解。
秦泯的表情变得无比爱怜,他抓紧了钟晨夕的手,对他说:“宝宝不知道,已经过了一天了。他这个爸爸都没有来找你,反而跟别人在一起鬼混。”
他却用了“鬼混”这个词,钟晨夕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呆呆地站了一会又就要冲进去。他不肯相信,都已经过了一天了吗,爸爸一直没有来找他?
“爸爸!”他松开了秦泯的手,匆忙打开了门冲进去。秦泯还站在原地,唇边带着淡淡的笑,等着房间里会继续的事。
是钟晨夕的尖叫声,又是哭声,再喊“爸爸”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慌乱,秦泯就是在这时候走进去,缓缓走到了钟晨夕的身后,就成了他最坚固的屏障。
钟权也是在儿子的叫声中才醒来,他首先捂住头,睁开眼的第一感觉就是一阵晕眩的疼痛。晕倒前的事在慢慢回笼,只是他还来不及愤怒,就被更近的叫声夺去了全部心神,是他的儿子。
儿子却满脸泪痕地指着自己哭泣,钟权这才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床上的,他这一觉睡了多久?
“宝宝别叫。”钟权掀了被子要站起来,一看到儿子背后的男人更是怒目圆瞪,惊恐和愤怒交织在一起,恨不得现在还要扑过去再跟他打一架。
“嗯?”身边突然出现的呢喃声就让他停下了动作,他面上显出疑色,然后僵硬着扭过头,却看一个女人正叹息着从被子里钻出来,从他身边坐起来。她也正捂着额头,晃了晃脑袋,难受地从指缝间睁开眼,也猛地发出疑惑地感叹。
更不妙的是俩人现在的状态,秦泯上身都光着,那女人更是脱到只剩内衣,这样子从一张床上醒来,活脱脱的被捉奸在床。
连钟晨夕也理解了,他只是拼不出那个词,却知道这是一种多肮脏的状态。爸爸不去找他,原来爸爸是跟女人一起躺在床上。
他不再觉得头疼,是痛苦悲哀。看钟权的模样又是多么狼狈,气急败坏地要下床,可浑身赤裸,连一件像样的遮身物都找不出来。那女人也是一样,抓着被子就不放手,两个人都在找自己的衣服。从迷蒙中醒来,直到现在才发现房间里竟还有别人,女人抬头的时候才看到了秦泯,她瞬间抖得更厉害了,张张嘴刚要说话,可秦泯眼神一利,他抓住了钟晨夕的肩膀,等着他哭着扑到自己怀里。
第十八章:黑暗
钟晨夕就在他的面前走了,而钟权所有的愤怒还被身边这个奇怪的女人拦了下来,她的十指纤细,手臂白嫩,不带一点艳俗之气,她一开口,声音也平稳而有逻辑:“你先冷静一下,有什么事等把衣服穿好再说。”
钟权咬牙切齿,被强烈的愤怒冲刷到眼前一片黑暗,刚才儿子是哭着扑到秦泯的怀里走的。他不信自己的爸爸,他竟选择跟别人走。
回想刚才秦泯的样子,就是一副得逞后的满足,他抢走了别人的儿子,他就能那么高兴!钟权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是踏入了一个深渊,这是一个局,一个陷阱,是从他踏入这个地方的第一天就开始了,要舍掉他,然后吞掉他的儿子。
钟权急匆匆地穿好衣服,偏过头一看那女人也在穿衣服,马上又转回去,急吼吼地问:“你到底是谁?”
女人也已经快速地把衣服穿好了,她刚才还很镇定,现在一看脸色其实并不比钟权好上多少,她低着头把裙子上的每一寸褶皱都整理好,也偷偷抬眼去看钟权,而后才说:“你是谁,你怎么住在他家里?”
钟权更是没好气了:“我在问你!”在他看来这个女人就是秦泯安排的,而他也成功了,离间了他和儿子的关系。
想到儿子钟权就觉得五内俱焚,他已经穿好衣服了,更是急着就要往楼上冲,这时候偏偏又是那女人拦住了他,她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化,问他道:“刚才那个孩子,他真的是你的亲儿子?”
钟权两眼不错地看着这个女人,有种恐惧生出来:“他是我儿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从她的口中,钟权终于知道了这个家的秘辛,但也是从一个外人口中说出来的,所以仅仅是说出了一半。秦泯是真的有个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后来也出意外死了,但他死去的不是女儿,是儿子。那个儿子叫秦星辰,是因为从小体弱,秦泯于是就很少让他出门。为此秦泯还编了一个美妙的谎言,他告诉秦星辰长发公主的故事,他让秦星辰相信自己就是长发公主,许诺只要他的头发长长了就会带他出去玩。秦星辰听懂了,他为此深信不疑,但是渐渐的也带来了一些障碍。他慢慢长大,他开始相信自己就是公主,他也像公主那样活着,他留起长发,穿起裙子,他本身就长得很秀气,这样打扮起来,论谁再看到他,也会发自真心的以为这就是一个女孩。
钟权屏息听着,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感觉到心虚,这难道就是秦泯跟儿子开始的原因吗?秦泯当着他的面承认了乱伦,连承认的时候都在说是他跟女儿,难道仅仅是因为秦星辰的身体原因吗?不是,一切都是秦泯造成的,是他故意模糊了儿子的性别,是他让秦星辰产生了认知障碍,都是他一步步引导的,他把儿子引上了乱伦的路,可为什么最后的结果会是那样,秦星辰死了,他为什么会死!
他急忙问:“秦星辰死了,他到底怎么死的?”
女人摇摇头,连她也只能说是病死的。钟权又重问:“那你呢,你又是他什么人?”
女人只是叹着气,看起来难以启齿,片刻才慢慢说:“我跟他是在互助会上认识的,我知道了他的事情。后来我们一起……又一起加入了一个教会,以为这样会获得什么救赎。”
她说的磕磕巴巴,钟权不屑道:“你们是不是加入了邪教。”
女人脸上一红,她也没否认。
是不好意思了,她快速转移了话题:“我当时也是糊涂了,人在那种情况下真的只会病急乱投医,后来,后来我有了新生活,才彻底清醒了。可是秦泯,他还一直沉浸在悲伤里,我劝了他好几次也没有用,我很担心他,就想着过来看看。”
钟权暗暗地捏紧拳头,“邪教”两个字打着圈地往他眼前晃,烙进他的心口,他再回想秦泯这段时间的种种行为,瞬时只感觉到了恐惧。他的白发,他的冷漠,他对钟晨夕的觊觎,都是来自邪教?
邪教教了他什么,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的儿子,他抢走了我的儿子。”钟权猛地越过她就要走,女人叫了一声,慌忙从背后拉住他,急着说:“你先把事情都告诉我。”
她也曾是邪教一员,她一定也知道什么。钟权心烦意乱,只能把到这来的事匆匆地说了一些,说到他本来看中的是对面的房子,可是房东却突然联系不上,中介更不是不负责……忽然间钟权沉默了下来,他的牙齿开始打颤,就在这不经意间识破了什么阴谋,看那女人也悚然不已,脸色渐渐转成了青白,钟权再也不敢耽搁,急忙往外冲,他怎么从来没有想过,中介只给他打过几次电话,可每次的语气都不对劲。包括房东,他到底去哪里了?
两个人发狂般地跑到对面,夜色又黑又沉,便是吹过来的一阵风都能让人胆寒。这种偏僻的地方,一入夜就跟进入了坟墓一般,陷在黑暗里就开始腐烂。钟权把什么礼貌规矩都抛到了脑后,赤红着眼就去砸门,没有人回应干脆就绕到房子后敲窗。他猛一肘击敲破了玻璃,把一扇窗打得破烂往里闯,那女人被他吓得大气也不敢喘,见状也只能颤颤巍巍地跟着他一起翻进去。
从背后翻进去的地方是厨房,刚打破的玻璃碎了一地,钟权顺着墙去摸开关,却半点反应也没有。他跌跌撞撞的,身后倒是有一束光射过来,是那女人举着手机为他照路。她气喘得厉害,支吾着道:“家里好像没有人。”
的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封尘已久的霉味。钟权走出厨房到客厅,他抓过手机粗略地看了一圈,客厅里的摆设依稀还是他第一次来看时的样子,可只借着这一束光一时也看不出什么。钟权恨地抓头发,他绕过客厅还想上楼,那女人则大着胆子地喊了几句“有人吗?”钟权突然想到,当时他来房东给他介绍过,这房子还带着一个地下室。他赶紧回忆,房东是引他看过的,他看过地下室的入口,只是觉得用不上,才没有下去检查。
钟权尽量克制住身上的寒意,他抓着手机四处看了一会,凭着记忆复原来时的路。地下室的入口只有半墙高,好像屋子里所有的黑暗都覆在了这一层上,凝固成最森冷的寒意。钟权定了定神,把手机递给身后的女人,自己抓住把手一把往外拉,盖板发出了嘎吱的声音,在空旷中刺激着人的神经,而后一个黑魆魆的入口露出来,迎面冒出一股恶臭。
第十九章:腐烂
钟权被这突然的臭味熏得一晃,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这股恶臭简直让人作呕,钟权马上捂住鼻子,背后的女人直接拍着胸口要吐。那束光也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掉入这个深渊,从此沉于黑暗。钟权觉得恐惧,在这种环境下实在能生出各种可怕的想法。他试着往里面喊了一声,喊声回荡着下去,依然无人回应。
那女人已经生了怯意,催促着说:“还是白天再来好了。”
钟权没回答她,只是拿过手机往入口里面照,是黑到看不见底的地方,浓墨一样的黑暗瞬间就把这束光吸了进去,徒留一个黑洞洞的大口,谁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钟权也咬着牙想后退,而地下室里的寒意正在幽幽地往外冒,钟权忽地一凛,比恐惧更深一层的感觉,那股汹涌的臭味里另散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房东的脸突然地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伴随着那么多疑点而来,钟权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要把秦泯抓进去的念头。对,无论地下室里有什么都算到他头上,要彻底把他弄走!
“怕什么!”他自顾自地给自己打气,把秦泯弄走的想法激烈地澎湃,彻底占据了他,他扶着墙壁就往下走,女人吓了一跳,想叫他的时候都已经晚了,手机上的光越行越下,很快就隐没到了黑暗里。
钟权现在才后悔当时没有到地下室来看一眼,这样他至少知道路该怎么走。地下室的空间很大,一到下面那股恶臭就变得更加明显,全部钻进了鼻子里,再翻到胸膛里,让他当场就要呕出来。不止是恶臭,那种森冷感也更加强烈,从每个毛孔里渗进去,就让人感觉如坠冰窖。钟权拼命忍着不去捂鼻子,开始找那臭味的来源。只是这股臭味太强烈了,已经散发的到处都是,暗黄的光照在地上,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光斑,看到的是一块又一块的黑色物块,估计都是丢在这里的杂物。除了恶臭,呛鼻的灰尘味也是如影随形,皮肤上雾蒙蒙的,可能是撞上了蜘蛛网。偌大的地下室里只能听到他的脚步声,钟权凝神检查着,伸手去碰那些物件,越发肯定了都是些淘汰的旧家具。
他有些懊恼,已经不再觉得冷了,身上都是急出来的热汗,光投射到了墙上,他快要走到头了。钟权的脚步猛地一顿,他直觉踩到了什么,抬着脚后退的时候能感觉到脚底有股湿黏的恶心感。钟权更恐惧了,他忽然明白了这股恶臭是由什么引起的,又作呕又悚然的,底下混合的其实都是血腥味。
就剩墙边的这些黑色东西了,钟权忽然又不再怕了,一鼓作气地踹了过去。然后他知道了,这几个黑色物件是衣柜。那柜子是早几年就废弃不用的,放在地下室这么久,一踹就发出嘎吱嘎吱的松动声,摇摇晃晃不止,钟权握紧拳头又连着踹了两下,“啪嗒”一下阵响,是衣柜的门掉落了,柜门上还镶着一面全身镜,也紧跟着碎了一地。里面的东西都滚出来了,沉重地砸在了地上,带着腐烂的恶臭跟巨雾一样炸开。
又恢复了寂静,他的心跳声在“扑通扑通”地震动,钟权强忍着恐惧蹲下去,举起手机查看那堆东西,也只能用“东西”来形容它了。一团肥胖的躯干上是腐烂到根本看不清五官的脸,也不止是腐烂的缘故,想是他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被砸到血肉模糊,鼻子眼睛脸都烂在了一处,顺着往下看发现他胸口上还有一个深到入骨的血窟窿,只有他的四肢还是完整的,做出一个死前挣扎的姿势。
歪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这个人钟权认出来了,他就是当时的中介。他的死相比起来甚至是没那么凄惨,只是满头乌色的血迹,还剩能看得出的半张脸。
钟权死死忍住到喉咙口的叫声,他直往后退,却摔得一个趔趄,直滚到了地上。他再不敢多留一秒,爬起来就往外跑,他的感官都被那股味道搅了个稀碎,他跑得气喘吁吁,扶着墙用力往外爬,就像后面有尸体在追他。
他疯了一般冲过了楼梯,冲出地下室,跑出去了也跌撞了好几下,把自己摔得满身伤。还顺着进来时的样子,终于找到那扇破窗,他刚抓着窗沿往外翻外面就响起一声尖叫,把钟权也吓了一跳,吼道:“不要叫!”
是那女人,原来她已经先跑了出来,她本来就忐忑不安,突然看一个黑影火急火燎地冲出来又吓得尖叫不止。紧接着一束光直刺她的眼睛,是个手机扔了过来,急得不行的声音:“报警,快报警!”
“怎么回事?”
“快报警,把那个疯子抓进去!”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钟权才算是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他的脑子也终于能思考了,一定是秦泯做的,就在第一天他和儿子离开后就下手了,他杀了房东,他囚禁了中介,逼得他跟儿子不得不住进那个家。那之后他还能打通中介的手机,是了,每次他们通话的时候秦泯都不在场,也是他留着中介,就是为了后面把他稳住,这个疯子!钟权现在能想到的都是照片上的那张脸,那是秦星辰,是秦泯死去的女儿,她那张脸慢慢的跟钟晨夕重合了,一样的精致秀气,一样的讨人喜欢,而最喜欢的都是他们的爸爸。
他要抢走钟晨夕,他也要钟晨夕续上长发,穿好长裙,以后都当他的女儿。
钟权一口气不停地跑回秦泯的房子,他没有立刻去二楼,转而先进了厨房,他往台面上一扫,其余的厨具乒乒乓乓地往下掉,只抓住一把刀握在手里。钟权的面目狰狞起来,满眼的血色,里面充斥满凶光,是存了心要上去拼命。
他扭过头,握着刀要往二楼去,但在经过卧室的时候他忽地停了一下,红着眼去看这个房间,只觉得无形中有股力量在提醒他,牵引他再进去。钟权握着刀壮胆,再带着满腔的愤怒闯进去。空荡荡的房间里只余冷清,一切还维持着之前的样子,可现在却变得无比阴森,到处都蔓着鬼气。钟权僵硬着脖子,慢慢地转动起脑袋,之前没有放在心上的童言稚语再度冒出来,变得更清晰了,字字在敲打他的耳膜。
锋利的刀刃在墙上一划,狠狠割出好几道划痕,钟权癫狂地去撕那些墙纸,抓着缺口处用力一扯,漂亮的墙纸撕开,露出里面血红的一块。
点缀的色彩都被野蛮地扯去,露出里面斑驳的墙壁,钟权甚至推倒了衣柜,挪开沙发书桌,把所有的墙纸都撕掉,把自己折腾得气喘吁吁,他脱了力地倒到地上,已经被冰冷的恐惧彻底吞没。这四面墙就好像远古的祭祀物,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符咒,反反复复地涂抹,一层叠着一层,血色完全渗进了墙里。每一个字符都是那么的扭曲诡异,像千千万万具缠绕在一起的躯体,它们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只能被藏在黑暗的诅咒里。终于被发现了,就开始汩汩地往外冒,就像是整面墙在流出血泪。
就是这些符咒,它们日日夜夜的遍布在墙上,化成一双双眼,暗夜里也睁大眼,监视着房间里的这对父子。
第二十章:回来
钟晨夕难受地哭着,为父亲的凶狠,又为父亲的背叛。他知道两个人躺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他其实都没有跟爸爸赤裸地躺在一起过,爸爸却跟别人做了,就是不要他了,就是背叛!
钟晨夕越想越难受,哭得浑身都在打颤,离开了爸爸,他就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直到一双手臂环住他,把他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是秦叔叔,只有秦叔叔还会安慰他。
秦泯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是那么温柔:“别哭,爸爸在这里。”
钟晨夕应该摇头说:你不是我爸爸。可是这次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被伤了心,他到刚才为止都还在等爸爸过来,可是爸爸没有,他连身影都不见。他跟别人躺在一起之后,真的就对自己的儿子不管不顾了。
只有秦泯还抱着他,为他擦掉眼泪,嘴唇还贴上他的脸亲吻,钟晨夕也只是略略躲了一下,并没有完全推开。
哭了好一阵了,他心里依然难受,泪眼朦胧的还在小声叫“爸爸”。一样的伤心处,他想起了姐姐。姐姐就是这样死掉的,因为爸爸也不要她了,爸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姐姐就只能绝望地上吊。
钟晨夕又难过又害怕,手抵住了秦泯的胸膛想要推开。他低着头闷闷哭,秦泯却看出了他的心里所想,直接问他:“是不是想起姐姐了?”
钟晨夕吸着鼻子,也点了点头,说是。
秦泯抚着他的头发,为他这句话激动得呼吸急促,一双眼都在放光:“宝宝,那让姐姐回来好不好,姐姐陪着你,你就不会孤单了。”
钟晨夕抬头不解:“姐姐能回来吗?”
“可以。”秦泯忍着心中的激动,抚着钟晨夕的脸,只用颤抖的声音告诉他,“只要宝宝答应,姐姐就能回来,你不心疼姐姐吗?”
当然是心疼的,钟晨夕已经收了姐姐的小熊,这段时间一直都好奇姐姐,也亲历了姐姐的悲伤,他当然知道那有多痛苦,如果姐姐能回来一定是好的,他也希望可以亲眼看到姐姐。
秦泯一遍遍地抚着他的脸,把他的泪痕都拭去了,慢慢揉着他的唇,像是要把他彻底地打开:“宝宝不心疼姐姐吗,他一个人在又阴又冷的地方,他真的很想回来。”
“姐姐……”
“帮帮姐姐,你帮帮姐姐好不好!帮姐姐回来,以后你就不会难过了。”
钟晨夕歪着头想,秦泯的手还覆在他的脸上,把体温传递给他。钟晨夕这时候的心里只有痛,他相信姐姐当初也是一样的痛,没有爸爸的日子是真的熬不下去的。姐姐还能回来,她回来就能见到爸爸了。
终于,他在秦泯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让姐姐回来。”
秦泯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强烈地打着颤:“好,好。”
他一说完就猛地站起来,然后把钟晨夕一把抱起。钟晨夕吓了一跳,他“啊啊”地叫着,但秦泯只是抱着他放到了一边的凳子上。他的脸庞发红,皮肤也变得那么热,都是被兴奋烧起来了。秦泯很快折回到床边,他挥着手把床上的玩偶枕头全部扔下,再扯着床单猛地掀开,所有的东西都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整个床板都露出来了,秦泯粗喘着,双手摸上光秃秃的床板,脸上现出一种痴狂的神态:“宝宝,宝宝,你马上就能回来了。”
他抓着床板的边缘往外搬,原来那上面还盖了一层。这看着是一张床,也是标准的床的尺寸,但整体都密封着,靠四个床腿支撑,看着就让人不舒服,尤其现在秦泯把最上面的木盖掀开了,更像是个床型的棺材。
木头盖子一掀开就冒出汩汩的冷气,整个房间的温度瞬时又降低了。钟晨夕冷得抱住手臂,他想到第一次走进这个房间时就感觉非常冷,可原来最冷的地方竟然在床里面。
秦泯已经把整个木盖都掀开了,猛甩到一边去,在地板上砸出沉重的一声。原来床里面是空心的,以它的空间里还能再放一副东西。秦泯跳进去,他抬手抚上了那口真正的棺材。
钟晨夕走过去,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口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棺材,透明的,冷森森的,里面躺着姐姐,他终于见到姐姐了。
秦星辰一如刚死去时的模样,他还穿着长裙,黑色的长发铺在脑后,竟又变得那么长了。秦泯屏着呼吸,凑近了无比小心地触碰着,手指轻点在他脸上,就仿若点着涟漪。这样触碰了好几下,终于他能捧住秦星辰的脸,他的呼吸又喷在秦星辰的嘴唇上,让他冰冷的唇瓣回了暖,透出一点红润来。
“宝宝,马上就可以回来了。”
他一只手扶在秦星痕的脑后,搂住他的腰马上把他抱了起来,他把人安置在高背椅上,并行的两张椅子,一张给钟晨夕的,一张给秦星辰。
“宝宝,坐过来。”
钟晨夕觉得害怕,可还是听话地坐过去,他偏过头去看姐姐,姐姐真的就跟梦里见到的一样。姐姐那么苍白,也是那么好看。钟晨夕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看,而那股恐惧感就在逐渐消失。姐姐真的好像一个玩偶,份外精致又份外惨白。本来以为是错觉,在梦里的时候会觉得自己跟姐姐有点像,现在亲眼看到了,原来不是错觉,看着姐姐的脸就像在照镜子。是因为这样,所以秦叔叔一直要他带姐姐回来?
他还在思索,额头上突然感觉到一阵湿黏,是秦泯用手指在他额头上又点又画的,带着股湿漉漉的气息,额头上的东西还不停地往下淌,真像有蠕虫在脸上爬来爬去。钟晨夕觉得难受,抬手就想抹去,马上就被秦泯一把拦住:“别动。”
钟晨夕只能忍着,任秦泯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从额头一直画到脸上,终于画好了,秦泯的手放下,他后退一步,仔细审视起自己的杰作。
钟晨夕瞪着眼,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秦泯的手指上都是鲜红色的,浸满了血,粘稠的血液正顺着手指黏答答地往下滴,钟晨夕的脸上一片滚烫。
秦泯走过两步,也在秦星辰的脸上涂画起来。
第二十一章:扭打
钟晨夕和秦星辰并排坐在两张椅子上,他们一致朝着秦泯的方向,就像是一男一女的一对双胞胎姐弟。钟晨夕怯怯地一会看看秦星辰,一会又看看秦泯,他满脸湿漉漉的血腥气,又不能抬手去抹,真的很不解,这样就能让姐姐回来了吗?
就在这时,楼下却突然轰然一阵响,都是物品被推倒撞翻的声音,从这些失控的声音里都能猜想出当事人的暴躁。秦泯始终连头也不回,他慢慢笑着,他知道一定是钟权发现了,他看到一切了,他整个人已经被恐惧和愤怒包裹,但为了儿子,他还有勇气冲上来拼命。
钟晨夕被涂抹过的地方都在发热,先是满脸,然后又蔓延到全身。烧他的皮肤,也在剥他的皮肤,似乎是要把他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剥离出来。钟晨夕热得好想站起来,可他的手脚僵硬,动弹不得,就像被绑在了这张椅子上,有一条无形的绳子把他从头到脚地捆住,一定要他配合,要他做什么?
“爸爸。”害怕了,他还是第一时间叫爸爸。
秦泯露出一点笑,幽幽地说:“不要怕,爸爸马上就来了。”他对着钟晨夕说,说完又转向了秦星辰,一样的话,更温柔更痴迷的口吻,满眼的珍惜要倾泻而出,“不要怕,爸爸马上就来了。”
秦星辰毫无反应,他离开了冰柜,整个人就像一滩即将化开的霜雪,他的四肢就如脱了节一般,瘫软的,是一种让人觉得十分诡异的姿态。他的脖颈忽然歪过去,就跟断了一般,他浑身惨白,却满脸滴血,恐惧到让人的呼吸都停滞了。钟晨夕泛出哭腔:“爸爸。”他晕晕乎乎,又无法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眨着眼,上下眼皮只是触碰到一下,猛然间就被扯到一片黑暗里。钟晨夕什么也看不见了,四周是涂了墨一样的黑,无边无际,了无人息,他伸长了手臂去摸,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爬,他张着嘴想要叫爸爸,可是喉咙里却又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钟晨夕只能一个人在这漆黑的地方摸索,他急坏了,到底哪里才有光,他害怕,他要出去!
不知道到底爬了多久,钟晨夕再眨眼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丝亮光,前面打开了一扇门,那就是出口。钟晨夕就要喜极而泣,尽管他现在还发不出哭声,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用尽全力朝着那一线光跑去。随着他跑起来,那线光也在慢慢扩大,变得更亮了,仿佛一道门缝越开越大,就等着迎接他。
钟晨夕一鼓作气地跑过去,他抓着门把手猛地撞开,终于撞进了光里。门后是一片广阔的光明,一样的无边无际,本该温柔的光都显得刺眼,而面对着他的就只有一把椅子,上面坐着的是姐姐,还在沉睡中的姐姐。
身后的大门轰然关闭,钟晨夕哆嗦了一下,他被定在了原地,此刻这里有光,其实却是比黑暗更可怕。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来,如一条幽冷的蛇绕住他的身体缓缓游过。而姐姐醒了,姐姐的脖子一动,终于摆回了它正确的位置。秦星辰睁开眼,他细长的瞳孔也很像蛇,嘶嘶地吐红信,他的目标就是钟晨夕。
“砰”的一声,钟晨夕连人带椅子地摔到了地上,钟权扑在他身上,抱着他嘶吼,那吼声却越来越无力:“宝宝,爸爸来了!快跟爸爸说话,快点!”
钟晨夕一双眼睛木愣愣地盯着前方,就算受到这种冲击也是一动不动,连眼珠也不曾转一下。钟权有一瞬间甚至以为儿子已经死了,他的身体僵硬,可明明还有体温,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都是邪术,都是那些诡异的符咒!钟权悔恨不已,他抱起毫无知觉的儿子就要走,都忘了背后还有一道阴影,秦泯抡起椅子对准他的后背就是狠狠一击。
钟权大叫一声就一头栽去,痛得脑子里都在嗡嗡作响,他一咳嗽,从胸口涌起一股血腥气。他颤抖着转过身,也不管现在多痛,恨极了一把朝着秦泯扑过去,两个人迅速扭打到一起。
“疯子,你这个疯子!”钟权掐着秦泯的脖子怒吼,“我儿子怎么回事,你到底想干什么!”
俩人刚刚就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打斗,全都红着眼,一身的戾气。秦泯被他质问的哈哈大笑起来,却说:“你这么爱你的儿子,你到底碰过他没有?”
钟权猛咽起口水,就算在这种情况下提到乱伦还是会有一丝心慌,秦泯继续说:“到现在都只敢碰一碰他的嘴唇,你想的就这么简单?你不想要他吗,怎么到现在都不做?”
钟权更倍感受辱,握起拳头又跟他扭打,秦泯硬生生受了他好几下,还在哈哈地大笑,还不肯停下:“我跟我的宝宝是心甘情愿,你呢,你却想诱奸一个心智不正常的孩子。”
钟权彻底被戳到痛处,吼他:“闭嘴!”
秦泯不再被他按着打了,躲开钟权的拳头,继续说:“你有什么资格来鄙视我,我可不会对个孩子下手,还要骗他就是这样当爸爸的。”
每一句都狠狠的直击在钟权的心口,撕开了他的恐惧。秦泯按着他扭曲的脸,为自己骄傲得意:“又不敢碰他,又要带着他,把自己活得这么累,连儿子也不会开心!你就不用但心了,儿子以后会跟我,他不懂的我都会教他。”
这得意忘形的声音直如在钟权心上撕开一个大洞,他已经知道秦泯是个疯子,那两条人命,那些诡异的符咒,他到底在酝酿着什么阴谋?他如果真的抢走儿子,真的抢走了……
钟权对着他一头撞过去,剧烈地把人撞开了,他连滚带爬地重新去抱儿子。钟晨夕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不会喊疼,也不说恐惧,依然木愣愣地瞪着眼,像个完美的假人。
“宝宝。”钟权心如刀割,实在不知道秦泯又使了什么手段。他不敢再耽搁,马上抱着儿子就走,可是跑不过两步,腰上又被猛地一踢,痛得他两腿一软,摔得跪下去,钟晨夕也从他怀里滚下,直挺挺地滚到了一边。
钟权伸着手要去抓儿子,他痛得眼冒金星,身后还有一个疯子紧跟着。他顺着钟晨夕的身体往上看,再看到的是一双露出裙摆的惨白的脚踝。钟权的心跳加快了,他知道了,这就是秦星辰。
秦星辰的存在刺激到了他,钟权忽然恢复了力气,他狠狠心先不管儿子,而是爬过去一把抓住秦星辰的脚踝,把他从椅子上拖下来,然后捏到了自己手里。
秦泯那游刃有余的脸终于变了,凶狠地拧到扭曲:“放开!”
钟权现在口鼻间都是血腥味,在每一个呼吸间也刺激他。他学着秦泯那样笑起来,捏紧了手里冰一样的皮肤:“死疯子,他就是你儿子,你真是个变态,把他打扮成女孩,把尸体藏在房间里。你说说,我看不出来,他是怎么死的?”
钟权故意说着这些,心口却也在打颤,他正抓着一具也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尸体。尸体从里到外都散着寒气,那么生硬冰冷,他的掌心都要被冰掉一层皮。正中的床已经被拆掉了,那这具尸体之前就是一直被封在了床的里面。这个疯子,他就每天睡在这张床上吗,跟尸体同眠,也许还幻想着跟尸体欢爱?
第二十二章:同死
他抓着秦星辰,这样才能让逼得秦泯住手。但其实钟权自己也在发抖,他的手心冰冷,一想到都是秦泯这个疯子造成的局面,怒火又把他烧得心肺滚烫。他看了眼躺着一动不动的钟晨夕,又往目光移向秦泯,恨道:“真是没用,才只能守着具尸体。”
秦泯脸色变了变,还是死死盯着他手里的秦星辰。
“他肯定是你害死的。”钟权愤怒出口,用自己的猜测刺激着秦泯,“一样是乱伦,怎么他就死了?你个懦夫,肯定是你躲着他,不接受他,彻底伤了他的心,他就只能去死。”
秦泯又开始连声地吼他闭嘴,看上去显然痛苦之极。钟权知道他说对了,秦泯的儿子大概率就是这样死的,他变成了秦泯的心病,也是他疯魔的原因。钟权冷笑着,被燃起了勇气,继续嘲讽他:“明明是你害死了他,现在却来抢别人的儿子。你这没用的东西,你儿子在地狱都要哭两声,怎么摊上你这么个没用的爸爸。”
仿佛是尸体都听到这种心痛的过往,秦星辰的身体往下沉,这让钟权差点就抓不住他。他干脆地捏住秦星辰的一条手臂,这模样真像拖着一条死狗,更是让秦泯目眦欲裂。
“你成天让他穿着裙子,把他弄得那么不男不女,你以为这样就不算乱伦了!”
“害死了他,还要糟蹋他的尸体,你以为他不恶心吗!”
秦泯终于受不了了,怒吼着冲上去,一心要抢回儿子。俩人经过刚才一番都打得精疲力尽了,钟权后退一步,他怒瞪着秦泯,同样的怒气也蔓延到了秦星辰身上,一切都是这两个人引起的,他跟儿子本来可以躲着外人过得很好,还可以按照原来的计划,什么都不懂的儿子只跟着他,他们就算一辈子都要躲躲藏藏,可至少他们还在一起,还能活着。
这对疯子,他们害了自己还不够,还要来害别人!
又想到钟晨夕现在还不知道受了什么迷障,一下子更是五内俱焚,他掐着秦星辰的手都在施力,恨不得这对父子可以再死一次。就是他们,把“乱伦”这两个字变得更加恐怖,恶化成了更多的未知性。钟权犹豫了,他不敢肯定他以后会不会因为恐惧退缩,他和儿子最后会是怎么样的结尾。
最差的就是变成眼前这样,儿子悲惨地死去,父亲变成了一个神神叨叨的疯子。
钟权的眼前一晃,仿佛是蒙上了一层红色的雾气,他陡然生出了一股狠劲,要彻底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要看到这两个人,当一场噩梦地醒来。只有他们死了,亲眼看着这个疯子死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钟权这片刻的迟疑就被打翻在地,他还有意识的手依然没有松开,秦泯已经一把抓住秦星辰,要把儿子重新扯回到自己怀里。死去的尸体冰冷脆弱,惨白的皮肤随时都能一扯即裂。钟权霍霍地喘着气,他发了狠,拽住他抓着的那截手臂往外一折,“咔嚓”两下,便是骨头的断裂声。这点声音拥有绝对的魔力,完全震撼住了秦泯。他大叫一声,浑身颤抖的似是不敢相信,他急乱癫狂地把人往怀里拢,可笑的想把人再拼回去,可那截手臂松垮垮地吊着,骨头连着皮,是真的已经被折断了。秦泯抱着儿子发怔,一瞬间像是把什么都忘了,秦星辰已经死了,他仅仅有这具尸体,现在却连尸体都不完整了。
钟权说的没有错,儿子不会原谅他,连在地狱里的灵魂都会恨他。
趁着他伤神,钟权又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他一身的冷汗,填满的是只想逃离的恐惧。他终于又抓住了钟晨夕,可怜的儿子还维持着那副模样,躺在地上睁着眼一动不动,甚至连瞳孔都失色成了一片黑。钟权的内心忽地绝望了,他试着叫了两声“宝宝”,钟晨夕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连爸爸都不应了,他变得跟秦星辰一样了,说是死去多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背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他压抑的呼吸,钟权刚放下钟晨夕,立刻就被后面扑倒,俩人转眼又扭打到一处,秦泯赤红了眼,挥出的拳头里都带着杀意,钟权被他掐住脖子,一张脸挣到通红,他的眼前渐渐泛起了白光,已经觉得要窒息而死了。这时候楼下突然响起一阵阵的脚步声,响亮而急促,踩得地板都在震动,再伴随“警察”“警察”的叫声,钟权的眼里又迸出希望来,他要继续反抗,可秦泯却忽地松开手,然后怪异地笑出声来。
新鲜的空气重新涌进口鼻,钟权捂着脖子直咳嗽,他用残存的意识也感觉到二楼已经被包围了,肃穆的气息给了他安全感。他这时候去看秦泯,秦泯已经老实地举起手,然后慢慢地后退。他注意到钟权的目光,竟是解脱地一笑,嘴唇动了动,声音并不大,在钟权听来却是那么清晰:“你猜,我为什么留你上来。”
钟权仿佛听到“咯噔”“咯噔”的不正常的心跳,更巨大的恐慌席卷了他,他猛地朝着秦泯伸出手,是想把他拉回来,但已经来不及了,秦泯抱住了秦星辰,然后一头冲向了窗边,在众人的叫声里撞碎了玻璃一跃而下。钟权仅余的力气都在这瞬间消散干净了,他软了手脚,想爬都爬不过去,只听一声剧烈的碰撞,那是两具躯体重重砸到地上的声音。但这是只是二楼,死不了的,死不了的。
钟权捂住胸口,再次呼吸困难,有什么东西重重凿着他的心,痛不可遏的直接晕了过去。他还想最后看一眼钟晨夕,钟晨夕也倏然睁开了眼。
第二十三章:终章
【作家想说的话:】
全文完。
谢谢追看。
—–正文—–
钟晨夕在医院躺了好几天,钟权不放心地给他做了一大堆检查,确定指标都正常了才肯带他出院。只是钟晨夕从醒来后就一直很沉默,甚至也不跟钟权说话,更多的时候只是躺着。钟权进来看他,两个人也只是相顾无言,各自安静地待在一边。
从那晚之后,包围着父子俩的噩梦终于彻底结束了。那个疯子死了,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往下跳,他身上插满了玻璃,死的好像一只血刺猬。警察以最快的速度封锁了现场,也不必调查,事实都已经摆在了面前,秦泯就是在儿子死后变得神神叨叨,为此还加入了邪教,用着旁门左道的方法迷信给儿子换命,房东家的两条人命也是他所为。种种细节都对上了,钟权话里也在感慨自己的命大,只是儿子受了刺激,到现在都还是恹恹的,等出院后他就要尽快搬家,找个地方让儿子好好修养。
经历过这种事,尤其还是个心智不健全的孩子,可想而知他的恐惧,等结案后就可以让他们离开。负责调查这案件的有一位女警,她大约是可怜这孩子的遭遇,住院的时候还来看过他。钟晨夕现在看到外人还是很排斥,自己缩在床上一声不吭,一直低着头,对外界的一切都置若罔闻,这模样真是显得他更加可怜无助,一定是还在阴影里走不出来。
钟权客客气气地对女警表达了感谢,俩人又对这案子交流了几句,补充一些信息,女警很快就告别了,临走前她还想关心一下钟晨夕,而钟晨夕这时候也忽地抬起头来看她,却让女警怔愣了一下,刚才还毫无反应的小孩顷刻间却跟变了个人似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里流露出一股排斥的恨意。但这神态很快就一闪而过,只在眨眼间他又恢复了那种淡漠,都让人疑心刚才那其实是幻觉。女警犹豫了一下,打过招呼,这就离开了。
走出病房的时候听到身后男人的说话声,他哄着人,显得有些卑微:“宝宝,是爸爸错了……”
出院后父子俩马上搬到了一个新居所,也是独栋,房子还带着一个庭院,里面种着不少花花草草,打理得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意,院子中间另挖了一个小水塘,几尾锦鲤在里面游动,红色的鱼尾拍着水面,游出一片粼粼的金色波光。周围也很安静,光看环境就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钟晨夕嘴上不说,但看得出他其实很喜欢这个地方。他愿意在庭院里逗留,侍玩着花花草草,给鱼儿喂食,然后总是听钟权站在他的不远处絮絮叨叨,说什么的都有。
“爸爸当时看到这房子就知道宝宝会喜欢,宝宝,是不是很喜欢?”
“宝宝还喜欢什么花,爸爸明天就可以给你种。”
“再给宝宝养几条鱼好不好?”
“宝宝,还在生爸爸的气?”
“宝宝,跟爸爸说句话?”
他那么可怜卑微,可钟晨夕一整天也不会多看他几眼,他宁可看着花花草草发呆也不愿意给钟权一个回应。钟权压根不敢逼他,只是红着眼看着被他精心侍弄的花草,恨不得取而代之。
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钟晨夕一个人,他不开口,钟权就不能进去,连打地铺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等在门口。
这样的状态一连持续了好多天,钟权不敢有怨言,更不敢强迫他。只是从表面来看这对父子已经摆脱了曾经的阴影,现在生活得平淡恬适,甚至连钟晨夕的精神状态也在好转,他看起来不再像以前那么懵懂,似乎是已经可以独立生活了。只是钟权永远不会放心,他始终徘徊在儿子的身边,不能靠近也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痴痴仰望他失而复得的儿子。
这天钟晨夕正蹲在池子边喂鱼,家里迎来了一位女客。女客是认识钟晨夕的,一样是跟着钟权远远地看了他两眼,她对钟晨夕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但钟晨夕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两眼,然后就低下头去。
女人心领神会,问钟权道:“他还不肯理你?”
钟权苦笑着点点头,片刻又叹息道:“没关系,至少他也没有让我走。”
女人点点头,把他这张脸看了又看,再重新熟悉一遍。
俩人说着话,钟权的目光也不肯离开儿子,总要时不时地看上两眼,显得这场叙旧是那么漫不经心。女人自己也知趣,很快就告了别,她的高跟鞋哒哒地远去,钟晨夕随之站起来,对着女人的背影看了看,发了会呆,然后才瞥向钟权,满眼的愤懑埋怨,然后就跑着离开了。
钟权心惊肉跳地追上去,一直追到卧室里,这次没有钟晨夕的允许他也进去了,就看到儿子正缩在床上发愣,听到他进来了也没有半点反应。
“宝宝。”钟权小声叫着,然后走到床边,伸出一只手去抚摸钟晨夕的头发,“宝宝,爸爸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钟晨夕不说话,只把头扭去一边,很明显在生气。
“宝宝,她帮了爸爸一把,所以爸爸才见了她,其他时间什么关系都没有。”
钟晨夕的肩膀微微耸动,约莫是又想起了伤心事,钟权再也忍不住了,立刻上前把人抱在了怀里,嘴唇难耐地碰上他的脸。先是轻轻碰一下,再也控制不住地亲上去,饥渴的好像在沙漠找到水源的旅人,一下又一下地亲着儿子的脸,又压到了他身上,终于亲上了钟晨夕的嘴唇,狂热地舔舐他嘴里的每一寸味道。
“再给爸爸一次机会,宝宝,爸爸知道错了,真的错了。”
“永远陪着宝宝,等宝宝愿意原谅爸爸。”
钟晨夕还是不说话,他小声地哭着,再发出一点软软的呻吟,已经是有些松动的表现了。
钟权满足地叹息着,久违的亲密让他根本松不了手,哪怕儿子现在还不理他也足够他欣喜若狂,抱着人又亲又哄,说了无数的后悔,直到把人哄得昏昏欲睡。等他完全睡下了,钟权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而后才小心地松开手,缓步离开了房间。
他提着一包东西走到了后院,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打开了包裹,里面都是一些穿过的旧衣物,另有几个相框,这是最后能找到的存货了,只要现在付之一炬,属于他们的过去就彻底消失了。
钟权没有犹豫,把衣服照片一件件地接连扔在了火堆里,火舌狂卷,把舔舐过的物品都化成灰烬。男人小孩穿过的衣服被烧尽,白色的相框被烧成了焦黑,把温馨的父子合照烧得卷曲成炭,他们的面容,他们的过往,从此消失殆尽。
红色的火光照着钟权的脸,他的面容他的影子至此真正地融为一体。直到烈焰烧尽,背后才有了声音,是在叫他:“爸爸。”
钟权一喜,连忙转过身,他的儿子站在门边,面上虽然还是怯怯,但是眼神清明,再不似从前的谨慎恐惧。
钟权朝着儿子走过去,角落里的火光也熄,黑色的残烬无风自动,再也不存在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