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不爱我!又闹什么脾气?

  谢明州就这么一个儿子,宠得无法无天,要星星不给月亮,哪里知道小兔崽子胆子通了天了,成天就知道折磨他  
 

1  

  谢京棠敲门的时候,谢明州正跟新养的小情人你侬我侬,刚开始他还没听见,是小情人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他暗骂一声,猜到了来人是谁。

  谢京棠见里面不给开门,冷着脸让身后的酒店经理给房卡。

  这下难做了,一个是老总,一个是老总儿子,哪个都得罪不起,经理冷汗直冒,手里的房卡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

  谢京棠不耐烦地扫他一眼,一把从他手里夺过房卡,刷完后随意扔在地上,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衣服裤子凌乱散落,谢京棠咬牙切齿地踢开,他走到床边,阴戾地瞪了一眼不知所措缩在角落的陌生面孔:“滚!”

  小情人犹豫几下,看见谢明州蹙眉挥了挥手,这才捡了衣服穿好离开。

  谢明州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正准备提裤子,谢京棠却红着眼睛走到他面前,话也不说,就那么盯着他。

  “怎么了这是?”谢明州故作不明问,“搁哪受气了?”

  谢京棠看到谢明州身上刺眼的暧昧痕迹,眼泪一下子不争气地掉出来,他吸着鼻子,拽着谢明州的手把他往浴室里推,“你去洗!洗干净了再出来!”

  这还委屈上了。

  谢明州嗤的一笑,但也明白小祖宗这会儿惹不得,得顺毛。

  十分钟后,谢明州腰间裹着浴巾出来。

  谢京棠还在原地站着,抬眼看到谢明州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来气,他眼睛更红了,“谢明州,你还要不要脸!”

  谢明州被震得脑仁疼,“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呢,我怎么不要脸了?”

  “你不能洁身自好吗?!什么人你都往床上带啊,你不嫌脏吗?”

  “洁身自好?”谢明州冷笑说,“你老子解决生理需求还得问儿子意见是吗?”

  谢京棠哽咽着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谢明州真是难以冷静了,他额角突突地跳,深深吸了一口气逼近谢京棠,“找你?为什么找你,谢京棠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你老子?!”他已经有些生气了,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不找我之前为什么跟我上床!那天你明明是清醒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谢京棠痛恨自己面对谢明州的时候总是这样容易委屈,容易哭,从小到大被宠惯了,以至于谢明州一旦不顺他意他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移开视线,倔强地抹了一把眼睛。

  谢明州简直心烦意乱,小兔崽子二十岁就敢爬他的床,趁他睡觉给他口交,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哪步路走错了,导致谢京棠喜欢他。闹了一整年,他被谢京棠无数次投怀送抱折腾得苦不堪言,两个月前谢京棠给他杯子里灌药,他像是积压的怒气一瞬间爆发了似的,把谢京棠按床上操了个彻底。

  明明都疼得脸发白,谢京棠还要勾引他。

  事后谢明州也觉得自己混蛋不干人事,低声下气伺候谢京棠半个月。谢京棠下体的伤一直不好,疼了就踹他打他,他忍了,好声好气道:“你说你何必呢,哪个当儿子的上爸爸床,啊?知道疼就再别胡闹,听到没?”

  谢明州以为消停了,让谢京棠知道这种事不是他想的那样,他那点乱七八糟的念头总该没了,谁知道安生没几周又开始了。

  每次他叫人开房,一个小时以内必被谢京棠找上门,还要受一顿骂,骂完了小祖宗又哭成个泪人,他还得哄。

  真是上辈子欠的。

2  

  房间内无比安静,谢明州不说话,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谢京棠的问话在他脑子里盘旋。

  是啊,怎么就跟小兔崽子上床了呢,谢明州烦躁地又点了根烟。

  妈的,越想这事越觉得当时脑子抽了,随便叫个人来也比跟亲儿子上床强,哪里轮得到现在跟被捉奸似的对峙呢。

  “回家,”谢明州摸一把谢京棠头发,“回家成了吧。”

  他穿好衣服,朝门口走了,谢京棠还站着不动。这会儿倒是不哭了,脸上却还挂着泪痕,谢明州叹了口气,“怎么呢?想在这儿过夜啊?”

  谢京棠瞪他一眼,推开他气冲冲地走了,门甩的砰一声响。

  这臭脾气。

  谢明州头疼地跟上。

  ——

  驱车到家已经十一点了,谢京棠坐在副驾,车刚熄火他就把钥匙拔了揣自己兜里,看也不看谢明州一眼就上楼。

  谢明州觉得好笑,敢情以为收了钥匙他就能不出去了似的。

  他没下车,先打了个电话给助理:“今儿个又是谁偷偷给小少爷报消息?”

  “谢总,”陈远无辜说,“小少爷硬要我们也没办法啊,您下次要不别选自家酒店?”

  谢明州心说不在自家地盘在别人那等被找到不是闹笑话呢么,“一群白眼狼,到底我是老板他是老板,他硬要你们硬不给不就行了,搞得我他妈像个出去偷情的。”

  陈远说:“谢总,主要咱摸不透您想什么,万一回头哄小少爷又问我们当时为什么不给,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您看……”

  谢明州服了,“行行行,挂了,下次好歹给我打个电话。”

  ——

  拿钥匙开门,家里黑黢黢的不开灯,谢明州奇怪,这就睡了?

  他走到谢京棠卧室门口看一眼,门缝没光。

  然而等回到自己卧室,谢明州瞅到床上坐着的身影,真想把迈进去的脚收回去。

  他啪的一下开灯,“谢京棠,怎么着,三岁小孩晚上睡不着要人陪呢?”

  谢京棠倒还挺理直气壮:“是,不行吗?”

  谢明州说不出话了,转头就走,身后谢京棠下床,跑过来从背后抱住他的腰:“爸爸。”

  在外面直呼大名,在家里又跟个没事人似的乖乖叫爸爸,谢京棠怎么就这么收放自如呢?谢明州自己是真做不到。

  谢京棠把他转过身,搂着他的脖子就亲他,这一凑上来谢明州简直头皮发麻,他试图推开谢京棠,谢京棠反而还变本加厉,抱得更紧了。

  “谢京棠!”谢明州别开脸,克制着怒气叫他的名字。

  谢京棠穿着睡袍,腰带一解掉在地上,露出白皙的躯体,他抓着谢明州的手去摸自己的下体,谢明州冷不防沾了一手粘腻,“爸爸,我要做。”

  真要认真起来,谢京棠那点力气肯定是比不过谢明州的。消散的怒火再次冲上脑海,谢明州一把把谢京棠抱起来摔床上,膝盖压着谢京棠的大腿以免他动弹,他看着谢京棠不停地挣扎,抽出腰间的皮带直接照着谢京棠屁股来了一下。

  “啊!”谢京棠疼得缩了一下。

  谢明州焦躁不已,他掐着谢京棠的下巴问:“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你非要逼我把你送出国才舒坦?!”

  谢京棠眼里闪过一丝退缩,但依旧固执:“你不是爱我吗,我想跟你做你为什么不满足我?”

  谢明州咬牙道:“我爱你是因为你是我唯一一个儿子!哪有老子不爱儿子的?!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没给你,但这都是建立在父子关系上的,你要我像对情人一样对待你,你觉得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

  与谢明州的震怒大相径庭,谢京棠似乎很冷静,他盯着谢明州的眼睛说:“跟我做你不是很爽吗?”

  谢明州根本没法跟谢京棠讲道理,再有两个月前那荒唐事,他也根本不占理。他像个躁动不安的困兽,四处乱撞,他要是敢说那是谢京棠自己要的,谢京棠肯定会反驳说为什么之前可以要现在就不行,这小兔崽子他太明白了,吵架就没吵赢过。

3  

  房间安静了一会儿,谢明州发现他现在总是被谢京棠堵得说不出话,明明前二十年乖得什么似的,又贴心又不给惹事,谁家要有这么个孩子那都是骄傲,现在这副倔德行,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还是一直都有,只不过他没察觉。

  谢明州正出神想要拿这小祖宗怎么办呢,谢京棠开始不安分地伸手解他裤子。

  “谢京棠!”谢明州回过神,他抓住谢京棠手腕按在头顶,沉着声音,“你是不是没挨过打?”

  谢明州以前从来不打谢京棠,小时候实在犯了错也只是在客厅罚站十分钟,刚才抽那一下的确是冲动,但他实在束手无策,得亏谢京棠没疼哭,不然他真恨不得给这祖宗跪下。

  谢京棠漆黑的眼瞳映着谢明州压抑着怒气的面孔,他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松开我。”

  谢明州迟疑几秒,慢慢松开他,扯过被子把他光溜溜的身体盖住,“你最好别给我闹腾。”他坐在床边顺手摸出烟盒,刚点燃一根烟,谢京棠就说:“你能不能别抽了。”

  “不想闻味儿滚自己房间去。”谢明州皱眉说。

  这一年谢明州自己标榜的好爸爸牌子算是摘干摘净,往日他不屑于对孩子凶,不屑于恶语相向,如今全做了。罪魁祸首还有恃无恐,觉得他归根到底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退一步,谢京棠得迈三步。他总是告诫自己不能再对谢京棠心软妥协,但二十年来已成习惯,怎么能轻易改得了?

  谢京棠不喜欢闻烟味,又不想走,只好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上半张脸。

  “爸爸,”谢京棠闷着声音叫他,“就一晚,陪我睡好不好?明天我就回学校了。”虽然他是走读,但因为最近新参加了个项目,倒还挺忙的,待在家里的时间本来也不多,更遑论谢明州有时候还要出差,见面的频率已经很低了。

  谢明州也是不明白,都这样了,谢京棠跟装了雷达似的,就没哪回没被他逮住。他回头瞥一眼谢京棠,试图从那张脸上辨出任何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谢京棠会安安分分的他是一点儿也不信。

  “自己回房间睡,别跟我在这耗。”

  “我不。”看见谢明州准备起身,谢京棠死死抓住他手腕,语气带着哀求,“就一晚你也不愿意?我什么都不做。”

  谢明州沉默,谢京棠又红了眼睛,他像是自己跟自己怄气,“你不陪我我就不睡。”

  “你爱睡不睡。”谢明州烦躁地甩开他,“赶紧麻溜的自己回去!等我把你送回去是吧?”

  “爸爸,就一晚,就一晚,我很想你……”谢京棠小心翼翼凑近谢明州,软着声音说,“你好久没陪我了。”

  谢京棠惯爱这样磨他,好似之前的骄纵任性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谢明州把烟碾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照以前,哪还等谢京棠这么委屈地恳求,话还没说完他什么都依了,现在这样子不都谢京棠自找的吗,偏生好像是他作恶多端似的。

  没招,谢明州心想,他敢肯定他不答应谢京棠就一直闹到嗓子哑,今晚上谁都别想安生。

  “行了,躺好,我开会儿窗透风。”

  这是态度松了。谢京棠感觉出来了,不闹了。

  谢明州起身把窗子打开,又拉开衣柜找谢京棠放他这儿的睡衣和内裤,找好后扔床上,指着谢京棠警告道:“给我穿好,敢脱下来试试。”

  谢京棠看起来还是不太情愿,但好歹听话穿上了。

  等房间烟味都散了,谢明州也洗漱完,他换了衣服关灯上床,一沾床谢京棠就凑过来,他动作一顿,就怕这崽子又想折腾他。

  谢京棠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虚挨着谢明州。

  要一晚上都这么安安静静的就好。

  这么晚了,谢明州本来也疲惫,但他提防着谢京棠,混崽子趁他睡着指不准要做出什么,等谢京棠睡着他才能睡。

  半个小时后,谢明州听见身旁的呼吸逐渐平稳和缓,揉揉眉心终于松了口气。

  他哪里是在养儿子,这是养了个冤家。

  然而等他深睡时忽然惊醒,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把谢京棠送出去,越远越好,第二个念头是掀开自己脑袋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他早该知道,谢京棠是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要继续的人。

  “谢京棠你有完没完?!”

  谢京棠被吼得浑身一抖,他坐在谢明州腰间,扶着谢明州半硬的阴茎就往自己女穴里面塞。

  谢明州真是忍无可忍,他翻身把谢京棠掀下去,伸手把床头灯按开,喘着粗气怒目而视。谢京棠通红着脸颊,漂亮的眼睛氤氲着一层水雾,他不管不顾,抬起双腿夹住谢明州的腰,“爸爸,操我,”谢京棠抬起屁股用湿粘的穴去蹭那根性器,声音在夜里无比清晰,“操我小逼。”

  妈的,谢明州脑子直接炸了,这小兔崽子嘴里说什么胡话呢?!

  他拽着谢京棠的腿让他侧过身,毫不留情地扇了谢京棠屁股几巴掌。

  “爸爸!”

  谢京棠蹬腿剧烈地挣扎,他越挣扎谢明州越生气,下手也重,没两下谢京棠屁股就肿得发红。

  谢京棠疼得开始哭了,谢明州最见不得他这副样子,宝贝那么久,哪里舍得让他哭,但谢京棠就是有这种本事,又让他生气又让他罪怪自己。

  “跟谁学的?”他冷声问。

  谢京棠只顾着摇头。

  “我问你跟谁学的?!”

  “没有,”谢京棠的眼泪断线珠子似的直往下掉,“没有。”

  “没有你怎么说出那种话的?!”谢明州脸色阴沉,他浑身肌肉紧绷,控制不住地对谢京棠怒道,“谢京棠我看你是胆子大了无法无天了!”

  “我没有跟别人学!”谢京棠也大声起来,“是我自己学的!”

  “你学这做什么,啊?”谢明州赤红着眼,“我养你这么大是让你上我床,说出那种话吗?!”

  “谢明州我说了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想跟你上床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要是还叫我一声爸爸就把你那心思收了!”

  “那我不叫了!我不叫了!”

  谢明州一愣,他没想到谢京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话一出口谢京棠也觉得过分了,但是他拉不下脸来,便收回视线,吸了吸气,双手慢慢攥紧。

  “好,”谢明州怒极反笑,“那你明天就滚,滚得越远越好!”他摔门出去。

  谢京棠哭得更凶了,他盯着紧闭的房门,抱膝蜷缩起来,声音嘶哑:“谢明州你王八蛋!”

4  

  谢明州一晚上待在客厅,实在困得受不了才眯一会儿。

  从谢京棠开始对他说喜欢后,两个人吵架跟要掀了房顶似的,一个比一个声音大,但他完全想不出什么办法从根本上制住谢京棠,说那么多气话也都只是气话,没哪回是来真格的。要是真把谢京棠送出国他自己也舍不得,一会儿担心谢京棠受委屈,一会儿担心谢京棠照顾不好自己,他几乎都能想象出自己那副自作自受的蠢样。

  谢明州觉得自己还是对谢京棠太好了,谢京棠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苦,不受点教训是真不会收敛。他到现在依旧认为时间久了谢京棠能收了那见鬼的心思,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这种事荒谬得不是一星半点,好好的父子不当非要玩乱伦那是什么人才能干出的事儿。他虽然清楚自己私生活不行,但也不至于想跟亲儿子搞上。

  ——

  天微微亮,谢明州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两个小时,再次醒来已经八点了。谢京棠周一早上只有十点有课,谢明州一想到这个觉得自己跟贴身伺候的奴才没什么两样,他连谢京棠课表都记得门清。他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完了扫一眼卧室门,里面还没动静,估计没醒。

  谢明州推开厨房推拉门,谢京棠无理取闹惯了,家里以前有做饭阿姨,后来给辞退了,谢京棠理由是吃腻了,他又找了几个,没一个能呆满一个月的,最后一个阿姨也觉得谢京棠难伺候,主动辞职了。

  当时谢明州头疼得没办法,问谢京棠到底想怎么,谢京棠就说让他做饭。谢明州什么人,活了几十年厨房没进过一次,然而就是在谢京棠这么赶鸭子上架的情况下,谢明州认命了。谁让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还能怎么着,那不得要什么依什么。

  ——

  调好火熬粥,谢明州靠着橱柜随手掏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我今天迟会儿去公司,你们先安排着。”

  他想了想,又说:“陈远,你不是有谢京棠辅导员联系方式吗,跟人老师联系一下,问问能不能让谢京棠换成住宿。”

  谢明州话刚说完,谢京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谢明州我不住校!”

  谢明州回头横他一眼,“没你说话的份儿,老实待着。”他继续对着手机道,“就这样,挂了。”

  他关了火,舀好粥,端着碗出来,见谢京棠臭着脸的模样,重重把碗放在桌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坐下吃饭。”

  谢京棠不动,谢明州慢慢抬眼,一字一顿地重复:“坐下吃饭!”

  谢京棠眼睛还有些红肿,他刺啦一声拉过椅子坐下,刚盛的粥有点烫,他喝了一口便皱眉嘶气,谢明州见状放下筷子,把垃圾桶踢过去,“愣着干什么,还留嘴里等着烫呢,赶紧吐出来。”

  谁知道谢京棠愣是咽下去了,咽完捂着嘴缓了好久。

  行。谢明州没辙了。懒得管这祖宗。

  宠这么多年个儿子到头来他得了什么好?照这么下去谢明州觉得自己得被气出病。

5  

  家里离学校有半个多小时车程,一路上两人缄口不言。

  到了校门口,谢明州把车停在路边,谢京棠按着安全带,半天不打开。

  “又想干什么?”谢明州看一眼时间,九点半已经过了,“赶紧下车。”

  “我不住校。”谢京棠闷声说。

  “你不住也得住。”谢明州被提醒了,他把车锁了免得谢京棠跑,然后伸出手,“家钥匙给我。”

  谢京棠警惕地看着他,“我不给。”

  谢明州二话不说一手抓住谢京棠的两只手腕一手去掏谢京棠衣兜,摸出钥匙后随手扔到后车座上,谢京棠挣脱开就要去拿,谢明州用胳膊把他挡回去,“下车,别让我说第二次。”

  谢京棠一下子急起来:“谢明州!”他脸上少见地露出一丝慌乱与无措,他没想到谢明州是真的打算不让他回家了。

  见谢明州态度强硬,谢京棠变了语气,他开始示弱:“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谢明州不回答他,他继续软磨硬泡:“爸爸,我保证以后不乱来了,你别这样好不好?”

  “爸爸,我……”

  “你的话在我这儿没有信用。”谢明州淡淡打断他,他解开车锁,倾身把谢京棠那边的车门打开,“没找好宿舍你就先住酒店里,房间我让陈助安排好,你不用管,在学校安安分分的,听见没有?”

  谢京棠沉默下来。

  “回话。”

  谢京棠颤着声音说:“听见了。”他深吸几口气,憋回了眼泪。

  下了车,谢京棠僵硬地站在原地,谢明州正要关上车窗,谢京棠就用手挡住,“爸爸!”

  谢明州瞥他一眼,他迟疑地说:“你真的不让我回家吗?”

  “我总不能以后一直待在学校吧。”谢京棠下意识地咬唇。

  “到时候再说。”谢明州收回视线。

  谢京棠还要说话,谢明州直接开车走了,他从后视镜看见谢京棠失魂落魄地发了一会呆才往学校里走。

  到了教室,谢京棠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刚掏出书身旁就有人凑过来,“京棠,你怎么了?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谢京棠掩去眼底的焦躁,他侧过头看向来人,是罗彦君,项目组的组长,“没什么,昨晚没睡好。”

  他没有多说,罗彦君也见好就收。

  谢京棠盯著书上的字转笔,罗彦君喜欢他,他早就察觉到了,只不过两人一直都没有说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罗彦君怕最后连朋友也做不成,似乎不太愿意表白。

  谢京棠觉得有点可笑。

  ——

  下午在实验室整理资料的时候谢京棠接到了辅导员的语音通话,对方开门见山地就说:“京棠,你家长联系我说想让你住宿,是这样的,咱们院有个宿舍一直都没满床,我这有他们联系方式,你先跟那几位同学相处看看,不合适我再找找别的宿舍,等会我发给你一个申请表,你填一下。”

  谢京棠早有心理准备,辅导员是他直系学姐,平常因为学生工作他也很熟,他委婉道:“不好意思学姐,我最近跟我爸爸吵架了他有点生气才想让我住宿的,这事不太急,说不定过几天我爸就变主意了,到时候我联系你好吗?实在麻烦你了。”

  学姐有些犹疑,她知道谢京棠是单亲家庭,平常从话语间也了解到谢京棠的父亲很爱他,当时被联系时还挺疑惑,谢京棠这么一说她明白了缘由,但毕竟也是家长的要求,她不好擅作决定。

  “学姐,你别担心,有什么事我承担后果。”谢京棠明白她的顾虑,继续道,“我爸他不会真把我怎么样的。”

  挂掉电话,谢京棠不经意抬眼。

  罗彦君在看他。

  实验室只有他们两个人,视线对上后,罗彦君没有露出尴尬的神色,他反倒很自然地问:“京棠,你要住宿吗?”

  “不一定。”谢京棠耸肩说。

  “我们宿舍刚好有空位,要是住宿你可以考虑来我们宿舍。”

  谢京棠动作一顿,他眼神变得微妙起来,似笑非笑:“好。”

  “等会儿一起吃饭吗?”

  “可以啊。”谢京棠划着手机屏幕说。

  从早上分开后他陆续给谢明州打了五个电话,三个没接两个挂断,现在是第六个,又被挂断了,他面无表情看着手机暗下去,起身道:“走吧。”

6  

  晚上谢明州在跟几个朋友聚酒,有人看见他几次都挂掉了谢京棠电话,笑问:“怎么了这是,小棠惹你生气了?”

  谢明州抖落烟灰,说:“兔崽子最近闹腾得很,管不住,晾晾他先。”

  在座几位以前哪见过谢明州对谢京棠这个态度,就拿近了一次说,谢小少爷一个电话来,谢明州就没了影,跟藏宝似的,哪还管他们这些朋友。

  “哎,我家那个才会惹是生非,前儿个跟人打架,把自己送警察局去了,懒得捞他出来,自己受了教训才长记性。”

  “你家的青春期打架正常,人小棠多大了,能有多闹腾。”

  谢明州哼笑一声,心说谢京棠干出的那些事要给人知道了能吓得没魂儿。

  “说起来,明州,小棠都二十一了,过几年毕业工作,又得成家,你不再找一个?”

  “可别。”谢明州说,“到时候家里瞎折腾你解决?再闹出来个崽子不得翻了天了。”

  有人忽地噗嗤一声笑出来,拍拍刚才那人肩膀,说:“老宋你忘了吧,谢明州当时把我闺女抱了一会儿,小少爷以为谢明州给他找后妈生了个妹妹,那架势嗓子都要哭破,可别提了。”

  众人哄笑起来。

  正在这时,谢明州电话又响了,他随手就要挂断,身边人拦住他:“接了又没什么,没准儿有什么事儿呢?小心到时候又后悔。”

  谢明州一整天没理谢京棠,连微信消息也看都不看一眼,听见朋友这样说,他犹豫起来,谢京棠总不可能真有什么事吧?

  按理说他都让陈远安排好了,谢京棠又不认床,也不至于在酒店睡不着觉。

  铃声响了几十秒了,再不接就自动挂断,谢明州眉头紧锁,想了想还是接了。

  电话一接通,谢明州便听见谢京棠几乎是带着哭腔叫他,“爸爸……”

  谢明州额角一跳,下意识地就问:“怎么了?”

  “爸爸你接我回家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呆着。”谢京棠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断断续续的,呼吸也很急促。

  谢明州刚要张口,就听见谢京棠发出了一声压抑又甜腻的呻吟,他瞬间头皮发麻,腾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谢京棠!”谢明州强压怒火,仓促对众人说,“我先出去会。”

  众人说笑声停下来,面面相觑。

  ——

  走到空旷无人的走廊,谢明州停下脚步,他声音冷沉,下颌绷成了一条线,“谢京棠我告诉你,你再敢像这样不知道收敛,我看这家你也别回了!”

  “爸爸,”谢京棠像是完全没有听见谢明州的威胁似的,“我想你想得快要疯了……”他黏糊地说着,随即惊喘了一声,“呃……”

  谢明州瞬间挂断了电话,他咬着牙,胳膊搭在围栏上,握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得发白。

  ——

  昏暗的酒店房间内,谢京棠捋动着阴茎挺腰射了出来,缓了几分钟后,他拿着手机点开了通话录音,谢明州震怒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再次响起——  

  “谢京棠!”

  “爸爸,”谢京棠屁股翘着趴在床上,他手从身后探到湿腻不堪的女穴,揉弄几下后缓缓插了进去,“爸爸……”

  谢京棠脸颊陷在枕头里,他眼神迷乱,额发早已汗湿,凌乱地贴在耳鬓边。

  “啊!”谢京棠近乎粗暴地用两根手指在女穴里抽插着,很快搅得水声不断。

  指节被紧紧吸附包裹,身体里翻涌着无法挥散的燥热,谢京棠潮红着脸急促地喘息,疲软的阴茎再次硬了起来。他用另一只手去摸肉缝间的阴蒂,用指腹压着阴蒂揉弄,下腹渐渐地漫起一股酸胀,他加重了力道,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的腿根猛地发起了抖,“爸爸……”手机里谢明州的声音一直在他耳畔重复,哪怕那不是往日对他温和宠溺的语气,他也依旧能凭着这寥寥几句话浑身发烫。

  “谢明州……嗯……”谢京棠扬起头,他双眼微闭,眼睫不住地发颤,很快,高潮的快感像是凝聚的一个点猛然爆发,尖锐而快速地传遍他四肢百骸,再次射出来后谢京棠卸了力气瘫倒在床上,身体敏感得连自己也不能碰,细密的汗珠从脸颊滚落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如同缺氧的鱼在岸上挣扎,小腹微不可察地痉挛着。

  半个小时后,谢京棠缓过神来,他翻身下床,双脚沾地的一瞬间还是有些腿软,等适应了,他才裹着浴袍慢吞吞地去了浴室。

7  

  酒局结束,谢明州跟朋友道别后,独自站在停车场又抽了根烟。

  烟盒又空了。

  谢明州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打开后座车门坐上车。

  陈远小心翼翼从后视镜瞥一眼谢明州的脸色,问:“谢总,回承景吗?”

  “不回。”谢明州闭着眼背靠座椅,他翘起腿,双手交迭放于腿上,沉默半晌才道,“去安闵那儿。”

  陈远应了一声,给安闵发了消息:谢总要来。

  安闵回复得很快:喝酒了?

  陈远回:喝得不多。

  安闵:好。

  ——

  安闵是最近一个月才跟的谢明州,他摸不透谢明州的脾性,除了在床上,剩下时候都很拘谨。陈远把谢明州送来,等门关了,他才扶着谢明州坐到沙发上,又端了杯温水来,“谢总……”他一个人租的公寓,面积不大但够他生活,谢明州一来倒显得有些拥挤,腿都伸展不开。

  谢明州不咸不淡道:“放那儿吧。”

  安闵依言将水杯放在茶几上,谢明州不说话,眉峰紧蹙像是在思考什么,他便也不敢说话。

  几分钟过后,安闵有些坐立不安,他试探地问:“谢总,要……”

  谢明州看向他,他下意识一抖,垂头攥紧了双手。

  谢明州是很凌厉的长相,眉宇深邃,轮廓分明,面无表情盯着人看的时候,难免是会感到害怕的,况且他们是完全不对等的身份。

  “口吧。”谢明州收回视线。

  安闵便跪下来。谢明州今天心情很差,比昨天小少爷找上门还差,他隐约猜到谢明州现在这副冷脸依旧是因为小少爷,心里那股怪异感又升了上来。

  谢明州向来喜欢乖的、安分的,最好就只有钱和性的关系,以前他男女不忌,看上的就往床上带,后来顾忌着谢京棠,不想意外闹个孩子出来,就只找男人,通常也就二十五六的年纪,这么多年下来倒也没觉得什么,然而此时此刻看着安闵,心里却无端生出些烦躁。他下意识又去摸烟盒,摸空了才反应过来已经抽完了。

  谢明州暗啧一声,按着安闵的后颈顶得很深,他性欲很重,虽然一般情况不至于折腾人,但若是情绪太暴躁,是会有失轻重。

  发泄过一次后,安闵退开身捂着嘴不停地咳嗽,谢明州扯了张纸放在他嘴边让他吐出来。

  安闵见谢明州一直举着手,连忙接过纸。

  谢明州看他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皱了皱眉。刚才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谢京棠,他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又或者是因为最近谢京棠闹得他醒着睡着都不安生,绷得跟箭弦似的,满脑子都在想该拿那小祖宗怎么办。

  眼前的安闵也就比谢京棠大个三四岁,找这么个年纪的放在身边,谢明州忽然觉得浑身都不舒坦,但要让他费劲巴拉地再找一个,他又嫌麻烦,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怎么解决谢京棠的问题。

  谢明州刚想问安闵以前叛逆过没有,想了想照他这么乖的,恐怕都没跟家里人顶过嘴,只有他跟个傻子似的,谢京棠都这么大了还纵着宠着。

  ——

  凌晨。

  谢京棠坐在床上,点开联系人,他盯着谢明州的名字,深呼了一口气后,按下拨通建。

  意外的是,谢明州并没有挂断,谢京棠刚开始还惊讶了一瞬,然而当他听到对面那人陌生的声音,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语调冰冷:“你们在哪?”

  他没有问对方是谁,这个点了,能拿到谢明州手机的不用脑子想都知道。

  对方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谢京棠站起身:“让谢明州接电话。”

  他听见一声微弱的“谢总”,随即谢明州的声音传来:“把电话挂了。”

  没等谢京棠反应,电话已经被挂断了,他看着屏幕,咬牙忍住了摔手机的冲动,转而给陈远打了电话,“陈哥,谢明州在哪?”

  陈远像是早有预料,叹了口气道:“小少爷,您可别为难我了,谢总撂死话不让说。”

  谢京棠好话说遍了,陈远还是不肯开口,他攥紧手,声音辨不出情绪:“行。”

8  

  谢明州没想到谢京棠宁愿逃学也要来堵他。

  大清早看见公司大厅里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谢明州头都要大了。

  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来的,估计都站僵了,来来往往都是人,知道的是老总儿子,不知道的以为上门讨债来了,那一脸怨气横生的样儿。

  谢明州烦得不行,他皱眉道:“干嘛呢,课都不上了,谁给你的胆子?陈远,把他送学校去。”

  陈远闻言,从谢明州身后走到谢京棠面前,轻轻推推他的胳膊,示意他别再僵站着了,“小少爷?”

  谢京棠一动也不动,一双眼睛就盯着谢明州了。

  父子俩对峙似的站着,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陈远夹在中间也难做,眼见着谢明州表情越来越冷,他给谢京棠使了眼色,又开始低声劝:“有什么事回头好好说,先回学校上课……”真要谢明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飙,小少爷面子往哪儿搁呢。

  谢京棠推开他走到谢明州面前,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谢明州,我们说清楚……”

  “说什么?”谢明州手插着兜打断他,“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是谁一直死皮赖脸往我身上凑呢?赶紧走,别呆在这碍别人事。”

  “谢明州!”谢京棠极力克制自己想要抱住谢明州的冲动,说话的语调几乎都在发颤,他声音有些大,吸引了不少过路员工的目光,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

  “爸爸,我们去别的地方说,我……”

  “怎么,我还以为你这架势想昭告天下呢,你还知道避开人啊?”谢明州嗤笑,正巧电梯到了,他说完看也不看谢京棠一眼,提步朝电梯走去,“陈远,把他拉着。”

  陈远无奈叹气,在谢京棠要跟过去的瞬间拉住了他的胳膊,“小少爷,咱别折腾了。”

  谢京棠挣了一下,眼神固执又倔强,“放开我!”

  陈远毕竟也不敢太用力气,谢京棠使了劲地挣扎,没几下给他挣脱开了,顿时就朝电梯跑,电梯门将要合上的时候,他直接伸出了手去挡。

  “嘶……”谢京棠被夹得疼,皱着眉缩了一下。电梯门重新打开后,他踏进电梯,又很快用身体挡住了电梯按键,直到电梯开始上升。

  “谢京棠你疯了是不是,”谢明州看着谢京棠还在发颤的手指,气不打一处来,“你就这么作践自己?!”

  谢京棠抿唇瞪着他,说:“你管不着。”

  “你当我想管你呢?”谢明州说,“你要没我能活得过一周?这臭脾气出去端盘子都没人要你!”

  楼层到了,谢明州大步迈出电梯,谢京棠紧紧跟在他身后,等到了办公室,关上门,他转过身,“老实站着!”

  谢京棠哪里肯听,他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谢明州,胳膊越收越紧,低声道:“爸爸你别找别人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你别找别人……”

  “松开。”谢明州冷声道。

  谢京棠不松,他眼睛一酸,又要哭,吸了几口气憋住了。

  “我说松开,”谢明州盯着他,一字一顿,“三、二——”

  谢京棠咬牙猛地推开他,情绪克制不住,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谢明州看着烦,听着也烦,“哭什么哭,一天天的就知道哭,把你那眼泪给我收了!”

  “你吼什么吼,好好说话不行吗?”谢京棠抹着眼睛,谢明州越说他眼泪掉得越厉害,他自己也不想哭,手上力气便愈发重,眼睛没几下红得不成样子。

  “我好好说话?是谁不想让我好好说话,啊?”

  “那我让你别找别人了,”谢京棠抽噎起来,“你为什么还找?!”

  “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谢明州指着他,“我今天把话撂这了,我的私生活你没资格管,你要是站在这乖乖说一句你错了,之前所有的事儿咱们一笔勾销,我也不逼你住校,听见没?”

  谢京棠不知道哪根神经被刺激了,他瞬间大声起来:“谢明州我不认错,我这辈子都不认错,我没有错!要错也是你的错,你要不想,我还能有那本事逼你跟我上床?”

  谢明州脑子嗡嗡响,谢京棠偏生就揪着那事不放了,“你克制不住自己凭什么只觉得是我的问题,凭什么你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是,我是给你下药了,那点量也能让你神志不清啊?”他直视着谢明州阴沉的脸,继续逼问道,“你怎么不问问自己操了我几次呢?要我替你数吗!”

  “你给我闭嘴!”谢明州震声怒吼,他粗喘着气,狠狠闭上眼又睁开,谢京棠的话让他暴躁的来回踱步,他停下来,回身看着谢京棠,眉宇间厉色不减反增,“行!我给你认错行了吧?那件事是我的错,是我脑子昏了!是不是得我给你跪下你才消停,我把命给你你要不要,啊?!”

  “你只知道凶我吼我!嘴上说爱我都是假的!你根本不爱我!”

  “不爱你?”谢明州气笑了,他怒道,“我他妈还不够爱你,嗯?除了这一件,你长这么大要什么我缺过你是不是?你再出去看看谁会喜欢自己亲生父亲的,谁敢告诉别人自己喜欢亲生父亲的,你上了十几年学都喂狗吃了吗?!”

  “我不在乎!我就要喜欢你!别人怎么样跟我没有关系!”

  啪!

  谢明州怒气上头,抬手重重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谢京棠打蒙了,脸颊火辣辣的疼,他捂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谢明州,“你打我……”

  “我打你都是轻的!”

  谢京棠浑身抖着,他满脸泪痕,半边脸很快红肿起来,狼狈又可怜。

  办公室一时间只能听见谢明州粗沉的呼吸和谢京棠细声的啜泣。

  谢京棠垂着头,神色却愈发阴鸷。

  他算是明白了,再像这样磨谢明州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作用,横在他们之间的血缘是不可磨灭的鸿沟,别说现在谢明州称不上喜欢他,就算真的有那份感情谢明州也得往死了按。

  他忽的哂笑起来,某种程度上他们的固执真是如出一辙了。

  片刻后,谢京棠整理了一下情绪,他重新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谢明州后,转身离开了。

  那眼神看得谢明州心头一跳,莫名的不舒服。

9  

  谢明州自己手还麻着,他也知道是下手重了。这小祖宗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当他想打呢,昨晚上那荒唐账还没算都已经让他气成这样,真要条条件件摊开了,那得上鞭子抽了。

  但他舍得吗?谢明州自问舍不得。

  谢明州在沙发上坐下,拨通电话,说:“陈远,谢京棠下去了,看他是想回学校还是回酒店,把他送一下。”要没打这一巴掌,怎么说谢明州也得让谢京棠回学校老老实实上课,还敢逃学来堵他,搁谢家老几辈的规矩,给十个胆子都没理由逃学。

  陈远在楼下随时待命,闻言看向电梯,谢京棠正从里面出来,“看到人了,谢总。”离得近了,陈远才看见谢京棠红肿的脸颊,他一愣,这是动手了?

  随即他听谢明州道:“去给他买点消肿的药,要是严重了,让许医生去给他看下。”

  “好的。”

  谢京棠步子迈得飞快,走路带风似的,陈远一边应一边连忙跟上去。

  “不用管我,我自己走。”谢京棠看了他一眼,“谢明州你嫌我烦管我做什么。”

  这话落在谢明州耳里,语气又重起来:“谢京棠你再强!”

  陈远生怕这父子俩隔着电话又吵起来,赶紧说:“谢总您放心,我肯定把小棠送到。”他说着又打了个手势给谢京棠,意思让他先忍忍。

  谢京棠嘴唇动了两下,想想算了。

  上了车,陈远问他:“小棠,去哪?”

  “回学校。”谢京棠说。

  一路上陈远留意着周边有没有药店,半天没瞅着一个,谢京棠看出他想做什么,说:“没事,陈哥,晚上我自己敷一下就行了。”

  陈远含糊应着,心里想的还是得买,毕竟是老板给的任务,况且他也算是摸清谢明州的心思了,再怎么吵再怎么怒,谢明州都不可能真的丢下小少爷不管,心里指不准有多宝贝呢。

  临到学校附近的时候,陈远看见了药店,他找了个位置停车,没几分钟便把药买了回来,却见谢京棠站在车边上。谢京棠接过药说:“陈哥,我自己走过去吧,也没多远了。”

  确实不远,甚至能看见校门口,陈远说:“行,那小棠你慢点。”

  谢京棠嗯了一声,等陈远开着车消失在视线里,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袋子,转身去了旁边一家便利店。

  走进来,他静静站在柜台前,目光在架子上游移,他不懂烟,回想了一下谢明州平时的烟盒,却没找着对应的。

  “买烟?”

  “嗯。”谢京棠说,“随便取一盒吧,价格差不多就行。”他说着又拿了个打火机。

  ——

  站在台阶上点燃烟的时候,谢京棠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谢明州烟不离身,小时候他因为这事闹过一回,但凡他闻到谢明州身上有烟味,家门都进不来,非要等味散了才准进。后来谢明州开始注意了,没当着他面抽过,至于现在,谢京棠清楚是自己逼的,抽就抽吧。

  他看着那根烟燃了一半,才慢慢放在嘴边吸了一口。

  “咳咳、咳……”好呛。

  谢京棠皱起眉不停地咳嗽起来,指尖没夹稳,烟直接掉在了地上。浓重的烟气在口鼻中弥漫,他被刺激得眼睛泛酸,捂着嘴深吸了几口气。

  片刻后缓过神,谢京棠蹲下身将那根烟捡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重新点了一根。

  ——

  罗彦君看见谢京棠的时候便是这么副场景。

  谢京棠孤身站在便利店外,脸颊莫名泛红,他将一根烟抵在嘴边,两瓣唇轻轻压着烟身,接着他放开烟,嘴里吐出一串灰白的烟雾。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谢京棠喉间滚动,微微眯起了眼睛。

  罗彦君从来不知道谢京棠会抽烟,也从未见过谢京棠有这样一副慵懒的面孔,陌生,却又令人移不开眼睛,他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谢京棠漫不经心掀眼看向来人。

  那双漆黑的眼睛看过来时无端透出几分冷漠。

  “京棠,早。”罗彦君不自然地笑了笑,他走过去。

  “早。”谢京棠声音微哑。

  “你的脸……”

  “哦,我爸打的。”谢京棠淡淡道。

  罗彦君眉间一蹙,似乎是不明白谢京棠已作为成年人,父亲却还要如此不顾及他的脸面,留下饱含羞辱的印记。

  见他神情凝重,谢京棠随意问:“怎么了?”

  罗彦君犹豫两下,“没什么。”

  谢京棠低垂下眼碾灭烟,嘴角的笑意转瞬即逝,“一起走?待会儿的选修我们是一起的吧?”

  “啊,对。”

10  

  他们到教室已经有些迟了,位置东一个西一个,没法坐在一起。

  谢京棠环顾一圈,突然看到有人和他招手:“京棠!这里,来来来。”

  是苏婉,学院融媒体中心的副主任,跟谢京棠一个班,谢京棠之前是宣传部部长,换届已经卸任了。

  谢京棠看向罗彦君:“那我先过去了?”

  罗彦君点点头:“好。”

  等坐下来,苏婉突然凑到谢京棠身旁,悄声问他:“诶,京棠,你最近怎么老跟罗彦君走一起?”

  谢京棠不明所以:“怎么了吗?我跟他一个组的。”

  苏婉瞪他一眼,说:“那事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你小心点。”

  谢京棠含糊嗯了一声,态度有些不明不白的。苏婉像是恨铁不成钢般,压低声音急道:“他是同性恋,之前勾搭了一个小学弟,把人家弄伤了,你懂我意思不?”

  谢京棠似乎这才正视起来,挑眉说:“是吗,这么严重?我感觉他人还行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总之你注意点,平常没必要就别跟他来往了,”苏婉皱眉道,“学生会那群人真烦死了,尤其我们这届的,现在跟着罗彦君净刁难我们。”她长叹了一口气,又道:“哦对,这周我们班要跟隔壁班搞联谊,我感觉我现在看到罗彦君就烦,还要跟他一起吃饭,啧。”

  “去哪吃?你别看他不就行了,他总不能主动凑你面前来吧。”

  “暂定是校门口那个商场,向云承说想去附近那家酒吧,就挑了个近的,两个班还没投票呢。”苏婉说,“他不凑我他凑你呀,你看,他又在看你。”苏婉抬了抬下巴,示意谢京棠看侧后方的位置。

  谢京棠回头,果然对上了罗彦君的视线,他对着罗彦君一笑,然后转过来说:“是有点不舒服。”

  “是吧是吧。”

  ——

  今天谢京棠几乎是满课,晚上下了课,他收拾好东西离开。酒店离得比较近,他索性直接走过去。

  路过商场,附近有两家酒吧,他抬头看了一眼。

  一个是清酒吧,另一个么……

  他勾唇笑了笑,看向那个自动贩卖机,以及上面一个微不可察的“蓝影”logo。如果不仔细观察,不会有人发现那个自动贩卖机其实是酒吧的门。

  酒吧是谢明州一个朋友开的,不过对方主业不是这个,就交给别人经营了。里面鱼龙混杂,经常有人猎艳,这些人通常会带一些助兴的东西,谢京棠下给谢明州的药就是从他们那拿到手的。

  ——

  回到酒店,谢京棠洗了澡,出来时刚好听见门口送餐机器人到了,他打开门,从取餐柜里拿出来一看,是一个切好的果盘。

  真是难为谢明州了,离这么远还记得他晚上爱吃水果。

  “祝您用餐愉快。”机器人用童音说道。

  谢京棠端着果盘靠在门框上看机器人慢吞吞地走远,一路上叽叽喳喳的有些吵,却足够乖,因为程序都是固定的,只需要执行就可以了。

  谢京棠拿着签子吃了一瓣苹果,默默想——  

  谢明州什么时候才能像这样只听他的呢。

11  

  一次。

  谢京棠抽着烟数着。

  酒店套房里装了投影仪,此刻上面正放着谢京棠拷过去的录像。

  那晚给谢明州下药,他无比清醒又缜密地提前准备好了一切,也将他们上床的过程全部录了下来,一共三个视角,侧面、斜前,正上。

  谢京棠最喜欢看的是斜前视角,他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只有这个视角能清楚看到他是怎么被谢明州掐着腰进入,怎么被操到痉挛抽搐,甚至到最后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射精还是喷水。

  谢明州没有戴套,射过一次后,精液从穴里大股大股往外流,等重新硬起来又随着抽插被送进去,交合的地方混杂的液体黏连成丝,很快又因为频率加快而变成细白的沫。

  谢京棠看着录像里的自己大张着腿意乱情迷的淫叫,谢明州似乎被怒气与情欲蒙蔽了,眼神凶得像要把他生吞活剥,掐着他腰的手臂青筋暴起,阴茎顶得又快又重,直往深了捅,那时候谢京棠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操死在床上。

  被操死也是自找的。

  谢京棠面无表情地想。

  他如今依旧清晰地记得阴茎在体内抽插的感觉,痛和爽并存,仅仅是认知到被谢明州进入这一件事都能让他湿得一塌糊涂。

  下体传来一阵湿意和酸胀,阴茎半勃,谢京棠没有管。

  两次。

  谢京棠继续数着。

  “爸爸!”他听见自己的尖叫,“受不了了……慢、慢一点……呃!”

  谢京棠不知道自己高潮了多少次,濒临顶点的那一刻他总是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身体尖锐的酸胀蔓延到四肢百骸,像个被玩坏的妓一样不停地发抖。谢明州被他夹得重重喘了一声,接着眉峰紧皱捂着他的嘴把他的呻吟压了回去,顶弄得粗暴起来。

  “唔……爸爸……!”他似痛苦似欢愉地摇着头,双手胡乱抓着谢明州的胳膊,在上面挠了不少白印子出来。

  谢京棠吸了一口烟,徐徐吐出烟气,他目光紧盯着谢明州冷沉的面孔,似乎要从上面辨别出任何一丝破绽。

  谢明州,你不是挺爽的吗。

  他懒洋洋地抖落烟灰。

  外面养的小情人能长个逼让你爽吗。

  突兀的手机铃声在手边响起,谢京棠低头一看,谢明州打过来的。他倾身将投影的音量关掉,等了半分钟才慢悠悠地接起电话:“喂,爸爸?”

  “脸上好点没有?”

  谢京棠扫了一眼远处没拆封的药,挑眉说:“没有啊,爸爸你不知道自己下手多重吗?”

  谢明州一顿,道:“谢京棠,你不顶嘴不会说话是不是?”他想好好说话呢,谢京棠偏要来刺他,净惯的这毛病。

  “哦。”谢京棠浑不在意地应。

  谢明州沉默下来,就在他以为这通电话无从继续下去的时候,忽然听谢京棠问:“爸爸,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

  谢京棠眼含笑意,他视线落在投影上,慢条斯理地翘起腿。

  直觉告诉谢明州这小兔崽子嘴里冒不出一句好话,他语气冷硬道:“没兴趣知道,挂了。”

  电话被挂断。

  谢京棠看着手机屏幕,良久,他忽的发出一声愉悦的嗤笑,“怕什么啊。”他拿过遥控打开音量,房间里重新充斥起连绵不断的嘶哑呻吟和粗喘。

  谢京棠单手搭着沙发背,录像里他满脸红晕,浑身潮汗,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三次。

  谢京棠低声说:“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12  

  周六,谢明州跟安闵吃了饭又去看了夜场电影,一般情况下跟在他身边的人只要不提特别过分的要求他都会满足,况且最近也不忙,这点闲心还是有的。

  出影城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两人上了车,谢明州随意扫了一眼手机,朋友宋恒的消息突然弹了出来。

  宋恒:你家小棠怎么在这儿呢,我这会有事得走了,你赶紧来把人接回去,别一会儿哪个不长眼的把人欺负了可没地儿哭去啊。

  消息后附带了一张照片。

  谢明州眉头一皱,他点开照片,昏暗的灯光下人影模糊,但还是能依稀分辨出是谢京棠,他正亲昵地贴着一个男生,手里端着酒杯,看那样子已经醉得不轻了。

  安闵见他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谢明州把手机扔进格子里,语气很冷,说:“小兔崽子又不知道作什么妖,跑宋恒那家酒吧去了。”

  安闵噤声了,谢明州说的那家酒吧他是知道的,之前也被带去过,但蓝影是什么地方,里面有权有势又玩得花的大有人在,谢京棠一个二十出头校门都没走出去的学生,去那地方一不小心能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半夜路上车不多,谢明州一脚油门踩下去开得飞快,安闵都担心他超速,但是看谢明州紧绷着脸低气压的样子又不好提醒。

  ——

  酒吧卡座里,谢京棠满脸酡红,他勾着罗彦君的脖子,凑在他耳边懒洋洋地说:“罗彦君,你喜欢我吧?我都看到了。”

  “京棠,你喝醉了。”罗彦君扶着他,没回答那句问话。

  原本两个班联谊去的是隔壁那家清酒吧,结束后谢京棠一个人留在那坐了一会。罗彦君没看到他便回来找他,那时对上谢京棠笑意盈盈的眼睛,罗彦君忽然有了莫名的感觉,谢京棠是故意在那等他的,好像提前知道他会原路返回一样。

  接着谢京棠就问他:“想去隔壁玩吗?我没喝够,你陪陪我?”

  稀里胡涂地来到蓝影,谢京棠轻车熟路地点了几杯烈酒,也没管他,只一味地往胃里灌。几个小时前,因为顾忌着有女生,他们点的都是苏打酒一类的低度数酒,结束后谢京棠还是清醒的,现在几杯下去已经有些昏沉了。

  “怎么不回话啊?你不会不好意思吧。”

  二人贴得很近,呼吸暧昧地交缠,灯光朦胧,罗彦君望进谢京棠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喉间滚动:“京棠……”

  谢京棠忽然低笑起来,声音略带哑意,“你打算一直不说?”他伸出手慢慢在罗彦君腰间流连,“那不如我来说。”

  “罗彦君,”谢京棠喝了一口酒,他倾身吻上罗彦君,将酒渡去一半,末了他舔了舔唇边的酒渍,“我们在一起吧?”

  罗彦君一愣,他没料到谢京棠会这样,唇畔上似乎还留有温度,被渡过来的烈酒顺入喉间,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炽热。

  “嗯?”见他不说话,谢京棠慢慢说道,“你再不说话,我就——”

  回吻住谢京棠的那一刻,他当然也没有看见谢京棠微妙的笑容。

  带着意识不清的谢京棠起身的时候,罗彦君忽然注意到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快步靠近他们,来人面色沉沉,看清楚他们之后眉宇间厉色更甚。

  直觉来者不善,尽管男人几乎高了罗彦君半个头,压迫感直逼额面,罗彦君还是先让谢京棠坐回去,再站起身将他护在身后。

  “你是?”

  谢明州将面前年轻的男生来回扫了个遍,冷嗤一声,“谢京棠你给我滚过来。”

  他声音不大不小,混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倒足够能让几个人都听清。安闵在他身边,见谢京棠不动,便小声道:“小棠应该醉了。”

  谢明州等了十几秒,耐心耗得一乾二净,他绕过罗彦君,一把拉起了谢京棠。他动作堪称粗暴,让谢京棠踉跄了几步。罗彦君从二人相像的面容大概猜出了谢明州的身份,随即他也想起了前几天谢京棠脸上的巴掌印,心下不满起来,便拦住谢明州,“您是京棠的爸爸?他已经成年了。”

  谢明州怎么会听不出罗彦君言下之意,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明里暗里教训他呢。

  僵持之际,谢京棠揉了揉眼睛,似是终于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了,“爸爸?”

  离得近,谢京棠身上酒气熏天,谢明州一闻就知道他喝了多少,再扫一眼桌上的空酒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厉声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就来?”

  谢京棠醉得不省人事,只听出了谢明州的声音,一个个字眼钻进耳朵里却串不成一句话,他目光已经有些呆滞了,身上也没劲,就要往下倒,谢明州冷着脸把他扶着,又打横抱起来。

  见谢明州抱着人提步往外走,罗彦君皱眉,条件反射似的挡住路。

  “让开。”谢明州一字一顿道。

  罗彦君嘴唇动了动,然而看谢京棠安安静静的没有反抗的意思,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让开了。

  走出酒吧,夜里温度低,谢京棠缩在谢明州怀里,被冷风吹得抖了一下,“爸爸。”

  谢明州一声不吭继续往前走。

  安闵跟在他们身后,不经意望过去,他看见谢京棠搂着谢明州的脖子,试探似的亲了一下谢明州的下巴,一边眷恋地蹭他一边低声说:“爸爸,我想回家。”

  这声音听着委屈,是对父母撒娇惯用的语调,然而此前频频出现的怪异感又一次涌上安闵心头,他微微出神,直到坐在车里那股感觉也没有消散。

  谢明州启动车,对副驾上的安闵说:“我回承景,今晚上你住下,明早送你。”

  这话落在耳里,安闵第一反应不是响应,而是抬头看向了后视镜。

  他对上了谢京棠的视线。

  阴冷的、充满了敌意,全然不似刚才醉醺醺双眼无神的模样。

  安闵心头一跳,他仓促移开视线说:“不了谢总,到西环路口我打车回去就行了。”

  谢明州顿了顿,安闵家离这更远,他思索几秒,道:“那我先把他送回去再送你,这个点不好打车。”

  安闵勉强应了:“好。”他下意识又去望后视镜。谢京棠此时头靠着座椅已经闭上了眼,他开了一点窗子,任由冷风吹着,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13  

  驱车到家,谢明州朝后座望了一眼,谢京棠应该是睡着了,他环抱着胳膊蜷缩着,呼吸很轻。

  谢明州下车打开后座车门,把谢京棠从里面抱了出来。

  回到家,刚把谢京棠放床上准备走人,谢京棠突然拉住了他:“爸爸,你去哪?”

  房间没有开灯,谢明州只能隐约辨别谢京棠的轮廓,“松手。”

  谢京棠依旧固执地拉着他。

  谢明州挣了几下没挣开,他冷下脸,语气有些重,“我不得把人家送回去?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

  “那你答应我等会你回来,”谢京棠说,“别留在他那。”说着手上劲又大了些。

  摆的这架势,跟要挂他身上似的,谢明州深吸了一口气,“谢京棠,你别在这跟我闹脾气,这个点我不想跟你吵,今晚上的账咱们明天再算,松手。”

  谢京棠抿唇犹豫着慢慢松开了他。

  临走到门口,谢明州突然听到谢京棠平淡的声音传过来:“你晚上不回来我就不睡。”

  又来这套。

  谢明州简直没话说,关门时甩的砰一声响。

  臭毛病都是给惯久了。

  ——

  送安闵一来一回将近两个小时,安闵下车时看着谢明州的疲态都觉得心疼,虽说他们的关系上不得台面,但总归谢明州没亏待过他,“谢总,要不你留一晚吧。”

  谢明州沉默半晌说:“没事,你回去休息。”

  安闵知道自己干扰不了谢明州的想法,况且谢京棠那一眼他无法忽视,便不强留,“那你路上小心。”

  谢明州点点头,开车走了。

  路上等红灯的时候谢明州盯着不断跳动的数字,心里想,谢京棠这是把他当机器不知疲倦地使唤呢,出去问一圈谁家小孩敢这样折腾父母,又有哪家父母这样惯孩子。偏偏谢京棠有恃无恐,就差家里有个皇位,他谢明州还得低声下气地把谢京棠送上座去。

  再回去时已经凌晨四点多了,老远看着家里灯亮着,谢明州真是头皮发麻。

  纵然知道谢京棠就这执拗性子,但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亲眼看着又是另一回事。

  这小祖宗闹他就算了,连自己也闹。要有哪一天他病床上,他都觉得谢京棠没病也得自己整出病来非要跟他凑一块。

  本来被冷风吹两个小时,火气下去了,这会儿又蹭蹭往头上冒,谢明州一路走到谢京棠卧室,刚要张口发火,却发现谢京棠是睡着的。他被子盖了一半在身上,眉眼温顺,碎发凌乱地贴着额头,许是酒气未消,脸颊脖子上还泛着红。

  谢明州拳头打到棉花上,跟兜头一盆凉水下来一样,火又给下去了。

  他无声呼出一口浊气。

  折腾谁呀这是,他上赶着给自己气受呢。

  谢京棠这副模样无端让他想起十几年前。那时候公司刚上市,谢京棠又是最粘他的年纪,小时候多乖,知道他忙也不瞎闹,偶尔有个小毛病就是非要开着灯睡觉等他回家,半夜等他回来,还做梦着都要钻进他怀里抱着粘。

  谢明州父母早逝,孤家寡人一个,唯一的血亲也就谢京棠了,小团子往怀里一钻心里暖的找不着北,平常又宠又哄,他这头父慈子孝地手把手将谢京棠拉扯大,觉得这辈子能这么舒坦也就足够,谁知道那头谢京棠跟半路脱轨似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又想起谢京棠最近堪称大逆不道的那些话,小兔崽子嘴封不上他心里头一天不能安宁。

  谢明州看一眼谢京棠,关灯带上门。

  他偏就不信了,他非得把谢京棠拧回来不可。

14  

  次日到了中午谢京棠还没醒,谢明州十点做的饭白瞎忙活,他走到谢京棠卧室门口,敲了两下门,然后按下门把手。

  谢京棠卧室的窗户是南北向,窗帘一拉屋子里暗沉沉的,他扫一眼谢京棠缩在被子里的模样,走到窗前唰一下拉开窗帘。刺目的白光迸射而入,谢京棠慢吞吞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还不起,知道几点了吗?”

  谢京棠坐起来,声音带着晨起时的沙哑,“爸爸。”他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掀开被子在床上呆滞地坐了一会儿似乎才清醒过来。

  “去洗漱。”

  “哦。”谢京棠光脚下床走去了卫生间,里面很快便传来洗漱的声响。

  谢明州视线在房间内扫视一圈,找到了被踢在角落的拖鞋,他俯身拿起来,送到卫生间门口,“不嫌冰?把拖鞋穿上。”

  谢京棠正在抹洁面,眼睛睁不开,他脚尖在地板上探了探,半天没找着,忽地一只手攥住他的脚腕,帮他套上拖鞋,末了又套另一只。

  谢京棠动作一顿,等他洗完脸,谢明州已经出去了。

  脸颊滴滴答答淌下水珠,谢京棠静静站着,目光停在紧闭的房门上。

  又要关心他,又不接受他。

  脚腕上的温度似乎还未散去,谢京棠眼睫微颤,蜷了蜷脚趾。

  他撑着洗漱台,忽然无声轻笑。

  他也就是仗着谢明州不会不管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况且……

  谢明州那点纸老虎似的威吓算得上什么呢。

  ——

  等谢京棠吃完饭,谢明州道:“过来。”

  这是要算账呢。谢京棠走到沙发边上站着,谢明州不出声,他也不说话。

  谢明州手里夹了根烟,想了想忍着没抽,他不想吵架,皱着眉酝酿半天才道:“先坐下。”

  谢京棠挑眉,坐下来。

  “昨晚上跟你一起的是谁?”谢明州问道,“那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就去,少跟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听见没有?”

  “……”谢京棠拇指抵着唇畔,眼里浮现一丝笑意,良久,他慢慢回答说,“男朋友。”

  谢明州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意识到谢京棠回答的是第一个问题。

  男朋友。

  不怪谢明州没转过弯儿,他哪里能猜到前几天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小兔崽子转眼就找了个对象呢。

  他一下子哑火了,按理谢京棠不再在他这颗树上吊着了他应当松了口气才对,这也是他一直都想解决的问题,但他想起昨晚那副场景,心里总觉得不舒服。那男生是什么正经人吗?凭谢明州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那种最会把自己装饰得光鲜亮丽的人,背地里指不准掖着多少算计。

  这么一想,谢明州就跟自家白菜被拱了一样浑身不舒坦,况且谢京棠的身体又这样特殊。

  他皱眉道:“打哪儿认识的?”

  “学校。”谢京棠对谢明州神情中的严肃似无所觉,继续道,“专业第一,学生会主席,挺优秀的——”

  谢明州打断他:“成绩再好跟人品能一样吗?你跟他认识多久了,清楚他是什么性格吗?你……”算了。谢明州烦躁起来,这前前后后的事拧巴在一起,他怎么开口。

  这才几天,谢京棠能变这么快?别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瞎找了个人来堵他话呢。

  谢京棠轻描淡写道:“爸爸,你觉得我有那么笨,会被人骗吗?”

  谢明州看着他,谢京棠有多精他是清楚,但他能轻易放心吗?

  “他带你去的?”

  谢京棠说:“我们只是没去过,又没做别的。”

  谢明州差点又要发脾气,“难道没去过的地方你们都要去一遍,那能行吗?我不管你跟谁交往,但对方起码得是个安分的,那酒吧能随便去吗!出了事我上哪找你去?你不要在这跟我抱侥幸心理。”

  “爸爸,”谢京棠弯了弯眼睛,“你担心我,不如让我回家?我保证晚上不乱跑,怎么样?”

15  

  站在落地窗前,谢明州望着半空沉思着。

  要让谢京棠回家吗?或者说……谢京棠真的收了心思吗?

  在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谢京棠又那样固执。

  他是真的被折腾怕了。那晚过后,即便他嘴上再怎么说,却无时无刻不在怀疑自己,倘若谢京棠趁他不留神再给他整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喂下去,他真的能克制住吗?他根本无法保证。

  每一次他质问谢京棠,又何尝不是在质问自己,这种感觉就如同走在悬崖摇摇欲坠的朽桥上,底下是万丈深渊,让他不得不提心吊胆。

  ——

  办公室门被推开,陈远抱着一沓档走进来,他将档放在办公桌上,说:“谢总,我放这里了。”

  谢明州嗯了一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忽地想起什么,他转过身,“等等,陈远。”

  陈远停下步子,他看见谢明州眉峰紧蹙的神情,“谢总。”

  而。而仨一而午。午衣流龄  

  看着陈远,谢明州就想起那些糟心事。

  陈远的工作比其他两位助理杂一些,因为跟在他身边最久,除了公司事务和行程以外,有些私事他也会交给陈远去办。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放心陈远做事心细,久而久之便对谢京棠从陈远那里探他消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不代表他心里不烦,也不代表谢京棠能任性至此,更不代表陈远能够自以为的给谢京棠走绿色通道。

  想到这里,谢明州呼出一口气,他走近办公桌,随意翻了翻档,等陈远忐忑地想要再开口,他才抬头,“谢京棠前天晚上去哪了你知道吗?我让你盯着他在酒店的出入记录,一有异常就告诉我,你是怎么做事的?”

  陈远愣了一瞬,牵扯上谢京棠,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注意到谢明州冷厉的眼神,陈远回神思索一番,想起周六晚上自己的确注意到谢京棠外出了,他犹豫道:“小棠说是同学聚会……”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谢明州说,“他去蓝影了你知道吗?要不是宋恒给我发消息我都不晓得他有那本事!”

  外头那些乱七八糟游手好闲的权贵公子哥如果知道是他的儿子自然不敢胡来,但谢京棠从小到大被护得严实,除了几个私交以外,鲜少有人见过面,这事根本没准儿!那天去接谢京棠,暗地里好几个扫过来的目光他怎么会没看见,该庆幸谢京棠现在还毫发无损!

  话一出,陈远脸色一僵,也明白是自己疏忽了,他低下头道:“抱歉,谢总,是我失职了,以后一定注意。”

  谢明州沉默了一会儿,不想再提这事,转而问:“上次我让你问谢京棠住宿的事,问得怎么样了?”

  “……”

  他许久没说话,谢明州顿时就明白过来,这又是另有隐情呢!

  “话说清楚,怎么回事?”

  陈远只好老实交代,谢京棠故意找借口拖延,让他打掩护。

  谢明州听完真是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出不来,昨儿个他苦口婆心把谢京棠训半天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转头就来这么一出,还是老早之前的事儿,这一个二个真是不知道高低先后了!

  谢明州瞪着眼睛劈头盖脸地骂道:“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听他的话?陈远,谢京棠再在你这钻我空子,我看你这工作也别要了!”

  陈远抿了抿唇,头更低了:“是,谢总。”

  谢明州眼不见心不烦,挥了挥手,陈远便退了出去。

  坐下来,手里的档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半晌,谢明州把文件甩在桌子上,掏出手机先看了一眼时间,确认谢京棠没课立马打了电话过去,接通后,他道:“晚上下课我去接你,东西收拾了回家。”

  以前他不回家谢京棠要把房顶掀翻,现在换他来,他倒要看看谢京棠在他眼皮子底下还会搞出什么名堂,总不能再出去跟人胡混了。

16  

  夜色低垂,跟随人群走出教学楼时,谢京棠正在翻看着消息,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京棠。”

  谢京棠闻声抬眼,他摘下耳机,语气有些惊讶:“你等我下课吗,多久了?”

  “还好,我也刚来,给你带了果茶,下午不是说想喝吗?”罗彦君笑了笑,他看着谢京棠手忙脚乱地将耳机线在手腕上缠了一圈,半天才接过果茶说了谢谢,“听的什么歌?”

  谢京棠动作一顿,他不动声色调小了音量,“不是歌。”

  “视频?”

  谢京棠唔了一声:“算是吧。”

  罗彦君没有追问,只道:“你现在就要回家了吗?”

  “嗯。”谢京棠慢吞吞地走着,和罗彦君挨得不远不近。他手揣在兜里握着手机,感到频繁的震动,他挑了挑眉。

  此时学校里人已经很少了,面前这条路静得只能听见微弱的虫鸣,转过拐角,谢京棠突然拽着罗彦君的手把他拉到一棵树后,眯起眼笑问:“你老盯着我做什么,想亲我?”

  罗彦君无奈,“京棠……”他叫着谢京棠的名字,半晌,他在谢京棠默许的眼神下揽着他的腰,在他唇边轻轻啄了一下。

  谢京棠弯眼调侃他:“就这样?”

  罗彦君摇头,指尖在谢京棠腰间轻点,“太快了,京棠,我怕吓到你。”罗彦君的面容隐藏在黑暗里,他幽深的瞳孔中笑意渐渐收敛,浮起一抹晦色。

  “好吧。”谢京棠恍似未觉,他将腰间的手不轻不重地拨开,“走了,我爸在催我了。”

  ——

  在校门口等了将近半小时才看见谢京棠磨磨蹭蹭地走出来,身旁还跟着上次见面的男生。二人站在不远处不知道说了什么,暧昧又腻歪地挨在一起,谢明州微蹙起眉,重重按了一下喇叭。

  谢京棠朝这边望了一眼,才回头跟男生道别。

  上了车,谢京棠坐在后座,他倾身将胳膊搭在前座椅背上,面带讨好与歉意:“爸爸,对不起,我跟罗彦君一个项目组,多聊了点实验问题,让你多等了。”

  谢明州默默念一遍男生的名字,然后不冷不热地哼笑一声,心道这种搪塞话他会信那才真是把他当傻子了。

  “谢京棠,”他语气不善地说,“你们平常上课也这样?”

  谢京棠喝了一口果茶,含糊不清地说不是,“爸爸,我分得清轻重。”

  等车子行出路口,谢京棠又慢悠悠地问道:“爸爸,你真的不在乎我谈恋爱吗?”

  谢明州抬眼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只要是背景干净的,你爱跟谁谈跟谁谈。”

  过了片刻,谢明州又警告道:“丑话说在前头,谢京棠,你已经这么大了,谈恋爱可以,有些问题我不强调你也应该清楚,再让我看见你出去胡混,这学也别上了,听见没有?”

  “哦。”

  去酒店收拾完东西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回到家里,谢京棠跟在谢明州身后,冷不丁道:“爸爸,住宿申请我已经交上去了。”

  谢明州身形一顿,难得愣住,他下意识皱眉问:“什么时候?”

  谢京棠无辜道:“早上,你打电话之前。”

  听这意思,好像怪罪谢明州的电话来得太迟了似的。

  谢明州沉默一瞬,又问:“大概什么时候能批准?”

  “这周应该就可以。”

  “那你就老实呆在学校,”谢明州揉了揉眉心,“周末想回来再给我打电话。”

  谢京棠眨眼,轻轻笑了笑:“好。”

  ——

  整整一个月,谢京棠安静得让谢明州觉得稀奇,有时候出去甚至会条件反射地盯一眼手机,但谢京棠没再给他打过电话,至少没有再像以前一样盯梢,他渐渐松懈下来,可心里还是觉得不够安稳。

  谢京棠的性子他要是没摸清,也枉当了二十多年的父亲,所以即便谢京棠再怎么把谈恋爱挂在嘴边,他依旧是怀疑的态度。

  月末,谢京棠联系他说周末要回来,语气听着倒还正常,谢明州没有多想,周五去接谢京棠也没有看见他身旁有别人。

  直到晚上,谢明州刚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便看见谢京棠穿着睡衣下楼。他俯身将茶几上果盘里的桃子拿起来,因为这个动作牵动了袖子,本来没什么,谢明州却余光一顿,一条鞭痕在视线里一闪而过。

  谢京棠很快直起了身,让谢明州几乎以为那是错觉,但他确信自己不可能看错。

  在谢京棠想要转身的瞬间,谢明州一把拽住谢京棠的手腕,谢京棠宽松的袖子顿时滑落在肘间,他白皙的胳膊上条条红肿的伤痕也因此更加醒目,谢明州眉峰紧锁,沉着脸冷声问:“胳膊上的伤哪来的?”

  谢京棠一语不发,谢明州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种可能性。见谢京棠慢慢将袖子放下来,又遮掩似的抓住了袖口,谢明州猛地站起身,拍开谢京棠的手后把谢京棠袖子捋得更高——  

  鞭痕比想象得要长,是让他觉得无比荒唐的地步。

  谢明州死死盯着谢京棠淡漠不惊的脸,震声道:“我问你伤是哪来的,说话!”

  谢京棠被拽了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了,似乎因为牵动伤口又皱着眉一动不动静了几秒。等谢明州想要再次开口质问,谢京棠才掀眼望向谢明州怒气冲冲的面孔,他意有所指道:“爸爸,谈恋爱的时候受点伤在所难免吧?”

17  

  直觉告诉谢明州不止这些,他扯过谢京棠的衣领,果不其然又看见几道痕迹,但已经很淡了。然而等谢明州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更汹涌的怒火蹭的一下窜上来,他手上力气加重,然后发现谢京棠后背上竟然也有!

  谢明州左思右想,印象里能这样弄的圈子没几个。

  正常人谈个恋爱能弄出来这种伤?谢京棠到底是去谈恋爱的还是去受罪的?

  谢明州扪心自问从未让谢京棠接触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从未教过谢京棠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在他的思维里那些不入流的玩意儿根本不屑一顾,然而现在这副场景让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教出了问题,倘若谢京棠嘴里说一句是他的缘故,他都没地儿说理去!

  脑子里一团乱遭,谢明州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管不了别人难道还管不住自己亲儿子不成?

  他一忍再忍,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脾气问:“谢京棠,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谢京棠轻轻弯眼,不紧不慢道:“知道。”

  知道?

  谢明州真得被他气笑,“来,”他焦躁得都只剩气音,走到镜子前,他深呼一口气,厉声道,“过来!”

  犹豫了一瞬,谢京棠迈步走到谢明州身边。看着他这副浑不在意又死性不改的模样,谢明州冷着脸扯开他的睡衣把他一把按在镜子前面,因为动作粗暴连扣子都崩掉了几颗。

  “爸爸!”谢京棠嘶了一口气,“疼……”他声音低下去。

  “你还知道疼?”那些惊心骇目的鞭痕清晰地映在镜子里,谢明州掰过谢京棠的下巴对着镜子,“你看看你身上这些伤,你再敢说一遍谈恋爱受伤在所难免!你给我解释清楚什么叫在所难免,啊?!”

  他暴怒不已,他没有想到谢京棠真的会不爱惜身体,也没有想到曾经怕疼又娇气的谢京棠居然是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伤的。

  眼前这小兔崽子惯是明白怎么气他的,以至于他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根本一点办法也没有!

  “爸爸,我不在乎受伤,疼也无所谓。”谢京棠平静地看着镜子,他目光划过自己的身体,似乎知道谢明州会说什么,他提前把话堵了回去,“你不接受不代表我不接受。”

  谢明州额头突突的跳,混崽子长大了翅膀硬了,什么都敢做,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谢京棠,你非要这样强是不是?!”

  “我没有!”谢京棠反驳道,他侧过身对上谢明州的视线,几秒后语气又淡下来,“我二十一岁了,想怎么样是我的权利。”

  “你就算三十一岁也得受我管!”谢明州指着他怒道,“谢京棠,你最好别让我看见你身上再有这些东西!”

  谢京棠沉默地别开眼。

  谢明州一看他这油盐不进的固执态度就知道他根本不会理会自己说什么,谢京棠的性格他太熟悉了,只是或许是因为熟悉却无从下手,他忽然觉得疲惫不堪,想了想松开谢京棠烦躁地点了根烟抽。

  总是这样,一上头就会吵起来,天知道他根本不想跟谢京棠吵。

  谢明州闭眼又睁开,掏出手机给私人医生打了个电话,提起谢京棠那些伤痕,他哪里能忍住不气,挂掉电话后他匪夷所思地质问谢京棠:“你难道要天天逼我冲你发脾气?你做这些事对你有什么好处,嗯?”

  谢京棠喉间滚动,忽地嗤笑,他慢慢道:“谢明州,我没有逼你啊,是你逼我的。”

  “我怎么就逼你了?我逼你上赶着让人拿鞭子抽?!”谢明州简直要被他折磨得发疯,“你这还一道一道的,多久了?好了伤疤忘了疼我看你是玩明白了!”

  “我说过很多遍了谢明州!你要是同意跟我在一起,我现在就跟罗彦君分手。”谢京棠讥讽道,“你敢吗?你不敢,你也根本不在乎我跟谁在一起!那我被人抽跟你有什么关系?!”

  谢明州顿时像个被点燃的炸弹,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谢京棠哪里肯改,他看谢京棠浑身上下就只剩倔强两个字!

  “你给我跪下!”

  谢京棠不动。

  “跪下!”谢明州重复了一遍。

  谢京棠被他吼得一抖,他嗫嚅两下,提步就要走。

  谢明州把烟叼在嘴里,他绷着脸狠狠拽过谢京棠,接着抬起腿对着谢京棠膝弯顶了一下,谢京棠一时不防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膝盖撞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背挺直,给我跪好了!”

  谢京棠咬着唇,他死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在谢明州转身离开时,像是好不容易建立的防守被击溃,他瞬间落下了眼泪。他吸着鼻子,很快因为压抑情绪的爆发抽噎起来。

  但谢明州不会再哄着他了。

  泪水盈满眼眶,模糊了谢京棠的视线,他克制着哽咽用力攥紧了双手,眼睛因为发红显得更加阴狠。

  “我不会改的。”

18  

  天气很阴,乌云积聚,谢京棠趴在窗子上,面无表情地静静凝视着半空。

  距离上一次和谢明州吵架已经过去了一周,他身上的伤早已好全,但谢明州似乎除了生气再没有别的情绪。

  冷静下来后,他看不透自己在这一场对峙里究竟有没有占到上风。

  谢明州在乎他身上的鞭伤吗?显然是在乎的,但他不确定谢明州在乎到什么程度,也不确定谢明州能不能意识到,如果不做出改变,他会一直这样近乎决绝地伤害自己,直到谢明州明白只有把他看在身边他才会停歇。

  ——

  身后浴室水声杂乱,谢京棠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他掏出手机,点开通讯簿。在谢明州的名字旁边顿了几秒后,他迟疑地按了下去。

  耳畔是他无比熟悉的呼叫铃声,但半分钟过去,那首歌开始重复,谢明州也没有接电话。

  晚风钻入衣襟,谢京棠感到了一丝冷意,他一点一点握紧手机。

  直到手机里传来忙音,他忽然卸了劲,嘴角勾起一抹酸涩的讽笑。

  “京棠。”

  浴室门打开,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一双湿漉漉的手揽住了他的腰。

  “怎么了?”罗彦君低头埋在他颈间轻轻啄吻。

  被黏腻的潮汽包裹着,谢京棠微不可察地皱眉,他缓缓摇头,朝后靠了靠,整个人被罗彦君环在怀里。

  罗彦君倾身关上窗户,他拉上窗帘,屋外的光线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房间内昏暗下来,谢京棠按住腰间的手,他侧过头看向罗彦君,眼神晦暗,轻声说了几个字。

  话音落下,他被抱起来放在床上,衣服被轻易解开,露出清瘦的躯体。

  ——

  “开灯吧……你不想看我吗?”

  刺眼的灯光从头顶照射下来,谢京棠抬起胳膊挡住了眼睛。

  脖颈、胸膛、腰腹、腿,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触碰。

  他屏着呼吸,双眼没来由的一阵酸胀,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微微发起了抖。

  ……

  “京棠……”

  低哑的声音传入耳中,谢京棠浑身燥热,他咬着牙攥紧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似曾相识的欢愉蔓延在四肢百骸,但谢京棠只能感受到尖锐刺骨的冷意。面前的气息是那么陌生,他感到无所适从,似乎堕入了无边际的黑暗,没有人理会他。

  ……

  “京棠,”他听出这声叹息里的爱怜,“京棠,别哭。”

  谢京棠弓起腰终于无法忍受地呜咽出声,他伸出手像渴望救命稻草一般无助地求救:“你抱着我……你抱着我……”

  然而即便被抱住,他依旧焦躁不安。他艰难转过身,颤着手去够床头柜上的烟盒和打火机。

  点燃烟的过程仿佛变得无比漫长,谢京棠哆嗦着,按了好几次都没有对准火,最后连打火机都掉在了床上,他几乎要崩溃,直到罗彦君帮他点燃烟,他才勉强静了下来。

  呛人的烟气在口鼻中弥漫,谢京棠深深又吸了一口,他满脸潮红,目光却渐渐变得悲伤,好似木已成舟,再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的。

  结束后,谢京棠浑身脱力躺在床上,似乎想起什么,他抬起眼,静静地扫了一眼角落隐蔽的红点。

  ——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谢京棠撑着身体去浴室洗掉了痕迹,末了他穿好衣服,道:“我回去了。”

  罗彦君一愣,“不留下吗?”这是他在外面租的房子,偶尔会过来这边住。

  谢京棠摇了摇头。

  罗彦君看出他情绪不是很好,但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原因,他走近谢京棠,“我送你吧。”

  谢京棠推开他的胳膊,勉强牵起唇角笑了笑道:“不用。”

  ——

  最后他只拿走了罗彦君那儿的一把伞。

  走出小区大门,谢京棠漫无目的地行出一段距离,身体的酸痛时刻提醒着他自己做了什么。

  大雨瓢泼而下,裤脚很快被溅湿,谢京棠顿了顿,眼前密集的雨几乎变成了白色的细线,他抬起眼盯着伞沿,慢慢地挪开了伞。

  嘈杂的雨声在耳边哗地骤然放大,头发瞬间被浸湿,不断的雨水顺着面庞往下,他抹了一把眼睛,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淋着雨。

  湿透的衣服贴着身体,谢京棠浑身狼狈,他在路边蹲下来,拿出手机。视线往下,他注意到未接电话那里出现了一个数字“1”。

  风吹得他很冷,他僵硬地点开谢明州的微信对话框,喃喃道:“谢明州,你会后悔吗?”

19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谢京棠失神地望着道路上一个又一个水洼,眼睛因为雨水而变得无比酸涩,他吸了吸鼻子,浑浑噩噩地站起身,将手机放回了兜里。

  他放弃了给谢明州发消息。

  ——

  独自回去后,家里空无一人。

  雨天令屋内更加昏沉黑暗,谢京棠沉默地站在门口,任由发梢上的水一滴一滴地下落。他眼睫微颤,指尖无意识地抠弄着门框,直到身体湿粘的冷意再次窜上脊背才堪堪回神。

  他应该习惯的。

  谢明州去哪,又和谁在一起,他无权插手,他也早已清楚谢明州不会轻易受他的约束。只是无论多少次期待落空,无论多少次认清事实,下一次他依旧抱有期待,依旧飞蛾扑火罢了。

  ——

  去浴室重新洗了澡,谢京棠擦干身体,注意到腰腹上一个微小的指痕,他顿了顿,抬起头看向镜子。

  他目光平静地移动,像旁观者一般冷眼审视着自己的身体。所幸除了那道指痕,几个小时前的荒唐事没有留下其他任何痕迹。

  他又抬起胳膊闻了闻,没有烟味,也没有情事的腥膻。

  都洗掉了。

  他收回视线,忽然讽刺地勾起唇角。

  谢明州未必在乎,他却自欺欺人地不想忆起。

  很多时候他憎恨自己如此固执,倘若面对的不是谢明州,他怎么会自伤至此。

  ——

  晨间迷迷糊糊听见开门的声音时,谢京棠尚且困顿,以为是错觉,直到很久后再次传来关门的动静,他才恍然清醒。

  他坐起身仓促掀开被子下床,顾不得穿鞋便走出了卧室。站在楼梯上环顾了一圈,客厅里没有人,他皱了皱眉,快步下楼走向阳台,半分钟后,楼下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安闵。

  门口停着一辆车,谢明州靠着车门抽烟,见安闵拿着文件来,他接过,点点头示意安闵上车。

  谢京棠瞳孔骤缩,他微微咬牙,像被侵犯了领地一般浑身紧绷,抓着栏杆的手一点点收紧,骨节都泛起了白。

  他们的关系已经近到这种地步了吗?

  看着那辆车扬长而去,谢京棠几乎是皱着眉气笑出来,他觉得不可思议,原来这个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可以任由一个外人随意进出了。

  半晌,他慢慢回过头,心里深不见底的无力与茫然如同洪水席卷而来。

  明明家里的一切都一如既往,可他却忽然觉得这里如此陌生。

  他不在的时候,安闵来过多少次?在安闵之前,还有别人来过吗?是不是只要他不在,就不会有人在意他是否同意,不会有人在意他抗拒外人的到来,连谢明州也不会。

  此时此刻他再次感受到了疲惫,他靠着栏杆,肩膀因为无可奈何的发笑而微微颤抖。桩桩件件令他濒临麻木,他没有办法了,连本该是他最后依靠的家也残忍地剥夺了他的安全感。

  原来他一旦有所松懈,谢明州是真的会离开他的。

  ——

  被纷乱的情绪侵扰,谢京棠心不在焉地过了半个月,以至于接到谢明州说要出差的电话时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多久……?”他后知后觉地问。

  “现在还不确定。”

  “……”谢京棠垂下眼,转笔的动作停下来,“知道了。”

  谢明州似乎很忙,电话里嘈杂的声音不断,他又说了几句什么,谢京棠听不太清,他偏过头轻轻靠在罗彦君肩膀上,“爸爸,我先挂了。”

  ……

  “怎么了?”罗彦君问。

  “没什么,”谢京棠收起手机,他摸索到罗彦君的手,不轻不重地握住,“今晚去你那儿吧。”

  “好。”罗彦君应道,感受到脖颈间轻柔的发丝扫着,他低下头,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这些天来他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二人的关系似乎隔了一层什么,说远倒不至于,说近却也不够近。他看不透谢京棠,看不透谢京棠发呆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明明怕疼,却从未喊过停,明明抗拒性事,却只有在第一次上床时才表露出真正的情绪,后来再也没有过。

  好像这段关系换其他人来谢京棠也觉得没什么所谓。

  他拧眉,心里有些烦躁。

  ——

  夜里,做过一次后,谢京棠腿根还在痉挛,他满脸情潮,一只手无力地搭在床沿,指间夹着一根烟,星点火光忽明忽暗。

  湿热的气息萦绕在身畔,罗彦君俯身亲了亲他的脸颊,低声问:“还做吗?”

  谢京棠漫不经心掀眼,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

  面前的人在狠戾与温和之间切换得游刃有余,刚才被扼住脖子高潮的一瞬间谢京棠以为他真的要掐死自己,不过也正是这样的粗暴,他才会因疼痛而清明一瞬,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嘶哑地应了一声。

  罗彦君便撑起身,伸出手想要拿床头上放着的避孕套,只是还没碰到盒子,便听谢京棠忽然道:“别戴套了。”

  “京棠……?”

  “没关系……”谢京棠轻轻一笑,他声音很低,抬起眼时微翘的眼尾仿佛带着蛊惑,“你射进来吧……”

  “我不会怀孕的。”

20  

  “京棠,你最近胃口不好吗?”

  听见这话时谢京棠正出神地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从罗彦君的角度倒以为他是在看外面一对父子,小孩不过四五岁大,粉雕玉琢,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棉花糖,吃得满嘴都是,父亲则蹲下来,满眼温柔地跟他说着什么。

  谢京棠视线不动声色地下移,落在自己小腹上,良久,他回过头,神色如常笑道:“有吗?”

  罗彦君轻轻“嗯”了一声,这几天吃饭谢京棠没怎么动过筷子,脸色也透着股病态的苍白,他指了指谢京棠指尖夹着的烟,又说:“抽烟也多了。”

  “啊……”谢京棠指节微动将烟灰抖落,他又吸了一口烟,浑不在意道,“也没有那么多吧。”

  他单手撑着脸颊,轻轻吹了一口气。

  灰白的烟雾从中渐渐四散,谢京棠半垂着眼,无端多出几分倦懒,他碾灭烟,再次扬起笑容:“走吗?”

  谢京棠的笑似乎是模子里刻出来的,永远都是一个样子。罗彦君感到心里很空,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是无法左右谢京棠想法与行为的。他抿唇不语,跟着谢京棠站起身。

  临到餐厅门口,谢京棠忽然脚步一顿,他拧眉,喉间发出一声奇怪的闷哼,罗彦君正要问他怎么了,便见他捂着胸口压了压,声音不太自然道:“抱歉,等下我。”说完他匆匆回身,去了卫生间的方向。

  “京棠?”罗彦君一怔,待谢京棠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反应过来迈步跟上。

  ——

  仓促捧了一捧冷水扑在脸上,谢京棠闭上眼,五指死死扒着洗漱台的边缘,他强压下反胃的感觉,忍受着脊背窜起一阵又一阵的颤栗。急促喘息的声音在耳畔无限放大,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快速的心跳。

  “京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听见身后的询问,谢京棠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四肢发麻的感觉渐渐消散,他勉强理了理神色,转过身。

  “没事,走吧。”他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也没管罗彦君欲图再问,便越过他大步走了出去。

  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罗彦君注意到了谢京棠泛着血丝微微发红的眼睛。

  ——

  “京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出了餐厅,外面风大得人睁不开眼睛,谢京棠走得很快,方向既不是学校,也不是罗彦君自己的住处。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见谢京棠一直不说话,罗彦君扣住谢京棠的手腕将他拽住,“京棠。”

  “别管我。”谢京棠平静道,他不轻不重地甩开手,继续往前走着。

  罗彦君皱起眉,因为谢京棠冷淡的态度心生一丝不悦,但声音依旧温和:“京棠,你到底怎么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却忽然莫名其妙地转变了态度,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阴晴不定,让人不知所以。

  “如果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观察着谢京棠的脸色问。

  然而这话不知刺激了谢京棠哪根神经,他突然回身拔高声音道:“我说了别管我了!”他胸膛起伏着,眉眼间的不耐毫不收敛,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怪异,他语气缓下来:“跟你没有关系。”

  “跟我没有关系为什么你突然这样?如果是我哪里不对,你可以告诉我。”罗彦君满眼不解,他还要追问,谢京棠接下来的话却宛若平地惊雷炸响——  

  “我们分手吧。”

  罗彦君一顿,他紧盯着谢京棠的表情,发现自己看不出任何波澜后,他倏地沉下脸,双手一把按住谢京棠的肩膀,力气大到谢京棠嘶了一口气。

  冷风灌入口腔,谢京棠有一瞬的呼吸不畅,他挣扎起来:“放开……”

  “你是认真的吗?”

  “……”

  “京棠,”罗彦君语调里透着一股冰冷,他又问了一遍,“你看着我,你是认真的吗?”

  谢京棠抬起头,他慢慢拨开被风吹的遮挡了视线的碎发,直视着罗彦君那张出现了裂痕的面孔,“是。”他漠然道。

  ——

  被强行带回公寓,一路不知碰倒了多少东西,劈里啪啦的声音在身后渐渐远去,谢京棠跌跌撞撞摔在床上,背上忽然被鞭子抽了一下,他仓促发出一声惊叫,火辣辣的疼痛令他颤抖起来,然而还没来得及撑起身,长鞭再次落在身体上,“啊!”

  谢京棠清楚地听见鞭子在空中划过的凌厉风声,他瑟缩着抱着胳膊躲,连冷汗都激了出来,但罗彦君没有丝毫手软,“京棠,”他声音不疾不徐,“你是认真的吗?”

  谢京棠疼得说不出话,但不说话在罗彦君眼里就是默认,这么久了,他终于将压抑的戾气爆发了出来,他不知道谢京棠对他是什么感情,只能隐约明白谢京棠根本不在乎,而当谢京棠随意跟他提出分手,那种怪异的不真实感仿佛被扒出来在烈阳下照射,清晰地落到了实处。

  ——

  逼仄黑暗的房间里,谢京棠咬牙承受着身体被快速抽打的痛意,不同于以往,这一次那条长鞭落下来时令他产生了被打得皮开肉绽的错觉,从未这么疼过。

  许是被谢京棠的沉默激怒了,罗彦君一把将长鞭扔在地上,他倾下身,掐住了谢京棠的脖子,虚眯着眼问:“谢京棠,你到底想做什么?”那只手完全扼住了谢京棠的喉咙,正不断收紧。

  “哈……”谢京棠艰难地睁开眼,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我说了……跟你、没有……关系……”

  身体被粗暴进入的那一瞬间,谢京棠惨白着脸,却颤抖着笑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罗彦君的神色无端多出几分讽刺,但更多的是得逞。

  小腹很快开始绞痛,谢京棠却一声不吭地忍着,直到这场煎熬而充满暴力的性事结束,罗彦君抽出身,拿出一条金属锁链将谢京棠的手铐在了床头。

  听着公寓门关上的声音,谢京棠昏昏沉沉地想——  

  终于要结束了。

  ——

  腿间不知什么时候流出了温热而鲜红的血,黏腻的感觉阴魂不散地纠缠着他,身体像被拖入泥沼不断下坠,窒息与沉重的感觉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谢京棠慢慢捂着肚子起身,却在下床时骤然跌倒在地,他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只好无力地靠着床边。

  体温似乎在一点点的流失,身下的地板无比冰冷,绵密而尖锐的痛意让谢京棠微不可察地发着抖,他双眼失神又浑浑噩噩,望着从窗隙泄进来的光,他忽然毫无由头地想到不久前玻璃窗外的那对父子。

  谢明州也那样宠过他的。

  小时候谢明州虽然不会蹲下来和他说话,但会把他抱起来。他时常会因为自己看到了大人眼中的世界而感到欣喜,所以格外喜欢谢明州抱他。再长大一点,个子高了,已经是不需要再被父亲抱的年纪,但他依旧想让谢明州抱他,听见他的要求,谢明州总是一边笑骂着捏他脸颊一边任劳任怨般把他抱起来。

  到十二岁,某一天他看见谢明州车上下来一个陌生的女人,等那个女人离开,他拉着谢明州的手问:“爸爸,她是谁?”

  谢明州说是朋友。

  他当然明白对方的身份,但他没有追根究底,只是说:“爸爸,我不想要弟弟妹妹。”

  此后谢明州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暧昧的异性,谢京棠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喘口气,却发现还是有各色各样的人出现在谢明州身边,虽然这些人对他的地位不会有任何威胁,但他心里始终有根刺卡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父亲的占有欲一日比一日深,一日比一日强烈,像角落里不小心掉下的种子,明明没有阳光没有养分,却仅凭着从生而来的血缘关系顽强而疯狂地滋长着。

  直到十四岁,当他看见谢明州裸着上半身从浴室走出来,看见没有擦干的水珠从谢明州的脖颈滚落至胸膛,再到腰腹,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开玩笑,也无法将视线从谢明州身上移开,甚至开始情不自禁地夹腿,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那种感情是什么。

  后来面对谢明州他会产生拥抱和亲吻的冲动,但他不敢,在那个年纪他只会因为自己陌生而旖旎的情感而慌乱无措,好在他藏得足够隐蔽,谢明州从未察觉过异样。

  而越长大他就越大胆,因为他发觉无论自己有多过分谢明州都会容忍他,是谢明州给予他的爱让他有了底气,也让他越来越放肆。

  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从那天开始后的一年又一年,他眼里只有自幼便陪伴着自己、会给他带来安全感的人。

  他所有的性幻想都来自于亲生父亲,他会趁谢明州不在走进他的卧室,将自己陷在充满了成年男性气息的床上,他会做梦,会因为梦见被父亲按在身下操干而面红耳赤,也会臆想自己这具畸形的身体能让谢明州产生兴趣。

  自小到大他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总是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违背他的意愿,可他忘了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谢明州愿意对他好的基础之上,忘了如果没有谢明州他什么都不是,所以在对谢明州表明心意却被冷眼呵斥后他才如梦初醒。

  巨大的落差感让他变得焦躁而不择手段,为了绑住谢明州他无所不用其极以至于像个疯子,因为他清楚在血缘面前谢明州不可能抛下他,也只有在血缘面前他才能勉强获得喘息的空间。

  他利用血缘,却也被血缘困束。

  ……

  恍惚陷入回忆,身体的麻木不再清晰,谢京棠浑身浸在血泊里,他微微动了动手指,虚弱地闭上眼。

  十四岁到二十一岁,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如果将这份见不得光的感情藏好,谢明州当然会一如既往地宠爱他,在父亲这个身份上谢明州从来没有做错什么,他是那么看重这份亲情,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任何一丝伤害。

  不怪谢明州……不怪谢明州……

  谢京棠低声笑起来,眼角却无声无息落了泪。

  是他太贪心,是他不识好歹,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渴望,所以才会撞得头破血流,浑身是伤。

  从十四岁起他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可以走了,他早已尝到了苦果,这苦果甚至带针带刺,搅得他喉咙全是血沫。

  至于现在——  

  因为自己背德的欲望,一切都理所当然地碎了,而他还要将锋利的碎片一个一个拾起,忍着被割伤的痛意将它们一点点仔细而小心地拼凑。

  他心甘情愿如此。

  可是真的好冷啊,爸爸。

21  

  从合作会议被强行中断开始,陈远便知道事情远比他想象的严重,他跟在谢明州身后,一边仓促安排另一位助理和合作方对接,一边手忙脚乱地订了最近一班的飞机。

  一路上谢明州眉峰紧蹙,脸色就没平缓下来过,陈远在旁边正襟危坐一声不吭,生怕稍有不慎给这火添了根木头进去。他正猜着小少爷又闹了什么么蛾子,便听谢明州打了个电话:“现在什么情况?”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好长时间都没见谢明州回复,他揉着眉心,半晌才呼出一口浊气,“送他过来那个男生呢?”

  “还在。”

  “……”

  ——

  医院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谢明州阴着脸出现在走廊。急救室外一个男生沉默地站着,看见谢明州来,他还没来得及张口便被一股强硬的力道死死掼在了墙上。

  背部猛烈的撞击令罗彦君发出了一声闷哼,被体格比自己高大的男人完全压制,他根本无从反抗。

  谢明州抓着罗彦君衣领的手青筋暴起,骨节咯咯的响,“谁给你的胆子?!”他口中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蹦出来一样,眼神冰冷得像要杀人。

  “他说他不会怀孕……”罗彦君闭了闭眼,哑着嗓子道,“我不知道……”

  是啊,明明是谢京棠亲口告诉他不会怀孕的,谁能想到这具畸形的身体竟然是有生育功能的。

  他难道不该生气吗?罗彦君烦躁得皱起眉。谢京棠的心思他捉摸不透,想跟他上床就跟他上床,想分手就分手,甚至瞒着他怀孕,故意激怒他导致流产,自始至终他在这段关系里根本没有话语权,直至现在他也依旧不清楚谢京棠到底想做什么。

  谢明州简直窝了一肚子火,小兔崽子鬼话连篇,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怀孕,流产,大出血,几个词凑一块儿直弄得他发懵,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出个差,谢京棠竟然能折腾到医院去,现在都还在急救室没出来。

  还有面前这个混账玩意儿,谢明州想到不久前谢京棠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鞭伤,敢情搞了半天谢京棠都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跟人胡混到这种地步也能叫分得清轻重,那他真不知道什么是轻重了,他就该把那些警告嵌在谢京棠的脑子里!

  他满脸怒容,一拳头毫不留情地直直招呼了上去,“不知道?谢京棠为什么会流产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大出血你不知道?!你他妈以为我是傻子好糊弄?!”他声色俱厉地质问,阴道撕裂这种词出现在脑子里他简直觉得无比荒谬,更可笑的是罗彦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他扬手又要一拳下去,被人堪堪从后拦住,“谢总!谢总!你冷静点!”陈远仓促跑过来,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把浑身煞气的谢明州拦了下来,无论如何这里是医院,况且如今的境况显然是小少爷的安危更加重要。

  见谢明州还要上手,陈远眼疾手快地把他往后拉了拉,连忙道:“谢总,许医生过来了。”

  谢明州喘着粗气,听言终于松开了手,他转过身看向来人,眼底的戾气渐渐散下去。

  “明州,”许思齐低声道,“大致情况我已经知道了,等手术结束我让人安排把小棠送我那去,你放心,会没事的。”

  谢京棠身体特殊,自性发育起每年都要进行体检,许思齐作为私人医生全程负责,也最了解谢京棠的健康状况。谢明州有多宝贝独生子他是看在眼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自然会尽心尽力帮助小少爷康复。

22  

  从手术结束到转院治疗,谢明州从未感到自己这么沉默寡言过。医护来来回回地忙碌,他只能在一旁干等,直到听见许思齐告诉他谢京棠各项生命体征都已经正常,他才后知后觉地回神。

  “明州,你去休息吧。”许思齐看着谢明州眼底的乌青,轻轻叹道。

  谢明州闻言动了动僵硬的身体,长舒一口气应了一声。

  ——

  谢京棠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这几天,谢明州真是觉得自己的脾气被磨得一乾二净了。看着谢京棠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铺天盖地的疲倦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小兔崽子一意孤行为所欲为,受了教训也不把他的话放在耳里,反倒变本加厉,好像不知道痛一样。

  他谢明州就这么一个血亲,倘若再这样任由谢京棠折腾下去,他根本无法想象下一次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他同样也感到无比困扰,不明白是不是只有让谢京棠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才肯消停。

  第四天谢京棠醒了一会儿,听见声音谢明州还当是错觉,他反应了两秒,抬起头看向病床的方向。谢京棠抬了抬手,似乎是觉得吃力,很快就放了下来。

  “爸爸……”他还很虚弱,声音有气无力。

  谢明州腾地一下起身,他大步走向床边,先是按了铃,才低头看向谢京棠,然而对上谢京棠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他忽然失了音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明州感到谢京棠微凉的手拉住了他,也是那一瞬间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发颤。

  “爸爸……”谢京棠再次叫道,他直直望着谢明州略显憔悴的面容,沉默半晌,他静静地想——  

  原来你也会怕啊。

  他轻轻勾起唇角笑了笑,慢慢松开手闭上了眼。

  ——

  谢京棠短暂的清醒迫使许思齐又安排人给他做了一次检查,报告出来后,许思齐耐心地向谢明州反复确认谢京棠的身体状态。这么久了,他自然清楚谢明州只是看起来平静。作为一个父亲,谢明州有理由谨慎小心,尽管目前他只能从那些正常却冷冰冰的数值上获得心安。

  ——

  第六天,谢明州一如往常推开病房的门。

  然而床上没有谢京棠的身影,输液管被拔了下来,针头滴滴答答地淌下透明的药液。

  看着这副景象,谢明州头皮发麻,他拧眉,粗暴地推开一扇又一扇门,第一次觉得这个病房大得他烦躁。

  好在他在最里面房间的落地窗前看见了谢京棠的身影。

  窗帘被拉开,阳光倾泻而下,谢京棠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听见身后的动静,他缓缓转过身。

  在病床上躺了几天,谢京棠明显消瘦下来,病服穿在身上感觉空荡荡的,他看着谢明州渐渐逼近,却仿佛感受不到谢明州的怒气似的,只轻声叫他:“爸爸。”

  “谢京棠,”谢明州双手死死抓着谢京棠的胳膊,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但手臂紧绷着的肌肉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难道你要把自己折腾死吗?!”他匪夷所思地问。

  “爸爸,”谢京棠淡淡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

  谢明州狠狠闭眼吸了一口气,再听谢京棠说一句话他得被气死在医院,他一把将谢京棠横抱起来,快步回到床边将他放下,“我不是第一天知道你,那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是不是这次好全了,下次你要把自己弄成残废?你图什么?!”

  “我图什么?”谢京棠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他讥讽地问,“爸爸,我图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我想要的自始至终你都知道啊。如果我不这样,你不会知道怕的。”

  听出谢京棠言外之意,谢明州瞪着眼睛不可理喻地看着他,“你……!”

  “别人都会伤害我,连我自己也会……只有你不会……”谢京棠慢条斯理地说着,他撑起身跪在床上,双手一点点往上勾住谢明州的脖颈强迫他低头,他盯着谢明州充满血丝隐含怒气的眼睛,低声道,“爸爸,你要是怕我把自己折腾死,那你就看着我啊……最好把我关起来,时时刻刻看着我。”

  他呼吸很轻,弯着眼笑意盈盈凑上前在谢明州唇上落下一个吻,甚至流连着吮咬起来。

  谢明州浑身瞬间紧绷起来,他低喝:“谢京棠!”

  余光里出现一道身影,谢京棠摩挲着谢明州的脖颈,指尖顿了顿,他斜过视线,慢慢掀眼。

  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谢京棠眸光一凝。不过几秒,他忽然勾起一种嫉妒又玩味的笑,接着他再次扣住谢明州的脖子亲了上去,同时攥紧了谢明州的衣领将想要推开他的谢明州硬生生拉了回来。看着来人的脸色一点点变白,谢京棠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他轻飘飘地收回视线,捧住谢明州的脸颊,亲昵地同他额头相贴。

  谢明州面上凝着厉色,但谢京棠似无所觉,他愉悦地眯起眼,一字一顿道:“谢明州……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以后你身边只能有我。”

  那人仓皇离去,谢京棠保持着笑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23  

  谢京棠松开手没多久医护便进来了,看见谢京棠坐回床上抬手让护士重新扎好针,谢明州像刑满释放一般终于能缓口气,他走出病房,靠在了冰冷的墙上。

  一直以来他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归根结底是拿谢京棠没什么办法的,谢京棠对他何其熟悉,自打心思暴露的这一年来,嘴里的歪理一套接一套,惯能把他堵得头疼欲裂哑口无言。偏偏他狠不下心,他怎么会狠心。他当然也无法容忍谢京棠作践自己,无法在亲眼看见谢京棠折腾到危及性命后还能保持冷静。

  光是流产两个字便能攫夺他的理智,更遑论还有大出血。怒气的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无力与疲惫,他无法理解谢京棠的固执,不明白谢京棠为什么学不会爱惜自己。

  整整二十一年来谢明州自认是溺爱谢京棠的,但哪个自诩优秀的父亲会让孩子受到这样的伤害?在急救室外等待的几个小时里,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父亲的身份是不是失职了。

  谢京棠中途醒的那天晚上他在楼下抽了整整一包烟,到最后夹着烟的手都在抖,那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却脆弱得像刚刚拼凑起来的碎裂过无数次的玻璃瓶。而看见谢京棠敢随意拔掉输液管的针头,那些好不容易消减的恐慌再次不管不顾的席卷了他,他像个困兽焦躁而不解地质问谢京棠,似乎只有声音大些才能遮掩他心里已然有过一次的害怕失去的无措。

  谢京棠一连串明里暗里的话让他意识到,问题绕来绕去依旧离不开横在谢京棠心里执着的、却于他而言荒唐的感情。那是他抗拒提起的,却在经历这些事后不得不直面,是不是他做错了,是不是因为他不肯让谢京棠得偿所愿才会有这一切?

  他反复思考盘问自己,答案显而易见,但他仍然不死心地想要找到别的办法。

  ——

  尽管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但流产毕竟对身体危害太大,谢京棠便待在医院调养,身边专门雇来的护工尽职尽责照顾他,谢明州也算是寸步不离,工作推了大半,剩下的直接让陈远送来处理。

  一连几日,谢京棠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少爷脾气倒越发重起来,问他就说不想看见身边这么多人,嫌烦。

  “爸爸,你陪着我就够了。”

  谢京棠依旧一副平淡的态度,却倔得奈何不得,谢明州跟他对视没一会儿就败阵下来,最后只安排每日到点送餐过来,其他事则亲力亲为。

  晚上睡觉,谢京棠挪了挪位置,对谢明州道:“爸爸,你跟我一起睡。”

  谢明州顿时皱眉,还没说话便听谢京棠又道:“爸爸,许医生应该告诉过你,病人需要保持好心情吧?”他面上带着笑容,静静地等待着。

  饶是多次领教过谢京棠的性子,谢明州还是被他言语暗含的威胁噎得无从反驳,他心里郁了一口气,却只能压回去。

  当晚谢京棠背对着他,握住他手的瞬间他便不可抑制地浑身紧绷起来,他试图抽开手,谢京棠却强硬地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爸爸,你抱着我。”

  掌心下的皮肤透着凉意,尽管谢京棠并没有说别的什么,但谢明州很难不联想到谢京棠身上发生过的一切。

  沉默许久,就在谢明州以为谢京棠已经要睡着时,忽然听见他问:“爸爸,你怕吗?”

  “后悔吗?”谢京棠覆着他的手背,五指慢慢嵌入他的指缝。

  谢明州指节微颤,过了几秒,他突然横过手臂将谢京棠揽在怀里,语气带着几分严厉:“睡觉。”

  ——

  深夜,听着谢明州沉稳的呼吸,谢京棠久违地放松下来,背后的怀抱令他安心又贪恋,纵然是他半逼半就的,但他很轻易就能得到满足。

  过了一会儿,谢京棠轻轻挪开腰间的手,他转过身,在昏暗的月色下注视着谢明州的面容,良久,他触上谢明州在睡梦中依旧紧锁的眉心,一点点抚平。

  确认谢明州熟睡,谢京棠起身,绕过床到另一边拿起了谢明州的手机。他解开锁,点开微信,指尖顿在安闵的名字上。

  几个小时前,安闵发过消息。

  谢明州没有回复,但在他昏迷的那几天里他们有过一次通话。

  谢京棠面无表情地关掉手机。

  ——

  两天后,谢明州因为公司事务不得不短暂离开医院,谢京棠没有多问,他待在病房,下午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见安闵出现在病房外。

  安闵抱着一束花,在谢京棠开门的时候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小棠。”

  谢京棠没有应,他指尖夹着烟在门口站着,目光平静地盯着安闵,直到看见安闵因为他的视线感到拘谨不安才侧过身,“进来吧。”

  谢京棠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安闵将花放在柜子上,不咸不淡道:“谢谢。”

  安闵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他似乎有话要说,却几次都没有开口。

  谢京棠淡淡打量着面前这个和他差不了多少岁的青年,忽然问:“你觉得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看望我的?”

  安闵一滞。他的确没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身份,他只是见不得光的情人,在谢京棠面前哪有什么身份可言。

  “谢明州让你来的?”谢京棠随意问,还没等安闵反应便继续道,“你自己想来的吧?”

  见安闵眼神躲闪,谢京棠了然地挑眉,“你不会是来劝我的吧?”他轻轻嗤笑了几声,目光逐渐变得凌厉,“你想让我放手?”

  一连几句发问显得谢京棠有些咄咄逼人,安闵面上闪过几分犹豫,半晌才道:“小棠……他是你父亲……你不能这样……”他声音很低,明明在说一件正确的事,却没有什么底气。

  看着安闵的模样,谢京棠想起前几天他撞见那副场景时不可置信的表情,戏谑道:“不能怎样,乱伦?”

  安闵眼睫颤了颤。

  谢京棠眯起眼,他吸了一口烟,声音毫无起伏:“就算乱伦,跟你有什么关系?”

  安闵攥紧手心,他看着谢京棠,眸中带着微不可察的挣扎,“我……因为……”他声音断断续续,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只能压抑在心里。

  这样一副矛盾的神情落在眼里令谢京棠瞳孔一缩,他一点点勾起唇角,“哈……”那几乎是一个诡异的笑容,过了几秒,谢京棠终于抬眼看向安闵,明明坐着,却仿佛在居高临下地审视,“你竟然真的喜欢他……你敢告诉他么?”

  此时此刻谢京棠终于卸下了敌意,似乎在他眼里,面前的人根本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不过是一个被情爱蒙蔽了双眼的小情人罢了,因为谢明州从不吝啬,便以为自己有几分能耐,在谢明州那儿有点地位。可谢明州换情人从来都不拖泥带水,倘若知道身边的人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谢明州根本不会留恋分毫。

  谢京棠嘲讽地叹了口气,他站起身,一步步走近安闵。

  明明谢京棠的表情没有什么攻击性,安闵却毫无防备,被无形的压力逼得节节败退,整个人都透着慌乱。

  谢京棠在离安闵半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垂下眼慢慢倾过身,凑在安闵耳边压低声音:“我是他的亲生儿子,你呢,你算得了什么?”他慢条斯理一字一顿,语气带着微妙的不屑一顾,“谢明州可以养你,也可以随时和你断绝关系,但我不一样,他永远都不会不管我,你觉得你有什么可以跟我比?”

  一句一句话如同锋利的刀子残忍地落在心头,安闵怔怔对上谢京棠揶揄又轻蔑的视线,便见谢京棠忽然笑着退开几步,“不如主动和他一刀两断,还能给自己留份体面,你说呢?”

  病房安静得落针可闻,见安闵不回复,谢京棠也不急,他微微偏头看着安闵,指尖的烟一点点燃尽。

  直到门口一道声音打破沉默——  

  “安闵,你怎么在这?”

  谢明州一走进便见里面两个人对峙似的站着,他皱着眉,视线一偏,突然注意到谢京棠手里的烟,“谢京棠!”他脸色一下子冷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谢京棠身边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谁准你抽烟的?!”

  他竟然不知道谢京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眼下身体还没养好就敢乱来,真是嫌命长了!

  “那怎么办啊爸爸,”谢京棠抬起头,笑道,“烟、瘾、犯、了。”

24  

  谢明州脑子一团乱麻,他掰开谢京棠的手把烟抽出来扔进垃圾桶,他已经不想再跟谢京棠争论什么,谢京棠强成这样,不愿意听的就算把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听,但他根本无法视若无睹,“谢京棠,你就不能消停点,让人省点心?!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还在养身体!”

  “我说过了啊,你看着我不就好了。”谢京棠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是你要去公司的。”

  谢明州简直无话可说。

  “不过现在看起来还是爸爸你的私事比较重要,不处理一下吗?”谢京棠视线看向安闵,神色淡下来,“况且我在医院的事,没必要让外人知道吧?”

  谢明州沉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冷硬:“安闵,你先回去。”

  “……”安闵苦笑着点了点头,他艰涩地开口,“好。”

  ——

  门被关上,谢京棠走近谢明州,垂眼轻声道:“你跟他断了好吗?”

  谢明州默然地看着他。

  “他有哪点好?他能做的我不也能做吗?”他伸手理了理谢明州的衣领,“还是说……你嫌弃我?”

  “爸爸,你嫌弃我吗?”他像是找到问题根源似的不断地发问,“嗯?因为我跟别人做了,怀孕了,你嫌弃我了?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这样了,以后我都是你的,你想对我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吗?”

  谢明州眉头拧得更紧,此时此刻他不由得想起昨天许思齐同他谈完谢京棠的身体状况后,委婉地提醒他或许该给谢京棠找一个心理医生。那个时候他虽然考虑过这件事,但并未下决定,然而眼下面对谢京棠荒诞的问题,加之近来发生的一切,足够他抛除犹豫。

  除开谢京棠喜欢他,正常人谁会做出那些近乎病态的事情?他至今依旧无法想象谢京棠是怎么想到用怀孕流产来逼他的,他闭了闭眼,“谢京棠……”

  “爸爸,你想让我看心理医生?”谢京棠打断了他的话。

  那双洞悉一切的漆黑眼瞳清晰地映出了谢明州怔愣的神情。

  谢京棠能猜到谢明州的想法也不是没有缘由,或者说,正是因为他向许思齐提了一个问题,才会让许思齐提醒谢明州。

  ——

  “许医生,我以后应该不能怀孕了吧?”

  一次例行的检查,谢京棠看着许思齐调好仪器,面不改色地问道。

  短短的一句话,却足以让许思齐反应过来谢京棠的言下之意。

  他是故意的。

  他如此冷静地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就为了断绝以后怀孕的可能性,仿佛他伤害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轻易便能碾碎的蝼蚁。

  “小棠……?”许思齐的神情里透着惊异与复杂,他不敢置信,面前这个算是他看着长大的青年竟然是故意而为之。

  “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谢京棠盯着他。

  “……”

  许思齐无法理解,但还是慢慢点了点头。

  ——

  看着谢明州凝重的神色,谢京棠轻轻笑了笑,只是眼底看不出一丝笑意。他伸出手拥住谢明州的腰,亲昵地靠在谢明州肩颈处,“爸爸,你在我身边,我就是正常的,我不需要看医生。”

25  

  请心理医生的事最后不了了之,照谢京棠的话,他根本不会配合,做什么都是徒劳。

  直到出院,谢明州还跟紧绷的弦似的,生怕谢京棠再闹出什么事儿来,但谢京棠却比他想象的安分,在家休息了两天便如常去了学校。只不过因为谢明州心里始终有根刺卡着,他没有再让谢京棠住校,除了偶尔公司事务脱不开身外,其他时候都是亲自接送。

  ——

  下课后,谢京棠不出意外地被罗彦君堵了路,他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罗彦君,问:“怎么,有事?”

  谢京棠转院后,罗彦君不知道他具体去了哪,因而也无从探望。一连这么多天没见到谢京棠回校,问谢京棠往日交好的朋友也得不到消息,但他明白,从他导致谢京棠流产起,这段关系再不可能有所挽回。

  他百思不得其解,“到底为什么?”

  因为是最后一节课,教室很快空了,谢京棠静默了几秒,像闲聊一般轻描淡写道:“我利用你怀孕,目的达到了。这段时间我们谈也谈了,床也上了,你让我流产,算是扯平两清。以后除了学业上的事,没必要再牵扯别的,这就是我想说的。”他说完这句话便收回视线,和罗彦君擦身而过。

  手腕处传来一道拽力,谢京棠一停,没过一会儿,罗彦君深呼了一口气,渐渐松开手。谢京棠轻笑一声,迈步离开。

  ——

  上了车,谢京棠隐约嗅到了一丝烟味,他坐在副驾,顺手拉开储物格,里面躺着烟盒和打火机,他静静瞧了一眼。

  谢明州正要启动车,脖颈忽然被勾住,谢京棠凑了过来,贴着他耳边明知故问:“爸爸,抽烟了?”他说着将烟盒取了出来,单手挑开拿了一根烟。

  谢明州皱眉将他的手拨开,谢京棠却又摸到了打火机。察觉谢京棠的意图,谢明州声音冷厉下来:“谢京棠。”

  谢京棠把玩着手里的烟,靠在谢明州肩上,“爸爸,不想我抽吗?你不抽我就不抽,怎么样?”

  谢明州没有回话。

  “烟有什么好抽的,”谢京棠笑意盈盈,他掰过谢明州的下巴,望进谢明州的眼睛,“我们一起戒了不好吗?”

  谢明州不为所动,“松开。”

  “……”

  谢京棠笑容一点点淡下来。见谢明州试图挣开他,他忽地用劲扣住谢明州后颈,上半身几乎倾了过去,压着谢明州吻住他的唇,手也不安分地从谢明州衣服下面伸了进去。

  几乎是瞬间,谢明州按着谢京棠的肩膀就要推开他,却听谢京棠道:“爸爸,你可要想好了。你猜猜你现在把我推开,我又会做出什么事?”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

  谢京棠再次吻上来的那一刻,谢明州的呼吸变得沉重,他一把攥住了谢京棠在他腰间乱碰的手腕。

  他的退让是有限度的。

  但这点退让足够让谢京棠得寸进尺。他轻轻咬住谢明州的唇,再用舌尖一点点舔舐,直到唇齿间沾满彼此的气息。

  相互贴合的皮肤翻涌着几分燥热与酥麻,谢京棠微眯着眼,呼吸有些紊乱。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松开。看着谢明州隐忍的面容,他眸色晦暗,哑着嗓子道:“爸爸……湿了,回去操我好不好?”他握住谢明州的手,发现根本拽不动后,也不再强迫他,只轻声说:“想被爸爸操。”

  谢明州再忍无可忍,“坐回去!”

  谢京棠被猛地推了一下,他跌在座位上,谢明州已经启动车踩了一脚油门。

  真他妈的疯了。

  谢明州阴着脸盯着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得发白,手臂上清晰地露出了几根青筋。

  ——

  回到家父子俩面色恢复如常,像无事发生般。

  直到晚上,谢明州正准备休息,谢京棠忽然推门而入。

  谢明州看着他,下意识地拧眉。

  谢京棠倒故意看不明白谢明州的眼神,他一步步走近,上了床在床上跪下来,“爸爸,你不愿意做,我给你舔好不好?”他伸手触上谢明州睡袍的腰带就要解开,下一瞬却被谢明州强硬地抓着手腕反剪在身后。

  谢京棠挣了两下没挣开,他索性不挣了,仰起头道:“爸爸,我会把你舔舒服的。”

  谢明州烦躁得不行,他哪里受得了谢京棠满嘴胡话,整个人像是如临大敌,终于在谢京棠想再次开口的时候提前打断他:“你闹够没有?”

  “闹?”谢京棠笑了笑,“怎么能是闹呢,爸爸,我就是想跟你做,你不愿意,我也没逼你啊。”

  谢明州额头突突地疼,他顿时松开谢京棠,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卧室。

  隔着墙,谢京棠听见旁边客房关门落锁的声音。

  他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后,他撑着床面下来,不紧不慢地走到客房门口敲了敲,“爸爸,开门。”

  里面没有动静,但他知道谢明州听见了。

  等了一分钟,谢京棠抱臂站在原地,冷不丁道:“谢明州,我肚子不舒服。”

  “……”

  没过几秒,屋内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打开门看见谢京棠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谢明州就知道这小兔崽子耍着他玩儿呢,门还没来得及重新关上,谢京棠便上前拥住了他的腰。

  “这也不那也不,那爸爸你说怎么办。”谢京棠下巴抵在谢明州胸口,他脸上一副状似苦恼的神情,几乎让人信以为真。

  谢明州还是不说话。

  “难道我去找别人你就满意了,你放心啊?”他弯着眼睛笑,手停在谢明州下腹,“刚刚我已经自己弄过了,很湿了,只要你硬,就能直接插进来,爸爸,我会让你很爽的。”

26  

  房间内陷入了很久的死寂。

  望着谢明州无动于衷的模样,谢京棠神色渐渐淡下来,他松开手朝后退了一步。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颤着肩膀嘲讽地低笑,又像是叹息,“做爱这种事,是谁有那么重要吗?等你习惯了就好了,”他偏着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真的,爸爸,时间久了你会习惯的。”

  “你要我怎么习惯?!”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说着一颗一颗解开自己衣服的扣子。

  “谢京棠!”谢明州咬牙猛地抓住了谢京棠的肩膀。

  “……”

  肩膀处的力道大得让人无法忽视,谢京棠不由得顿住了解扣子的动作,他指节微蜷,松开衣襟。

  如今这样似乎也没什么意思,谢明州还是像个蚌一样,撬开一点缝又紧紧合上了。

  谢京棠面无表情地垂下胳膊,视线落在半空。

  ——

  见他停下了,谢明州收回手,朝后退了一步。

  谢京棠回过神,道:“爸爸,我可以等,一天、一周、一个月?一年不行,那太长了,爸爸,你不能总是让我等啊。”

  谢明州没有看他。太多次面对谢京棠的固执,他几乎感到了麻木。他靠在墙壁上,疲惫地闭上了眼。

  谢京棠叹了口气,“好吧,不说这个了,说点别的?”他转移话题问,“你那小情人还在联系你吗?”

  谢明州没有回答,似乎无论谢京棠说什么他都打算沉默。

  谢京棠像是也没打算等到回答一般,他径直越过谢明州去房间里面找到了谢明州的手机,在联系人里翻到了底,没有安闵的名字。他挑了挑眉,心情稍微缓了一点。看谢明州还站在原地,谢京棠放下手机走到谢明州身边,微微踮脚抱着他亲了亲他的唇角,“爸爸,晚安,你休息吧,我回去了。”说完他转身便走了,出去时顺手带上了门。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远,谢明州目光滞在禁闭的房门上,唇边尚有余温,却令他如此不安。

  在床边坐下后,谢明州沉着肩陷入久久的思虑。然而越想心中越是郁结,他心烦意乱地按着额头,眼底渐渐出现血丝。

  直至夜半,他还是这样一动不动地枯坐着。

  ——

  次日早上送谢京棠去学校,谢明州在停车场等了几分钟,谢京棠才姗姗来迟,他上了车,提着手里的计算机包晃了晃,“爸爸,你忘带了,我放后面了。”

  谢明州看了一眼,谢京棠手上那台是备用,之前带回来就一直留在了家里,“嗯。”

  一路上二人缄默不言。

  傍晚离开公司前,谢明州临时打开那台备用计算机传了一份文件,传完后,他忽然动作一顿。

  桌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视频档。

  他所有的应用都分类放在了文件夹里,桌面上的东西非常少,因此这个视频档的出现显得异常突兀。

  谢明州心头一跳,迟疑一瞬后,他点开了视频。

  入眼的画面非常昏暗,房间里窗帘徐徐飘动,细弱的光渗进来,隐隐勾勒出一个跪在床上的身影。

  谢明州瞳孔微缩,一眼认出来那是谢京棠。

  一道沉闷的、锁链拖动的声音乍然从扬声器传入耳中,随之而来的是长鞭在空中划过的凌厉风声,中间夹杂着谢京棠压抑在喉间的闷哼。

  谢明州心口一刺,脸色异常难看。他在暂停键上停留了许久,最后还是硬生生看完了整个视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着看到最后的。在这几分钟里,他不由得想起因为这些伤经历的那次吵架,同样也无法忘记谢京棠字字句句背后透着的倔强。视频中途,房间开了灯,他也因此清晰地看见条条道道鞭伤是怎么出现在谢京棠胳膊和肩背上的,那些红而长的棱印再次映入眼中,远比想象的刺目。偏偏谢京棠冷汗都冒了出来,却还是一直咬牙扛着,到最后他甚至极为淡漠地看向了镜头的方向。

  那眼神谢明州太熟悉了,是谢京棠骨子里不可能摒弃的决绝,仿佛他所有的抗拒都是一场过眼烟云的笑话。该说不愧是谢京棠,他清楚自己无法接受,更不可能愿意看到,他知道这个视频会让自己痛苦愤怒。

  谢京棠说着没有逼他,却无时无刻不在逼他。

  直到整个屏幕待机黑下去,谢明州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喉中的哽塞。无法言表的惶然在一瞬间铺天盖地地侵袭了他,他闭上眼,十指深深陷入发间,指尖微不可察地发着抖。

  ——

  手机铃声在旁边响了许久,谢明州恍惚回过神。看见是谢京棠来电的瞬间,他一怔,像是被一双长着尖利指甲的手抓着心脏猛然拖入现实。身体僵硬得一动不动,在来电断掉的前一秒,他才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

  “爸爸,你看过了?”提出这个问题时,谢京棠明显感到电话那边的呼吸一滞。

  “其实也没什么,”他淡淡道,“毕竟你已经看见过那些伤了,无非就是过程而已。”

  “谢京棠……”谢明州沙哑地叫他的名字。

  “还有几个没传给你,你要看吗?”

  “……”

  意料之中的沉默。

  “爸爸,”谢京棠笑了一声,“你知道那天血流出来是什么感觉吗?我跟他说分手,他不愿意,然后把我带到公寓里用鞭子打我,比你打我的那一巴掌疼多了。那个孩子是在床上做没的,虽然我不可能把那东西生出来,但毕竟是块肉,肉从身上掉下来怎么会不疼呢?”

  谢明州死死攥着手机,骨节泛白。

  “后来他出去了,我摔在地上站不起来,就那么一直坐着,一直流血。手和腿都在发麻,肚子是冰的,以前好像没有那么冷过,感觉像要死了一样。他过了几个小时才回来,那个时候我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你说我要是就那么死了……”他停了下来,忽然道,“爸爸,你觉得难受吗?”

  “那个时候你又在哪呢?跟你那小情人待在一起吗?”谢京棠又笑了一声,却多了几分无奈,“听着竟然还挺正常的,我身边不是你,你身边也不是我。”

  谢明州长长呼出浊气。

  “第一次跟他上床那天我给你打过电话的,你没接,那就算了吧。虽然如果你接了,结果可能会不一样。”

  谢明州想起前不久他的确错过了谢京棠的一通电话,后来他回拨过去,谢京棠同样没有接。好似错过是从一开始就定好的路。

  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谢明州的眼睛有些胀痛。

  ……

  自始至终没有听见谢明州说话,谢京棠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他低声叹道:“爸爸,你来接我吧。”

  谢明州扶着额头,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竟然艰涩到发不出一个音。

  “不来吗?”谢京棠等了一会儿,只能听到耳畔的呼吸声,“好吧。”他按了挂断。

  这通电话到头来竟然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独白。

  ——

  外面忽然响起沉重的闷雷,呼啸的风吹得玻璃不断震动。谢明州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他抬眼看向窗外,视线正正撞上一道一晃而逝的闪电。

  天色完全黑了,谢京棠这个点是没有课的,他让自己去接他,他又在哪呢?

  半晌,谢明州隐约回忆起一个地方,一家商场,在那个视频里的窗外出现过。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谢明州匆匆拿着钥匙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迈出的步子竟然有些踉跄。

  ——

  在走廊里遇见谢明州快步远去的身影,陈远喊了一声:“诶,谢总,天气预报说待会儿有暴雨,拿把伞再走吧?”

  “不了,谢谢。”

  ——

  离得不算近,开车起码要半个小时。等红灯的时候,谢明州说不清自己是焦虑更多还是逃避更多。天空很快下起了大雨,雨滴从窗外落在手臂上,他顾不得关窗,任由那些雨滴飘了进来。

  二十分钟后,那家商场的标志性建筑映入眼帘,夜晚霓虹灯已经开始闪烁,却在愈发猛烈的雨中显出了几分朦胧。

  暴雨倾盆,雨刮器开到最大文件,视线却依旧被劈里啪啦急切而下的雨遮蔽着。车前窗湿雾蒙蒙,窗外车轮滚过水滩带起的飞溅的水声无端变得刺耳起来。到了十字路口,行人车辆挤在了一起,车速不得不慢下来。在等待的这几十秒里,四面八方的喇叭声不断涌入耳中,拥堵的道路令人无比烦躁,谢明州这才关上车窗,转向灯的“嗒、嗒”声却因此在狭小沉闷的空间里显得更加清晰。直到离开那个十字路口,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还是阴魂不散地萦绕在他脑海里。

  ……

  终于在路边停好车,谢明州握着方向盘,却始终没有下车。他点了一根烟,抵在嘴边吸了一口。车窗上映着他不停颤抖的手。

  谢京棠真的在这里吗?

  他找得到他吗?

  一旦他真的踏出那一步了,那可真是他自己任由谢京棠把他拽入泥沼的。

  种种疑虑在心中过了一遍又一遍,直至烟燃尽,谢明州深吸了一口气,他一把推开了车门,冒雨朝着估计的方向前去。

  与打着伞小心走路的行人截然不同,谢明州走得仓促,他越过熙攘的人群,凭着身高左顾右盼寻找谢京棠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拐角,忽地顿住了脚步。

  谢京棠正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路灯下,他身形单薄,任由飞溅的雨水浸湿了裤脚。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掀眼看向站在不远处浑身狼狈的谢明州。

  谢明州还是穿着早上走时那身西装,只不过凌乱了许多,领带也歪了。他身形高大,这一路过来不少人都投来了奇怪的眼神。

  纷杂的雨落在耳畔,隔着重重雨幕,谢京棠顿了几秒,才迈步缓缓走近谢明州。及至谢明州身前,他抬高胳膊替谢明州遮雨,声音不高不低:“怎么不打伞?爸爸,小心淋感冒了。”

  雨水不断从发梢上滴落,谢明州红着眼看着谢京棠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抹掉他额头上的雨。

  谢京棠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他单手抚过谢明州的脸颊,又探了探谢明州脖颈处的体温。

  很冷。

  他保持着撑伞的姿势,凑上前蜻蜓点水般在谢明州唇上落下了吻,“爸爸,回家吗?”

  ——

  回去的路上谢明州变得更加沉默,到了家里,他一语不发地进了浴室。

  里面传来水声,谢京棠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后,慢慢脱掉了所有衣服。在谢明州穿着睡袍打开门的时候,他抬腿越过堆栈在脚下的衣服,赤裸着站在谢明州面前,“爸爸,做吧。”

  谢明州一身冷气,他垂眼失神地看着谢京棠依偎在他怀里的模样。肩颈处落下密密麻麻的亲吻,湿热的感觉令他不免浑身紧绷起来。不过一会儿,谢京棠微弯膝盖就要跪下来,谢明州脸上出现一丝裂痕,他一把拉起谢京棠按在墙上,低头猛地咬住了谢京棠的喉咙。

  “唔!”谢京棠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谢明州就此停住了动作,也渐渐松了口。谢京棠一怔,他触到谢明州的手,安抚般轻轻摩挲了几下,然后带着那只手探入了自己身体,“爸爸,你弄我吧,如果我疼了会告诉你的。”他手上用了劲,强行将谢明州想要收回去的手拽了回来。

  “……”

  ——

  被抱到了床上,谢京棠搂着谢明州的脖子,双腿挂在谢明州臂弯,他半蹙着眉,夹紧体内的手指。在谢明州面前他很容易动情,女穴很快湿得黏腻,阴茎也半硬,“爸爸……”他低低地唤着,微微抬腰让谢明州进得更深。只是体内的手指依旧不紧不慢,甚至连力道也很轻。

  手上濡湿的感觉令谢明州头皮发麻,他屏着气僵滞地想,这是谢京棠想要的,他会给。

  太过轻缓的抽插令小腹传来阵阵酸胀与空虚,仅仅两根手指无法让谢京棠满足,他呼吸紊乱,难耐地微仰起头,声音里夹杂着喘息,“爸爸……再重一点,小逼好痒……唔……”

  迎着刺眼的光他看不清谢明州的神情,只能感到那处软肉被指腹碾了过去,他腿根一抖,勾着谢明州的脖颈往下艰难地亲他,“爸爸,够、够了,你操进来,要……要吃爸爸的鸡巴……呜呃!”

  不知哪个字刺激了谢明州的神经,体内两根手指蓦然进得很深,谢京棠禁不住缩了一下,身体涌出更多的性液,“求你了……爸爸……”他缓了一口气,“爸爸,操小逼……”

  谢明州面上夹杂了些微的怒气,“闭嘴。”

  谢京棠毫不收敛,他松开搂着谢明州脖颈的手,绕过双腿将两瓣阴唇朝外掰开,露出下面吞吃着手指的窄小入口,“爸爸,你进来吧,我真的受不了了……”想要被填满的渴望渗透了肢体,谢京棠满脸红润,身体已经完全打开了,连阴茎都在没有抚慰的情况下一点一点地流精,而这仅仅是因为谢明州的手插入了他的女穴。

  黏腻的液体顺着指根流了出来,身下这具强烈需要爱抚的身体湿得一塌糊涂,谢明州单手撑在谢京棠耳侧,胳膊上青筋暴起,却始终没有再进一步。

  “爸爸……爸爸,我爱你,”谢京棠不知什么时候哭了出来,他低声哀求,“我爱你,你爱我一点好不好?”

  谢明州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才算爱,理智的防线一点点崩溃垮塌,他慢慢抽出手,目光紧紧注视着谢京棠盈满泪水的眼睛。片刻后,他妥协般沉出一口气,而后掐着谢京棠的腿根,阴茎抵着湿淋淋的女穴缓缓沉入。几乎是同时,谢京棠蜷缩着脚尖发出一声呻吟,他皱眉夹紧体内的性器,嘶哑地叫道:“爸爸……”

  谢明州无法再维持自己的表情,他低下头,唇瓣极为隐忍地在谢京棠通红的眼角碰了碰。他将谢京棠抱了起来,坐在床边。意识到自己背对着谢明州坐在他怀里,谢京棠挣扎了几下,两只手腕却被谢明州反剪在身后用领带绑了起来,他有些慌乱,“爸爸,你别这样,我不要……呜……!”身前阴茎被握住,谢京棠浑身一颤,他敏感地夹住腿,不免低鸣起来。

  前后夹击的快感令谢京棠顾不得其他,他小腹抽搐着,没两下就在谢明州手里射了出来。高潮过后,谢京棠浑身无力地坐在谢明州怀里,他后仰着脖子,失神地发出一声又一声绵长的喘息,“爸爸……”

  谢明州双手从谢京棠腿下伸过去,他将谢京棠合拢的腿掰开,小臂托着谢京棠的大腿一次次抬起落下。谢京棠整个人几乎是凌空的,交合处随着抽插溢出了白沫,身体被撑开撑满,殷红的穴肉贪婪地吞吐着粗硕的阴茎,因为再次的情动分泌出了更多的淫水。

  谢明州不轻不重地咬住了谢京棠的肩膀,阴茎被湿热紧致的内壁包裹着吸吮,他低哑地喘了一声,鼻梁上隐隐浸出了汗意。

  谢京棠这会儿也顾不得背对着谢明州的事了,密密麻麻酸痒的快感堆聚起来,如电流般窜上了尾椎,激得他含着阴茎的穴肉轻微地痉挛。他意识昏沉地呢喃了一句,谢明州听不太清,问:“你说什么?”

  “我是……是爸爸的小荡妇……小逼好痒……求爸爸操……”谢京棠喘着气,话音刚落,体内的阴茎进到一个可怕的深度,他尖叫起来,“爸爸!”

  谢明州简直要疯,小兔崽子嘴上没大没小,都他妈的跟谁学的。

  汗水顺着肌肉虬结的臂膀落了下来,谢明州被夹得差点射了,他粗沉地呼吸,梏着谢京棠的腰往胯间按,有些失了轻重地肏弄起来。

  抽插的频率渐渐变快,女穴被阴囊撞得微微泛起麻意,谢京棠呜咽着,被捆在背后的手毫无章法地抓着谢明州的腰腹,他呼吸越来越急促,腿根开始发抖,“爸爸……啊!要、要……呃……”濒临高潮,谢京棠有些受不了,试图抬起身体,下一瞬被腰间的手猝然按了回去,阴茎再次破开湿软粘腻的女穴,他浑身一滞,剧烈战栗着喷了出来,“爸爸……”他像条缺水挣扎的鱼一般大口喘着气,纤长的眼睫不停地发颤,小腹因为高潮而频繁紧缩,整个人完全瘫在了谢明州怀里。

  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痉挛收缩的内壁逼得谢明州忍不住喘息,他眉峰蹙着,抬起谢京棠的身体。

  体内阴茎勃动,是要射精的前兆,察觉谢明州抽身的动作,谢京棠仓皇道:“爸爸,射里面……求你了,射里面……呜……”脑海中乍然一片空白,谢京棠有些发晕,汗湿的发贴在他的脸颊上,显出几分凌乱。

  白色浊液顺着泥泞媾和的下体缓缓流出来,被束缚着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谢京棠忍着身体的酸软触碰到谢明州的脸颊,依恋地蹭了蹭他的下巴。

  再次上了亲儿子这件事让谢明州觉得自己也无药可救了,他将谢京棠拥入怀里,低下头慢慢闭上了眼。

27  

  晨间,谢明州被怀里的动静惊醒,下意识地皱眉:“做什么?”

  “爸爸,我就是想抱你,你别紧张。”谢京棠声音略带沙哑,他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又道,“况且……有第一次你还怕第二次不成?”他心情似乎很好,抱着谢明州的腰又往他臂弯挪了挪,整个人像要挂谢明州身上似的,贴得不能再近。

  昨晚谢京棠不知收敛地闹腾,最后非得攥着腕子按在怀里才肯安生,他倒是睡得好,谢明州却失眠无法入睡。到大半夜,谢明州烦躁地坐起身,他心里一团乱麻,根本静不下来,但事已至此,他也明白做什么都不可能有所改变。窗外月辉洒进来,谢京棠安安静静睡着,眉眼看着都乖顺了许多,半梦半醒间察觉身边空了,迷迷糊糊地找他,摸索到他的手腕又轻轻叫他爸爸。这一番下来,谢明州差点产生了错觉,似乎这几个月来的荒唐从未发生过。

  ——

  “爸爸……”谢京棠半撑起身凑近谢明州,亲完下巴亲脸。察觉唇边落下的呼吸,谢明州回过神,他下意识地别开脸,半途却顿了下来。

  谢京棠弯起眼睛,他又凑近些许,捧着谢明州的脸颊,小心翼翼地亲吻他的唇瓣,“爸爸,我爱你……”他慢慢啄吻,还带着黏糊的鼻音,像只餮足撒娇的猫。

  “……”谢明州抬起胳膊,虚环住谢京棠的肩膀,他垂下眼,“起来。”

  “哦。”谢京棠笑眯眯地挪开,他跟着谢明州起身,洗漱的时候挤在了谢明州身边。

  镜子里多出一个身影,谢明州有些沉默,偏头看了谢京棠一眼。谢京棠眨眨眼睛,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无辜问道:“怎么了?”

  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不再充满讥讽,也没有丝毫阴戾。

  谢明州移开视线。

  把亲儿子当情人待对他来说始终荒诞无比,但他是真的无可奈何了,他无法任由谢京棠满不在乎的不把自己当回事。

  如果能让这一切结束……

  谢京棠要,那他就给。

  ——

  临到校门口,谢京棠解开安全带,偏过头道:“爸爸,晚上我要跟同学出去,结束了你来接我?”

  “去哪?”谢明州微微皱起眉。

  “吃饭,就在附近。”

  谢明州静了一会儿,道:“不准喝酒,听见没?”

  “嗯,”谢京棠答应得很快,他倾过身又在谢明州脸上亲了亲,浅浅笑道,“那我走了。”

  脸颊尚有余温,谢明州沉出一口气,他轻轻点了点方向盘,直到谢京棠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重新启动车离去。

  ——

  晚上吃完饭后,谢京棠站在走廊发了一会儿呆,身后包间传来阵阵嘈杂的说笑声,他趴在栏杆上,抬手碰了碰自己微热的脸颊。

  没忍住……本来以为应该没什么,毕竟以前喝的比这多也没怎么醉,谁知道今天两杯下去就上脸,人也有点晕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谢明州刚刚发的消息,已经在楼下了。

  包间的门被推开,一行人从里面走出来,谢京棠磨磨蹭蹭跟在他们身后,慢吞吞地想着待会儿该怎么解释。

  “学长,真不去啊?”前面一个男生突然回过头大声问道。

  谢京棠抬起头,笑说:“不了,你们去吧。”他们计划是吃完饭去酒吧,谢京棠应了吃饭的场,酒吧是不可能去了,真去了,怎么交代……

  前面苏婉突然回头戳了戳谢京棠的手臂,又朝外面指了指,“京棠,那边,是你爸爸吗?”

  谢京棠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隔着玻璃窗,谢明州正站在路边上靠着车静静等着。像是感到有人看他,谢明州朝这边看了过来。

  “嗯,”谢京棠微弯眼睛,“我们很像吗?”

  “啊……就是乍一看很像,看多了好像又没那么像了……”

  谢京棠闻言低笑起来,“很多人都这么说过,”他再次跟谢明州对视了一眼,“那我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

  “好,你去吧。”

  ——

  下过雨,夜里的风泛着丝丝凉意,谢京棠走到谢明州身边时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爸爸。”他这几步过来看着飘飘乎乎的,再离得近了,谢明州才注意到谢京棠略微酡红的脸颊,人看着倒还算清醒,但显然是喝过酒了,他脸色冷下来,“谢京棠,我是不是说了不准喝酒,你又……”

  谢京棠捂住谢明州的嘴,悄声道:“爸爸,我开心才想喝的,就两杯红酒……我也没想到,以前都没这么晕……”

  出院才多久,身体都没养好,还敢喝。谢明州拧眉又要说话,谢京棠五指忽地扣住他的手,含混呢喃着:“没有下次了,爸爸,不骗你了……”

  来来往往都是人,谢明州有些不自然地退了一步,他微微挣开了手,脱下外套搭在了谢京棠身上。

  谢京棠一顿,倒也没在意,他将身上还带着体温的外套拢了拢,见谢明州还皱着眉,问:“爸爸,你生气了吗?”

  ……

  “爸爸?”

  “没有。”

28  

  回去时谢京棠因为有些头晕就趴着小憩了一会儿。直到车驶入停车场,谢明州余光忽然注意到谢京棠正盯着半空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停好车后下车,绕到副驾打开车门,谢京棠还在座位上迷迷糊糊地不想动,眼睛半阖着,声音也瓮声瓮气的。

  往日倒也不是没见过谢京棠醉酒,但以谢京棠的酒量,不至于两杯红酒就能晕成这样。谢明州探了探谢京棠的脸颊,有些发烫,“谢京棠你老实跟我交代,到底喝了多少?”

  谢京棠身上还披着谢明州的外套,他反应了一会儿,用外套把自己蒙住,只露出半个脑袋,“爸爸,你别凶我,你凶我我不会听的。”

  谢明州眉头一跳,他自认刚才没有哪个字语气重了,“我怎么就凶你了?”

  “那你怎么不信我。”

  还委屈上了。

  小王八蛋喝醉了不讲理的毛病真是越发明显。

  谢明州揉了揉眉心,想想算了,喝醉能听懂人话已经不错了。他俯下身,伸手正准备把谢京棠抱起来,谢京棠却挣扎开往里挪了挪,像要粘在座位上似的,谢明州见状无可奈何道:“行,我信,赶紧起来,想在车上过夜还是怎么的?”

  谢京棠这才满意了,他转过身,伸腿轻轻碰了一下谢明州的裤脚,“爸爸,背我回家。”

  “……”

  谢明州没有动作,谢京棠也不急,只是仰着头认真看着他,瞧着竟然还挺乖。

  和谢京棠对视半晌,谢明州头疼道:“谢京棠你要是下次再敢喝成这样,就……”

  就怎么呢?

  难不成这么大个人还像小时候一样罚站不成。

  谢京棠现在是打也打不得说也说不得,性子比以前倔,脾气比以前大,甚至都不摆明面儿上,他要一个不小心把这祖宗惹毛了,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半途卡壳,谢明州再多说不出什么,他在谢京棠的眼神下败阵下来,转身背对着谢京棠蹲下身。背上很快一沉,谢明州托住谢京棠的大腿,“搂好。”他站起身,顺手关上了车门。

  谢京棠搂住谢明州的脖颈,他打了个哈欠,眯起眼亲昵地贴了贴谢明州的脸颊,安静了下来。

  四周静谧,几分钟的路程似乎被拉长,谢明州隔着衣服感到谢京棠规律的心跳,不由得沉入思绪。上次背谢京棠是多少年前了?记忆太过遥远,谢明州想不起来,却觉得背上的重量一如既往的轻。

  谢京棠小时候不长个儿,和同龄小孩待在一起要矮一截,胳膊和腿也摸不出几两肉,瘦得像是他谢明州亏待出来的。好在青春期后,谢京棠身高猛窜,养一养的体质也渐渐好点了,但要是有个什么,像这次医院躺那么些天,又跟温室里的花似的蔫了,精贵得磕碰不得。

  谢明州视线往下,身前垂着的两只胳膊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也因此更加清晰,缘由还跟他脱不开关系。有时候他不禁想他是不是跟谢京棠犯冲,不然怎么好好的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但事到如今,死局是谢京棠布的,路是他自己选的,硬着头皮也得走。

  ——

  临到家门口,谢京棠下巴搁在谢明州肩上,他微微偏头,看着谢明州侧脸的轮廓,状似不经意地发问:“爸爸……如果我想要你喜欢我,你会吗?”

  钥匙插入门锁,却没有再动。

  沉默了好一会儿,谢明州也没有回答。

  在黑暗里谢京棠无法看见谢明州的神情,他抿起唇,渐渐收紧胳膊,“没关系,现在这样也很好了。”他往前凑亲了亲谢明州的唇角,垂下眼轻声道,“反正……你是我的。”

  “……”

  ——

  许是酒精作用,谢京棠沾床就睡着了。谢明州关了灯,在床边站了半天才坐下。耳畔的呼吸渐渐平缓,他低头看向谢京棠,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好一会儿,才落下轻轻摸了摸谢京棠的头发。

29  

  “你不要我,我就找别人了。”

  “爸爸,你真的想我这样吗?”

  “我被人玩死你也不管吗?”

  “你不想看我这样,那你喜欢我好不好?”

  “人本来就很贪心,爸爸,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喜欢我啊?”

  耳边充斥着谢京棠的声音,猩红的血不知从何处蔓延至脚下,谢明州一愣,他抬起头,眼前的景象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谢京棠垂着胳膊坐在地上,身下全是血。

  那些声音愈发虚弱了,地上有更多的血涌入了视线,谢京棠那双漆黑的眼睛静静盯着谢明州的方向,过了片刻,他不解地发问:“爸爸,你怎么……还在那儿站着?”他手中握着一条长鞭,似乎因为得不到响应,他慢慢抬手,将鞭子缠在了自己腰上,越勒越紧——  

  “谢京棠你敢!”

  乍然从梦中惊醒,谢明州一身冷汗,他恍惚了半天,直到四肢的麻意逐渐散去,他才反应过来那是梦。谢京棠现在在房里好好睡着呢。

  “……”

  谢明州深呼出一口气,他沉着脸慢慢坐起身,按住钝痛的额头缓了会儿神。房间没有关窗户,夜风灌进来让他冷静了不少,他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一点,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过去这一个月,他鲜少放松下来,一闭眼几乎全是谢京棠那些不管不顾的话,他甚至会像刚才梦里那样无法控制地想象谢京棠浑身是血跌在地上的画面。虽说谢京棠现在肯消停了,可他怎么也不敢有底,横竖都不舒坦。他是真看不得这崽子又折磨他又折磨自个儿。

  谢明州越想心里越硌得慌,他被这梦弄得余悸未消,正准备出去抽根烟,门口突然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谢京棠?”

  “爸爸,你醒着啊。”

  “做什么呢大半夜不睡觉?”

  谢京棠三两下爬上床钻进被窝,挪到了谢明州手边,“爸爸,你怎么不陪我。”他刚才酒醒,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没有人,开了灯才发现睡在自己房间,想也没想就来找谢明州。这会儿往谢明州旁边一躺,手却不安分地摸到谢明州腰上,“爸爸,你睡不着吗?”

  谢明州心说我睡得着就有鬼了,他一把按住谢京棠在他身上作乱的手,“要睡就赶紧睡。”

  谢京棠哦了一声,没了动静。借着昏暗的月光,他静静注视着谢明州的面容,眉心紧锁,似乎在沉思什么,他迟疑片刻,往谢明州那儿又凑了凑,道:“爸爸,你在想什么呢?你睡不着,要不……”他将额头抵在谢明州腰上磨蹭了两下。

  谢明州眉头更紧,语气冷硬地叫他名字:“谢京棠。”

  这意思很明显了,谢京棠却像是突然来了精神似的,他索性按开灯,撑起身抬腿跨坐在谢明州腰间,又伸手去解扣子。解到一半,见谢明州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动作要停不停的,忍不住嘀咕:“你以前不三天两头找别人吗?怎么是我就不行了?”

  谢明州顿时明白过来,谢京棠这是在数落他呢,他倒是忘了,谢京棠从小又记仇又小心眼,捱着的不快哪能那么轻易就过去了。

  身上坐个人,屁股还故意贴着他胯间磨,谢明州又不是圣人,哪扛得住,他浑身紧绷警告道:“谢京棠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这有什么,明天周六,又没事。”谢京棠说着脱了自己的衣服,引着谢明州的手就往自己腿间探,“爸爸,你摸摸我。”

  刚挨上谢京棠便轻哼起来,隔着内裤揉了几下就洇湿了一大片。这一晚上真够折腾人的,也不带歇。谢明州被闹得头疼,再加上他本来也烦闷,心头泛的不知是火气还是别的什么,偏偏谢京棠毫无所觉,嫌劲不够似的,又是扭又是蹭,光往他身上添柴了。没两下他实在忍无可忍,一把将谢京棠掀了过去,抓着那截细白的脚腕就把人往身下拖。不知天高地厚,整这些有的没的,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呢。

  后背仓促撞在床上,谢京棠吃痛下意识地闭眼,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扒了个干净。下体被手掌覆住揉按的瞬间,谢京棠猛地一个激灵,“啊!”他软了腰喘气,耳根子发红发烫,缓了会儿却去摸谢明州的手腕,带着那只手贪得无厌地往深了插,甚至抬起屁股迎合,“爸爸,好舒服……”

  沾了一手黏腻的液体,谢明州面上隐忍,心里却咬牙切齿,有这么喜欢他么,湿成这样……

  小兔崽子床上跟纸老虎似的,净知道勾引人,挨的苦少了才敢这样闹腾他。他这一晚上攒了不少情绪,铁了心要让谢京棠吃点教训,免得动不动这样闹,往后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谢京棠整个人被桎梏着,两副性器官在谢明州手里又是淌水又是流精的,只恨不得叉开腿被掐着腰肏透,他哪里招架得住谢明州的手段,敏感的阴蒂被指腹压着磨了一会儿便开始躲,“爸爸……呜……”他难耐地咬着指节,小腹频频紧缩,快被弄到高潮便忍不住求饶,“爸爸,停、停一下好不好……”他哈着气,声音也哑了,眼睛却发媚得像妖精。

  谢明州看得起火,手上用了力气,“不是你想要的么,嗯?”

  “我……”谢京棠胳膊撑着床,腿根不停地发抖,“想……想射,爸爸、爸爸……!”女穴处散开一股又一股尖锐的酸麻,谢京棠慌乱地喘息,被手指抽插了几下直接喷了一小滩水出来。

  谢明州抽出手,身下谢京棠瘫软着小幅度哆嗦,他冷嗤一声,“还要么?”

  谢京棠还没有从高潮中缓过神,他满脸红晕,五指无意识地揪着床单,就在谢明州以为就这么消停了的时候,谢京棠却怕他走似的,张开还在痉挛的双腿,“要……爸爸,要……”声音都不成调了,偏喜欢逞能。

  入眼一片淫靡,那口沾满淫水的肉穴被弄得合不拢,暴露在谢明州眼皮底下不停收缩。谢明州下颌绷着,早在前几次他便因为谢京棠完全不收敛地胡闹而心烦意乱,走到这一步他算是清楚了,这崽子就是欠收拾。他不免冷笑,把谢京棠的腿掰的更开,阴茎抵着穴口毫不留情地整根没入。被插入的瞬间谢京棠便呜咽着射了出来,因为强烈的快感呼吸都有些哽。里面又紧又热,谢明州发出一声粗喘,动作也难免粗暴,逼得谢京棠反射性地绞缩,“爸爸!”

  酸胀的女穴承受着抽插,溢出越来越多湿粘的液体,谢京棠偏着头,他抬起胳膊,潮红的脸颊半遮半掩,明明被干得浑身发抖,还要颤软着声音求欢:“喜欢、喜欢爸爸肏我……骚逼想被射满……”

  想来谢京棠惯是明白怎么拿人理智的,谢明州额头突突的跳,他忍得手背上根根青筋显露,下一瞬照着谢京棠屁股狠狠扇了两巴掌,他钳住谢京棠的下巴,眼里盛着怒气,“谢京棠,你嘴里再冒一句这种话试试。”怎么一点儿不害臊呢,胡话张口就来。

  臀瓣被打得发麻,谢京棠身体却漫上隐秘的快感,他低喘了一声,微微睁开眼。头顶刺眼的光令他有些不适,待眼睛渐渐聚焦,视线正对上谢明州淌下汗水肌理分明的腰腹。太过直白的画面令谢京棠小腹窜上一股酥麻与燥意,他喉中滚动,抬手勾住谢明州的脖颈压低,呼出的气息滚烫灼热,“你不喜欢听啊?”他轻挑眉,指腹摩挲着谢明州的后颈,“不喜欢……干嘛……弄这么凶?”

  谢明州一怔,手下意识地松开,看着谢京棠腰间落下的一道指印,他微不可察地蹙眉。

  “爸爸,你亲亲我,亲我我就不说了,”谢京棠凑上来,他抬起眼,眼睫扫到了谢明州的脸颊,泛起丝丝痒意,“好不好?”他呼吸轻轻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明州,微翘的眼尾勾着红,明晃晃地露出几分痴恋。

  离得很近,对上那张情欲未褪的面容,谢明州心里一阵复杂,冲着他发浪就算了,眼睛竟也离不得他,真叫他也有些不清醒了。

  ——

  谢京棠没想过自己被亲了两下就喘不过气了,交缠的呼吸热得人发颤,他张着嘴呜咽,被松开后胸膛剧烈起伏着喘息。嘴唇尚有余温,他贪恋地悄悄舔了几下,“爸爸……”他双手攀着谢明州的胳膊,被顶得肩颈耸动,下面湿得越发厉害,撑不了一会儿又尖吟着喷了。谢明州被痉挛的内壁吸吮得头皮发麻,动作反倒变本加厉起来。

  高潮后谢京棠相当敏感,每被撞一下便被刺激得直打颤,时间长了他有些受不了,猛地弓腰,声音都带了点急切:“爸爸,疼,疼……太深了……爸爸!”

  这一声让谢明州回过神,他硬生生停了下来。察觉自己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失控,谢明州沉出一口气,嗓音低沉沙哑:“并腿。”

  谢京棠还在喘气,见他浑身提不起劲,谢明州顿了片刻,抓着他两只脚腕按在同一侧,阴茎直直从腿缝顶了进去。

  “唔……”谢京棠闷哼了一声,面红耳赤地感受着沾了淫水的阴茎在他腿间进出,偶尔擦过微肿的女穴他便忍不住呻吟。他默不作声地夹紧腿想让谢明州舒服,直到谢明州压着他射出来,精液甚至溅在了他下巴尖。

  房间里一时间只余下粗沉的呼吸,谢京棠好不容易缓过劲,抬眼却见谢明州神色晦暗地看着他出神。从那会儿来找谢明州的时候谢京棠便感觉谢明州有些不太对劲,他哪里知道谢明州因为一个荒唐不已的梦而感到不安与后怕,甚至还没平静下来就被他那突如其来的兴致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此刻可以说是心绪不宁到了极点。

  “爸爸?”他轻声叫着,一边同谢明州温存一边猜测他异常的原因,奈何他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两杯不该喝的酒,“爸爸……你晚上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谢明州没吭声。

  谢京棠当自己猜对了,抱紧谢明州道:“我保证以后不会了,爸爸,你别生气了。”

  谢明州还是没有应声,谢京棠这副乖巧地模样落在眼里很难让他再板着脸,隔了半晌,他才道:“你要怎么跟我保证?”

  谢京棠不明所以,“爸爸?”

  “谢京棠,你要怎么跟我保证?”

  听他语气如此严肃,谢京棠一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谢明州在说什么。他有些困扰,不免沉默了一会儿。要是他直截了当地说倘若谢明州以后离开他,他还会那样做的话,谢明州大概又要生气吧。他转念想了想,抚上谢明州紧绷的身体,笑眯眯道:“爸爸,如果你以后都不会离开我,我肯定会乖乖的。”

  到底是谁在保证呢。谢明州瞪了眼睛,他哪里听不出谢京棠言外之意,这崽子无所顾忌,可他呢?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放任谢京棠继续那样胡来了。但谢京棠好歹没拿到明面上刺他,他也难得松了口气。

  ——

  把人从床上抱起来的时候,谢京棠又开始乱动,“爸爸,我还想做。”

  谢明州真恨不得把他栓严实了,“谢京棠你有完没完,等着明天躺床上让我伺候你呢?老实洗了睡觉去。”

  谢京棠不情不愿的:“哦。”

30  

  谢明州一大早就要去公司,说是有会议要开,临走前谢京棠揉揉眼睛困顿地从床上下来,声音听着明显不开心了,“爸爸,你是不是躲我啊?”不然怎么好端端的周末开会,好不容易得空了,两个人居然还待不到一块儿。他光着脚走到谢明州面前扑进谢明州怀里,这一下让谢明州毫无防备地趔趄几步,下意识抬手将人搂着扶稳当了。

  这粘人劲上来了谢明州委实没招,虽说他确实挺想躲谢京棠的,他这心里乱着呢,但是躲哪儿去啊?没地儿躲,犄角旮旯凭谢京棠的本事不也能把他翻出来么,“说什么呢,”他解释,“昨儿个的会人不齐,延到今天了,开完就回来。”

  “哦。”谢京棠应了一声,还不撒手。他身上一件衣服没有,昨晚留的痕迹也没消,青天白日的得亏在家里。谢明州看着他这副模样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全涌上来了,他故作镇定,“困了就躺回去睡。”

  谢京棠抬起头,“要亲。”他踮起脚凑近。

  谢明州半天不动,谢京棠也执拗得不肯放开他。被磨得没办法了,谢明州才低下头在谢京棠脸颊上亲了一下。他心想这下总该成了,谢京棠却压着他的脖颈对着嘴又亲了一口,“那个不算。”

  总归不会少块肉,谢明州一边头疼一边默默劝自己。

  ——

  等到出了门,谢明州不经意抬头,谢京棠正趴在阳台栏杆上看着他,许是刚穿上的衣服,也不拢好,大半个肩颈露着,乱糟糟的没个正形。

  他收回视线,刚上车便收到谢京棠的消息:爸爸,待会儿我去找你。

  谢明州摸了一下嘴唇,小兔崽子忒能耐,爱哪哪去。

  ——

  早上一连两场会议令谢明州有些疲惫,散会后,谢明州看了一眼手机,谢京棠竟然没消息过来,说要来找他却不见影。他起身,想着要不打个电话过去,免得跟谢京棠错开了。

  周六办公楼里冷冷清清,除了加班开会的便没有旁人,散会没一会儿更是见不着几个人影,陈远跟在谢明州身后,忽然听谢明州道:“陈远,下个月的行程看是提前也好推后也好,帮我腾一周出来。”

  陈远应道:“好的,谢总。”

  鲜少见谢明州变行程,他不免好奇问了一句:“谢总有事?”

  “嗯,陪谢京棠出去玩几天。”这样的打算并非一时兴起,过去几个月来来回回那么多事闹得两个人都不痛快,刚好谢京棠快放假了,趁着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陈远难得惊讶一番,父子俩前段时间闹得不可开交,小少爷又进了一回急救室,那几天谢明州有多阴沉他是再清楚不过了。照以前,但凡牵扯上谢京棠,哪回不是惹了谢明州脾气的,倘若谢明州情绪未消,连带着整个办公楼都乌云密布,底下的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有了失误被劈头盖脸地骂。谢明州如今这样和颜悦色属实少见,陈远估摸着,父子俩大抵是和好了。

  老板顺心他们自然也轻松,陈远查了查行程安排,从头到尾扫一眼心里有个大概,待会儿便可以调整。

  走廊安安静静的,临到办公室门口,二助赵涵避着谢明州冲陈远一阵挤眉弄眼,又朝办公室指了指。陈远表情有些疑惑,还没等他反应便被赵涵一把拉走了。

  等谢明州进了办公室,陈远才问:“怎么了?”

  赵涵一脸神秘莫测:“陈哥,我觉得我们可能要有老板娘了。”

  陈远:“啊??”

  ——

  不怪陈远疑惑不解,就是谢明州看了这幅情景也得头大。一进办公室便见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再定睛一瞧,身上穿着不知道哪弄来的裙子,头发也弄了,脖子上还戴着项圈遮喉结,一身打扮看得谢明州太阳穴突突的跳,“谢京棠,你搞什么名堂?”还说人没来呢,恐怕在这不知道坐多久了。

  谢京棠一脸无辜,“很怪吗?我觉得还好啊。”他说着拿起茶几上的墨镜往脸上一戴,笑眯眯的,“看不出来吧?”

  还挺得意。

  该说不说确实看不出来,谢京棠本来长相便不好分辨性别,骨架也不算宽,裙子一穿哪有什么违和感,放街上得有多少人走不动道。

  谢京棠走近谢明州拉他的手,“走吗,爸爸,出去吃饭?”

  ——

  就近选了一家餐厅,谢明州算是明白谢京棠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了,这一身就是让谢京棠更加明目张胆罢了,出门胳膊得挽着,吃饭得挨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完了又去逛商场,进了一家首饰店一个小时没出来,又挑手链又挑耳夹,这是玩上瘾了,真把自己当姑娘打扮了。

  一整天被谢京棠安排得明明白白,谢明州手里大袋小袋提着,低头咬了一口谢京棠递他嘴边的零嘴。像是怕谢明州不耐烦似的,谢京棠道:“爸爸,我哪是真想逛街啊,我是想你陪我呢,明天就不出来了。”

  小折腾精,撒起娇来简直得心应手,可要说是自己惯出来的,那自然也怨不得旁人,况且如今没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已经算是好的了,“学校事儿完没?”谢明州问。

  “没呢,还得一周。”

  谢明州琢磨半天,又问:“没有别的安排了下个月带你出去玩几天。”

  谢京棠弯眼笑:“我都行,听爸爸的。”

  “得了,别往我嘴里喂东西了,少吃些甜的。”

  “哦。”谢京棠笑意未减地收回手。

  ——

  回去的路上,谢京棠像是有话要说,三番五次地偏过头看谢明州,身上的视线难以忽略,谢明州道:“有话直说,打算藏什么时候去。”谢京棠还是有些犹豫,半天了才开口,是关于升学的,想问谢明州的意见。多大点儿事,谢明州心想。聊着聊着他才知道谢京棠中意一所外地学校,离家一千多公里。谢明州答应得爽快,说我能有什么意见,肯定以你为主。谢京棠垂下眼若有所思,半晌才道:“好。”

  按谢明州的思维,又不是供不起,谢京棠想学什么学什么,学校当然能上最好的就上最好的,公司那点事儿也无需谢京棠分担。从谢京棠有自己的兴趣起他便没有打算让谢京棠随他的步子,只要喜欢,尽管放手去就是了,倘若当父母的不能支持孩子做自己想做的,那是父母没本事。然而当一年后分别的那天真正来临,虽然只是暂别,并非以后不见,况且依谢京棠的性子,恐怕每周都得回来一次,但他却忽然有了手里风筝脱了线的感觉。

  这是二十多年以来父子俩第一次面临这样长期的分离,夜里一个人站在阳台,谢明州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心里怪不是滋味的,怎么就走了呢,怎么就舍得离开他了呢,明明以前出个差就要把人哄好半天。尽管他也明白孰轻孰重,但被谢京棠依赖已然刻成了烙印,这下着实令他浑身不对劲,即便都过去一个月了,他还是无法习惯。

  他放心不下。

  没过多大会儿,电话来了。一接通便听谢京棠软着声音道:“爸爸,我想你了。”

  谢京棠直白惯了,此类的话挂在嘴上跟家常便饭似的,饶是听过那么多次,谢明州依旧给齁得牙酸。

  谢京棠大概是躺在床上,听他翻了个身,又道:“爸爸,我订了后天的机票,晚上十点到,你记得来接我。”

  这状况不出所料,“累不累,”谢明州叹道,“别把身体给我整垮了,能休息好吗你这样。”

  “最近不是很忙,”谢京棠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根本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爸爸,我想你,想见你,想……”

  这后面是胡话,再听折寿,谢明州早有经验,他反应极快地打断谢京棠:“知道了,后天十点接。”

  有时候谢明州也佩服谢京棠的毅力,都哪抽出来的时间,这样频繁的两地来回跑,瞧着比他还忙。

  挂断电话后,谢明州静默许久,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冲动的想法。

  ——

  人在年少的时候时常意气用事,谢明州活这么大岁数了,再次体验竟觉得不算什么。

  一进公司便听说有人事变动,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陈远选择直接向谢明州求证,“谢总,您认真的?”

  谢明州坐在椅子上,闻言应了一声,“分部邢副总调过来,我过去,你要是觉得可以就跟着我,不行留在总部也没事,我跟邢炎老熟人了,你协助他我也放心。”

  一听名字,再联系一下地方,陈远转过弯儿来了,谢明州这是要去陪小少爷呢,只是他家里有老人要照顾,跟着谢明州还是有些为难,向谢明州说明情况后谢明州也理解,总归那边不是无人可用。

  一周时间足够他处理好交接工作,上下也都打点完善,直到拉着行李箱坐在候机楼里了,他才后知后觉地为自己的选择感到讶异。

  ——

  傍晚飞机落地,谢明州直接打车去了目的地。他给谢京棠在学校附近租了套房子,只是没想到临走前给谢京棠发过消息,这会儿进门居然不在,他掏出手机打电话:“谢京棠,跑哪野去了?”

  “这儿呢,爸爸。”谢京棠刚从电梯里出来,他手里提着一大袋子东西,谢明州低头一瞧,全是吃的,有肉有菜,还挺齐全。

  关上门,谢京棠把袋子随便一放,顺手将谢明州扑到沙发上亲,“爸爸,你来这么快,我还以为得等一会儿。”知道谢明州打算来陪他时说不惊讶是假的,毕竟这段关系里谢明州鲜少主动迈步,他也习以为常,不打算再逼谢明州什么,如今真见到人了,还是喜悦居多。他尚且沉浸在这份情绪里,手上便有些没分寸,三五两下呼吸便滚烫起来,还好最后及时止住了,晚饭还没吃呢。

  ——

  谢小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厨房里只能打打下手,洗菜剥蒜还是能行的,这会儿他在一旁捧着石臼捣蒜泥,眼睛却盯着谢明州出神。

  真怕他不注意把东西摔脚上,谢明州回头,“弄完了就别站这儿了,等会儿小心叫油溅了手。”

  “不会的,”谢京棠放下手上的东西,凑上来抱谢明州的腰,“爸爸,我想跟你待在一起,你不想我吗?”

  灯光打在谢京棠脸上,无端多出几分柔和,谢明州看着,动作顿了顿。

  想吗?大抵是想的,不然他怎么费这么大心思来这一趟呢。

  除了谢京棠期望的感情上的转变,剩下的只要是谢京棠要的,他都给了。不过从他退让的那一刻开始,他便知道那份感情总有一天会模糊界限,分那么清楚做什么,分清了又能怎样呢,谢明州想,他再经不起折腾了,只要谢京棠平平安安的,怎么都好。

  ——完  

番外 往事1  

  因为自己抱了一下朋友家的小姑娘,谢京棠便哭哑了嗓子,那是谢明州第一次认识到谢京棠对他的占有欲有多强烈,别家小孩都是越长大越想远离父母,到谢京棠这儿了,粘人劲却是与日俱增。

  那天几个老友带着自家小孩出来玩,谢明州正跟后来的一个朋友聊着天,朋友家的小姑娘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见他们停下来,突然道:“谢叔叔,你好高呀。”小姑娘长得水灵,性子也乖巧,谢明州便冲小姑娘笑了笑,不想朋友在一旁听得直乐,见他没明白意思,调笑道:“她想让你抱呢。”

  谢明州恍然大悟,周围的小孩似乎都挺喜欢被个子高的成年人抱,谢京棠也不例外,他便没有拒绝,蹲下身将小姑娘抱了起来,“哇!好高!”小姑娘眼里尽是兴奋劲,又转头问,“爸爸,你能再长高一点吗?”

  朋友失笑捏了捏自家闺女的脸颊,“爸爸现在就这么高,不能长了。”

  见小姑娘有些失落,谢明州觉着多抱一会儿也没什么,就这样保持着姿势,然后又同朋友聊了些别的,一晃便过去了半个小时。谁成想这一抱抱出了事,刚把小姑娘放下地,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压抑的哭声。谢明州回头一看,谢京棠躲在走廊的柱子后边抹眼泪,本来他跟另外几个小朋友去玩了,不知道怎么又给回来了,这会儿眼睛都哭红了,多半是悄悄哭了好久,没忍住才出了声。尽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谢明州也清楚再不去哄今晚上别想安生了,他三两步走到谢京棠身边蹲下来,哎呦一声,道:“谁家宝贝蛋儿哭得这么伤心,怎么了这是?”

  听见询问谢京棠反倒哭得越发厉害,眼泪不停歇地往下掉,声音也愈加响亮,呼吸一抽一抽的,谢明州都怕他喘不过气,连忙把他抱进怀里轻拍着背安抚。好一会儿稍微缓下来了,见谢京棠手里攥着什么,谢明州又问:“手上拿的这什么呀,让爸爸瞧瞧。”

  “不给。”谢京棠一偏头,瓮声瓮气的,活像往常赌气的时候。

  半晌问不出原因,既不是磕碰了,也不是搁哪儿受了欺负,谢明州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先把谢京棠抱起来去屋里坐着。谢京棠抽噎了一会儿委屈劲又上来了,小脸皱著作势再要哭,却只揉了揉眼睛,趴在谢明州肩膀上,闷声问:“爸爸,你喜欢女孩吗?”

  谢明州摸不着头脑,说:“这是什么话?”

  谢京棠抿了抿唇,不回答了。

  见此情形,谢明州隐约有点头绪,前后一联系恍然明白过来,简直天大的误会!

  “你第一次见,那是你陆叔叔的女儿。”他解释。

  谢京棠追问:“那你为什么抱她,你想要女儿吗?”

  这要怎么解释,实话实说估计还得哭,照谢京棠的脾性,别家小孩他看不得一眼,自然这会儿得顺着脾气哄,“你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天的都想些什么呢?爸爸有你一个就够了,哪想要女儿,再来个儿子也不要,都没我们家宝贝稀罕。快擦擦,成小花猫了。”

  ——

  里面大的围着小的转,外面小姑娘抬头小声问:“爸爸,哥哥为什么哭?”

  “嗯……哥哥以为你把他爸拐跑了?”

  好在谢京棠那时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晚上回去后,睡觉还是乖乖地蜷在谢明州臂弯,“爸爸,冷。”

  谢京棠体寒,一到冬天手脚冰凉,明明家里暖气开着,谢明州自己热得跟火炉子似的,谢京棠却像隔热一般,哪哪都是冷的,这会一摸手,果然冰得吓人。谢明州连忙将谢京棠往怀里搂紧了些,又握着他的手暖着,“好点没啊?”他问。

  床头开着小夜灯,谢京棠伸出脚尖碰了碰谢明州的腿,“脚也冰。”他试探性探了探,轻易就将双脚放在了谢明州小腿间,谢明州本也不打算拦他,这样暖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说清楚,却还是被冻得一个激灵,不免嘶了一口气。他真怕把小孩给冻坏了,垂下眼去看谢京棠,却见谢京棠眨了眨微肿的眼睛,眼底透出些促狭来。

  得,看着是没再生气了,都有心思折腾他了。

  过了一会儿,谢京棠身体渐渐暖和起来,呼吸也平稳许多,约莫是要睡着了。看着谢京棠放松的眉眼,谢明州伸过手轻轻掖了掖被角,心里想,明明是捧手里的宝贝疙瘩,却怪可怜劲的,得亏他在身边还能天天给暖着,他暗自琢磨,得赶紧抽个时间再带去许思齐那儿瞧瞧,要不然往后可怎么办呢。

  ——

  渐入深夜,感觉到谢明州睡着了,谢京棠悄悄睁了眼,他神情有些别扭,慢吞吞地从枕头下摸出了一颗糖,攥在手里半晌也不动。本来就是要给谢明州的,谁知道回来能撞见谢明州抱别家小孩呢,一时赌气也不想给了,但谢明州向来顺他的脾气,哄了这么久,多大的脾气那自然也消了。

  勉为其难原谅一次吧。

  谢京棠想着,谨慎地将那颗糖放在了谢明州的枕头下。

  他暗自冷哼,要是明早上发现不了就当自己有个笨蛋爹好了。他朝谢明州怀里挪了挪,被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很快便睡着了。

  ——

  因着谢京棠小时候身体素质奇差,入了冬又极容易感冒,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喝药调理,就差没成个药罐子了,偏他又不喜苦味,吃个药简直难如登天,对谢明州来说,让谢京棠吃药也是个苦差事。

  早上吃过饭,谢明州将药准备好放餐桌上,让谢京棠过来吃药。谢京棠闻声在椅子上坐下来,端起了药碗。

  今天这么听话?谢明州暗自稀奇,同时也松了口气。

  只是不想上个楼的功夫,谢京棠便又整出事儿来。

  亏他眼尖发现了角落掉落的药片,刚才还隐约听见了卫生间冲水的声音,再看谢京棠面色如常,一点儿也没有平常喝了药后那愁苦劲,哪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眉头一皱,道:“谢京棠,过来,药吃了没?”

  谢京棠脸不红心不跳道:“吃了。”

  撒谎都不打草稿!

  谢明州瞪他,指着手里的药片问:“那这是什么?怎么在这儿的?”

  谢京棠理直气壮:“不知道。”

  谢明州蹲下身,捏着谢京棠的下巴,“张嘴。”

  谢京棠眼神有些躲闪,双唇紧抿硬是不张,谢明州这下便是十分的确定,那碗药若是喝了,舌头指定要被染成黄色,更别说手里这证据确凿的药片了,这样藏着掖着要说没点事他是怎么也不信的。他手上用了力气,谢京棠一时不察被迫张了口,果然不出所料,一点儿药味没有,“去去去,站着去。”谢明州眼不见心不烦地挥手。

  被当场拆穿,谢京棠没有半分羞愧,一步一步挪到边上罚站去了。

  ——

  回卧室收拾房间,谢明州摆正枕头的位置,突然听到一阵塑料摩擦的声音,他一顿,将枕头一抬,赫然见底下静静躺着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

  昨儿个还没有呢,谢明州明白过来,得是谢京棠什么时候悄悄塞过来的。

  给他的。

  这一下自然而然把谢明州顺舒坦了,养这么大个孩子,能念着他已让他满足,这么想着,方才生的那点气顿时散了个干净。

  ——

  外边谢京棠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钟表,秒针一过,他蹬蹬蹬跑到谢明州身边抱住他的大腿,

  “爸爸。”

  谢明州低下头,语气尚未和缓:“做什么?”

  谢京棠踮脚看见谢明州手里那颗糖,眼睛亮亮的,“爸爸,十分钟到了。”

  掐分掐秒,整整十分钟。谢明州没的说,他伸手恶狠狠地捏了捏谢京棠白嫩的脸蛋,故作凶悍地朝谢京棠屁股上拍了一下,“再偷偷摸摸倒药小心挨打。”

  谢京棠门精,知道谢明州这是在唬他呢,“我才不信,爸爸你舍不得。”

  嘿,这小折腾精倒是清楚得很。谢明州眉头一挑,正要说什么,便听谢京棠继续道:“不过爸爸,我答应你没有下次了。”

番外3  

  谢京棠学校放了假,没事就往公司跑。午休时间,谢明州正坐在椅子上接电话,办公室门被敲了两下推开,他抬头,果然见是谢京棠来了,只是穿得依旧不象样子,也是奇了怪了,就那么爱扮,好端端的家里多了半柜子的裙子,每天找他都不带重样的。

  公司上上下下都传疯了,连陈远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欲言又止。

  谢京棠反手锁了门走近,他在谢明州身后站了一会儿,指尖若有似无地抚摸着谢明州的耳颈。

  谢明州手里拿着烟,烟灰缸还不在手边,他寻思屋里味儿大,便想起身。刚有动作,谢京棠却忽然挤到他身前,扶着他的膝盖在他腿间跪了下来,他挪开手机,眉峰微不可察地皱起,“做什么?”

  谢京棠懒洋洋地趴在谢明州腿上,又执起谢明州的手,一边盯着他一边偏头极为暧昧地在他掌心舔了一下,而后薄唇微张,衔住那根夹在指间的烟。见谢明州瞪他,他眯起眼睛吸了一口,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徐徐吐出烟气,用气音悄声道:“爸爸,我想给你舔。”

  掌心濡湿温热的感觉还在,谢明州勉强用拿烟的手攥住谢京棠的手腕,眼神警告谢京棠少捣乱子。

  电话那头许久不见响应,忍不住问了一声:“谢总?”

  谢明州回过神,道:“嗯,你继续。”

  谢京棠一只手被抓着,却刚好能摸到谢明州的腰,他笑意盈盈的,继续悄声道:“烟灰要烫到我了。”

  等腕间的劲松了,谢京棠伸向谢明州腰间熟练地解开腰带,他动作很小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谢明州一面要顾电话,一面又要应付谢京棠,这电话来的是正紧事,还不能随便挂,他浑身紧绷着,一时间也任由谢京棠胡来了。

  谢京棠稍微跪直了些,他小心翼翼含住阴茎,待口中性器勃起,他却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什么。

  “知道了,待会儿我让陈助去联系……”

  嘶——  

  骤然被吮过顶端,谢明州腰腹一麻,他喉中滚动,缓了半天才重新开口说话。谢京棠倒像个没事儿人一般,他抬眼观察着谢明州的反应,舔得整根阴茎湿漉漉的沾满了涎液。

  掌心下大腿肌肉绷得更紧,谢京棠眼底浮现几许愉悦,舌尖卷着龟头舔弄,时不时用力吮吸。他含不了太深,阴茎已经抵到了喉咙。

  ……

  这通折磨人的电话总算快到了头,谢明州感到谢京棠大着胆子想往深了含,阴茎被频繁紧缩的喉咙包裹的瞬间,他头皮发麻地挂了电话,抽出身后将谢京棠从地上提起来,把人转过去猛地按在了桌上。

  “唔!”

  谢明州浑身火气,他把烟叼在嘴里,一把撩起谢京棠身上穿的裙子往里面探。

  小兔崽子,给他口也能湿,谢明州手指勾开谢京棠的内裤,阴茎对准湿粘的肉穴就插了进去,“爸爸!”谢京棠惊叫,撑着桌面的双手反射性地收紧。

  “你干什么来的?”谢明州取下嘴里的烟喘着粗气问,他看这假也别放了,回去上学不比现在让他清闲多了,“满意了,嗯?”他不顾阻塞惩罚性地狠狠撞了两下,谢京棠呻吟了一声,艰难地爬到桌上跪趴下来,他颤着手把裙子撩至腰间,抱怨似的哼叫:“你又不找我,每次都是我找你。”他抬着屁股,露出的屄穴早已充血发胀,酸痒难耐,想要被肏弄的渴望几乎要蒙蔽他的理智,“爸爸,你插深一点……”他朝后迎合,将阴茎吃得更深,“想要爸爸肏烂我的骚逼……啊!”

  谢明州眉骨淌下汗水,他眸色暗沉,一手撑在谢京棠身侧,一手掐着他的腰朝泥泞不堪的肉穴里顶弄。穴口被完全撑开,粗硕的阴茎混着性液在里面进出,谢京棠急促地呼吸,整个人要软成一滩水。

  办公室是单向玻璃,恍惚看见外面的人影,谢京棠下意识地紧张,屁股上重重挨了一下,“夹那么紧做什么?”谢明州咬他的脖颈,声音低哑,“放松。”

  “外面……呃……!”几乎是要贯穿他的力道,谢京棠瞳孔一缩,差点喘不上气。

  “怕什么,你不是胆子大得很?”

  体内的酸胀被阴茎填满的感觉代替,销魂的快感积攒着蔓延到四肢百骸,谢京棠浑身燥热,被弄得有些昏沉。余光瞥见星点火光,他喘息着一点点摸到谢明州的手,顺着方向把那根烟从谢明州那儿取了过来,然后含在嘴里吸了一口,兴奋宛如酥麻的电流袭来,谢京棠甜腻地发出呻吟,又伸手去摸自己的性器,催促道:“爸爸,我想射……你再、再快一点……”

  谢明州拽过他的手腕,“我这桌上的东西还要不要了?忍着。”

  谢京棠憋得难受,性器肿胀得淌水,甚至被内裤磨得有些痛,他看见不远处休息室的门,声音有些急切:“那去里面,去里面……”

  谢明州置若罔闻,再者他实在看不得谢京棠在他眼皮子底下抽烟,他伸手夺过把那烟扔了,发了狠地碾过穴心,谢京棠剧烈地发起抖,“爸爸!”

  谢明州被痉挛着的穴肉绞得忍不住快速抽插几下,接着他托着谢京棠的腿弯把人抱起来背对着办公桌,谢京棠双腿大张着,被迫上下吞吐着阴茎,凌空的感觉令他慌乱又敏感,被重重肏了一会儿便有强烈的快感从下腹窜上头皮,他挣扎起来:“爸爸,要到了……要到了!”他颤着眼睫,高潮的时候猝然失了音,下面一股股地喷水,溅得到处都是,性器也被弄得射了出来,浑身没一处干净的。

  谢明州牢牢把因为高潮而浑身颤抖的谢京棠锢在怀里,他呼吸粗哑,阴茎从湿淋淋的穴里拔出来射在了外面。

  ——

  这一中午闹得简直不象话,谢明州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把谢京棠抱起来放在休息室的床上,末了又打了个电话,他揉了揉眉心,“陈远,去隔壁商场买套衣服过来。”

  早在听见赵涵暗示的时候,陈远便狐疑不已,最近公司乱七八糟的传闻也听了不少,但他却始终没见过传闻里面的另一位,据说对方也遮得严实,只能从下半张脸猜测是个美人胚子,再加上暗地里再怎么猜,也没人敢当着谢明州的面猜。这会儿接到电话,听见谢明州明显不对劲的声音,陈远心头一跳,却还是应道:“好的,谢总。”

  谢明州那边没了声音,陈远斟酌半晌,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又问:“那个……谢总,男装还是女装?”

  电话这头,谢京棠单手托着下巴趴在床上,他从床头烟盒摸了根烟出来慢条斯理地点燃,弯着眼睛对着谢明州做了个口型:“裙子。”

  “……”谢明州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道,“长裙。”他走到床边,将谢京棠脱下来的那条裙子拿起来,翻到标签看了一眼,“L码。”

  “好的……谢总。”陈远一脸呆滞。

  ——

  挂了电话,谢明州黑着脸道:“谢京棠,把你手里的烟给我扔了!”

  谢京棠嘟囔了句什么,却还是听话照做,“哦。”他碾灭烟,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态度指定又没听进去,明摆着敷衍人,谢明州怎么会看不出来,“你少给我抽烟,听见没有?”

  谢京棠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那你也别抽。”

  “你跟我能一样吗?”

  “哪不一样?”谢京棠瞪他。

  谢明州心说哪都不一样,看这小混蛋抽烟他寿命得折进去十年,“你才多大?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那不是跟你学的,”好久没顶嘴,谢京棠来了劲似的,“我二十一才抽,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没成年就抽烟。”

  谢明州噎了半晌,想想还是没跟谢京棠争,没哪回是争过了的!

  ——

  当晚回去,谢明州便发现家里本来放烟的地方有一半被换成了各种口味的薄荷糖,想也不用想是谁做的,“谢京棠,我烟呢?”

  谢京棠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柄打游戏,他闻声抬眸,笑眯眯的:“你猜。”

  谢明州到处翻,半天了没找着,八成是被扔了,他心想难道谢京棠走哪都能管到他不成,一时半会儿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隔了好久他才终于发现,但凡他从外面带了烟回去,家里烟就得少一盒,薄荷糖再多一盒。

  那些糖从进柜子就没吃过,现在却堆得比烟盒还多了。

  看着那多半柜子的薄荷糖,谢明州难得陷入沉思。

  ——

  很久之后和朋友小聚,朋友给谢明州递了一根烟:“来一根?”

  谢明州觑一眼那烟,道:“戒了。”

  “真的假的?”朋友惊讶。

  谢明州想起兜里揣着的薄荷糖,冷哼一声道:“我不戒,家里小的照着我学。”

番外4  

  有一段时间谢明州感到很困扰,原因是谢京棠对性事频繁的渴求,似乎除了上床便没有什么能让谢京棠感到安稳,久而久之他甚至觉得谢京棠有了瘾。心事重重一连几天,谢京棠倒也看出来了,“爸爸,你不想要我,抱我也不行?亲也不行?你从来都不主动,我怎么办?”

  怎么说都是谢京棠的理,谢明州毫无办法,习惯性地退让。好在谢京棠给了他足够的空间,没有像以前一样对他步步紧逼,回到家里只是冲他伸手,得到拥抱和亲吻便用寻常的语气询问他晚上吃什么,剩下的都未曾变过。

  ——

  闲暇之余谢京棠喜欢待在放映室看电影,偶尔熬到大半夜不睡觉谢明州会去找他,照往常谢明州难免斥责几句,现在倒不会了。走到沙发边上,要么抱要么亲,其他的不必言说,谢京棠早已关了机麻溜的上床睡觉。这叫人听话的本事谢明州也是时间长了才学会的,横竖谢京棠吃软不吃硬,他若是依旧如往日一般大概会适得其反。

  到了冬天,谢京棠因为怕冷,阵地从放映室的沙发转移到卧室的床上,被子一裹窝在谢明州臂弯不看完不睡觉,谢明州没那么大耐性,也仅仅是陪着,通常看了一半便靠着床头就这么睡了。

  他当然也不知道谢京棠喜欢等他睡着了盯着他发呆,有一次睁开眼发现谢京棠在看他,那会儿意识混沌,眼里只有斑驳的光影频繁在谢京棠脸上划过的画面,冷不丁听见谢京棠问他:“爸爸,你做噩梦了吗?”

  梦里是什么谢明州回想不起来,他被困意席卷,躺下来揽过谢京棠,声音沙哑:“睡吧。”

  房间陷入黑暗,谢京棠躺在谢明州身边,像小时候那样把双脚挤进谢明州小腿处,轻声道:“晚安,爸爸。”

  谢明州不高不低地应了一声,环着谢京棠的胳膊收紧了些。

  ——

  像这样相同的事做得久了自然会烙印在潜意识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要是谢京棠靠近,谢明州便习惯使然地将他拉进怀里,哪怕他还在忙别的事。后来谢明州想了想,他自己似乎也会从拥抱里获得安全感,尽管对他的意义与对谢京棠的意义大不相同。

  ——

  那年谢京棠去外地上学,令谢明州印象最深的便是开始那段时间。有一次谢京棠回来后第二天悄悄走了,谢明州醒来发现床上不见人影愣了好半天,翻手机才看见谢京棠七点给他留的消息:爸爸,我上飞机了,下周见。

  家里离将近机场一个小时的路程,谢京棠起码五点就得起,前几次没有这么急过,都是起床后他把谢京棠送去机场。他觉得很无奈,就为了回来见他一面?谢京棠前一天还是晚上十一点下飞机,来来回回休息都没多久。

  后来去外地陪谢京棠似乎也成了既定的结果,有什么变了,又像是什么也没变。

  ——

  那几年谢明州倒还算自在,他人脉广,朋友多,到新地方也没什么不习惯。而因着谢家没有关系近的亲戚,逢年过节走访的便只有几个深交,谢明州在外地待得久了,甚至隐隐有转移公司总部的念头,虽然至今未下决定。

  偶尔谢明州出去应酬,谢京棠要是有空便代替助理去接,有一回他扶着谢明州上车,离开前抬头扫了一眼,看见一个相对陌生的面孔,便问:“那位是?”

  “哦,那是你陆叔叔,好多年没见了吧?你小时候还……”

  谢京棠打断他:“爸爸,你喝醉了。”

  回去后,谢明州醉醺醺的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谢京棠趴在谢明州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摩挲指腹。他不太确定谢明州酒劲散没散,过了一会儿才忽然问:“爸爸,你想要我给你生小孩吗?”

  谢明州脑子里崩着一根弦,啪一下断了,他怎么会听不出谢京棠话里的含义,这小兔崽子精得很,当他喝醉了故意套他话呢,他脸一板,说:“生什么生,生出来叫我老子还是叫我爷爷啊,爸爸就你一个宝贝儿子,不生!”

  谢京棠盯着谢明州,半晌,他忽然颤着肩膀笑了出来。好一会儿他停下来,搂住谢明州的脖颈亲他的脸颊,心情很好地哼了几个调子。